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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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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父梁肉,子啼饥,夫文绣,妻澣衣。嗟乎!富贵忘我为?百里奚,五羊皮!昔之日,君
行而我啼,今之日,君坐而我离。嗟乎!富贵忘我为?百里奚闻歌愕然,召至前询之,正其
妻也。遂相持大恸。良久,问:“儿子何在?”杜氏曰:“村中射猎。”使人召之。是日,
夫妻父子,再得完聚。穆公闻百里奚妻、子俱到,赐以粟千锺,金帛一车。次日,奚率妻子
孟明视朝见谢恩。穆公亦拜视为大夫,与西乞术、白乙丙并号将军,谓之“三帅”,专掌征
伐之事。
姜戎子吾离,桀骜侵掠,三帅统兵征之。吾离兵败奔晋,遂尽有瓜州之地。时西戎主赤
斑见秦人强盛,使其臣繇余聘秦以观穆公之为人。穆公与之游于苑囿,登三休之台,夸以宫
室苑囿之美。繇余曰:“君之为此者,役鬼耶,抑役人耶?役鬼劳神,役人劳民!”穆公异
其言,曰:“汝戎夷无礼乐法度,何以为治?”繇余笑曰:“礼乐法度,此乃中国所以乱
也!自上圣创为文法,以约束百姓,仅仅小治。其后日渐骄淫。借礼乐之名,以粉饰其身;
假法度之威,以督责其下。人民怨望,因生篡夺。若戎夷则不然。上含淳德以遇下,下怀忠
信以事其上。上下一体,无形迹之相欺,无文法之相扰。不见其治,乃为至治。”穆公默
然,退而述其言于百里奚。奚对曰:“此晋国之大贤人,臣熟闻其名矣。”穆公蹴然不悦
曰:“寡人闻之,‘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今繇余贤而用于戎,将为秦患奈何?”奚
对曰:“内史廖多奇智,君可谋之。”穆公即召内史廖告以其故。廖对曰:“戎主僻处荒
徼,未闻中国之声。君试遗之女乐,以夺其志。留繇余不遣,以爽其期。使其政事怠废,上
下相疑,虽其国可取,况其臣乎?”穆公曰:“善。”乃与繇余同席而坐,共器而食,居常
使蹇叔、百里奚、公孙枝等,轮流作伴,叩其地形险夷,兵势强弱之实。一面装饰美女,能
音乐者六人,遣内史廖至戎报聘?,以女乐献之。戎主赤斑大悦,日听音而夜御女,遂疏于
政事。繇余留秦一年乃归。戎主怪其来迟,繇余曰:“臣日夜求归,秦君固留不遗。”戎主
疑其有二心于秦,意颇疏之。繇余见戎主耽于女乐,不理政事,不免苦口进谏。戎主拒而不
纳。穆公因密遣人招之。繇余弃戎归秦,即擢亚卿,与二相同事。繇余遂献伐戎之策。三帅
兵至戎境,宛如熟路。戎主赤斑不能抵敌,遂降于秦。后人有诗云:
虞违百里终成虏,戎失繇余亦丧邦。
毕竟贤才能干国,请看齐霸与秦强。
西戎主赤斑,乃诸戎之领袖,向者诸戎俱受服役。及闻赤斑归秦,无不悚惧,纳土称臣
者,相继不绝。穆公论功行赏,大宴群臣。群臣更番上寿,不觉大醉,回宫一卧不醒。宫人
惊骇,事闻于外。群臣皆叩宫门问安。世子罂召太医入宫诊脉,脉息如常,但闭目不能言
动。太医曰:“是有鬼神。”欲命内史廖行祷。内史廖曰:“此是尸厥,必有异梦。须俟其
自复,不可惊之。祷亦无襛e。”世子罂守于床席之侧,寝食俱不敢离。直候至第五日,穆
公方醒,颡间汗出如雨,连叫:“怪哉!”世子罂跪而问曰:“君体安否?何睡之久也?”
