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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列国志-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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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众 齐姜氏乘醉遣夫
话说楚成王（芈熊恽）假饰乘车赴会，跟随人众，俱是壮丁，内穿暗甲，身带暗器，都是成得臣、斗勃选练来的，好不勇猛！又遣蒍（音伟）吕臣、斗般（子文之子。）二将统领大军，随后而进，准备大大厮杀。宋襄公（子兹父）全然不知，堕其圈套。正是：“没心人遇有心人，要脱身时难脱身”了！楚王拿住了襄公，众甲士将公馆中所备献享犒劳之仪，及仓中积粟，掳掠一空。随行车乘，皆为楚有。（只算贴他，却不值一声多谢。）陈（河南淮阳）、蔡（河南上蔡）、郑（河南新郑）、许（河南许昌）、曹（山东定陶）五位诸侯，人人悚惧，谁敢上前说个方便！楚成王邀众诸侯至于馆寓，面数宋襄公六罪，曰：“汝伐齐之丧，擅行废置，一罪也；滕子（姬婴齐）赴会稍迟，辄加絷辱，二罪也；用人代牲，以祭淫鬼，三罪也；曹（曹共公姬襄）缺地主之仪，其事甚小，汝乃恃强围之，四罪也；以亡国之余，（殷为亡国。）不能度德量力，天象示戒，犹思图伯，五罪也；求诸侯于寡人，而妄自尊大，全无逊让之礼，六罪也。（前五罪不过陪衬耳，正文自在此句。）天夺其魄，单车赴会。（宋襄单车赴会，原说是忠信，楚人却说是天夺其魄，想败犹可，而此等语最不可耐也。）寡人今日统甲车千乘，战将千员，踏碎睢阳城（河南商丘），为齐、鄫各国报仇！诸君但少驻车驾，看寡人取宋而回，更与诸君痛饮十日方散。”众诸侯莫不唯唯。襄公（子兹父）顿口无言，似木雕泥塑一般。只多著两行珠泪。须臾，楚国大兵俱集，号曰千乘，实五百乘。楚成王（芈熊恽）赏劳了军士，拔寨都起，带了宋襄公，杀向睢阳城（河南商丘）来。列国诸侯，奉楚王之命，俱屯盂地（河南睢县西北），无敢归者。（宋襄虽则有罪，而楚人背信劫盟，执其君而伐其国，则已甚矣，当时诸侯乃无一人敢出言以正之者，何其庸懦至此也。）史官有诗讥宋襄之失。诗云：
无端媚楚反遭殃，引得睢阳做战场。
昔日齐桓曾九合，何尝容楚近封疆？
却说公子目夷自盂地（河南睢县西北）盟坛逃回本国，向司马公孙固说知宋公被劫一事，“楚兵旦暮且到，速速调兵，登陴（城垛也。音批，城上女墙；上有孔穴；可以窥外）把守。”公孙固曰：“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须暂摄君位，然后号令赏罚，人心始肃。”（是最大最要紧主意，有明天顺＇1457…1464＇、景泰＇1450…1457＇之事，正是如此。）目夷附公孙固之耳曰：“楚人执我君以伐我，有挟而求也。必须如此如此，楚人必放吾君归国。”固曰：“此言甚当。”乃向群臣言：“吾君未必能归矣！我等宜推戴公子目夷，以主国事。”群臣知目夷之贤，无不欣然。（亦亏目夷贤者，人心素所推戴，故易于为力。）
公子目夷告于太庙，南面摄政。三军用命，铃柝严明。睢阳（河南商丘）各路城门，把守得铁桶相似。方才安排停当，楚王大军已到，立住营寨。使将军斗勃向前打话，言：“尔君已被我拘执在此，生杀在我手。早早献土纳降，保全汝君性命！”公孙固在城楼答曰：“赖社稷神灵，国人已立新君矣。生杀任你，欲降不可得也！”（置之死地而后生，淮阴＇韩信＇之所以用将士也，不意宋人于国君亦用此法，大奇。）斗勃曰：“汝君见在，安得复立一君乎？”公孙固曰：“立君以主社稷也，社稷无主，安得不立新君？”斗勃曰：“某等愿送汝君归国。何以相酬？”公孙固曰：“故君被执，已辱社稷，虽归亦不得为君矣。归与不归，惟楚所命。（越说得极没要紧，便回来得越稳，一要紧便不稳矣。）若要决战，我城中甲车未曾损折，情愿决一死敌！”斗勃见公孙固答语硬挣，回报楚王。
