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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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怀王（芈槐）大喜，以为张仪果不欺楚也。（只是欺过一遭人的。）秦王（嬴驷）念张仪之劳，封以五邑，号武信君。因具黄金白璧，高车驷马，使以“连衡”之术，往说列国。张仪东见齐湣王（妫地），曰：“大王自料土地孰与秦广？甲兵孰与秦强？从人为齐计者，皆谓齐去秦远，可以无患。此但狃niǔ目前，不顾后患。今秦、楚嫁女娶妇，结昆弟之好，三晋莫不悚惧，争献地以事秦。大王独与秦为仇，秦驱韩、魏攻齐之南境，悉赵兵渡黄河，以乘临淄、即墨（山东平度东南）之敝，大王虽欲事秦，尚可得乎？（全是恐喝。）今日之计，事秦者安，背秦者危！”齐湣王（妫地）曰：“寡人愿以国听于先生。”乃厚赠张仪。仪复西说赵王（嬴雍）曰：“敝邑秦王，有敝甲凋兵，愿与君会于邯郸之下，使微臣先闻于左右。大王所恃者，苏秦之约耳。秦背燕逃齐，又以反诛，一身不保，而人犹信之，误矣！今秦、楚结婚，齐献鱼盐之地，韩、魏称东藩之臣，是五国为一也。大王欲以孤赵抗五国之锋，万无一幸！（亦是一通恐喝语，）故臣为大王计，莫如事秦。”赵王（嬴雍）许诺。仪复北往燕国，说燕昭王（姬平）曰：“大王所最亲者，莫如赵。昔赵襄子（名毋恤＇又作无恤＇）尝以其姊为代王夫人，襄子欲并代国（河北蔚县），约与代王为好会，令工人制为长柄金斗，（饮器方者为斗。）方宴，厨人进羹，反斗柄以击代王，破胸而死，遂袭据代国。其姊闻之，泣而呼天，因摩笄（簪属。）以自刺。后人因号其山曰摩笄山。（在大同蔚州。）夫亲姊犹欺之以取利，况他人哉？（这段话牵强之极，事远年淹，前人事与今人有何干涉耶？）今赵王已割地谢过于秦，将入朝秦王于渑（音免。）池。（在河南府永宁县。）一旦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仍归到恐喝上。）燕昭王（姬平）恐惧，愿献恒山之东五城以和秦。
张仪“连衡”之说既行，将归报秦。未至咸阳，秦惠文王（嬴驷）已病薨，太子荡即位，是为武王。齐湣王（妫地）初听张仪之说，以为三晋皆已献地事秦，故不敢自异。（可知连横之说，全是谎以济之。）及闻仪说齐之后，方往说赵，以仪为欺，大怒。又闻秦惠文王（嬴驷）之薨，乃使孟尝君（田文）致书列国，约共背秦复为“合从”。疑楚已结婚于秦，恐其不从，先欲伐之。楚怀王（芈槐）遣其太子横为质于齐，齐兵乃止。湣王（妫地）自为“从约长”，连结诸侯，约能得张仪者，赏以十城。秦武王（嬴荡）生性粗直，自为太子时，素恶张仪之多诈。（欺诈人虽有功之处亦复取恶，人亦何乐而为欺诈哉？）群臣先忌仪宠者，至是皆谗谮之。仪惧祸，乃入见武王（嬴荡）曰：“仪有愚计，愿效于左右。”武王曰：“群计安出？”张仪曰：“闻齐王甚憎仪，仪之所在，必兴师伐之。仪愿辞大王，东往大梁（河南开封），齐之伐梁，必矣。梁、齐兵连而不解，大王乃乘间伐韩，通三川以窥周室，此王业也。”（任是你恶他，他便会以诈自脱。）武王（嬴荡）以为然。乃具革车三十乘，送张仪入大梁（河南开封）。（见机早便去得干净。）魏哀王（襄王＇嗣＇之子。）用为相国，以代公孙衍之位。衍乃去魏入秦。