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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在黄土高坡-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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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大伙齐声应道。
“那是谁啊?”孙茂悄声问村支书李建文。
村支书凑上前,在他耳旁悄声说:“这是县里的革委会副主任,这次学大寨,抓典型,就是他负责。”
“噢。”孙茂应了一声。
检查团离开深翻地现场,队员们分片开始翻地,这次翻地,不要深,只要露出湿土茬就行,队员们干劲高涨,土是翻过的,好翻,一锹和一锹的距离可以离的远一些。所以,两个小时,七八亩地已被翻了近一半,当检查团回来时,贾月洁看到村支书李建文和村革委会主任李目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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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胖胖的县里革委会副主任,更是挑起双眉,一副身材张扬的样子,高声说:“瞧,瞧,学大寨就是有劲吗。”说着手腕上的表,“刚刚两小时,就深翻了这一大片,量一量是多少,每个人深翻面积是多少,深度是多少。”
他的话音刚刚落,两个年轻的戴眼镜的人便拿着皮尺,抻开,一个拽这头,一个拽那头量了起来,长度不够,踩好点接着往下量,这样量来量去,横量,竖量,又在上写了又算,算了又写,得出一个结论,两个小时突击队脸男带女每人深翻地四分。
当他们把这个数据报告给县革委会副主任时,县革委会副主任说:“两小时,一天最少干八小时,四分地乘以四呢,就是一亩六分地,这就是我们学大寨的成绩,学大寨突击队员发扬革命精神,每天每人翻一亩六分地,干劲多大。再量量深度是多少!”
那两个年轻人从地里捡了根树枝,插到翻过的土里,然后做好标记,用尺子量了量说:“四十来公分?”
“四十多公分,你量的不对吧,插没插到底啊?”那位县里的革委会副主任问道。
那两个人面露窘色,这时,贾月洁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翻地时,好像自己翻的地特别松软,一锹下去,把锹头都没的老深,便说:“到我这量量。”那两个年轻人听到话音,看了一眼县革委会副主任。
“到那里亮亮去。”县革委会副主任应允地点点头。那两个年轻人蹲下,其中一位用手中的树枝用力土中,一根一米长,手指般粗细的树枝,一下了大部分,剩出土面的只有二十来公分。
“噢,这老深啊!”人群中发出啧啧称赞声,村支书李建文笑了,村革委会主任李目笑了,县革委会副主任也笑了。
“你多大了,叫甚?”那位胖胖的县革委会副主任忙走上前去,握住了贾月洁的手。
“我叫贾月洁。”
贾月洁刚介绍自己,那位县革委会副主任忙说:“你是北京的知青话这么好听,标准的广播口音么。能逃东,一天翻一亩地,翻的地又属她翻的深,这样的人才我们可能浪费,你公社的广播站,也要有个普通话音广播么,你说,是不?”
贾月洁看到,检查团中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忙应道:“是,是,公社广播站是应该有个普通话广播口音了。”
没过三天,贾月洁便调到公社广播站,公社广播站在上李村公社大院的院内。
面对麦克风,她心里很有一种意外走远的感觉,本来她是准备在村里和男青年比比苦干比比实干,比比干苦活累活谁更有劲,谁更有耐性,可是和男人比试刚刚几天,老天竟然可怜他,不让他这朵鲜花放大粪中沤了,拿出来,又插到花瓶里了。
面对着麦克风,她只要轻轻地说一声,全公社十个村,十几个高音喇叭,一个大队部里的喇叭便会立时响起她的声音,真有些像将军指挥千军万马。虽然她不是将军,只是传令兵,但是传令兵有令,别人照样得听。
另一个好处是,她算借调,村里必须每天给她记十个工分,也就是和男人壮劳力一样,是一个工,公社每月还补给五块钱伙食费。吃饭,在公社院里的伙房吃,比知青伙房,肯定滋润多了。
当她打开扩音器,面对麦克风,转播县里传来的第一篇通讯时,她惊呆了,县里传来的稿子竟然是表扬下李村学大寨先进事迹的,而先进事迹的重点,又是表扬她贾月洁深翻土地的事。
她用激动的声音念着:“下李村在县里学大寨,修大寨田深翻土地运动中,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死要学做大寨人的精神鼓舞下,修了一块十分标准的大寨田,一层层大寨田阶梯之间都有围堰,大寨田浇水有水渠,田下有水泥蓄水泥,小水渠都用水泥砌成,坚实耐用水资源。