楚王（芈熊恽）大怒，喝教攻城。城上矢石如雨，楚兵多有损伤。连攻三日，乾折便宜，不能取胜。（又全亏有此力量，有此预备，不然，纵立新君，楚人岂肯轻易罢手？）楚王曰：“彼国既不用宋君，杀之何如？”成得臣对曰：“王以杀鄫子为宋罪，今杀宋公，是效尤也。杀宋公犹杀匹夫耳。不能得宋，而徒取怨，不如释之。”（只是杀之无益，不是怕效尤取罪，不然，以舅纳甥，罪不更大乎。）楚王曰：“攻宋不下，又释其君，何以为名？”得臣对曰：“臣有计矣。今不与盂之会者，惟齐、鲁二国。齐与我已两次通好，且不必较。鲁礼义之邦，一向辅齐定伯，目中无楚。若以宋之俘获献鲁，请鲁君于亳都（殷之故都，地属宋。河南商丘北）相会，鲁见宋俘，必恐惧而来。鲁、宋是葵邱（河南兰考）同盟之人，况鲁侯甚贤，必然为宋求情，我因以为鲁君之德。是我一举而兼得宋、鲁也。”（知己知彼，量力而行，便不怕不上我算。）楚王鼓掌大笑曰：“子玉真有见识！”乃退兵屯于亳都（河南商丘北），用宜申为使，将卤获数车，如曲阜献捷。其书云：
宋公傲慢无礼，寡人已幽之于亳。（宋地。）不敢擅功，谨献捷于上国，望君辱临，同决其狱！
鲁僖公（姬申）览书大惊，正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明知楚使献捷，词意夸张，是恐吓之意。但鲁弱楚强，若不往会，恐其移师来伐，悔无及矣！乃厚待宜申，先发回书，驰报楚王，言“鲁侯如命，即日赴会。”鲁僖公随后发驾，大夫仲遂从行。来至亳都（河南商丘北），仲遂因宜申先容，用私礼先见了成得臣，（神灵庙祝肥，真是千古不易语。）嘱其于楚王前，每事方便。得臣引鲁僖公（姬申）与楚成王（芈熊恽）相见，各致敬慕之意。其时，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俱自盂地（河南睢县西北）来会，和鲁僖公共是六位，聚于一处商议。郑文公（姬捷）开言，欲尊楚王为盟主。（阿舅主盟，妹夫亦与有荣施，其如令爱之不可保何。）诸侯嗫嚅未应。鲁僖公奋然曰：“盟主须仁义布闻，人心悦服。今楚王恃兵车之众，袭执上公，有威无德，人心疑惧。吾等与宋，俱有同盟之谊，若坐视不救，惟知奉楚，恐被天下豪杰耻笑。楚若能释宋公之囚，终此盟好，寡人敢不惟命是听！”众诸侯皆曰：“鲁侯之言甚善！”仲遂将这话私告于成得臣，得臣转闻于楚王。楚王曰：“诸侯以盟主之义责寡人，寡人其可违乎？”（这个盟主不甚光辉，只算强盗大王而已。）乃于亳郊，更筑盟坛，期以十二月癸丑日，歃血要神，同赦宋罪。
约会已定。先一日将宋公（子兹父）释放，与众诸侯相见。宋襄公且羞且愤，满肚不乐，却又不得不向诸侯称谢。至日，郑文公（姬捷）拉众诸侯，敦请楚成王（芈熊恽）登坛主盟。成王执牛耳，宋、鲁以下，次第受歃。襄公（子兹父）敢怒而不敢言。事毕，诸侯各散。宋襄公讹闻公子目夷已即君位，将奔卫（河南滑县）以避之。公子目夷遣使已到，致词曰：“臣所以摄位者，为君守也。国固君之国，何为不入？”须臾，法驾齐备，迎襄公以归，目夷退就臣列。胡曾先生论襄公之释，全亏公子目夷定计，神闲气定，全不以旧君为意；若手忙脚乱，求归襄公，楚益视为奇货，岂肯轻放。有诗赞云：
金注何如瓦注奇？新君能解旧君围。
为君守位仍推位，千古贤名诵目夷。
又有诗说六位诸侯，公然媚楚求宽，明明把中国操纵之权，授之于楚，楚目中尚有中国乎？（楚人之目无中国久矣，虽齐桓亦无如之何，况今日乎，况事至如此，虽欲摈（音宾）楚，岂可得乎？）诗云：
从来兔死自狐悲，被劫何人劫是谁？
用夏媚夷全不耻，还夸释宋得便宜。
宋襄公（子兹父）志欲求伯，被楚人捉弄一场，反受大辱。怨恨之情，痛入骨髓，但恨力不能报。又怪郑伯（姬捷）倡议，尊楚王为盟主，不胜其愤，（怪得可笑，终不然，饶了你命出来，反让你作盟主？）正要与郑国作对。时周襄王（姬郑）之十四年（…638）春三月，郑文公（姬捷）如楚行朝礼，宋襄公（子兹父）闻之大怒，遂起倾国之兵，亲讨郑罪，使上卿公子目夷辅世子王臣居守。目夷谏曰：“楚、郑方睦，宋若伐郑，楚必救之。此行恐不能取胜，不如修德待时为上。”大司马公孙固亦谏。襄公怒曰：“司马不愿行，寡人将独往！”固不敢复言，遂出师伐郑。襄公自将中军，公孙固为副，大夫乐仆伊、华秀老、公子荡、向訾（音兹）守等皆从行。
