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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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使斗辛督人夫筑一小城于云梦之间，以便行旅投宿。（因己而念人，楚昭复兴之兆已见于此。）今云梦县有地名楚王城，即其故址。子西、子期等离郢都（湖北荆州北纪南城）五十里，迎接昭王。君臣交相慰劳。既至郢城，见城外白骨如麻，城中宫阙，半已残毁，不觉凄然泪下。遂入宫来见其母伯嬴，（这个母亲光辉之甚。）子母相向而泣。昭王（芈轸）曰：“国家不幸，遭此大变，至于庙社凌夷，陵墓受辱，此恨何时可雪？”伯嬴曰：“今日复位，宜先明赏罚，然后抚恤百姓，徐俟气力完足，以图恢复可也。”（此妇见识大是胜人。）昭王再拜受教。是日不敢居寝，宿于斋宫。次日，祭告宗庙社稷，省视坟墓，然后升殿，百官称贺。昭王（芈轸）曰：“寡人任用匪人，几至亡国，若非卿等，焉能重见天日。失国者，寡人之罪；复国者，卿等之功也。”（引咎而不责人，便是复兴之兆。）诸大夫皆稽首谢不敢。昭王先宴劳秦将，厚犒其师，遣之归国。（先谢遣远客，次第大是。）然后论功行赏，拜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以申包胥乞师功大，欲拜为右尹。申包胥曰：“臣之乞师于秦，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返国，臣志遂矣，敢因以为利乎？”固辞不受。（有如此大功而不居，真是难事。）昭王（芈轸）强之，包胥乃挈其妻子而逃。妻曰：“子劳形疲神，以乞秦师，而定楚国，赏其分也。又何逃乎？”包胥曰：“吾始为朋友之义，不泄子胥之谋，使子胥破楚，吾之罪也。以罪而冒功，吾实耻之！”（从良心上立论，便近圣贤。）遂逃入深山，终身不出。昭王（芈轸）使人求之不得，乃旌表其闾曰：“忠臣之门”。以王孙繇于为右尹，曰：“云中代寡人受戈，不敢忘也。”其他沈诸梁、钟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俱进爵加邑。亦召斗怀欲赏。子西曰：“斗怀欲行弑逆之事，罪之为当，况可赏乎？”昭王（芈轸）曰：“彼欲为父报仇，乃孝子也。能为孝子，何难为忠臣？”亦使为大夫。（此着更是人情所难。）蓝尹亹mén求见昭王，王思成臼不肯同载之恨，将执而诛之，使人谓曰：“尔弃寡人于道路，今敢复来，何也？”蓝尹亹对曰：“囊瓦惟弃德树怨，是以败于柏举。王奈何效之？（比不得。）夫成臼之舟，孰若郢都之宫之安？臣之弃王于成臼，以儆王也！（解说得勉强，请问怎生样儆法？）今日之来，欲观大王之悔悟与否？王不省失国之非，而记臣不载之罪，臣死不足惜，所惜者楚宗社耳。”（便杀了你也与宗社无伤。）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无忘前败。”昭王（芈轸）乃许亹入见，使复为大夫如故。（难得楚昭，蓝尹亹可鄙。）群臣见昭王度量宽洪，莫不大悦。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阖闾（姬光），羞见其夫，自缢而死。（这是该死的，纵不寻死，也难见人了。）时越方与吴构难，闻楚王（芈轸）复国，遣使来贺，因进其宗女于王，王立为继室。