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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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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果难，《愤》何已？《五蠹》未除，《说林》何取！膏以香消，麝以脐死。
是夜，非以冠缨自勒其喉而死。韩王（姬安）闻非死，益惧，请以国内附称臣。秦王乃诏内史腾罢兵。
秦王（嬴政）一日与李斯议事，夸韩非之才，惜其已死。李斯乃进曰：“臣举一人，姓尉名缭，大梁（河南开封）人也，深通兵法，其才胜韩非十倍。”秦王曰：“其人安在？”李斯曰：“今在咸阳。然其人自负甚高，不可以臣礼屈也。”（真有才人，自然不可轻屈。）秦王乃以宾礼召之。尉缭见秦王，长揖不拜。秦王答礼，置之上座，呼为先生。尉缭因进说曰：“夫列国之于强秦，譬犹郡县也，散则易尽，合则难攻。（观此便知六国之所以亡。）夫三晋合而智伯亡，五国合而齐湣（妫地）走。大王不可不虑。”秦王曰：“欲使散而不复合，先生计将安出？”尉缭对曰：“今国家之计，皆决于豪臣，豪臣岂尽忠智，不过多得财物为乐耳。（骂死豪臣，亦却丝毫不错。）大王勿爱府库之藏，厚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而诸侯可尽。”（鄙薄得恶毒，然实是有得他鄙薄。）秦王（嬴政）大悦，尊尉缭为上客，与之抗礼，衣服饮食，尽与己同，时时造其馆，长跪请教。尉缭曰：“吾细察秦王为人，丰准（大鼻。）长目，鹘膺（挺胸。）豺声，中怀虎狼之心，残刻少恩，用人时轻为人屈，不用亦轻弃人。（不特善于用兵，又善于观人。）今天下未一，故不惜屈身于布衣，若得志，天下皆为鱼肉矣！”（看得透。）一夕，不辞而去。馆吏急报秦王。秦王如失臂手，遣轺yáo车四出追还，（未必是真去，借此以坚秦王之心耳。不然，如何又被他追转？）与之立誓，拜为太尉，（犹云大将军。）主兵事。其弟子皆拜为大夫。于是大出内帑tǎng金钱，分遣宾客使者，奔走列国，视其宠臣用事者，即厚赂之，探其国情。
秦王（嬴政）复问尉缭以并兼次第。尉缭曰：“韩弱易攻，宜先；其次莫如赵、魏。三晋既尽，即举兵而加楚。楚亡，燕、齐又安往乎？”秦王曰：“韩已称藩，而赵王（嬴偃）尝置酒咸阳宫，未有加兵之名，奈何？”尉缭曰：“赵地大兵强，且有韩、魏为助，未可一举而灭也。韩内附称藩，则赵失助之半矣。王若患伐赵无名，请先加兵于魏。赵王有宠臣郭开者，贪得无厌，（先看定此一人，便不难下手。）臣遣弟子王敖往说魏王（姬增），使赂郭开而请救于赵王（嬴偃），赵必出兵，吾因以为赵罪，移兵击之。”秦王曰：“善。”乃命大将桓齮，率兵十万，出函谷关，声言伐魏。复遣尉缭弟子王敖往魏，付以黄金五万斤，恣其所用。王敖至魏（河南开封），说魏王（姬增）曰：“三晋所以能抗强秦者，以唇齿互为蔽也。今韩已纳地称藩，而赵王（嬴偃）亲诣咸阳，置酒为欢。韩、赵连袂而事秦，秦兵至魏，魏其危矣。大王何不割邺城（河北临漳）以赂赵，而求救于赵？赵如发兵守邺，是赵代魏为守也。”魏王（姬增）曰：“先生度必得之赵王乎？”王敖谬言曰：“赵之用事者郭开，臣素与相善，自能得之。”（贪人易使，正不妨先拿稳也。）魏王（姬增）从其言，以邺郡三城地界，并国书付与王敖，使往赵国求救。王敖先以黄金三千斤，交结郭开，然后言三城之事。郭开受魏金，谓悼襄王（嬴偃）曰：“秦之伐魏，欲并魏也；魏亡，则及于赵矣。今彼割邺郡之三城以求救，王宜听之。”（这个虽是私受，然于道理上却还不大错。）悼襄王（嬴偃）使扈辄率师五万，往受其地。秦王遂命桓齮进兵攻邺（河北临漳）。扈辄出兵拒之，大战于东崮（音固。）山。（在临漳县西南。）扈辄兵败。桓齮乘胜追逐，遂拔邺，连破九城。扈辄兵保于宜安，（真定府藁ɡǎo城县西南。河北藁城市西南）遣人告急于赵王（嬴偃）。赵王聚群臣共议，众皆曰：“昔年惟廉颇能御秦兵，（无事则忠才见弃，有事则又思用之，昏主庸臣千古一辙。）庞氏、乐氏，亦称良将，今庞煖已死，而乐氏亦无人矣。惟廉颇尚在魏国（河南开封），何不召之？”
