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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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市场疲软的情况下，黑达的煤矿却车水马龙，一派红火热闹的景象。

　　人常说，好事成双。小六子为黑达打开了电厂的销路不久，冯小青就给黑达打来电话说还要订购一百万元的煤。

　　黑达高兴之余，拿出好久没吹的笛子，跑到山上起劲地吹起来。这次他触景生情，吹了一曲《春光美》－－

　　他看到远处山峦叠嶂，峰顶白雪皑皑，峡谷幽深苍翠……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此起彼伏，

　　象铺天盖地的大绒毯，马儿在上面静静地吃草，羊群象撒在绿绒毯上的一片珍珠悠悠蠕动。

　　黑达又忘情地沉浸在自己的笛声和想象中了，笛声中有着他太多的喜悦、激动和澎湃的激｜情。

　　而在他的忙忙碌碌中，在他的红红火火中，却实实地忽略了一个人……

　　
　　豆二嫂虽然每天天不亮起床，天天做两锅豆腐。卖完豆腐之后，她就到屋前屋后侍弄那两亩来地。别人看着她跟

　　从前一样忙碌，可唯有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心天天都浸泡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当中。孩子们长大了，她的鬓角

　　也有了根根白发，那是长久的思念凝成的。她想念大儿子豆刚，不知道他的工作怎么样，也不知道他跟女朋友石

　　晶相处的怎么样？她夜夜惦念，天天想。在她眼里，豆刚虽然长得斯文，却是个有主见、有志气的孩子。就象屋

　　后自己亲手栽种的那棵白杨树一样，枝干挺秀，虽然看上去还显细弱，可它却不畏风暴，不畏严寒，会一直向着蓝天生长，而且日后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的。抚摸着杨树秀挺颀直的树干，还有那随风而响的绿叶，豆二嫂的脸

　　上有一丝欣慰的笑容，仿佛看见豆刚正向她微笑，正向她走来……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一旦把心思放在某一件事

　　情上的时候，就会废寝忘食，就会全身心地投入。正所谓“知子莫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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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儿子的有几个是能真正了解自己母亲的？一想到这个自私而残酷的问题，她的心里就隐隐作痛。因为她

　　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儿子心里没有她这个娘。世上哪个当娘的不疼爱自己的儿女，不盼望着儿女远走高飞，出人

　　头地？她也一样。可同时，她们又渴望着能从儿女那里获得哪怕是一点点的慰藉－－一个电话也好，一次探家也好……

　　豆二嫂跟所有的母亲一样，也有这种祈愿，甚至更强烈。

　　这会儿，阳光已然亮起来，豆二嫂把一块毛巾搭在头上，又为那半亩葵花间苗。她弯腰躬身，很熟练地操着手里

　　的那把锄。在锄草的同时，也把多余的葵花苗锄掉。种葵花的时候，为了保险，她每个窝里点了三粒两粒种子，可是，没想到苗挺全，都上来了。这只好还得间苗。目的无非一个，把好的壮苗留下来，希望它长得高长得壮，

　　能结一个大葵花饼子，到秋后多打籽。看着这些绿油油的苗子，好象已经看到了满地的金黄耀眼，不由地心里充

　　满喜悦。
天堂无路（4）
天堂无路（4）

　　豆二嫂一直顾不上直起身展展腰，她起劲地挥舞着锄头，半亩地很块就要锄完了。她忽然又想起了二儿子豆强－

　　－

　　豆强虽说是在她身边，可每天只说是在煤矿上忙，有时回家也是匆匆忙忙吃口饭，豆二嫂想跟他说句话，他饭还没咽到底，就跑出了家门，好象有多重要的大事在等着他。其实，豆二嫂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儿子了，人实在，心

　　眼少，说话办事爱逞强，爱面子，现在又染上了爱摆阔气的坏毛病。可是，反过来想，哪个矿主的儿子不是这

　　样？只要黑达不嫌弃他，领着他在矿上摔摔打打，说不定日后也能象这葵花一样，能结出大大的葵花饼子，能打

　　下饱满的葵花籽，能成个事哩！这样一想，豆二嫂的心才稍微放宽了些。

　　可转念一想，总归豆强不是黑达的亲生呀？她又想起了那天那个狐妖一样的女人跑到家里来说的那些难听话，还

　　有自己跟黑达抬杠时的话……这些常常困扰着她的思想，也迷茫着她的行动。老话说：猪肉贴不到羊身上。看来

　　自己想要跟黑达过得一块儿，还真是难呢！

　　锄完了葵花，望着田埂上那些盛开的葫芦花、倭瓜花，豆二嫂的眼睛有些发痴。她取下头上的毛巾，擦了把脸，又擦了擦眼睛，然后，过来蹲在田埂旁，瞅着那长长枝蔓上的象喇叭一样的倭瓜花，还有那象喇叭一样的葫芦