越姬甚有贤德，为王所敬礼。王念季芈相从患难，欲择良婿嫁之。季芈曰：“女子之义，不近男人。钟建常负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适乎？”昭王（芈轸）乃以季芈嫁钟建，使建为司乐大夫。（一背背出个老婆来，又得了一个美官，好造化。）又思故相孙叔敖之灵，使人立祠于云中祭之。子西以郢都残破，且吴人久居，熟其路径，复择鄀（音若。）地（今襄阳。湖北宜城东南）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迁都居之，名曰新郢（湖北宜城东南）。昭王（芈轸）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饮酒方酣，乐师扈子恐昭王安今之乐，忘昔之苦，复蹈平王（芈居＇弃疾＇）故辙，乃抱琴于王前奏曰：“臣有《穷衄nǜ》之曲，愿为大王鼓之。”昭王（芈轸）曰：“寡人愿闻。”扈子援琴而鼓，声甚凄怨。其词曰：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任用无忌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忉dāo怛dá；垂涕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芈轸）深知琴曲之情，垂涕不已。扈子收琴下阶，昭王遂罢宴。自此早朝晏罢，勤于国政，省刑薄敛，养士训武，（有此数语何患不兴。）修复关隘，严兵固守。芈胜既归，楚昭王封为白公，胜筑城名白公城，（在岳州府慈利县东。湖南慈利县东城关良种场）遂以白为氏，聚其本族而居。夫概闻楚王不念旧怨，自宋来奔。王知其勇，封之堂溪，（在偃城县西。）号为堂溪氏。子西以祸起唐、蔡，唐已灭而蔡尚存，乃请伐蔡报仇。昭王曰：“国事粗定，寡人尚未敢劳民也。”（好！伯嬴之教也。）按《春秋传》楚昭王（芈轸）十年出奔，十一年返国，直至二十年，方才用兵灭顿（河南商水），掳顿子牂，二十一年灭胡（河南长葛），掳胡子豹，报其从晋侵楚之仇，二十二年围蔡（河南上蔡），问其从吴入郢之罪，蔡昭侯（姬申）请降，迁其国于江、汝之间。中间休息民力近十年，所以师辄有功，楚国复兴，终符“湛卢”之祥，（几亡而复兴，不可谓为“湛卢”之祥。）“萍实”之瑞也。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注：楚都曾几经迁徒，1、丹阳：熊绎始居于此，在今湖北省秭归或枝江市。2、郢都：楚文王（一说楚武王）自丹阳迁于此，在湖北省荆州西北。3、鄀都：楚昭王自郢迁于此，在今湖北省宜城东南。4、鄢都：楚惠王曾居于此，在今湖北省宜城。5、陈都：楚顷襄王二十年自郢迁于此，在今河南淮阳。6、巨阳：楚考烈王十年迁于此，在今安徽省阜阳市北。7、寿春：楚考烈王二十二年迁于此，在今安徽省寿县。


　第七十八回　会夹谷孔子却齐　堕三都闻人伏法

