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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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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老爷要将小姐许配于他,你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他妻子道:“你也过了五旬多岁,连理性一点也不知,如今老爷认实了他,是年家的子侄,他岂肯与你我为儿子,这不是枉费精神吗?”不讲他们夫妇议论。再言陈公见春生陪良玉而去,便对夫人说道:“我看梅家侄儿,他日必然成名,况他气概不凡,细细思想,不若将女儿许配此子,待他名登金榜,再完洞房花烛。夫人,你道如何?”

夫人道:“老爷主见一定不差。况此子乃梅年伯之子,他先人曾为同年斩首西郊,他相貌又生得轩昂。只是在梅园所题之诗,犹恐假他人之成语,须要试他一试,再为斟酌。”陈公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不一时,梅公子衣巾换了,与春生携手同进内来,复又见礼。陈公吩咐摆饭,及至饭毕。于是,陈公传齐了全宅的家人,见过了梅良玉。陈公又吩咐道:“从今为始,俱称梅公子,外面切不可走漏了风声。”众家人一齐答应道:“是。”各人散了不提。

单言陈公向梅公子说道:“我观贤侄的佳句,果然出众。老夫今有一题,请教贤侄高才。”梅良玉道:“小侄爱慕文艺,只是一向荒疏,难入老伯父之尊目。”陈公道:“佳作自然精美,何必过谦?”随唤春生说道:“我儿你也陪作一篇,请梅仁兄批评。”良玉道:“岂敢!”陈公唤书童取文房四宝过来,拈笔在手,写一题目,乃是“善人为邦百年”一句。梅良玉接过一看,说道:“老年伯,小侄当面献丑了。”陈公说:“年侄说哪里话来!”良玉抬头一看,只见桌上已摆两副笔砚卷子,便与春生分宾主而坐。二人并没思索,一挥而成。陈公在旁看见,心内暗喜。不一时,二人交卷,陈公接过一看,拍案大叫道:“真魁元之才,异日必尽天下之灵秀!”又将春生之文字,也看了一遍,却也字字珠玑,句句锦绣,与梅璧一比,却略略减色些。取过笔来,把二人文章,俱加圈点过了。又向二人说道:“你们的文字,还欠功夫,自后还要上紧琢磨,彼此还要相需讲解,不可荒疏。自后你二人同寝共食,不可相离。”于是,二人告辞陈公,同入书房不提。

单言陈公走入后堂,与夫人说道:“我今日已看过了梅璧的文章。老夫主意已定,要招良玉为婿。况他文章,字字珠玑可爱。”正与夫人议论杏元女儿之事,却被翠环听见,飞奔后楼,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眼识英贤怜友念故交 心结丝梦惜旧遭奸变

词云:

叹画梁紫燕,为儿孙屡占窝巢。每日里打食数粒,只恨儿孙不饱。养得嘴上黄微退,两翅纔长翎毛。不报父母养劬劳,竟自腾空飞了。飞到那绿阴深处,自称散淡逍遥。一口檐前游戏,撞着了狠心的狻猫,双爪搭住不相饶,连皮带骨尽嚼了。这纔是,幸短前程短,心高命不高。劝君少打伤人剑,常磨克己刀,守分循天理,灾祸自然消。

诗曰:

故旧联姻乐正浓,忽遭奇祸各西东。

绣心万结怨难诉,恨海忿山满肚中。

话说翠环听见陈公与夫人欲将小姐许配梅公子,她急忙跑至后楼,笑吟吟地报与杏元小姐知道:“恭喜小姐。”杏元道:“你这个丫头,又来见鬼见神,恭喜什么?”翠环道:“老爷与夫人谈小姐婚姻,意欲许配梅公子。小婢闻此喜信,将来恭喜小姐。”杏元把脸一红:“贱婵休得胡言!”口中虽是这样骂,心内却十分欢喜,想道:“我观梅生非人下之辈,又见他题梅之诗,实有孝友气慨,与人不同。”这里不讲小姐暗赞,单言翠环见小姐不睬她,只得回身下楼。