穆公曰:“顷刻耳。”罂曰:“君睡已越五日,得无有异梦乎?”穆公惊问曰:“汝何以知
之?”世子罂曰:“内史廖固言之。”穆公乃召廖至榻前,言曰:“寡人今者梦一妇人,妆
束宛如妃嫔。容貌端好,肌如冰雪。手握天符,言奉上帝之命,来召寡人。寡人从之。忽若
身在云中,缥缈无际。至一宫阙,丹青炳焕,玉阶九尺,上悬珠帘。妇人引寡人拜于阶下。
须臾帘卷,见殿上黄金为柱,壁衣锦绣,精光夺目。有王者冕旒华衮凭玉几上坐。左右侍
立,威仪甚盛。王者传命:‘赐礼!’有如内侍者,以碧玉斝赐寡人続E,甘香无比。王者
以一简授左右,即闻堂上大声呼寡人名曰:‘任好听旨,尔平晋乱!’如是者再。妇人遂教
寡人拜谢,复引出宫阙。寡人问妇人何名。对曰:‘妾乃宝夫人也。居于太白山之西麓。在
君宇下,君不闻乎?妾夫叶君,别居南阳,或一二岁来会妾。君能为妾立祠,当使君霸,传
名万载。’寡人因问:‘晋有何乱,乃使寡人平之?’宝夫人曰:‘此天机不可预泄。’已
闻鸡鸣,声大如雷霆,寡人遂惊觉。不如此何祥也?”廖对曰:“晋侯方宠骊姬,疏太子,
保无乱乎?天命及君,君之福也!”穆公曰:“宝夫人何为者?”廖对曰:“臣闻先君文公
之时,有陈仓人于土中得一异物,形如满囊,色间黄白,短尾多足,嘴有利喙。陈仓人谋献
之先君。中途遇二童子,拍手笑曰:‘汝虐于死人,今乃遭生人之手乎?’陈仓人请问其
说,二童子曰:‘此物名猬,在地下惯食死人之脑,得其精气,遂能变化。汝谨持之!’猬
亦张喙忽作人言曰:‘彼二童子者,一碅E一雄,名曰陈宝,乃野雉之精。得雄者王,得雌
者霸。’陈仓人遂舍猬而逐童子,二童子忽化为雉飞去。陈仓人以告先君,命书其事于简,
藏之内府,臣实掌之,可启而视也。夫陈仓正在太白山之西,君试猎于两山之间,以求其
迹,则可明矣。”穆公命取文公藏简观之,果如廖之语。因使廖详记其梦,并藏内府。
次日,穆公视朝,群臣毕贺。穆公遂命驾车,猎于太白山。迤逦而西,将至陈仓山,猎
人举网得一雉鸡,玉色无瑕,光采照人。须臾化为石鸡,色光不减。猎者献于穆公。内史廖
贺曰:“此所谓宝夫人也。得雌者霸,殆霸征乎?君可建祠于陈仓,必获其福。”穆公大
悦,命沐以兰汤覆以锦衾,盛以玉匮。即日鸠工伐木,建祠于山上,名其祠曰:宝夫人祠。
改陈仓山为宝鸡山。有司春秋二祭。每祭之晨,山上闻鸡鸣,其声彻三里之外。间一年或二
年,望见赤光长十余丈,雷声殷殷然,此乃叶君来会之期。叶君者,即雄雉之神,所谓别居
南阳者也。至四百余年后,汉光武生于南阳,起兵诛王莽,即汉祚,为后汉皇帝,乃是得雄
者王之验。毕竟秦穆公如何定晋乱,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骊姬巧计杀申生 献公临终嘱荀息
话说晋献公既并虞、虢二国,群臣皆贺。惟骊姬心中不乐。他本意欲遣世子申生伐虢,
却被里克代行,又一举成功,一时间无题目可做。乃复与优施相仪,言:“里克乃申生之
党,功高位重,我无以敌之,奈何?”优施曰:“荀息以一璧、马,灭虞、虢二国,其智在
里克之上,其功亦不在里克之下。若求荀息为奚齐卓子之傅,则可以敌里克有余矣。”骊姬
请于献公,遂使荀息傅奚齐卓子。骊姬又谓优施曰:“荀息已入我党矣。里克在朝,必破我