话说齐景公（姜杵臼）见晋不能伐楚，人心星散，代兴之谋俞急，乃纠合卫、郑，自称盟主。鲁昭公（姬稠）前为季孙意如所逐，景公（姜杵臼）谋纳之。意如固拒不从，昭公（姬稠）改而求晋。晋荀跞得意如贿赂，亦不果纳。昭公（姬稠）客死。意如遂废太子衍及其母弟务人，而援立庶子宋为君，是为定公。因季氏与荀跞通贿，遂事晋而不事齐。齐侯（姜杵臼）大怒，用世臣国夏为将，屡侵鲁境，鲁不能报。未几，季孙意如卒，子斯立，是为季康子。说起季、孟、叔三家，自昭公（姬稠）在国之日，已三分鲁国，各用家臣为政，鲁君不复有公臣。于是家臣又窃三大夫之权，展转恣肆，凌铄其主。今日季孙斯、孟孙无忌、叔孙州仇，虽然三家鼎立，邑宰各据其城，以为己物，三家号令不行，无可奈何。季氏之宗邑日费（山东费县），其宰公山不狃（niǔ因袭，拘泥）；孟氏之宗邑曰成（山东宁阳），其宰公敛阳；叔氏之宗邑曰郈hòu（山东东平），其宰公若藐。这三处城垣，皆三家自家增筑，极其坚厚，与曲阜都城一般。那三个邑宰中，惟公山不狃尤为强横。更有家臣一人，姓阳名虎，字货，生得鸳肩巨颡，身长九尺有余，勇力过人，智谋百出，季斯起初任为腹心，使为家宰，（邑宰主邑事，家宰主家事。）后渐专季氏之家政，擅作威福。季氏反为所制，无可奈何。季氏内为陪臣所制，外受齐国侵凌，束手无策。时又有少正卯（少正，官，卯，名也。）者，为人博闻强记，巧辩能言，（巧辩能言人最要防其不正。）通国号为“闻人”，（言多闻也。）三家倚之为重。卯面是背非，阴阳其说，见三家则称颂其佐君匡国之功，见阳虎等又托为强公室、抑私家之说，使之挟鲁侯以令三家，挑得上下如水火，而人皆悦其辨给，莫悟其奸。内中单说孟孙何忌，乃是仲孙玃（jué大母猴）之子，仲孙蔑之孙。玃在位之日，慕鲁国孔仲尼之名，使其子从之学礼。
那孔仲尼名丘，其父叔梁纥hé尝为邹邑（即邾地。山东邹县）大夫，即逼阳（山东峄县）手托悬门之勇士也。纥娶于鲁之施氏，多女而无子。其妾生一子曰孟皮，病足成废人。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五女，俱未聘，疑纥年老，谓诸女曰：“谁愿适邹大夫者？”诸女莫对。最幼女曰征在，出应曰：“女子之义，在家从父，惟父所命，何问焉？”颜氏奇其语，即以征在许婚。既归纥，夫妇忧无子，共祷于尼山之谷。（曲阜接邹县界。）征在升山时，草木之叶皆上起，及祷毕而下，草木之叶皆下垂。是夜，征在梦黑帝见召，嘱曰：“汝有圣子，若产，必于‘空桑’之中。”觉而有孕。一日，恍惚若梦，见五老人列于庭，自称“五星之精”，挟一兽，似小牛而独角，文如龙鳞，向征在而伏。口吐玉尺，上有文曰：“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征在心知其异，以绣绂（音弗，绍也。系印纽的丝绳）系其角而去。告于叔梁纥，纥曰：“此兽必麒麟也。”及产期，征在问：“地有名‘空桑’者乎？”叔梁纥曰：“南山有空窦，窦有石门而无水，俗名亦呼空桑。”征在曰：“吾将往产于此。”纥问其故，征在乃述前梦。遂携卧具于空窦中。（厚诬圣人，胡说该死。）其夜，有二苍龙自天而下，守于山之左右，又有二神女擎香露于空中，以沐征在，良久乃去。征在遂产孔子。石门中忽有清泉流出，自然温暖，浴毕，泉即涸。今曲阜县南二十八里，俗呼女陵山，即空桑也。孔子生有异相，牛唇虎掌，鸢肩龟脊，海口辅喉，顶门状如反宇。（谓中低而四旁高。）父纥曰：“此儿秉尼山之灵。”因名曰丘，字仲尼。仲尼生未几而纥卒，育于征在。既长，身长九尺六寸，人呼为“长人”。有圣德，好学不倦。周游列国，弟子满天下，国君无不敬慕其名，而为权贵当事所忌，竟无能用之者。是时适在鲁国，何忌言于季斯曰：“欲定内外之变，非用孔子不可。”季斯召孔子，与语竟日，如在江海中，莫窥其际。季斯起更衣，忽有费邑（季氏封邑。山东费县）人至，报曰：“穿井者得土缶，（谓土有空处如缶。）内有羊一只，不知何物？”斯欲试孔子之学，嘱使勿言，既入座，谓孔子曰：“或穿井于土中得狗，此何物也？”