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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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此，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思之，深觉江学文这个大脸贼表弟不是俗物。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代，肯定是个成功的人。
　　我正沉思间，阳台门呼啦一响，从中闪出一个人，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一个长相几乎和史悦一模一样的青少年，站在了客厅里。
　　这个孩子，几乎就是大脸贼史悦的缩影，同样的大脸，同样阴狠的眼神，同样的鸡胸，同样的端肩，同样的行走体态，只是个子比史悦稍高一些。
　　以一种超现实主义、DNA主义和魔幻主义的哲学思考，这个少年，几乎就是大脸史悦的真身克隆版。
　　我仔细看了看阳台，原来那里有个行军床，这个少年人刚刚从上面睡起走出。
　　“舅，我去网吧，给我点钱……”
　　这个孩子，就连他说话时的浓重喉音，都像极了史悦。
　　史悦撅起屁股，从茶几下面找出两袋方便面，然后在兜里翻找半天，拿出十五块钱，递给了少年，说：“别乱花钱，在网吧别打架，少打游戏，好好打理我的日浪网博客，凡是有不利于我的发言，一概马上删除，特别是那些揭发我点击率造假的发言，你马上通知日浪博客的管理员，如果一直发言攻击我，就封对方的IP地址……”
　　少年人嗯了一声，穿着拖鞋趿趿而去。
　　“我外甥，海角网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黑客，‘粪霸’！”史悦翘着大拇指说。“我这个外甥，就是大名鼎鼎的ID　‘粪霸’。当初我在天涯煮酒论坛点击率造假打仗时，他可是我们一个超强大的精神武器。当时，只有他，可以在海角网横冲直撞，能闯入海角网内部，盗取密码，用webmaster的名义自己给自己加分……不少当时与我们网上吵架的人，都害怕给他杀入私人电脑里面，都害怕被他给黑了，传奇啊，传奇！这个小子，在海角网觉得没有对手不好玩，他跑到KK网里面偷盗虚拟金币，又以KK网总经理的身份，替他批发了好几十份内部财物流转的文件，最终东窗事发，被公安局抓了……我花了几万块，几万块啊，才把他捞出来。毕竟是我亲外甥，我管他吃，管他睡，管他玩……”
　　江学文的大脸表弟，史悦，这位如今以“当天月明”风靡通俗图书市场的骗子，当代能人，我对他确实心存敬慕。但他刚才的一席话，却没能蒙住我。
　　这个网名叫“粪霸”的黑客少年，我倒是非常清楚他的底细。上次和江学文到北京看望史悦的时候，他的北京表哥关海庐赌气说凡是涉及点击率造假的人都倒霉，言语间曾经讲过这个少年，当时我就记住了他的ID“粪霸”。
　　大概两周前，在南方互联网金融研讨的一个会议上，我结识了KK网的一个副总裁，他向我详细讲述过当时网上轰动一时的“少年黑客盗取金币案”。
　　大脸史悦的这个外甥，是湖北宜昌小县城的一个辍学少年。父母离婚后，他无人管教，终日在网吧里面沉迷打游戏，确实会一些初级的黑客手段。但是，网上写手和网友们神灵活现地把他描述为能在虚拟世界中任何地方都能飞檐走壁的侠客形象，都是以讹传讹，虚夸成分太多。
　　“粪霸”这个少年人，之所以能侵入KK网盗取金币，其实是在一帮手段高妙的北京黑客手把手“教导”下实现的。否则，以他低层次的黑客技术，根本不可能侵入那样大的一个网站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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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粪霸”盗取巨量的虚拟金币后，网站马上报警。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售，就被迅速从湖北老家抓获，押送到深圳的看守所中。
　　整个事件中，大脸史悦一直始终躲得远远的，唯恐这个外甥的网上虚拟金币盗窃会让人联想到他的点击率造假卖书。
　　最后，还是一些律师，特别是常常登录海角网的律师，觉得“粪霸”是个未成年少年，起了怜悯之心。他们在网上发起声援，让网友们纷纷对这个自小缺疼少爱的少年人产生巨大的同情，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
