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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女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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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来了,你明白什么了?”耿林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我们这么久不见,没道理还在电话上吵。”
“你是说我在跟你吵架?”娄红激动起来,但还能控制自己的嗓音,“你何必骗自己?没热情就是没热情了,用不着掩饰。”
“你在说什么呀?”
“我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你吗?!”娄红不管不顾地说下去,“要是几个月前我向你提出建议,你会做出另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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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反应?”耿林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被娄红可气可恨的话吸引。
“你不会反过来问我是不是疯,你肯定会来,只不过来之前你会详细打听怎么走不惊动我父母。我太了解你,耿林,你还不如直接对我说,你对我没兴趣了。为什么我们不承认这点呐?!”娄红一口气说完,本以为马上会传来耿林否定的吼声,但是没有。短暂的安静让她心里发空,接着耿林关了电话。
娄红还是以往的娄红,她不能忍受别人这样对她。她立刻又挂耿林的手机,传来的却是一位小姐的声音,提醒娄红她打的手机没有开机。
娄红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风衣穿到睡裙外面,她要马上溜出去,去耿林的住处找他。走到门前她又站住了,仿佛有一个声音从她后面响起:“你去找他干什么?”
“吵架吗?”
“还是要跟他睡觉?”
“还是两者都有?”
“这一切对你还陌生吗?它们不是都发生过吗?你真的还想要它们永远重复下去吗?”
娄红立刻冷静下来,她用风衣裹紧身体,坐到地毯上,已经能够理智地控制自己情绪。然后,聪明的娄红发现,她刚才的冲动来源属于过去的一种惯性。明白了这一点,她觉得今夜就能睡个好觉。
耿林一个人慢慢走出公园,月光在公园里营造的氛围让他沮丧,他限不得把那轮拿姿作态的月亮一拳打飞,公园的清静和空旷此时都变成了令他窒息的打扰。出了公园,他又不自觉地回到了酒吧街上,朝着“身后”走去。
这是第一次,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坚决不理睬娄红。他也没搞明白,他怎么就没太费力气完成了这个过程,他的力量从何而来。这以前,不管娄红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都做不到坚决不理她。比如,掐断电话的时候有过,但他不敢关机。他喜欢娄红那样跟他胡搅蛮缠,还是他愿意总是宽容娄红,把她当成一个任性的小女孩?这些他现在依然理不出头绪,当他快接近“身后”酒吧的时候,他决定进去只喝一杯啤酒,好好想想自己和娄红的事。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自己的事想个清楚。耿林喝了几口啤酒之后,脑袋里更乱了。他看见酒吧里还剩下的几个人好像都跟他差不多,情绪低落,于是,他又要一杯啤酒,在第二杯啤酒端上来之前,他把第一杯啤酒干掉了。
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儿,空着T恤式的运动外衣,看上去很年轻。耿林想不出她能是干什么职业的,似乎已经不再是学生。耿林把目光移开。
他又想起娄红,然后就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娄红这次会离开他。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对着他用了几年以手机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毅然决然地关上了手机。这时在他心里站起了一个假想敌,他默默地对着这个假想敌吵斥着。他想说,他没有什么顾虑,即使深更半夜去爬娄红家的窗户。他之所以不赞成这样,更多是为娄红着想。如果她父母发现,会真正断送他们的前途,可能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耿林觉得十分委屈,他不停地从自己这方面去想刚刚发生的事,越想越憋,好像这是第一次,娄红这么误解他,而且不近人情。他想跟什么人说说话,让自己的坏情绪转移出去一些,于是,他又把目光落到那个年轻女人那儿。
“如果她是那样的女人,我怎么办?”正在耿林想端酒杯过去时,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问句。接着,他又坐回原地c“这世界上不是有那么多男人,他们根本不会在这时刻里迟疑,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事。为什么我要东想西想?我与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我不比他们差,可能也不比他们强多少。我干吗在这关头如此虚弱,我太不男人了吧?所以娄红才敢跟我那么放肆!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自由地做一把眼下想做的事,叫放纵也行吧……”耿林这时已经坐到了那个女人的对面。
“每次我来,都看见你坐在这儿,干吗总是一个人?”耿林竭力装出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好像与女人调调情是他的家常便饭。
那个女人笑了,嘴角多少有些嘲讽。耿林有些心慌,但告诫自己要挺住,别让那女人占了上风。
“笑什么呀?”他故意把话说得大大咧咧。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儿。”女人说。
第三十五章
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平静中,娄红对父母宣布:她要上班去。
她并没有在父母面前过分显示出相信自己的样子。她平静甚至有点无所谓似的望着父母,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父母,别阻挠我也用不着问我,在我的脸上你们看不见答案吗?!