孔子曰：“以某言之，此必羊也，非狗也。”斯惊问其故。孔子曰：“某闻山之怪曰夔、魍魉，（夔，音逵，一足，即山魈也。魍魉，山精，好学人声音，以迷惑人。）水之怪曰龙、罔象，（罔象，龙类，能食人。）土之怪曰羵fén羊。今得之穿井，是在土中，其为羊必矣。”斯曰：“何以谓之羵羊？”孔子曰：“非雌非雄，徒有其形。”斯乃召费人问之，果不成雌雄者。于是大惊曰：“仲尼之学，果不可及！”乃用为中都（今汶上县。）宰。此事传闻至楚（湖北宜城东南），楚昭王（芈轸）使人致币于孔子，询以渡江所得之物。孔子答使者曰：“是名萍实，可剖而食也。”使者曰：“夫子何以知之？”孔子曰：“某曾问津于楚，闻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尝之甜如蜜。’是以知之。”使者曰：“可常得乎？”孔子曰：“萍者，浮泛不根之物，乃结而成实，虽千百年不易得也。此乃散而复聚，衰而复兴之兆，可为楚王贺矣。”使者归告昭王（芈轸），昭王叹服不已。孔子在中都大治，四方皆遣入观其政教，以为法则。鲁定公（姬宋）知其贤，召为司空。
周敬王（姬丐）十九年（…501），阳虎欲乱鲁而专其政，知叔孙辄（叔氏之庶子。）无宠于叔孙氏，而与费邑（山东费县）宰公山不狃相厚，乃与二人商议。欲以计先杀季孙，然后并除仲叔，以公山不狃代斯之位，以叔孙辄代州仇之位，已代孟孙何忌之位。虎慕孔子之贤，欲招致门下，以为己助。使人讽之来见，孔子不从。乃以蒸豚馈之，孔子曰：“虎诱我往谢而见我也。”令弟子伺虎出外，投刺于门而归，虎竟不能屈。孔子密言于何忌曰：“虎必为乱，乱必始于季氏，子预为之备，乃可免也。”（此事全与孔子无干。）何忌伪为筑室于南门之外，立栅聚材，选牧圉之壮勇者三百人为佣，名曰兴工，实以备乱。又语成宰（成，孟氏邑。山东宁阳）公敛阳，使缮甲待命，倘有报至，星夜前来赴援。是年秋八月，鲁将行禘dì祭。虎请以禘之明日，享季孙于蒲圃。（蒲圃，在东门之外。）何忌闻之曰：“虎享季孙，事可疑矣。”乃使人驰告公敛阳，约定日中率甲由东门至南门，一路观变。至享期，阳虎亲至季氏之门，请季斯登车。阳虎在前为导，虎之从弟阳越在后，左右皆阳氏之党。惟御车者林楚，世为季氏门下之客，季斯心疑有变，私语林楚曰：“汝能以吾车适孟氏乎？”（死生顷刻寄命于御人，此语说得可怜。）林楚点头会意。行至大衢，林楚遽挽辔南向，以鞭策连击其马，马怒而驰。阳越望见，大呼：“收辔！”林楚不应，复加鞭，马行益急。阳越怒，弯弓射楚，不中，亦鞭其马，心急鞭坠，（季斯大造化。）越拾鞭，季氏之车已去远矣。季斯出南门，迳入孟氏之室，闭其栅，号曰：“孟孙救我！”何忌使三百壮士，挟弓矢伏于栅门以待。须臾，阳越至，率其徒攻栅。三百人从栅内发矢，中者辄倒，阳越身中数箭而死。
且说阳货行及东门，回顾不见了季孙，乃转辕复循旧路，至大衢，问路人曰：“见相国车否？”路人曰：“马惊，已出南门矣。”语未毕，阳越之败卒亦到，方知越已射死，季孙已避入孟氏新宫。虎大怒，驱其众急往公宫，劫定公（姬宋）以出朝。遇叔孙州仇于途，并劫之。尽发公宫之甲与叔孙氏家众，共攻孟氏于南门。何忌率三百人力拒之。阳虎命以火焚栅，季斯大惧。何忌使视日方中，曰：“成兵且至，不足虑也。”言未毕，只见东角上一员猛将，领兵呼哨而至，大叫：“勿犯吾主！公敛阳在此！”阳虎大怒，便奋长戈，迎住公敛阳厮杀。二将各施逞本事，战五十余合，阳虎精神愈增，公敛阳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