齐湣王（妫地）知仪相魏，果然大怒，兴师伐魏。魏哀王大惧，谋于张仪。仪乃使其舍人冯喜，伪为楚客，往见湣王（妫地）曰：“闻大王甚憎张仪，信乎？”湣王曰：“然。”冯喜曰：“大王如憎仪，愿无伐魏也。臣适从咸阳来，闻仪去秦时，与秦王有约，言‘齐王恶仪，仪所在，必兴师伐之。’故秦王具车乘，送仪于魏，欲以挑齐、魏之斗。齐、魏兵连而不解，秦乃得乘间而图事于北方。（又以真话行其诈，更为狡甚。）王今伐魏，中仪计。王不如无伐，使秦不信张仪，仪虽在魏，亦无能为矣。”（此计则只是自全，不复为秦谋矣。）湣王（妫地）遂罢兵不伐魏。魏哀王益厚张仪。逾年，张仪病卒于魏。是岁，齐无盐后死。
却说秦武王（嬴荡）长大多力，好与勇士角力为戏。（不是人君之体。）乌获、任鄙自先世已为秦将，武王复宠任之，益其禄秩。有齐人孟贲字说，以力闻，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尝于野外见两牛相斗，孟贲从中以手分之，一牛伏地，一牛犹触不止。贲怒，左手按牛头，以右手拔其角，角出牛死。人畏其勇，莫敢与抗。闻秦王（嬴荡）招致天下勇力之士，乃西渡黄河。岸上人待渡者甚众，常日，以次上船。贲最后至，强欲登船先渡。船人怒其不逊，以楫击其头曰：“汝用强如此，岂孟说耶？”（远在千里近在眼前。）贲嗔目而视，发植目裂，举声一喝，波涛顿作。舟中之人，惶惧颠倒，尽扬播入于河。贲振桡顿足，一去数丈，须臾过岸，竟入咸阳，来见武王（嬴荡）。武王试知其勇，亦拜大官，与乌获、任鄙，并见宠任。时周赧王（姬延）六年（…309），秦武王之二年也。
秦以六国皆有相国之名，不屑与同，乃特置丞相，左右各一人，以甘茂为左丞相，樗chū里疾为右丞相。魏章忿其不得相位，奔梁国（河南开封）去了。武王（嬴荡）思张仪之言，谓樗里疾曰：“寡人生于西戎，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恨！二卿谁能为寡人伐韩乎？”（还是张仪余殃。）樗里疾曰：“王之伐韩，欲取宜阳（河南宜阳西）以通三川之道也。宜阳路险而远，劳师费财，梁、赵之救将至，臣窃以为不可。”（是正话。）武王复问于甘茂，（心不死。）茂曰：“臣请为王使梁（河南开封），约共伐韩。”（却是逢迎之意。）武王大喜，使甘茂往说梁王，梁王许秦助兵。甘茂初与樗里疾相左，恐从中阻挠其事，先遣副使向寿回报秦王（嬴荡），言：“魏已听命矣。然虽如此，劝王勿伐韩为便。”秦武王疑其言，乃亲往迎甘茂，至息壤，与甘茂相遇。武王曰：“相国许为寡人约魏攻韩，今魏人听命，相国又曰：‘勿伐韩为便。’何也？”甘茂曰：“夫越千里之险，以攻劲韩之大邑，此不可以岁月计也。（此即樗里疾所谓必将劳师费财者也。）昔曾参居费，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奔告其母曰：‘曾参杀人！’其母方织，应曰：‘吾子不杀人。’织如故。未几，又一人奔告曰：‘曾参杀人！’其母停梭而思，曰：‘吾子必无此事。’复织如故。少顷，又一人奔告曰：‘杀人者，果曾参也！’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走匿。（不必真有之事，说来却妙。）夫以曾参之贤，其母信之，然而三人言杀人，而慈母亦疑矣。