另外,下李村深翻土地也十分突出,土地翻的又松又软,像海绵一样,每个深翻土地的村民,一天都能深翻一亩六分地,其中一位叫贾月洁的女知识青年,不仅每天深翻一亩六分地,还把土地翻的又深又软,深度能达到七八十公分,真是现代的穆桂英,全县妇女同志都应该向她学习”
贾月洁念着稿子,心里真是比吃了蜜都甜,这时她感觉到,自己广播出的声音怎么那么清脆,那么纯正,和中央广播电台里的播音员声音不相上下。
噢,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好的嗓音,自己一直没注意,差点耽误了她一边啧啧自喜,一边在想,表扬下李村的稿子到底是谁写的呢?是县里记者写的,还是公社通讯员写的?她思谋了一会儿,不得其所。
写这篇稿子的人,不是县里的也不是公社的,是下李村的男知青葛存天。
原来,那天县里和公社检查团来了后,葛存天和孙茂一直跟着检查团。检查梯田,深翻土地他俩都在场,检查完会大队部后,大队做了顿饭招待县里和公社的检查团。
这时间,村革委会主任李目找到葛存天,让他写篇稿子,总结一下队里学大寨修大寨田和深翻土地的情况,说点表扬话,交给检查团领导,让县里和公社表扬表扬村里,顺势要点水泥和化肥,总不能瞎忙活好一段时间,又修大寨田,又深翻土地,又请他们吃饭,不能白忙活。
说话听声,锣鼓听音。葛存天又不是傻子,一听村革委会主任交给自己任务,立即心领神会。文化大革命写文章多了,大多是骂人,损人,批判人的,有点事给放大,现在写表扬稿子,不能骂人,损人,更不能批判人了,所以要赞美人,夸人,吹人,事实也是要有点,没事实的事不能写,但是事小可以把它放大,滴水见日,阵风知秋嘛。
他琢磨一下,本想大肆宣扬一下下李村这次深翻地,修大寨田的事,可是又一想不知领导什么意图,夸的太大了,如果领导不欣赏,知道夸大其词的稿子是自己写的,以后不好办了。头一篇稿子,先试探试探吧,写个略微夸大一点,口号大点,事小点,估计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典型事件,得有典型人物,修大寨田使自己突击队干的,检查团来时,大家都在干,没显出谁好谁赖,典型人物不好找,深翻土地呢,他立刻想到,量了贾月洁的地,并且恰巧量她那块地又是深的,她又得到检查团领导的夸奖,对,典型人物就定她吧。
脑子里有了,手头就快了,刷刷刷,几下稿子便写完,村革委会主任李目看了,连声叫好,签上村革委会的名,盖上村革委会的章,恭恭敬敬地交到县革委会副主任的手上。那位领导立刻高兴起来说:“行啊,老李,干事快,干革命就要快,要跟形势,这稿子不赖,我带县上了。”
葛存天这天正在他的大寨田里筛他的土,突然听到村里高音喇叭里响起一个似熟不熟的声音,他楞了一下,立时想到,这时调到公社广播站当广播员贾月洁的声音,他便仔细听了起来,刚听几句便知道,这就是检查团来那天自己匆忙写的稿子上了县里,并在全县广播,他心中叹道:自己笔杆子不错啊,刚出市,便开张,虽然落款是下李村革命委员会,但是他知道,村里的干部都知道这稿子是自己写的,写的这篇稿,县上用了,以后村里的稿子,少不得还用自己写。
以后的几个月,凡是村里往公社报的总结,往县里报的事迹,便理所当然地由葛存天写了。葛存天写的稿子,总能有几篇被公社采用,或被县里录用,或登在县通讯上,或在公社高音喇叭里播放。每当这时,葛存天便喜滋滋的,而稿子越写越多,他的心眼也越活了,胆子也越大了,他善于观察,发现不足之处,一般不写。发现好的地方,他便给上纲上线,往大里放,让小小的好事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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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猪的事情
比如,村里浇地夜里得有值班的,因为水流到那,你便把那块地的土埂挖一个口子,浇完了再用土埂堵上,再浇下块地,一天二十四小时,渠上都要有人,这在庄稼人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千多年来,村里都是这么干的,没人表扬也没人夸过,可在他笔下,这便成了:为夺高产战旱魔,深夜浇地也赤膊敢和老天争时间,蚊子小咬奈我何,身上咬包无数个,不怕疼痒奏凯歌。
随着这诗还配了画,画一个赤膊挑眉的年轻人,拄着把大锹,在有一弯月亮的晚上,在水汪汪的地里,注视着水渠的流水,而他上身的周围,有许多蚊子在飞,有几个蚊子还叮在他后背上,他也不用手去搔一下,而他脑袋的前方,一个小圈,连着一个小圈,又连着一个大圈,大圈里画着一片硕果累累的高粱穗,可能表示他浇地时想到的。
这首歪诗还发表在县通讯上,有诗有画,落款是下李村革委会。村里的俩官一看县里又表扬村里了,当然高兴,便让他再写一篇通讯,写一篇植树的通讯,写村里春天植了五百棵树:学大寨,植树忙,干劲大,全村上,洒汗水,吐芬芳,红旗舞,树成行。
这篇稿子写了,也邮寄出去了,葛存天问道:“咱村春天哪植了五百棵树啊?”
