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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在黄土高坡-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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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下来,眼上的青色退得差不多了,不近看不仔细不出熊猫眼了,刘炳坤才又敢上县城里去转悠。
    七天夜班上完了,星期日早上八点下了班,再上班,是接小夜班,要到星期一的下午四点再上班,这是一个大松班。钢厂没有星期天,有的只是轮休,把你每礼拜天休息的一天存下来,攒起,年底休探亲假时一块用。钢铁厂的人大都有探亲假,知识青年家在北京当然有,当地老乡只要家距离工厂四十里外,也都有探亲假,厂子的工人是周围七八个县招的,家都在四十里外,所以大都享有探亲假。
    小夜班是星期一下午四点上,夜里十二点下,一干七天,到星期日的夜里十二点下,然后星期一的早八点上白班,中间只歇八个小时。白班上七天,到星期日的下午四点下,当天晚上十二点再上大夜班,也只歇八个小时。二十一天一轮,只有大夜班下了,才能歇个大松班,能歇三十二小时。工人们到了这大松班,当地老乡一般都骑车坐车回家了,北京知青一般还都没有小家,北京父母的家离得又太远,三十二小时来去太匆忙,所以赶上大松班,不是倒头睡个大懒觉,就是到县城转悠转悠,玩玩,或到原来插队的村里和没走的知青喝个小酒,玩把牌什么的。
    刘炳坤照照镜子见自己的熊猫眼已基本退去了青色,又赶上大松班,便叫上杨树林,一道去县城转转。他们是代县插队的,也是六八年来的山西,忻县也来过,只来过一两趟,这次分配到钢厂,距离县城只有五里路,他们来忻县县城便来的多了,几乎每个大松班都要到忻县县城转一圈。
    县城不太大,一个来小时,便从县城的东西转到南北了太阳,已经快中午时分了,他们便找了一个饭馆坐下,要了俩菜,几两酒,两碗面,准备吃喝完后,回住处,大睡个通觉。
    正吃一半,塑料门帘一掀,进来俩人。刘炳坤一看,进来的是冤家,运料班的班长丁开山,还有运料班的一个老乡,叫刘黑虎的。
    二人迈进门,向屋中扫了一眼,见刘炳坤和杨树林在吃饭,刘黑虎拉了一下丁开山,意欲退出,可是丁开山一摆手,甚话不说,昂头歪脑,竟笔直地来到刘炳坤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坐下,然后掏出张十块钱,桌上一拍,对刘黑虎说要两个菜,两碗面半斤酒,说完刘黑虎拿着钱去前台买饭菜时,他便四脚巴叉地仰坐在椅上,两眼盯着刘炳坤和杨树林看。
    “他照咱们呢?”杨树林说。刘炳坤没说话,也用自己不大但黑亮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丁开山,而且,他的双眼盯得不是别处,而是丁开山的双眼。四只眼睛便这样紧紧地盯在一起。
    刘黑虎端着饭菜回来,见气氛紧张,便笑着说:“两人斗眼呢,看谁能把对手眼珠先瞪出来!”听了这话,在一旁也冷冷盯着丁开山的杨树林,先把目光撤了回来,冷冷地说:“你们也来吃饭了?”
    “不吃饭来,进饭馆还是来干活,拉焦炭来了?”丁开山终于把目光收回,气汹汹地说了句。
    “丁开山,你别说风凉话,你不就是个班长吗?芝麻绿豆大的官,咱今天吃饭,不说打架。”刘炳坤看到桌上的酒杯,突然想起,刚进厂时,和丁开山喝过一次酒,他小子并不能喝,一杯酒脸就红的和驴肝似的,于是心智大开,大声道:“今天咱们在这饭馆,就不用以武会友了,以酒会友怎样,一人一杯,喝到最后,谁喝不了了,管对方叫爷爷,怎么样?”