谋,何糀E可以去之?克去而申生乃可图也。”优施曰:“里克为人,外强而中多顾虑。诚
以利害动之,彼必持两端,然后可收而为我用。克好饮,夫人能为我具特羊之飨,我因侍饮
而以言探之。其入,则夫人之福也;即不入,我优人亦聊与为戏,何罪焉?”骊姬曰:
“善。”乃代为优施治饮具。
优施预请于里克曰:“大夫驱驰虞、虢间,劳苦甚。施有一杯之献,愿取闲邀大夫片刻
之欢,何如?”里克许之。乃携酒至克家。克与内子孟,皆西坐为客。施再拜进觞,因侍饮
于侧,调笑甚洽。酒至半酣,施起舞为寿。因谓孟曰:“主啗我。我有新歌,为主歌之。”
孟酌兕觥以赐施,啗以羊脾。问曰:“新歌何名?”施对曰:“名《暇豫》,大夫得此事
君,可保富贵也。”乃顿嗓而歌。歌曰:
暇豫之吾吾兮,不如乌乌。众皆集于菀兮,
尔独子枯。菀何荣且茂兮?枯招斧柯!斧柯行及兮,
奈尔枯何!
歌讫,里克笑曰:“何谓菀?何谓枯?”施曰:“臂之于人,其母为夫人,其子将为
君。本深枝茂,众鸟依托,所谓菀也。若其母已死,其子又得谤,祸害将及。本摇叶落,鸟
无所栖,斯为枯矣。”言罢,遂出门。里克心中怏怏,即命撤馔。起身径入书房,独步庭
中,回旋良久。
是夕,不用晚餐,挑礎E就寝,展转床褥,不能成寐。左思右想:“优施内外俱宠,出
入宫禁。今日之歌,必非无谓而发。彼欲言未竟,俟天明当再叩之。”捱至半夜,心中急不
能忍,遂吩咐左右:“密唤优施到此问话。”优施已心知其故,连忙衣冠整齐,跟着来人直
达寝所。里克召优施坐于床间,以手抚其膝,问曰:“适来‘菀枯’之说,我已略喻,岂非
谓曲沃乎,汝必有所闻,可与我详言,不可隐也。”施对曰:“久欲告知,因大夫乃曲沃之
傅,且未敢直言,恐见怪耳。”里克曰:“使我预图免祸之地,是汝爱我也,何怪之有?”
施乃俯首就枕畔,低语曰:“君已许夫人,杀太子而立奚齐,有成谋矣。”里克曰:“犹可
止乎?”施对曰:“君夫人之得君,子所知也。中大夫之得君,亦子所知也。夫人主乎内,
中大夫主乎外,虽欲止,得乎?”里克曰:“从君而杀太子,我不忍也。辅太子以抗君,我
不及也。中立而两无所为,可以自脱否?”施对曰:“可。”施退,里克坐以待旦,取往日
所书之简视之,屈指恰是十年。叹曰:“卜筮之理,何其神也!”遂造大夫卆郑父之家,屏
去左右,告之曰:“史苏卜偃之言,验于今矣!”卆郑父曰:“有闻乎?”里克曰:“夜来
优施告我曰:‘君将杀太子而立奚齐也。’”卆郑父曰:“子何以复之?”里克曰:“我告
以中立。”卆郑父曰:“子之言,如见火而益之薪也。为子计,宜阳为不信,彼见子不信,
必中忌而缓其谋。子乃多树太子之党,以固其位,然后乘间而进言,以夺君之志,成败犹未
有定。今子曰‘中立’,则太子孤矣,祸可立而待也!”里克顿足曰:“惜哉!不早与吾子
商之!”里克别去登车,诈坠于车下。次日遂计伤足,不能赴朝。史臣有诗曰:
特羊具享优人舞,断送储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无远识,却将中立佐操戈。
优施回复骊姬,骋姬大悦。乃夜谓献公曰:“太子久居曲沃,君何不召之,但言妾之思
见太子。妾因以为德于太子,冀免旦夕何如?”献公果如其言,以召申生。申生应呼而至,