　　花，然后轻轻地摘一朵雄花，为雌花对花。这时，她想，如果人是植物就好了，在这大自然中生长、Zuo爱、结

　　果、生子，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它们，也不会有任何人来破坏它们，更不会有人笑话它们说它们的闲话。有的只

　　是小蜜蜂、花蝴蝶来往穿梭，为它们的爱情弃当红娘，添丝丝芬芳，吐缕缕幽香。还心甘情愿地做它们婚姻的见

　　证。如果再有象她这样的主人勤劳地侍弄它们，为它们对花接蕊，那它们该是多么满足，多少幸福哟！必定会结出一个个甜美的果实来……豆二嫂羡慕着、憧憬着，情不自禁把一朵黄灿灿的葫芦花拿到鼻子前闻了一闻，就有

　　一股甜滋滋的香味钻进了她的肺里，她好想把自己变成一朵葫芦花呀！闭眼想到对过花后，在枝藤上就会结出一

　　只只嫩嫩的、绿绿的、光洁的小葫芦时，豆二嫂不由地幸福地笑了。她又想到那小葫芦光鲜水灵，太象一个个婴

　　儿了……可就这个想法倒把她给吓了一跳，也把她从幻梦中惊醒－－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为黑达结出一个“小

　　葫芦”了……

　　这些天，豆二嫂为此暗然伤神，还偷偷地哭过几次。想起黑达都快一个月了，也没回一次家，她真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遗弃的凄凉。虽然他曾说过，“这样过挺好，外国时兴这个”，可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尤其当黑达跟她闹意

　　见对她不好的时候，她还滋生出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卑感。又想到自己已经做了绝育手术，再不能为黑达生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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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男半女，就觉得自己跟了黑达便是愧对黑达，便是对不住人家。这些天，她真正心烦的厉害，就是男人豆二死

　　了的时候，她觉得也没有这么做难过。真不知以后会咋样？
天堂无路（5）
天堂无路（5）

　　豆二嫂再没心思为那些葫芦、倭瓜们对花，她把手里的一朵倭瓜花扔得远远的，可是还是没有忍住眼角迸出的泪

　　水。她来到西墙跟，在背阴处坐下，想痛快地哭上一场。她苦守着自己的这个家园，苦撑着这个家，走过了风风

　　雨雨的十几个春秋，终于走到了今天，终于看到了希望。可是，令她不解的是，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不如意摆在她

　　的面前，挡着她的希望。十几年来，她就是靠着一团燃烧在心里的希望之火，靠着一股子坚韧，推着一盘石磨，把孩子们养大，供孩子们念书，还供大儿子上了大学。而这么些年来，她又把自己多余的时间和体力都用来种植

　　这些屋前屋后的园地，侍弄这些树木、花草、菜蔬、庄稼。这些在她看来有生命、有感情的植物们，年年都抗过

　　了风霜雪雨，年年都把丰收的喜悦和希望奉献给她。而她也在它们的陪伴下度过了劳累却欢愉的日日月月、岁岁

　　年年。这些年，她活得自重自爱、自立自强。她不甘于人后，她也没落于人后。

　　现在，孩子们大了，她也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可是，想不到的是，仍有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就阻在她人生的前路，

　　隔阻着她的幸福，隔阻着她的希望。她还能象这些植物们一样，抗得过这些风雨吗？

　　豆二嫂把哭红了的眼，望着浩渺的天空。天上有几朵浮云，空中有一只孤鸟，那是一只黄鹂鸟。那鸟脆脆地叫了几声，就飞落在高高的树枝头，随风颤悠着。风把一些碎碎的花儿摇落在地，还飘过来一阵奇香。豆二嫂这才注

　　意到那些早已盛开的小星星一样的枣花。这棵枣树还是她来到桦树湾的时候移栽的。这时，那枝干已有茶杯口粗

　　细了。枝干长得很高，有一些细的旁枝，斜逸而出，颇有些婀娜之态。而最让人眼目舒爽的是那些油绿的指头肚

　　般的叶子，还有点缀在叶子间的五角、六角的小黄花瓣。有蜂循着花香舞着，这些蜂偏又会躲过那些花枝上的刺

　　儿，直钻入花的蕊中。

　　闺女豆花太象这枣花了。对她这个当娘的总是炸刺儿，小小年纪学会了惹蜂招蝶。那天挽着那个小六子的胳膊，

　　那个浪劲儿让她这个当娘的想起来就臊得慌。她不去学校不念书，在家呆着也行，可是偏说要去市里学美容美发。

　　豆二嫂知道自己这个闺女，从小就心高气傲，一再嚷嚷着要象她大哥一样考名牌大学。可是，自从发生了绑架的

　　事后，豆二嫂发现豆花就象中了魔法一样，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再也看不起自己的家，甚至也看不起她这个当娘