    “酒我不行,再选个别的吧?”丁开山面有怯色,推辞说。
    “怎么不敢啊,怂了?”刘炳坤带着讥讽的口气道。
    “就是吗,看你人高马大的,个怎么也有一米八吧,原来是个金包面,草包身,刚提喝酒你就说不行换别的,你是个爷们吗?底下那个蛋是没长啊,长不大啊,还是萎缩了?亏你还在运料班当班长,把累活重活都给我们,原来你是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劲啊!”杨树林站起不高的身子连比带划地说着风凉话。
    “你,你别扯臊!”刘黑虎本来就黑的脸更加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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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不看你和我一块上班,是我班里的组员,我一巴掌把你兔崽子扇个十里地外取!”丁开山腾地站起,脸涨的红红的说。
    杨树林正说的起劲,猛然见丁开山高大的身子站起,好似要向自己扑来,不自觉地连连向后退了两步,声音颤颤地问:“怎么,你想打我?!”
    刘炳坤见状,忙站在杨树林身前,厉声道:“想打架吗?”边说边用手抓住桌上装醋的瓷壶。
    “不跟你打,不跟你打,打那一次够了!”丁开山使劲压下胸中的愤怒,退开一步。
    “那你不敢拼酒啦?”刘炳坤冷笑。
    “好,拼酒!煮酒论英雄嘛,哥们今天就是喝死在这儿,也不让你小子看扁老子!”丁开山一边指着杨树林,一边说。
    有言道:酒是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财多招忌损人苗,气是无烟火药。这四样男人应该躲避的东西,他二人便一下占了两样。他们因气而喝酒,喝酒更生气,都是二十来岁的硬小伙子犟后生,又在气头上,上次打架才招呼了三四下,便让众人拉开,没打出个子丑寅卯来,谁服谁,谁能咽下那口恶气。
    好,不让武打咱就文斗。刘炳坤心里着实高兴。两杯酒满上,两人同时举起,对望一眼,眼白对视,喝,一仰脖,双双把酒灌进肚。第二次两杯酒满上,对望一眼,白眼对视,喝,一仰脖两人又把酒灌下。第三次两杯酒满上,对望一眼,两人眼白翻成白眼,喝,一仰脖,两人又把酒灌进了肚。
    这酒杯不是小酒盅,三盅一两,四盅一两的,这酒杯是小玻璃酒杯,一杯倒满是一两,欠点是八钱,三杯酒下肚,差不多三两酒了,干喝三杯酒,也就五分钟,一口菜没吃,酒下了肚,刘炳坤便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肚里没食垫底,空腹喝酒,酒精的劲头便愣生生使在胃里了。他有点要吐的感觉,使劲咽口气,把反胃的难受压住,望了对面的丁开山一眼。
    只见他宽宽的两个脸颊,似傍晚西边山上的彩云一样红了起来,而这红又不是鲜红,不是白云照出的彩霞,而是黑乎乎的乌云找出的彩霞,黑红黑红的,脸上的几个痘却没红起来,像一片黑红的彩霞间,飞着几只白翅膀的乌鸦。
 第四章 输赢
    “喝,喝!”一瓶山西白让两人片刻喝完了,一个面庞通红,一个舌头不灵,两人都有些承不住酒了,刘炳坤想说算了,既然喝不倒对方,那就算了,下次再拼酒吧,他望了一眼丁开山说:“怎么样,老兄,还喝吗?”
    “喝,谁不喝谁是孙子!”丁开山舌头也不太顺溜了,但是好马不失蹄,好杆不倒旗,他已喝的酒没味了,头麻木了,一两股口水也从嘴角流出来,但是丁开山就是丁开山,哪能向你北京的知青服输呢,于是大叫:“拿酒来!”