母亲的目光在女儿的脸上睃巡着,她要看女儿脸上的伤,面痂脱落后它们是一道道红赤赤的疤痕,但又怕看见它们,进而触动女儿的神经,其实,她想提醒女儿,这样是不能出门的。
父亲拦住了要说话的老伴儿。他似乎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的目光果断地迎向女儿的目光,传达的是鼓舞和理解。他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决心和对待生活的那种态度。他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女儿真正悟到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如此从容面对父母。她甚至不想表白和强调什么,这让做父亲的百分之百相信了她。他想女儿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对未来生活的选择,而不再是试探,好像女儿是从这一刻才变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父亲对女儿点点头,女儿报以微笑,然后走出了家门。
“她会做什么?”母亲多少还有些不放心。
娄红的父亲没有马上回答妻子,他来到窗前,看见女儿慢慢地走出院子。他这时对妻子说:“她现在干什么,我们都得接受和承认。”他停了一下又说,声音有些异样,“你没看见女儿长大了?”
妻子发现丈夫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懂了,于是,自己的眼泪先无声地流了下来。这是父母心头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女儿带着疤痕抬着头走了出去。他们为女儿的勇气骄傲,但女儿表现出的勇气却让他们心疼。
娄红来到街上,正是早上上班时间。她原想招呼一辆出租,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像往常一样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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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了一件高领的真丝衬衫,脖子上的疤痕被遮挡了一部分。她顺着自行车车流在人行道上快步走着,心情突然很昂扬。街上一切运动着的车辆和人流为她注入了活力,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愿意积极地生活。因为生活中总是有吸引人的东西。她高兴自己不再躲在家里,而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跟别人一样的人。
路边的杨柳树有时垂得很低,偶尔就把喧闹的车声削弱了一下。娄红忍不住伸手去撩拨几下那些低垂的柳枝,她的心情也随着荡漾起来。她想起她曾去过的许多好玩的地方,想起几个她喜欢的朋友,想起可以买时髦衣服的商店,想想以后还可能认识更多更有意思的人,想起周末还可以跟气派的父母去高级饭店大吃一顿……
娄红很得意地露出笑容。
她走到了公共汽车站,已经有好多人等在那儿。刚有人匆匆瞥瞥娄红,一辆小公共汽车开到了近前,娄红随着上去了。车上已经没有座位,娄红只好站在门边。车厢里没有人互相认识,所以谁也不交谈,只有站在娄红身边的卖票小伙一劲儿嚷嚷,让刚上车的人买票。
娄红扭头看到司机开车,偶尔也通过司机的前窗看看外面。她感到了几缕目光萦绕着她,但刚刚被生活小小麻痹了一下的娄红,并不是很敏感。当她扭回头重新看着车厢内的时候,她感到从侧面射过来的一束目光十分粘滞,久久地停在她的脸颊上,甚至让她觉得疤痕又发痒了。
她循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中年妇女,她没有躲开娄红探寻的目光,皱着眉头,好像在替娄红感觉疤痕带来的疼痛,她的目光里有着本能的怜悯,更多的是不解。好像她永远也不能想象,一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被人挠成这样。
“你认识我吗?”娄红问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愣,但仍然没有把目光移开。
“你不认识干吗看我,你的眼珠儿是死的?不会转?”娄红不紧不慢地说着,语气中透出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决心。
“真是不识好歹,都被人挠成这样了,还……”那个女人像一座喷发的火山,伤人的话语夺口而出,但她还嫌不够力量,继续寻找更能点中要害的话,最后她说,“要是有能耐去对付挠你的那个人!”