今臣之贤，不及曾参，王之信臣，未必如曾参之母，而谤臣杀人者，恐不止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战国诸游士善作譬喻语，亦是风气。）武王（嬴荡）曰：“寡人不听人言也，请与子盟！”于是君臣歃血为誓，藏誓书于息壤。遂发兵五万，使甘茂为大将，向寿副之。兵至宜阳，围其城五月，宜阳守臣固守不能拔。右相樗里疾言于武王（嬴荡）曰：“秦师老矣，不撤回，恐有变。”（亦是正话。）武王（嬴荡）召甘茂班师。甘茂乃为书一函，以谢武王。武王（嬴荡）启函视之，书中惟“息壤”二字。（更不多说，妙，盖不消多说也。）武王悟曰：“甘茂固尝言之，是寡人之过也。”更益兵五万，使乌获往助甘茂。韩王亦使大将公叔婴率师救宜阳，大战于城下。乌获持铁戟一双，重一百八十斤，独入韩军，军士皆披靡，莫敢御者。甘茂与向寿各率一军，乘势并进。韩兵大败，斩首七万有余。乌获一跃登城，手攀城堞，堞毁，获堕于石上，折肋而死。（恃勇之人，便有此等蹉跌，所以孔子云：暴虎凭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秦兵乘之，遂拔宜阳。韩王恐惧，乃使相国公仲侈，持宝器入秦乞和。武王（嬴荡）大喜，许之。诏甘茂班师，留向寿安戢宜阳地方。使右丞相樗里疾先往三川开路。随后引任鄙、孟贲一班勇士起程，直入雒阳（洛阳）。周赧王（姬延）遣使郊迎，亲具宾主之礼。（已无复有天子之势。）秦武王（嬴荡）谢弗敢见，知九鼎在太庙之傍室，遂往观之。见九位宝鼎一字排列，果然整齐。那九鼎是禹王收取九州的贡金，各铸成一鼎，载其本州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土之数，足耳俱有龙文，又谓之“九龙神鼎”。夏传于商，为镇国之重器。及周武王（姬发）克商，迁之于雒邑。迁时，用卒徒牵挽，舟车负载，分明是九座小铁山相似，正不知重多少斤两。武王（嬴荡）周览了一回，赞叹不已。鼎腹有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等九字分别，武王指雍字一鼎叹曰：“此雍州，乃秦鼎也！寡人当携归咸阳耳。”（已萌伐周之心。）因问守鼎吏曰：“此鼎曾有人能举之否？”吏叩首对曰：“自有鼎以来，未曾移动。闻人传说每鼎有千钧之重，谁人能举？”武王（嬴荡）遂问任鄙、孟贲曰：“二卿多力，能举此鼎否？”任鄙知武王恃力好胜，辞曰：“臣力止可胜百钧，此鼎十倍之重，臣不能胜。”（好。）孟贲攘臂而前曰：“臣请试之，若不能举，休得见罪。”即命左右取青丝为巨索，宽宽的系于鼎耳之上，孟贲将腰带束紧，揎起双袖，用两枝铁臂，套入丝络，狠狠的喝一声：“起！”那鼎离地约有半尺，仍还于地。用力过猛，眼珠迸出，目眦流血。（何必挣命。）武王（嬴荡）笑曰：“卿大费力。既然卿能举起此鼎，寡人难道不如！”（好胜为累。）任鄙谏曰：“大王万乘之躯，不可轻试！”武王（嬴荡）不听。即时卸下锦袍玉带，束缚腰身，更用大带扎缚其袖。任鄙拖袖固谏。武王曰：“汝自不能，乃妒寡人耶？”鄙遂不敢复言。武王大踏步向前，亦将双臂套入丝络，想道：“孟贲止能举起，我偏要行动数步，方可夸胜。”乃尽生平神力，屏一口气，喝声：“起！”那鼎亦离地半尺。方欲转步，不觉力尽失手，鼎坠于地，正压在武王右足上，趷札一声，将胫骨压个平断。（好胜得好，安知非宝鼎有神及周先王灵圣，恶其侮弄，故降之罚耶？）武王（嬴荡）大叫：“痛哉！”登时闷绝。左右慌忙扶归公馆。血流床席，痛极难忍，捱至夜半而薨。武王（嬴荡）自言：“得游巩、雒，虽死无恨。”今日果然死于雒阳，前言岂非谶乎？周赧王（姬延）闻变大惊，急备美棺，亲往视殓，哭吊尽礼。樗里疾奉其丧以归。武王（嬴荡）无子，迎其异母弟稷嗣位，是为昭襄王。樗里疾讨举鼎之罪，磔孟贲，族灭其家；（亦未免太过。）以任鄙能谏，用为汉中太守。（这却赏得是。）疾复宣言于朝曰：“通三川者，甘茂之谋也！”（这更无体面。）甘茂惧为疾所害，遂奔魏国（河南开封），后死于魏。