    不一会儿,刘黑虎又拿来一瓶高粱白,打开给两人斟满。刘炳坤看着满酒的杯心里有些发怵,但虎病雄心在,心一横,举起酒杯大喝一声:“喝!”把酒灌进肚。
    白酒一半都是高粱酿造,当然五粮液是五种粮食酿造,但也绝对少不了高粱。白酒,如果原料中没有高粱,那便是味不正,劲不足,香不醇了。所以,不管是名酒茅台,西凤,汾酒,五粮液,沪州老窖,还是二锅头,东北小烧,山西白,原料主要都是高粱,再掺些少量的麦子,大米,荞麦等,为什么酿白酒比用高粱呢?
    因为高粱做出来的酒劲大,味醇,如果把高粱粒晒干了,和老玉米粒大米粒麦子粒放在一起用力压,高粱粒绝对是最后被压碎,强度最大。所以用它酿的酒劲也最大,做酒高粱的比例也有说法,原料中高粱比例越高,酒劲越大,原料中百分之八十的高粱就比百分之七十的酒劲大,百分之九十的高粱就比百分之八十的酒劲大。
    而高粱白呢,是山西土产,百分之百都用的高粱,所以酒劲就更大了,他们喝的是忻县自产的,高粱白那更是百分百的高粱酿的。而且那高粱大部分又是盐碱地里长出的,高粱劲大,盐碱地产的高粱劲更大,所以用它酿的酒据说三杯能醉倒一头百十斤重的猪,五杯能醉倒一头牛,酒杯就是一两的杯,不是装二斤的啤酒大杯。
    “喝,喝。”两人一杯一杯喝着,刘炳坤喝的有些迷糊了,他虽然眼有些迷糊,脑子却还有些清醒,他怎么看桌上有三个酒瓶呢,一个空瓶,两个都是小半瓶的,这第三瓶是哪时候拿上桌的呢?
    想到此,他便细心观察起来,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但又一杯酒喝光后,刘黑虎在给他们满酒时,他看到,给他满酒时,刘黑虎用的是自己面前的酒瓶,给丁开山满酒时,刘黑虎拿起的是丁开山面前的那个酒瓶,莫非这里有鬼?
    他又看了一眼丁开山,感觉丁开山红红的脸,倒像淡了一些,于是,他用脚在桌下踢了踢坐着发呆的杨树林,用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瓶在桌上墩了一下。又一杯酒两人碰了一下杯各自喝完了。刘黑虎拿起酒杯纲要给刘炳坤斟酒,杨树林忙抢过酒瓶说:“你老倒酒,怪累的,我给他们倒!”说着,拿起酒瓶往丁开山的酒杯里倒满酒,酒倒得十分满,就要从杯中流出,已经在杯中顶部凸出一个稍鼓的水面亮晶晶,晃荡荡,就是不流出酒杯。然后,拿起丁开山面前的酒瓶,往刘炳坤的酒杯中斟酒,酒刚一平酒杯口,酒便流了出来,杨树林对刘炳坤笑了笑。
    “喝喝!”刘炳坤一仰脖把酒倒进肚,一股清凉无味的液体从赦免流入喉部,他妈的,是水,我说他怎么不醉呢,原来拿水和我拼酒,算什么英雄啊!他心里想着,真想立刻把桌子掀翻,痛骂丁开山和刘黑虎一顿。
    可是转念一想,他用水和自己拼酒,让自己吃了这么大哑巴亏,咱也别太便宜他了,也让他吃点哑巴亏。于是他又让杨树林把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满上,盯着丁开山说:“喝吧,喝啊,不喝是孙子!”说着,自己先把那酒杯里的水喝干。
    几杯水下肚,刘炳坤渐渐觉得头不昏了,心里也清凉了许多,再看丁开山,退去红潮的脸又黑红了。
    “还喝不喝?”刘炳坤站起,指着丁开山说。
    “喝,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起的”丁开山口齿不清,但仍不认输。
    “喝,举起你的杯子!”杨树林在旁敲边锣。
    “喝,就喝谁,谁,怕谁?”丁开山把酒举起,手抖起来,就撒了不少,但仍然把那杯酒灌下了肚。
    “再喝!”刘炳坤这回自己给自己满上酒,又拿丁开山面前的酒瓶给丁开山倒上酒,酒只倒了半杯,倒便倒不出来了,只倒出滴滴点点的。“没了,树林再去买一瓶!”说着,杨树林去买酒去。
    片刻工夫,买酒回来,只见刘炳坤站在桌前,指着对面说:“你醉了,你钻桌底下了。”再一看,丁开山已滑倒在椅下,刘黑虎正在往椅上搀扶他。杨树林便也上前搀扶已醉倒的丁开山。
    丁开山重新坐到椅上,使劲摇了两下头说:“我醉了,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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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输了,你得管我叫爷爷!”刘炳坤哈哈大笑。
    “叫就叫爷,可是你得给我见面礼啊?”丁开山喷着酒气说。
    “对,得给孙子见面礼啊?”刘炳坤忙摸裤兜,除了一串钥匙和五元钱外,甚都没有,他忙看了看杨树林,“你带钱了没?”