车这时停下了,娄红转身跳了下去。在她伸手打车时,眼泪流了下来。“我连被谁挠了都不知道。要是那个女人现在从我旁边过去,我也认不出来。”娄红这么想着,擦把眼泪,坐进了一辆停在她面前的出租车里。
娄红走进办公室所在的那幢大楼,完全不再是走在大街上的心情,她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进电梯,用更尖厉的目光挡回另外那些或胆怯或好奇的目光的巡视。她突然有了力量,不是因憧憬未来,而是看清楚了对手,它刚刚揭去了虚幻的面纱。娄红觉得面前的一切无形力量都在逼迫她就范,要她向自己承认她错了,而且现在甘心接受所有的惩罚。
娄红走出电梯时已经像一个武装好的战士,精力充沛决心战斗到底。她没有去办公室,而且径直走进总经理乌伟的外间。秘书看见娄红低声惊叫了一下,起身拉住娄红的胳膊,脸上显出一种真正的通过心疼传导出来的同情和关切:“你怎么了,娄红?”她压着嗓子问,带出一点儿哭音儿。
娄红使劲握了握她的手,心突然被女秘书真切的关怀感动了,她强忍着往上涌的泪水,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没什么,出了一点儿事。我能见见总经理吗?”
女秘书立刻懂事地对娄红点头,然后回到座位上,打开对讲电话:“经理,娄红有急事要见您。”她说。
没有回音。
“她现在在这儿。”女秘书在加压力。
“让她进来。”传出乌伟的声音。
娄红站到乌伟面前时,乌伟故意摆出来的镇定还是受到了破坏。他欠欠身,刚想询问娄红,娄红立刻截回了他的话:“您不用问我,我会告诉您的。”娄红说话时不卑不亢,却有震慑力,“我出了一件事,所以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您不继续问我是什么事,我会非常感谢您。同时,我也想请您原谅我在请假的事情上撒了谎。如果您现在还留用我的话,我可以今天就开始工作,但想求您一件事。”娄红一板一眼地说完了这些话,好像她多年前做过跟敌方谈判的代表,这也许是她从父母那继承来的一点禀赋。
“说说看。”娄红再一次引起了乌伟的兴趣。
“我想再做一段您从前为我安排过的临时工作。”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想回办公室上班。以我现在的脸容会打扰我的同事们。她们肯定好奇得要死,但又得小心翼翼,怕伤害我等等。”
“在我这儿工作你也得见人啊!”乌伟说。
“我不怕见人,迟早得见人,但我不想把自己一直摆在她们眼前。”
“你干吗觉得我这儿就更合适?”乌伟心里越发觉得娄红是个有意思有性格的姑娘。
“我想,您肯定见过很多比这儿更残酷的事儿。”娄红说话时看了乌伟一眼,乌伟首先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我这儿正好有份材料要送耿林那儿。”乌伟说这话的时候又把目光落到娄红的脸上,他不想让娄红给压住,他要保持对娄红从上至下的欣赏。
“我能去吗?”娄红迎着乌伟的目光问,乌伟对桌上的一叠材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这就去。”娄红拿起了材料。
侯博走进手术室时,大家已经都到位了,各自忙自己的。刘云正在一位护士的协助下穿手术服,她跟侯博打了一声招呼。大家一边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一边互相聊天儿。侯博看一眼躺在台子上的病人,开始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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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是一个两岁半的男孩儿,他赤裸着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后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是先天性心脏病——法乐氏四联症。因为心脏发音障碍,他的身体又瘦又小,看上去只有一岁孩子的发育程度。也因为心脏的原因,他的皮肤呈紫灰色,嘴唇几乎是黑紫色。
这是一间很现代化的手术室,呈圆形,有自动关启的拉门。墙壁是淡淡的湖蓝色。在手术台旁是一台很显眼的体积不小的体外循环装置。在病人施行心脏手术时,它代替病人的心脏、肺、肾等器官工作,使病人的血液通过机器做体外循环,它可以使病人的血液根据需要在较短的时间内冷却或加温,并有过滤血液的装置,阻止手术过程中以及体外循环过程中产生的各种栓子和微栓进入病人血液中。
这里有着与任何其他地方,甚至是医院门诊病房都不同的气氛,低温使所有器械看上去冷冷的。对于病人来说这里是生和死的中间地带。每个被推到手术台上的病人,进门时已经是打过麻药失去知觉的,对医生来说,除去他们自己,这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情Se彩,透出无生命的冰冷。而医生对病人的责任就在这样的冰冷清楚充满程序的冷静中被以另外的方式承担起来。
这“另外”的方式从医生护士们进手术室就轻松地开始了,手术期间间或被打断,但偶尔还能恢复起来。侯博有一次对刘云说,开始他不习惯,但时间久了便尝到了这种方式带来的心理放松。
刘云穿好了手术服,护士接着给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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