　　一个女企业家千里迢迢跑到深圳去作担保，与KK网的高层沟通，终于帮助“粪霸”免于刑事处分，从局子里面把他救了出来。
　　51。　博客造假的写书红人（5）
　　这个过程，那个KK网的副总裁和我讲得一清二楚，其中根本没有史悦的任何功劳。
　　“……装可怜，装弱势，一定能在网上博取同情，只要有越来越多的网友声援，无论是我在天涯煮酒的点击率造假，还是‘粪霸’在KK网站的盗取金币，都会得到网友的高调声援。现在的网络上，游民太多，逆反效应明显，只要能够利用那些人，积攒起人气和声浪，就能在网络上掀起运动。有时候，动静闹大了，连当局都不得不考虑、让步……我这个‘粪霸’外甥，如果不是我，最少被劳教个几年，他盗取的虚拟金币，虽然是虚拟的，也是钱啊……”
　　史悦接着丑表功。
　　他的电话又响了。
　　“哦，‘杭州三公公’啊，你好，你好……哦，你发给我的书序，我已经看了，挺好的，你模仿我的文笔，确实老到，和我自己写得一样，我已经签字，传真给你了……在天涯煮酒，就剩下哥们你一个人坚持着，不容易，版主还给你的帖子上面加个绿帽子，他们是故意的，故意给你分成‘另类’，提醒别人在煮酒论坛就你是点击率造假……是啊，现在你挺不容易的，你那个帖子，在天涯煮酒论坛的点击率是近四百万，我离开后，你的这个点击率太显眼了，招人怀疑，哈哈，不怕，我在QQ群中让人一直支持你！对了，给仁兄你一个建议，你那两个马甲，‘如鸟’和‘chenghe123’，特别是‘如鸟’，还装扮成在新加坡上网，白天黑夜顶你，太假了！国外的华人，谁会天天看帖子帮你打架啊；呵呵，那个‘chenghe123’也不好，谁稍稍说你的文章一下，就扑上去咬人骂人，杀父奸母似的……这几天四处大雪，哥们你被书商牵着在南京签售，真辛苦，……什么，一上午你才卖出三本书？呵呵，我在王府井签售的时候，书商专门找民工当托儿，一上午卖书七百多本，签售也要花成本啊……”
　　放下电话，史悦哈哈笑着，对我说：“这个‘杭州三公公’，姓晁，杭州一个写报屁股的文化人，模仿我，在天涯煮酒点击率造假，苦写三年李斯，累得吐血，东拼西抄，文本很差，几乎都是他自己半文言的瞎忽悠，时不时还在历史描写中插入几句英语，抄袭柏杨的口风，掉书袋的一个穷×！他太苦了，天天趴在网上，自己的专用马甲有一百个，都记在一个小本本上，天天自己给自己在海角网的天涯煮酒论坛造楼顶帖。”
　　出于好奇心，我问：“我看过他的帖子，乍看上去挺热闹的，好多人在那里发言，还有好几个女网友在那里争风吃醋，到处给他转发帖子。”
　　“这种在自己帖子里面制造女马甲争风吃醋来吸引读者，是‘杭州三公公’的一个‘发明’，现在不少网站的写手都效仿他。那些女马甲，都是他自己注册的，呵呵，多他妈的人格分裂啊，他一会装男的，一会装女的，一会假装白脸劝架，一会装红脸骂人……真够这个‘杭州三公公’忙的！他的书，只出上下两册，书商预付共3万本版税，所以，累死他，他也只能得到几万块钱。我听说，他的书，是书商和中通出版社一起推销，出版社主渠道推货能力特别强，似乎都卖出近十万本，但那个猪嘴晁公公只能得到其中很少的版税，气死他了……”史悦幸灾乐祸。
　　“嗯，我还买了他的书……他除了在天涯煮酒点击率造假以外，开辟新的途径，有个读者群特别多的豆半网，他的粉丝在那里好像特别多。”对于这个写古代仕途的杭州写手，我挺觉有趣，为了想从他那描述李斯发达过程的流血的“仕途”中得到某些启示，我还真买过他一本书。
　　不过，“杭州三公公”所写的书拿到手后，发现上当，全是类似精神病人的网络梦呓，文白相杂的写法，网络风格明显，水平还真不如大脸贼史悦的《大明朝那点事儿》浅显、易读。
　　“杭州三公公之所以到豆半网去闹，是我教给他的。当时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天涯煮酒点击率造假，确实被人揭发得很没有面子。我出走到日浪网博客后，让他‘另辟蹊径’。呵呵，他很听话，就去了豆半网。在那里，他不停在读书评论版上假冒自己粉丝，贴出肉麻颂扬他自己的发言，把自己吹嘘成中国一千年才出一个的大文豪，结果惹起众怒。豆半网的网友，给三公公的马甲评论，起了个名字，叫‘火星人评论’……不过，他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月，收效不大，不如当初天涯煮酒‘匈奴天王’砸我那样影响大，没有形成网络事件，也没有电视台采访……哈哈哈，这个哥们苦心经营那么多日子，也红不了，我都替他郁闷！”
　　51。　博客造假的写书红人（6）
　　我手捧史悦签名的新书，奉承他说：
　　“这个‘杭州三公公’的做法，一直在跟风模仿你啊，也是东施效颦吧。”
　　正要回答我，史悦电话又响。
　　“哦，你是天涯书话的谁？……纤手织文？哦，……我记起来了……我的书，书商为了控制成本，不要插图，插图就贵了，卖书不好卖……谢谢，下次再聊！”