谍人报知郑文公（姬捷）。文公大惊，急遣人告急于楚。楚成王（芈熊恽）曰：“郑事我如父，宜亟救之。”成得臣进曰：“救郑不如伐宋。”楚成王曰：“何故？”得臣对曰：“宋公被执，国人已破胆矣。今复不自量，以大兵伐郑，其国必虚。乘虚而捣之，其国必惧。此不待战而知胜负者也。若宋还而自救，彼亦劳矣。以逸制劳，安往而不得志耶？”（致人而不致于人，兵家之上策也。）楚王以为然。即命得臣为大将，斗勃副之，兴兵伐宋。宋襄公（子兹父）正与郑相持，得了楚兵之信，兼程而归，列营于泓水（河南柘＇音这＇城西北）之南以拒楚。成得臣使人下战书。公孙固谓襄公曰：“楚师之来，为救郑也。吾以释郑谢楚，楚必归。不可与战。”襄公曰：“昔齐桓公兴兵伐楚，今楚来伐而不与战，何以继桓公之业乎？”（动不动要学齐桓，自家却连香臭还不省得，可笑，可叹。）公孙固又曰：“臣闻‘一姓不再兴’。天之弃商久矣，君欲兴之，得乎？且吾之甲不如楚坚，兵不如楚利，人不如楚强。宋人畏楚如畏蛇蝎，君何恃以胜楚？”襄公曰：“楚兵甲有余，仁义不足。寡人兵甲不足，仁义有余。（不知前日劫盟时，何不以仁义脱祸？）昔武王虎贲三千，而胜殷亿万之众，惟仁义也。（又比到武王，越发是天外奇想。）以有道之君，而避无道之臣，寡人虽生不如死矣。”乃批战书之尾，约以十一月朔日，交战于泓阳。（泓水之南。）命建大旗一面于辂车，旗上写“仁义”二字。（若单只理会“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八字，则宋襄可称圣贤。但不知圣贤可是这等死法耳？）公孙固暗暗叫苦，私谓乐仆伊曰：“战主杀而言仁义，吾不知君之仁义何在也？天夺君魄矣，窃为危之！吾等必戒慎其事，毋致丧国足矣。”至期，公孙固未鸡鸣而起，请于襄公（子兹父），严阵以待。（既有仁义，又要严阵做什么？司马迂矣。）
且说楚将成得臣屯兵于泓水（河南柘＇音这＇城西北）之北，斗勃请“五鼓济师，（济，渡也。）防宋人先布阵以扼我。”得臣笑曰：“宋公专务迂阔，（他分明是仁义，你却说他迂阔，胡说。）全不知兵。（虽不知兵，却知仁义，比你强多哩。）吾早济早战，晚济晚战，何所惧哉？”天明，甲乘始陆续渡水。公孙固请于襄公曰：“楚兵天明始渡，其意甚轻我。今乘其半渡，突前击之，是吾以全军而制楚之半也。若令皆济，楚众我寡，恐不敌，奈何？”襄公（子兹父）指大旗曰：“汝见‘仁义’二字否？寡人堂堂之阵，岂有半济而击之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自有仁义二字作助兵神咒，急做甚也。）须臾，楚兵尽济。成得臣服琼弁，结玉缨；绣袍软甲，腰挂雕弓，手执长鞭，指挥军士，东西布阵，气宇昂昂，旁若无人。公孙固又请于襄公曰：“楚方布阵，尚未成列，急鼓之必乱。”襄公（子兹父）唾其面曰：“咄！汝贪一击之利，不顾万世之仁义耶？寡人堂堂之阵，岂有未成列而鼓之之理？”公孙固又暗暗叫苦。（这等叫苦，只是未知仁义二字之妙耳。）
楚兵阵势已成，人强马壮，漫山遍野，宋兵皆有惧色。襄公（子兹父）使军中发鼓，楚军中亦发鼓。襄公自挺长戈，带著公子荡、向訾守二将，及门官之众，（守门之官，领兵从驾。）催车直冲楚阵。得臣见来势凶猛，暗传号令，开了阵门，只放襄公一队车骑进来。（有了仁义，便不怕他不放进来。）公孙固随后赶上护驾，襄公已杀入阵内去了。只见一员上将挡住阵门，口口声声叫道：“有本事的快来决战！”那员将乃斗勃也。公孙固大怒，挺戟直刺斗勃，勃即举刀相迎。两下交战，未及二十合，宋将乐仆伊引军来到，斗勃微有著忙之意。恰好阵中又冲出一员上将蒍氏吕臣，接住乐仆伊厮杀。公孙固乘忙，觑个方便，拨开刀头，驰入楚军。斗勃提刀来赶，宋将华秀老又到，牵住斗勃，两对儿在阵前厮杀。公孙固在楚阵中，左冲右突。良久，望见东北角上甲士如林，围裹甚紧，疾驱赴之。正遇宋将向訾守，流血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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