再说秦昭襄王（嬴稷，一名则）闻楚送质子于齐，疑其背秦而向齐，乃使樗里疾为大将，兴兵伐楚。楚使大将景快迎战，兵败被杀。（偏都是些不济的将官。）楚怀王（芈槐）恐惧。昭襄王（嬴稷）乃遣使遗怀王书，略云：
始寡人与王约为兄弟，结为婚姻，相亲久矣。王弃寡人而纳质于齐，寡人诚不胜其愤！是以侵王之边境，然非寡人之情也。今天下大国，惟楚与秦，吾两君不睦，何以令于诸侯？寡人愿与王会于武关（陕西商南武关镇），面相订约，结盟而散。还王之侵地，复遂前好，惟王许之。王如不从，是明绝寡人也，寡人不能以兵退矣。
怀王（芈槐）览书，即召群臣计议曰：“寡人欲勿往，恐激秦之怒；欲往，恐被秦之欺。二者孰善？”屈原进曰：“秦，虎狼之国也。楚之见欺于秦，非一二次矣，王往必不归。”（原说得明白。）相国昭睢suī（昭阳之子。）曰：“灵均（屈原字。）乃忠言也！王其勿行。速发兵自守，以防秦兵之至。”（大是。）靳尚曰：“不然。楚惟不能敌秦，故兵败将死，舆地日削。今欢然结好，而复拒之，倘秦王震怒，益兵伐楚，奈何？”（听之何尝不似有理，然已贻家国之害矣。）怀王之少子兰，娶秦女为妇，以为婚姻可恃，力劝王行，曰：“秦、楚之女，互相嫁娶，亲莫过于此。（这只算孩子见识。）彼以兵来，尚欲请和，况欢然求为好会乎？上官大夫（即靳尚官名。）所言最当，（只怕未必。）王不可不听。”怀王（芈槐）因楚兵新败，心本畏秦，又被靳尚、子兰二人撺掇不过，遂许秦王赴会。择日起程，只有靳尚相随。（去也去得忒轻易了。）
秦昭王（嬴稷）使其弟泾阳君悝，乘王车羽旄，侍卫毕具，诈为秦王，居武关（陕西商南武关镇）；使将军白起引兵一万，伏于关内，以劫楚王；使将军蒙骜ào引兵一万，伏于关外，以备非常。一面遣使者为好语前迎楚王，往来不绝。楚怀王（芈槐）信之不疑，遂至武关之下。只见关门大开，秦使者复出迎曰：“寡君候大王于关内三日矣。（明明不是好意了。）不敢辱车从于草野，请至敝馆，成宾主之礼。”怀王已至秦国，势不容辞，遂随使者入关。怀王刚刚进了关门，一声炮响，关门已紧闭矣。怀王（芈槐）心疑，问使者曰：“闭关何太急也？”（怕你走去，还不知么？）使者曰：“此秦法也。战争之时，不得不然。”怀王问：“尔王何在？”对曰：“先在公馆伺候车驾。”即叱御者速驰。约行二里许，望见秦王侍卫，排列公馆之前，使者吩咐停车。馆中一人出迎，怀王（芈槐）视之，虽然锦袍玉带，举动却不像秦王（嬴稷）。怀王（芈槐）心下踌躇，未肯下车。那人鞠躬致词曰：“大王勿疑，臣实非秦王，乃王弟泾阳君也。请大王至馆，自有话讲。”怀王（芈槐）只得就馆。泾阳君与怀王相见。方欲就坐，只听得外面一片声喊起，秦兵万余，围住公馆。怀王曰：“寡人赴秦王之约，奈何以兵见困耶？”（约你原为要困你，你还不知耶？）泾阳君曰：“无伤也。寡人适有微恙，不能出门，又恐失信于君王，（好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