腹内暗想道:“我不如到书房,送个喜信与梅公子知道。”

走到书房一张,不见春生,只见良玉一人痴呆呆地似想心事一般。她便轻轻走到书房,到他的后面,把手在他肩上一拍,道:“你想什么呢?”梅公子倒吓了一惊,回转头来,见是翠环,因说道:“你又来做什么?”翠环道:“特来与你报个喜信的。”

梅公子站起身来,问道:“姐姐又有什么喜信,报与小生?”翠环道:“也是你命中红鸾星高照,老爷、夫人要将小姐与你结姻呢!只等你金榜题名,那时就成鸾凤,岂不是天大的喜信么?”

梅公子一闻此言,心中暗自喜欢。又见翠环走进前一步,是要动手动脚的意思,梅公子正色言道:“已承你的好意,小生领惠过了,姐姐请回后堂去罢!恐你家中公子出来,撞见你我二人在此说话,万一告禀老爷与夫人跟前,岂不是连累小生无容身之地了!”翠环说道:“喜信报与你,你将什么谢我?”梅公子道:“既承你的美意,待后慢慢谢你罢!”那翠环欢欢喜喜地说道:“下次若有一点半点言语,少不得一一报信与你。”

梅公子道:“姐姐,你从今以后,不可到书房来,恐外人看见不雅。”翠环啐了一声,入内去了。梅公子闻言,好生欢喜。

不一时,春生出来,陪他吃了晚饭,二人又谈了些诗文,夫人又着人造了一床锦绣的被褥与帐幔等件。春生又叫书童铺设在自己的床对面铺上,坐卧谈心。他二人斯文相投,竟一刻不离,每日清晨往内面请安,便是携手而行。陈公与夫人看见,更十分欢悦。有时在房中撞见小姐,两下心照,俱不言起婚姻之事,还是兄妹相称。

且言梅、陈二位公子,无事便在书房中谈讲诗书。陈公不时也出来讲些文章、故事,有时与他二人谈诗饮酒。一日,在后堂与夫人议论家务,忽见门上慌慌张张禀道:“外面府县官员,俱在前厅,请老爷说话。”陈公道:“府县到此,定有蹊跷。”陈公只得走出厅来,各官俱一齐站起身来见礼。礼毕,分宾主坐下。府尊开言说道:“大人。”陈公道:“不敢。请问公祖与父母到舍,有何贵干?”府尊道:“禀大人得知,今朝中有马牌到来,说圣上有旨,正钦差是卢太师,副钦差是翰林院党大人。卢太师曾吩咐马牌,叫大人在平山堂接旨开读。”

陈公道:“原来如此。待老夫回后堂,换了冠带,与公祖、父母同行接旨。”府尊道:“相爷吩咐说道,不必更换服色,就是便服接旨。”陈公笑道:“既是卢太师说过,治下就是便服了。”于是,吩咐打轿,同各官到平山堂接旨不提。

再言夫人与二位公子、小姐,摸不着头脑,都耽着惊惶,随即差家人打探消息。梅良玉望着夫人说道:“也不知为着何事,且等家人们回来,必知详细。”且不言陈府中议论。再说陈公同着各官到平山堂,接旨的香案俱已摆设的整齐了,众官俱在门外候着圣旨。不一时,只见无数的执事,护着二位钦差,到了山门首。陈公领着众官,跪接圣旨。卢杞与党进同下了轿,陈公等一齐随了进来,到香案供奉圣旨。陈公山呼已毕,卢杞将旨打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上古帝皇治国,全赖文武足备,方能成一统华夷。今朕御极以来,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自然北漠、沙陀二国,士卒屡肆猖狂,扰害中原。前相国卢杞同兵部右侍郎袁辅臣曾出兵镇守边关,不料他国以火炮当先,将边关攻破。又将袁辅臣守关众将都拿往军营,绑于刁杆之上,用乱箭射死,惨不可言。朕欲豚你往日退缩不领兵之罪,相国卢杞保奏,言尔有女,名曰杏元,今着党进领旨,传与尔知道,联赐尔女昭君服色,玉琵琶一面,似昭君出塞。议再着地方官给库银两千两,买民女四十名,一同出关,与二国连和,两国永息刀兵。旨到速速出关,即免卿一门之罪。钦哉谢恩。”