“在大队部前边啊。”革委会主任李目说。
葛存天联想到,大队确实春天在大队部前载过树,但那只是几十棵毛白杨啊,怎么变成五百棵了,便又问:“那不只是几十棵吗?”
“什么几十棵,是五百棵!”革委会主任李目加大了声音。
“可是现在只有几十棵啊。”
“其余的死了不会拔掉吗?”革委会主任李目白了葛存天一眼,鼻子哼道:“真是个死毬不转筋。”
管同和韩放今天都没出工,他们是给自己放的假。这几天他们都是在村西的高粱地锄地,高粱长到快一人高了,要把垅里的杂草除掉,太阳高照,天气闷热,站着不动汗都往下冒,钻到高粱地里,更是密不透风,汗哗哗地往下流,弄的浑身又热,又痒,又粘,而此时的高粱叶,像一把把刀子,这边上都有小勾勾,身上割一下,小勾勾便有一部分留在人身上,如果穿着衣服还好,没穿衣服便倒霉了,小勾勾便留在肉里了。
管同和韩放和队里的社员头一天等着锄进了高粱地,头一天,天还凉快点,天阴点,还有点风,他们穿着衣服锄地,还坚持下来了,第二天第三天老天便闷的慌,管同没尝过高粱叶子的厉害,便脱掉上衣。没想到,在地里刚锄了十来步,身上便割了十几道红印子,又疼又痒,他不得不把上衣穿上,继续和社员一起锄地。
下午回村里,身上几道红印子,又痒又疼,用凉水吸了几遍也不管用,没办法,他只得按社员说的,向其他知青借了两片伤湿止痛膏,撕开,贴在高粱叶割过的地方,然后用力,撕下再贴另一处高粱叶割过的地方,再撕下把扎进肉里的小勾勾粘出来,疼痛才好些。
韩放这几天钻高粱地,一直都未敢脱掉上衣,但是第三天,他也早了难,他不是身上被高粱叶割了,而是脸上。那天,他低头锄地,几滴汗水,从额头留下,通过眼皮浸润到双眼,汗是咸的,他便使劲眨了几下眼,但就在这时,随着他划着了鼻梁,也划着他的左眼,他刹时感到眼前一黑,泪便流了出来,随后,眼珠便有一种灼热的被割伤的感觉。
他忙喊身边的管同:“嘿,哥们快来,我眼睛给刮了!”管同放下锄头,把他领出高粱地外,扒开他捂着眼睛的手,撑开眼皮,对着亮光,看了一会儿说:“没瞎,只是眼珠上划了道红印子,眼白好像割的深点有红血印了,黑眼珠上好像扎着个白色的小刺,回村,我有一个镊子,把它夹出来吧。
二人回了村,管同找出镊子,对着光,轻轻把韩放黑眼珠上的小刺拔了出来。韩放和管同因这事,便给自己放了假,管同说:“咱们来这改天换地,别没改成天,换成地,先把自己改成独眼龙了。”
“得,咱们也放自己几天假吧!”韩放当然同意了,第二天,二人便没出工。
韩放以为眼睛伤的很重,第二天早上,对着镜子一看,白眼球上的血道道已经不显眼了,黑眼球上的道道也变窄了,他心里便高兴了许多。
到哪玩呢,二人约定,到河东边的忻定农场去。
他们过了河,在一片豆子地里,用细线拴着一小团草,一上一下地在豆子地里墩蝈蝈,这里的蝈蝈十分傻,墩两下,便能墩到一个蝈蝈。蝈蝈以为那活动的草是虫子,扑上去咬,脚上的刺便缠到乱蓬蓬的草上,提起,捏住后背,便把蝈蝈解下来,一会儿功夫,便穿了二三十个蝈蝈了,用线提起,也有尺把长了,他们准备回去烧着吃。
他们一边墩蝈,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到忻定农场的养猪场,看着猪圈里大猪身边吮奶吃的小猪,管同脑子一亮,忙问猪场工作人员:“这小猪卖吗?”
“卖啊。”那位工作人员说。
“一个小猪多少钱?”
“七八块钱吧。”
“韩放,你身上有钱吗?”
韩放摸摸衣兜,“只有五块,我这有六块。”管同接过韩放的钱,把自己的钱合在一起,便进了猪场办公室,他对猪场工作人员说:“我们是下李村知青,想买俩猪,可是我们只有十一块钱,买俩,行吗?”
“不行,太少了。”坐在椅子上的工作人员说。
“买俩最小的吧?”韩放央求。
“是你村知青。”那坐着的工作人员对站在门旁的工作人员说。“那就卖给他们吧。老李,你去拣俩小的,给他们。”
那位站在门旁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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