郭开与廉颇有仇，恐其复用，乃谮于赵王（嬴偃）曰：“廉将军年近七旬，筋力衰矣。况前有乐乘之隙，若召而不用，益增怨望。大王姑使人觇视，倘其未衰，召之未晚。”（奸臣可恨。）赵王（嬴偃）惑其言，遣内侍唐玖以犭唐猊名甲一副，良马四匹劳问，因而察之。郭开密邀唐玖至家，具酒相饯，出黄金二十镒为寿。（以己之心度人之心，自然要用此术。）唐玖讶其太厚，自谦无功，不敢受。郭开曰：“有一事相烦，必受此金，方敢启齿。”玖乃收其金，问：“郭大夫有何见谕？”郭开曰：“廉将军与某素不相能。足下此去，倘彼筋力衰颓，自不必言，万一尚壮，亦求足下增添几句，只说老迈不堪，（奸臣可恨。）赵王（嬴偃）必不复召，此即足下之厚意也。”唐玖领命，竟往魏国（河南开封），见了廉颇，致赵王（嬴偃）之命。廉颇问曰：“秦兵今犯赵乎？”（明眼人一看便破。）唐玖曰：“将军何以料之？”廉颇曰：“某在魏数年，赵王（嬴偃）无一字相及，今忽有名甲良马之赐，必有用某之处，是以知之。”唐玖曰：“将军不恨赵王（嬴偃）耶？”廉颇曰：“某方日夜思用赵人，况敢恨赵王（嬴偃）也？”（好廉颇，我重其人。）乃留唐玖同食，故意在他面前施逞精神，一饭斗米俱尽，啖肉十余斤，狼餐虎咽，吃了一饱。因披赵王（嬴偃）所赐之甲，一跃上马，驰骤如飞。复于马上舞长戟数回，乃跳下马，（真好廉颇。）谓唐玖曰：“某何如少年时？烦多多拜上赵王，尚欲以余年报效！”唐玖明明看见廉颇精神强壮，奈私受了郭开贿赂，（是郭开一流。）回至邯郸，谓赵王（嬴偃）曰：“廉将军虽然年老，尚能食肉善饭，然有脾疾，与臣同坐，须臾间，遗矢（粪也。）三次矣。”（谗得不觉，奸人可畏。）赵王（嬴偃）叹曰：“战斗时岂堪遗矢？廉颇果老矣！”遂不复召，但益发军以助扈辄。时赵悼襄王（嬴偃）之九年，秦王政之十一年（…236）也。其后，楚王（芈捍）闻知廉颇在魏，使人召之。颇复奔楚为楚将，以楚兵不如赵，郁郁不得志而死。哀哉！史臣有诗云：
老成名将说廉颇，遗矢谗言奈若何？请看吴亡宰嚭死，郭开何事取金多！
时王敖犹在赵，谓郭开曰：“子不忧赵亡耶？何不劝王召廉颇也？”郭开曰：“赵之存亡，一国事也。若廉颇，独我之仇，岂可使复来赵国？”（千古奸人害正，都是这一副肚肠。）王敖知其无为国之心，复探之曰：“万一赵亡，君将焉往？”郭开曰：“吾将于齐、楚之间，择一国而托身焉。”王敖曰：“秦有并吞天下之势，齐、楚犹赵、魏也。为君计，不如托身于秦。秦王（嬴政）恢廓大度，屈己下贤，于人无所不容。”（是揽头口气。）郭开曰：“子魏人，何以知秦王之深也？”王敖曰：“某之师尉缭子，见为秦太尉，某亦仕秦为大夫。秦王知君能得赵权，故命某交欢于子，所奉黄金，实秦王之赠也。若赵亡，君必来秦，当以上卿授子。赵之美田宅，惟君所欲。”郭开曰：“足下果肯相荐，倘有见谕，无不奉承。”（受恩深处便为家，已不是好人品，郭开之亡赵，真可谓受恩深处矣，乃并无一毫感念之心，郭开真非人类。）王敖复以黄金七千斤，付开曰：“秦王以万金见托，欲交结赵国将相，今尽以付君，后有事，当相求也。”郭开大喜曰：“开受秦王厚赠，若不用心图报，即非人类。”（不知比不图报赵王何如？）王敖乃辞郭开归秦，以所余金四万斤反命曰：“臣以一万金了郭开，以一郭开了赵也。”（有得他鄙薄。）秦王知赵不用廉颇，更催桓齮进兵。赵悼襄王（嬴偃）忧惧，一疾而薨。