陈公听卢杞读毕,在香案前谢过圣旨,站起身来,心中大怒,只得走上前,与卢杞见礼,因问道:“满朝文武,太师怎不保奏一、二去镇守征伐,怎么着下官的女孩儿去和番,岂不折轫了天朝的体统吗?况我的女儿,乃蒲柳之姿,焉能退得胡虏番兵?”卢杞道:“也是老夫的好意。圣上要加罪于老先生,老夫与你保奏了,方免先生的罪名。况和番,前朝也是有的,何必认以为耻?圣命紧急,老夫要见一见令嫒小姐,老夫就要回朝缴旨。”陈公又不敢逆旨,只得苦在心头。复与党公见礼,也没心谈讲细语。

于是,请了圣旨,与卢杞一齐上轿。离了平山堂,一路同转,进了城门。到了自己府门首。把卢杞等让至大厅,又行过了礼料想卢杞不能让他回后堂去的,因此,硬着心肠,吩咐家人到后堂叫养娘,扶着小姐出来,与卢相爷看看。家人答应入内,与夫人说了备细。夫人纔晓得旨意,是要她的女孩儿,往边关和番,腹内如乱箭穿心。又见要她的女儿出去见见卢杞,夫人大怒道:“要这老命做什么,我出去与这个奸贼拚了命罢!”

小姐上前扯住了夫人,道:“母亲不可造次。这个奸贼乃是奉旨意的,与他较量,岂不自取灭门之祸?不如待孩儿自己见那个奸贼,拚了孩儿一人之命,出关去寻一个自尽,以全爹爹一世名节,又保了一家性命。”夫人只得啼啼哭哭地随在后面。梅璧、春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也只哭在一堆。于是,小姐止住了泪,来到大厅上面。

陈公见女孩儿出来,一阵心酸,二目中隐隐掉下泪来,因说道:“我儿过来,见卢太师与党年伯呀!”于是,小姐一一见过了礼。卢贼看了杏元小姐,向陈公说道:“令嫒小姐,真真生得天姿国色,先生巧言,还说没纔没貌。有四句鄙言,奉赠令嫒小姐。诗曰:『闺中侠士女英豪,巧笔丹青难画描。琵琶相伴阳关道,好似昭君出汉朝。』”杏元小姐问道:“老太师,边关上有强兵猛将,尚且难胜胡虏。我一闺中柔弱女子,怎能退得胡虏?”卢杞道:“小姐出关,胡虏一见,即可退兵立见太平矣!”

小姐见卢杞说这等话来,含着怒容道:“老太师的钧谕,却也妥当,我陈杏元何惜一身?只是可惜圣上把那高官厚禄,与那些误国的奸贼食了,又不能分君之懮患,立于朝廷之上,白披一张人皮。

只是我陈杏元生不能食奸贼之肉,死后定为厉鬼摄奸贼之魂。”骂得卢杞白着眼,领受一会。陈公见小姐骂卢杞一顿,回说道:“我儿,你也见过了太师。那朝中的国政,却也与你没相干,回后堂去罢!”杏元小姐遵父命,只得忍气而往后堂去了。

卢杞暗说道:“我眼睁睁的倒被这个小贱人骂了一场。”因见小姐回后堂去了,他也站起身来,望着陈公说道:“令嫒是见过了的。等候地方官买齐了民女,便一齐动身。”那时,陈公又假意留了一会,方纔先送过卢杞,又送府县官员,留住党公叙谈不提。