    “我,我,我这有个钱包。”说着递过一个黑皮的钱包。刘炳坤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块钱,便连钱包递给丁开山:“好孙子,给你。”
    丁开山接过钱包,眯着醉眼看了看说:“怎么像我的?”说着,揣进裤兜。
    “抽颗烟吧!”刘炳坤递过烟来,丁开山叼住烟,一点,烟点点了,口里竟然也扑出一股蓝火苗。
    “他嘴着火了!”刘黑虎大声说,惊慌失措起来。
    “慌什么?”刘炳坤边说,边把面前盛水的酒瓶递过去。
    “喝,这是水,能压住火!”丁开山忙喝起来,几口下去,口中的蓝火苗才灭了,嘴角撩起两个泡。
    “你小子怎么搞的,怎么偷丁开山的钱包,传出去咱们怎么在厂子里呆啊?”走在路上,刘炳坤便骂起杨树林。
    “我不想摸他包,可是他太欺负人,总以为咱知青好捏股,咱就露一手给他看,以后瞧他还敢不敢欺负咱们。”杨树林愤愤说道。
    “我可不愿意让人说是小偷,多难听?”
    “不叫小偷,叫做钳工。”杨树林辩解。
    “钳工也好,小偷也罢,总之是干提人家包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和人有仇是明刀明枪的干,不用那下三滥的招。”
    “明刀明枪干不过人家,只得用下三滥的招,武术不是讲上三路,下三路吗?”杨树林继续辩解。
    “武术的下三路和三只手有什么关系?”刘炳坤反驳。
    “当然有关系,小偷也有狭义之人,水浒里的石迁,施公案里的锦毛鼠白玉堂,都是偷富济贫,人们照样传他们为英雄。”
    “可是他们都不透贫苦百姓的东西”
    “我也是三不偷啊!”
    “你也是三不偷?”刘炳坤感到奇怪问。
    “当然。”
    “哪三不偷?”
    “第一老人孩子不偷,第二自己家附近的不偷,第三自己认识的人不偷。”
    “可是你三不偷,你犯了两不偷!”刘炳坤说。
    “哪两不偷?”
    “附近的和认识的。”
    “为什么?”
    “丁开山是咱们认识的,也是咱们附近的。”
    “例外,例外,我并不想真心偷他东西,只想教训他一下,想找个机会熬他几天,再偷偷把钱包送回去。没想你用的急,才给的你。”
    “下次可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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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不会!”杨树林保证说。
    下午四点一上班,刘炳坤便来到料坑前,对丁开山说:“叫爷吧,让全班人都听听。”
    “谁管你叫爷啊?”丁开山一边拿起叉子往料坑里推散落的焦炭和矿石,一边反驳。
    “你昨天刚叫的,忘了?”
    “我叫你了?”
    “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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