　　的。竟然当面说她是个老古板、死心眼！过年时也只回来一天。那天豆花进家，母女俩曾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花儿，你才刚十八岁，你瞅你打扮成啥样了？”

　　“妈，你不懂，这才叫十八岁的花季，我现在是爱情天堂里的一只快乐的小鸟儿！我要飞！”

　　“孩子，你？你才多大？你就懂啥，啥是爱情？你要飞到哪里去？”

　　“妈，你以为就你懂爱呀？其实，你活得太累，活得太老土了，你啥也不懂。以后，我领你到城市走走，你呀就

　　明白了。”

　　
　　豆二嫂想来想去，还是直截了当地对豆花说：“闺女，你今天回来妈就不准你走了。今后就跟妈在家，那也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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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野了。”

　　可是，就这一句话，竟把豆花惹恼了。她竟然变眉变脸地对豆二嫂吼：“谁要是再阻挡我追求幸福，我就跟谁断

　　绝关系！”吼完就出了家门，拉也拉不住。

　　闺女走了，闺女的话却象针一样，扎在豆二嫂的心上。她哀叹自己命苦，有时，真觉得生不如死，因为人死了一

　　切就放下了，一切就干净了……

　　眼看着日头已是晌午，豆二嫂提着锄，怏怏地回了家。

　　她懒懒地坐在炕沿边，不想吃饭，也不想做饭。她复杂的目光落在了洋箱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上－－她终于给大

　　儿子豆刚拔通了电话，想让他回家一趟。

　　儿子的回答是：“妈，我这两天正忙着呢，过几天我就回去看您！”

　　搁下了电话，豆二嫂难过地想：你真就那么忙吗？忙得连娘都忘啦？唉，看来呀，你们都忙，你们都嫌弃我这老婆子，就我是个闲人！

　　眼看着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他们都各奔东西，去忙他们各自的事情去了，豆二嫂却莫名地有了一种心焦欲碎的

　　感觉。她不知道儿子豆刚究竟在忙些啥。
第三十章　自投情网（1）
第三十章　　自投情网（1）

　　隆昌煤矿，是一座大型国营老矿，坐落在西山之上。

　　西山横亘绵延数百公里，从山脚下的古镇仰望西山，山势陡峭，峰峦迭翠。上得山来，山顶上竟是广袤的平原开

　　阔地。这里气候温润，四季景色如画。有百年苍劲的松柏，有千年涌流的温泉，有雪白如练的飞瀑。自然条件相

　　当宜人。

　　隆昌煤矿的矿区内，姹紫嫣红的月季和大丽花将矿区庭院装点得有如同都市花园，几组喷泉错落有致掩映在花丛

　　间，穿插在花丛中间的是几条幽幽曲径，下班散步的工人悠然其间，信步徜徉，给人一种整洁优雅的氛围和感

　　觉。

　　豆刚在该矿实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

　　他正式分配到隆昌煤矿以后，更是受到了老矿长白田亮的另眼相待。

　　老矿长看着这个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小伙子，看着自己的这位小校友，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欣赏和信任

　　的目光。

　　豆刚爱说的一句话是：“我要做一块燃烧的煤，为造福家乡发光、发热。”

　　豆刚没事的时候爱看书，爱钻研，也爱琢磨。他常想：自己的家乡何以会有如此丰富的矿藏资源？

　　于是，他查阅了各种资料，翻阅了浩繁的书籍，终于发现，家乡有着特殊的历史条件，更经历了不同的地质年

　　代。

　　家乡的大山，山山相连，绵延不绝。在远古时期，这里曾有浩瀚的湖泊，茂密的森林，丰美的植被。后来，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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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第四纪冰川期、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巨变，经历了千万年的地壳变化，便形成了特殊的地理环境，南高北低，上

　　下落差近两千米。气候也变化无常，季节相差半个多月。而隆起的大山底下便有了天然形成的煤炭，且资源丰

　　厚，储量惊人……

　　豆刚如蜜蜂般辛勤地汲取着蕴含在书籍里的养分，同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大干一番，以实现他在大学

　　时就有的梦想。

　　这天，白矿长请豆刚到他家里吃饭。

　　这是一座小小的院落，院里的柿子树树干已经有一搂粗了，浓密的枝叶遮天敝日，把这三间正房掩映在荫凉之

　　中。

　　白矿长的老伴五十多岁，是个开朗勤快的老太太。老俩口有个独生女儿，叫白冰，长得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看

　　得出，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豆刚一走进这个院落，就有一种亲切感。当他看到屋里那些简单陈旧的摆设时，心里反倒很惊讶也很舒服。这让

　　他消除了紧张感，少了一些拘束。尤其他看到老矿长的书房，那满满当当的两书架书时，更是激动不已。

　　一会儿功夫，白矿长的老伴在女儿的帮助下，就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老矿长还让女儿拿出两瓶干白，要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