再言卢杞回至公馆,自有地方官应酬。且言陈公向党公说道:“年兄,你我乃是同年好友,还有细事商议。”二人携手步入内厅。陈公吩咐把二位公子请出来,家人答应入内,请了二位公子上厅,又与党公见过礼,在下面坐了。陈公叹了一口气,望着党公说道:“年兄,我辈读书,原想荣耀宗祖,荫子封妻,谁知如今反将自己的女儿害于奸贼之手。那奸贼当日在朝中,谕着小弟领兵往边关,与鞑靼交锋,梅年兄直谏一本,被皇上将他斩首,却又行文捉拿他的家眷,他家弄得人亡家破,似一群失林的孤鸟。目下,袁兵部将身丧入沙场,卢贼又保奏我的女儿,往那寒苦沙漠之地去和北番。年兄你想,一个闺中柔弱之女,到那个去处,可能保得有命否?岂不是眼睁睁地送去寻死吗?”党公也叹了一口气道:“年兄,祸起自卢贼,也是令嫒命中所招,天子的谕旨,如何违拗得么?只好听天由命罢了。”梅璧与春生听见党公这一番话,心中正苦,二目中滔滔流下泪来。党公见了,也觉伤心,指着良玉、春生二人,向陈公问道:“小弟只知年兄一位公子,因何却有二位年侄?”陈公回道:“小弟只有一个小儿。”因指着梅璧道:“年兄不是外人,不妨实告罢!”不知陈公怎么样告诉党公,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选民女百姓惊惶 认兄妹家庭痛哭

词云:

自入深山,且学半装聋哑半装呆。是非莫与他人议,己过还须己自裁。瓦罐红炉茶正熟,纸窗白处月初来。但笑长安名利客,几个严陵守钓台?

诗曰:

真忠千古美名标,奸为万载话犹嘲。

孤心只顾私情意,那管群黎泪似潮。

话说陈公对党公说道:“年兄,此子是梅伯高的乃郎。因他投奔他的岳父,谁知世态炎凉的禽兽,不认亲戚,竟把他当作奸党。多亏贴身服侍的书童以过人的见识,替死在仪征。”从头到尾,细细地告诉了一遍。党公道:“此子就是梅年侄,老夫失敬了。”梅公子又重新见了一礼。党公又问道:“小弟不知令嫒可曾许人家否?”陈公见党公问他这个话,忍不住二目中掉下泪来。说道:“小女姻事,未许人家。小弟有意招赘梅家年侄为婿,不想如今又有这风波。”党公道:“这也是他们前世冤孽,故生出这一番事来。小弟因见他与年兄令郎,一齐垂泪,我却不知道有这番的隐情。”说了一会,党公告辞起身,陈公没心绪相留,一同送党公上轿去了。

陈公回转后堂,只见夫人、小姐与合府的仆妇丫环,都惑哭在一堆。陈公见时,更觉伤心。夫人见陈公与二位公子一同进来,带着哭说道:“梅家侄儿,你来,老身有句话对你说。前日认你之后,我与你年伯商议,欲将杏元小姐许配与你,岂知天意如此?虽然大礼未行,也算是夫妻一场。明日杏元小姐出关,你可与春生送她到交界地方,也尽你一点夫奔之情。只好结一个来世夫妻吧,还避什么嫌疑!”梅公子见夫人说得伤心,二目滔滔,放声大哭道:“伯母既如此说,小侄焉敢不送贤妹出关。只是这卢贼怎肯让小侄同行?”

夫人道:“老身也思想了一个计策在此。待起身之时,我认作一个侄儿,与女孩儿是姑表姊妹,再等你年伯求一求卢贼,就可以同行了。”梅公子听得又要求卢贼,带着哭骂道:“这个奸贼,与小侄不知哪世冤家!当初父亲被他害在都市斩首,使我母子飘零。今日纔有安身之所,又蒙伯父、伯母将小姐终身许配小侄,他又一本把小姐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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