悼襄王（嬴偃）适子名嘉。赵有女娼，善歌舞，悼襄王（嬴偃）悦之，留于宫中，与之生子，名迁。悼襄王（嬴偃）爱娼，因及迁，乃废适子嘉而立庶子迁为太子，使郭开为太傅。（用如此人托妻寄子，委国听命，赵王瞎子不如。）迁素不好学，郭开又导以声色狗马之事，二人相得甚欢。（气数已尽，自然生出这等人来。）及悼襄王（嬴偃）已薨，郭开奉太子迁即位。以三百户封公子嘉，留于国中。郭开为相国用事。桓齮乘赵丧，袭破赵军于宜安（河北藁城市西南），斩扈辄，杀十万余人，进逼邯郸。赵王迁自为太子时，闻代守李牧之能，乃使人乘急传，（驿中车马。）持大将军印召牧。（只是事急投师，不是真有眼力。）牧在代，有选车千五百乘，选骑万三千匹，精兵五万余人；留车三百乘，骑三千，兵万人守代，其余悉以自随，屯于邯郸城外；单身入城，谒见赵王（嬴迁）。赵王（嬴迁）问以却秦之术。李牧奏曰：“秦乘累胜之威，其锋甚锐，未易挫也。愿假臣便宜，无拘文法，方敢受命。”赵王（嬴迁）许之。又问：“代兵堪战乎？”李牧曰：“战则未足，守则有余。”（老成知兵，开口便着。）赵王（嬴迁）曰：“今悉境内劲卒，尚可十万，使赵葱、颜聚各将五万，听君节制。”李牧拜命而行，列营于肥累，（地名，在鄗hào成县西。）置壁垒，坚守不战。日椎牛享士，使分队较射。军士日受赏赐，自求出战，牧终不许。桓齮yǐ曰：“昔廉颇以坚壁拒王龁hé，今李牧亦用此计也。”乃分兵一半，往袭甘泉市。（今广平府清河县，去邯郸东北二百五十里。）赵葱请救之。李牧曰：“彼攻而我救，是致于人也，兵家所忌。不如往攻其营。彼方有事甘泉市，其营必虚，又见我坚壁已久，不为战备。若袭破其营，则桓齮之气夺矣。”（此亦寻常之计耳，然非老将高识，便偏自想不到。）遂分兵三路，夜袭其营。营中不意赵兵猝至，遂大溃败，杀死有名牙将十余员，士卒无算。败兵奔往甘泉市，报知桓齮。桓齮大怒，悉兵来战。（所谓致于人也。）李牧张两翼以待之，代兵奋勇当先。交锋正酣，左右翼并进，桓齮不能抵当，大败，走归咸阳。赵王（嬴迁）以李牧有却秦之功，曰：“牧乃吾之白起也！”亦封为武安君，食邑万户。（赵若能终任李牧，国其遂为秦并乎？）秦王政怒桓龁兵败，废为庶人。复使大将王翦、杨端和，各将兵分道伐赵。不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间杀李牧 田光刎颈荐荆轲
话说赵王迁五年（…231），代中（河北蔚县）地震，墙屋倾倒大半，平地裂开百三十步，邯郸大旱。民间有童谣曰：
秦人笑，赵人号，以为不信，视地生毛。
明年，地果生白毛，长尺余，（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谁谓天变不足畏乎？）郭开蒙蔽，不使赵王（嬴迁）闻之。（不报祥瑞，还算贤臣。）时秦王（嬴政）再遣大将王翦、杨端和分道伐赵。王翦从太原一路进兵，杨端和从常山一路进兵。复遣内史腾引军十万，屯于上党（山西东南），以为声援。时燕太子丹为质于秦，见秦兵大举伐赵，知祸必及于燕，阴使人致书于燕王（姬喜），使为战守之备。（也还是知事人。）又教燕王（姬喜）诈称有疾，使人请太子归国。燕王（姬喜）依其计，遣使至秦。秦王政曰：“燕王不死，太子未可归也。欲归太子，除是乌头白，马生角，方可！”（然则连燕王死后，太子亦不得归矣。）太子丹仰天大呼，怨气一道，直冲霄汉，乌头皆白。（可为燕丹得归之兆。）秦王犹不肯遣。太子丹乃易服毁面，为人佣仆，赚出函谷关（河南灵宝），星夜往燕国（北京西南）去讫。（乌头白之誓，与祥俱应矣，灵哉，一笑。）今真定府定州南，有台名闻鸡台，即太子丹逃秦时，闻鸡早发处也。秦王方图韩、赵，未暇讨燕丹逃归之罪。
再说赵武安君李牧，大军屯于灰泉山，（在太谷县。）连营数里，秦两路车马，皆不敢进。（好李牧！）秦王（嬴政）闻此信，复遣王敖至王翦军中，（二人未知曾通谱否？一笑。）王敖谓翦曰：“李牧北边名将，未易取胜。将军姑与通和，但勿定约，使命往来之间，某自有计。”（用计甚明，总是反间得力。）王翦果使人往赵营讲和。李牧亦使人报之。王敖至赵，再打郭开关节，言：“李牧与秦私自讲和，约破赵之日，分王代郡（河北蔚县）。若以此言进于赵王（嬴迁），使以他将易去李牧，某言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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