　　恶狠狠按掉了电话，史悦解释，“天涯书话论坛的一个老×，自称搞艺术的，要给我的新书作插图，号称免费‘支持’我，呵呵，天下哪里有免费的东西！如果真用她的插图，她反而要付给我们钱！我现在多么有名，她把她的狗屁插图放进我书里，想搭车出名，当然要向她收钱！”
　　史悦身上“名人”的谱儿，越摆越足。
　　大门响了，有人推门进来，显然刚才史悦的外甥出门时没有关好门。
　　“谁啊？”史悦问。
　　大门到客厅中间，挡着一堵墙，看不到来人。
　　“我，裴培育，‘当天月明’大哥，我来给你做饭，收拾屋子……我妈妈今天感冒，来不了，我替她来，呵呵，做饭我拿手，专门会做西餐……”
　　门口窸窸窣窣的，可能是来人在从塑料袋里面往外倒腾青菜什么的。
　　想起来了，是上次到北京找史悦时候见到的那个裴培育。这厮果真执著，母子成为大脸史悦的专门勤务人员。
　　史悦朝我眨眨眼，小声说：“无利不起早，这小子现在吃到甜头了，我的那本《大明朝那点事儿》第五本，全部都是他帮我写的。他这个枪手很合格，书商很满意。这小子模仿力特别强，我那张网络插科打诨的写法，几乎学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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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干吗不另开炉灶自己写？”我问。
　　“他哪里有我这样的品牌！‘当天月明’，互联网响当当的ID，只有这个ID才能卖钱！现在网上，比我写历史写得好、写得有趣的人多去了，没有我这样的大规模炒作，哪个人的书能卖过我？”
　　“‘当天月明’大哥，现在的菜好贵啊……雪灾之后，啥东西都涨价……雪灾，这是上帝对这些不信教种群的天谴啊！‘当天月明’大哥，我加入洋教好久了，你也入教吧……去礼拜的时候，可以接触到好多外国人，他们可好呢，可有帮助人的善心呢。如果多认识那些外国人，如果托福过关，出国更容易啊……”人没进客厅，裴培育的声音先进来。
　　裴培育乍看到我，很是吃了一惊。发现我很面熟，他“哦”了一声，“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记者呢……”
　　我笑着和他打招呼，“记者，你怕记者干什么？”
　　“我怕泄漏了我给‘当天月明’大哥做明史枪手的秘密啊……”裴培育谄媚地对史悦一笑。
　　史悦没有接裴培育的这个话茬儿，而是接着他要自己入教的话头，说，“入教？入个屁！我也纳闷，你们这些天天在网上鼓吹‘民主’‘宪政’的孙子们，干吗都要事先入教啊？大雪灾死了那么多人，你们不表示同情，反而到处嚷嚷这是‘天谴’，这不得罪人吗……出国？我出国干吗，现在多好，我是大名鼎鼎的作家，什么不干都能收钱，凭借我的ID，你就能当枪手给我创造产值，我出国受洋罪干吗啊？外国好吗，外国有红菜苔吃吗？”
　　裴培育悻悻地假笑着，搓着手站在那里。他的眼神散漫，一只眼睛看着我，一只眼睛看着史悦。
　　这个人是双眼斜视，所以眼神特别飘忽，根本看不出来到底在注视谁。
　　“……呵呵，‘当天月明’大哥，我把我妈上次不经意带走的一块印石给您带回来了。”裴培育顾左右而言他。
　　说着话，他从衣袋里面取出一块小小的寿山石印章，递给史悦。“我妈，她岁数大了，她不是手脚不干净，她哪里知道这块破石头值钱，绝对是糊涂中顺手揣入衣袋中的，没有别的意思……”
　　“狗日的……这块石头是个福建女网友寄给我的，据说是高山芙蓉，特别值钱……”史悦骂骂咧咧接过印石。“你妈老糊涂，怎么不把剩菜剩饭揣走，单单拿这个精致的东西……”
　　51。　博客造假的写书红人（7）
　　裴培育一阵傻笑。
　　“对了，‘当天月明’大哥，我已经帮您写了这本《大明朝那点事儿》第五，您和书商商量一下，千字二十块的稿费太低了，能否千字给我加几块钱？给我点物质刺激，我写作更有劲啊……”裴培育低首请求道。“要不，您把我名字附在你‘当天月明’ID的后面，小字也行啊……”
　　史悦闻言，笑了，那张大脸上面满是轻蔑。“裴明宪，联合光电，大雨相国，呵呵，你这几个ID，在海角网上确实不少人知道，但你图书市场根本没有任何名气啊……我让你当枪手，主要看在你在我离开海角网后，你以那种奸母杀父的仇恨劲头，在天涯煮酒拼命替我砸那个‘匈奴天王’，如果没有这点功劳，哪里轮到你来替我写东西……你别做梦了，好好替我写，等哪天书商觉得你写作功底成熟了，可以自己出版书，老沈一定给你出书……”
　　裴培育一脸怏怏。
　　磨叽了一会，他嘟囔说：“‘当天月明’大哥，我替你写东西，都写残了，哪里还有自己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