先见献公,再拜问安。礼毕,入宫参见骊姬。骊姬设飨待之,言语甚欢。次日,申生入宫谢
宴,骊姬又留饭。是夜,骊姬复向献公垂泪言曰:“妾欲回太子之心,故召而礼之。不意太
子无礼更甚。”献公曰:“何如?”骊姬曰:“妾留太子午餐,索饮,半酣,戏谓妾曰:
‘我父老矣,若母何?’妾怒而不应。太子又曰:‘昔我祖老,而以我母姜氏,遗于我父。
今我父老,必有所遗,非子而谁?’欲前执妾手,妾拒之乃免。君若不信,妾试与太子同游
于囿,君从台上观之,必有睹焉。”献公曰:“诺。”及明,骊姬召申生同游于囿。骊姬预
以蜜涂其发,蜂蝶纷纷,皆集其鬓。姬曰:“太子盍为我驱蜂蝶乎?”申生从后以袖麾之。
献公望见,以为真有调戏之事矣。心中大怒,即欲执申生行诛。骊姬跪而告曰:“妾召之而
杀之,是妾杀太子也。且宫中暖昧之事,外人未知,姑忍之。”献公乃使申生还曲沃,而使
人阴求其罪。
过数日,献公出田于翟桓。骊姬与优施商议,使人谓太子曰:“君梦齐姜诉曰:‘苦饥
无食。’必速祭之。”齐姜别有祠在曲沃。申生乃设祭,祭齐姜。使人送胙于献公。献公未
归,乃留胙于宫中。六日后,献公回宫。骊姬以鸩入酒,以毒药傅肉,而献之曰:“妾梦齐
姜苦饥不可忍,因君之出也,以告太子而使祭焉。今致胙于此,待君久矣。”献公取觯,欲
尝酒。骊姬跪而止之曰:“酒食自外来者,不可不试。”献公曰:“然。”乃以酒沥地,地
即坟起。又呼犬,取一脔肉掷之,犬啖肉立死。骊姬佯为不信,再呼小内侍,使尝酒肉。小
内侍不肯,强之。才下口,七窃流血亦死。骊姬佯大惊,疾趋下堂而呼曰:“天乎!天乎!
国固太子之国也。君老矣,岂旦暮之不能待,而必欲弑之?”言罢,双泪俱下。复跪于献公
之前,带噎而言曰:“太子所以设此谋者,徒以妾母子故也。愿君以此酒肉赐妾,妾宁代君
而死,以快太子之志!”即取酒欲饮。献公夺而覆之,气咽不能出语。骊姬哭倒在地,恨
曰:“太子真忍心哉!其父而且欲弑之,况他人乎?始君欲废之,妾固不肯。后囿中戏我,
君又欲杀之,我犹力劝。今几害我君,妾误君甚矣!”献公半晌方言,以手扶骊姬曰:“尔
起。孤便当暴之群臣,诛此贼子!”当时出朝,召诸大夫议事。惟狐突久杜门,里克矨E足
疾,卆郑父托以他出不至,其余毕集朝堂。
献公以申生逆谋,告诉群臣。群臣知献公畜谋已久,皆面面相觑,不敢置对。东关五进
曰:“太子无道,臣请为君讨之。”献公乃使东关五为将,梁五副之,率车二百乘,以讨曲
沃。嘱之曰:“太子数将兵,葾E用众。尔其慎之!”狐突虽然杜门,时刻使人打听朝事。
闻“二五”戒车,心知必往曲沃。急使人密报太子申生。申生以竌e太傅杜原款。原款曰:
“胙已留宫六日,其为宫中置毒明矣。子必以状自理群臣岂无相明者?毋束手就死为
也!”申生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我自理而不明,是增罪也。幸而明,君护
姬,未必加罪,又以伤君之心。不如我死!”原款曰:“且适他国,以俟后图如何?”申生
曰:“君不察其无罪,而行讨于我,我被弑父之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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