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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湖泊(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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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青禹精神正好的时候,他却被逼着天天九点准时就寝,理由是「我可不想跟个猫熊眼过生生世世」;而每天早上青禹最多也只撑到陪他吃完早餐就不支倒床。两个人虽然过着同居的生活,但真正清醒着相处的时间,算算一天不过四个小时!
相爱的彼此不能同床共被的,而那死鬼又总是一副「你猴急什么啊我们时间多的是」的不怎么在乎的态度,常常让寇翎生出类似怨妇的心情。
唉,罢了。
又不是不知道,反正那张嘴注定就是永远说不出什么温柔体贴的好话,那样半冷不热的别扭性子想必也是定型不会再改了。
虽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表示,但守在那偏僻的深山里半个世纪,就为了等着甚至没给过一点承诺的自己,这样的在乎,远远超过那些能够用言语表达的在乎。
那样长的时间啊……
这个什么家事都要假手他人养尊处优惯了的大牌,这个看似冷漠却是最容易感到孤单寂寞的家伙,是怎么样独自在那月亮湖畔过日子的?
望着床上那像条毛毛虫般蜷曲着身子睡得正香甜的家伙,寇翎轻轻拨开了落在他前额的发丝,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那紧闭的薄薄眼皮、抚摸着密密的睫毛、挺挺的鼻子、微启的双唇,和那扎手的短短胡渣。
和有着十二岁未发育小男孩外表的自己相较之下,到底谁比较像个孩子……?
青禹的脸蛋摸起来像冰一样寒冷,但盈在寇翎心中满满的,是热热暖暖的心疼感觉。
「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鬼?」青禹摊着手掌上的东西,面色不善地质问寇翎道。
当然啦,被煮饭的欧巴桑用那种彷佛在看变态的警戒眼神瞪半天,任谁都会心情不好……
「呃……小花。」正确地说法,应该是一朵水钻小花发夹。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头上?」
「呃……自己长出来的吧……」总不好意思说是,我顺手拿它来夹住你不停掉下来的浏海,以免挡到我尽情欣赏你睡脸的视线吧……
「屁!上次是蝴蝶,这次是小花!满抽屉都是这些娘娘腔的玩意,你是不去招惹那些阿花就不爽啊?」
「喂,你一个老男鬼跟小女孩吃醋太难看了吧!」
而且这些小东西又不是他想收的……自从青禹为了身体一直都不很健康的他搬到了山下的小镇住后,街坊邻居几个小女孩,每次见到他这模样俊俏的小帅哥皮相,眼睛就呈爱心形状,各个使出浑身解数死缠打,不是送糖果巧克力就是送一些有的没有的小东西当定情物,好象巴不得立刻抢了人回家当丈夫那样……要是不收她们的礼物,她们还会立刻哭给你看……久而久之,寇翎满满抽屉都是这些小发夹小手帕小戒指等青禹口中「娘娘腔」的小玩意。
「难看?你把这玩意别在我头上就不难看啊?」青禹一点点也绝不承认自己会跟那些乳臭未干的小阿花吃醋。他只是……嗯,他只是常常在想怎样把寇翎藏起来最好全世界只有他祝青禹一个能看到那样。
「不难看啊……」如果不是那些胡渣碍事,青禹俊俊的瓜子脸盘配上那亮晶晶的小花其实还不错看……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你就跟阿毛和阿弟说早安吧。」
「你敢!」
「老子有不敢的事吗?」青禹耸耸肩一脸风凉的表情说道。
「……」
阿毛和阿弟是青禹收养的兔子,平日养在后院,导致寇翎从来不踏入后院,坚决和它们老死不相往来。前几天青禹喂完饲料时大概是忘了关上后院的纱门,结果阿弟阿毛好死不死跑到了寇翎的床上玩耍一番后就窝在寇翎的身边睡。隔天寇翎张开眼睛对上了阿毛的红眼睛,腿上感觉到了阿弟的毛绒……吓得他当场心脏发作了一次。
想起那天早上青禹忙着他吃药帮他揉胸口,一脸惊慌失措完全没了平日的冷静风凉,寇翎嘿嘿嘿地笑了出来。
「你才不敢……」
「你欠揍啊。」
「好啦好啦别吃醋了,本少爷弹琵琶给你听让祝兄您解解气。」
「弹给鬼听吧你。」
「你不就是鬼?」
「……我不想听行了吧。」
「那本少爷赏你香吻一个当作赔礼吧。」
说着寇翎攀上了坐在沙泼上青禹的大腿,双手揽住他的颈子,将自己那粉嫩的樱桃小嘴凑了上去……
这样大胆又顽皮的动作在寇翎上辈子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八成是因为当惯儿童所以连性子都有点儿童化了起来……
暖烘烘的唇覆着寒冷的唇,湿热的舌和冰冷的舌交缠推放。鬼的温度,人的温度,在这绵长深情的一吻之间全失了准,只知道彼此的胸口都因这个吻而燥热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高涨膨胀的热烈感情让心脏紧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寇翎真希望就这样和自己深爱的青禹不直吻下去,一直吻下去……
「又痛了?」望着脸色从潮红转为苍白,捂着胸口大力喘气的寇翎,青禹皱着眉头,胸口彷佛也跟着闷得发疼。
「还好。」寇翎摇摇头,好半天脸色才稍微恢复了点血色。抬起头望着青禹,手指头轻抚着青禹那双还残留着他的湿润的双唇,心中留恋不巳。
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才能像从前那样,尽情地在彼此的身上得到满足?
「干嘛一脸思春样?」
「哪有……青禹,你变了。」
「嗯?」
「你以前都很主动的,我是说我投胎之前的时候。」
「嗯……毕竟我没恋童癖。」
「奶奶的!刚刚是谁把舌头伸进来的?!」寇翎激动地破口大骂道。
「嗯?我正想说,你嘴巴里怎么有巧克力的味道?谁准你偷吃巧克力了?」
「呃……」本来还理直气壮的寇翎被青禹话题一转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想跟个满口烂牙的家伙接吻生生世世,去刷牙。」
「……」还想辩解什么,不过违背约定偷吃糖果的确是自己理亏,巳经出现蛀牙问题也的确是自己爱偷吃甜食的错……
寇翎只好乖乖地从青禹的大腿爬起来,往浴室走去。
「喂,那个不准挑起来,吃进去。这个多吃一些,还有这个。」
根本不需要吃饭的死鬼,拿着双筷子坐在那指挥东指挥西的,三不五时干脆亲自服务,苦着了那个胃口小而面前的饭碗却彷佛堆满永远吃不完的食物的少年。
「拜托……我的老爷,你是在喂猪啊!」
「猪!你配吗?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排骨精的模样。你要我压着这种身材生生世世?开玩笑!那我还不如抱充气娃娃。」
「你……本少爷的发育期还没到,你又知道哪天搞不好这身子一长起来又高又壮,到时候看看是谁压谁生生世世!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
「啧啧,你想太多了。不要说是上辈子,你就算再投胎个五百次也是注定要被我压的。」
「哪来的说法?!」
「你生来死去都是个受,懂吗。」
「放!屁!」
***
六岁的那年,寇翎虽然从琵琶教授那得到了青禹还在等着他的证明,但也从六岁那年,装着这个灵魂的佑凡的身体开始出现了毛病。
虽然在投胎之前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个身体只能用二十年的短命产品,但在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时,寇翎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是因为那剧烈的疼痛让他感到恐惧。喝下剧毒的疼痛,被阳光伤害的疼痛……和那些就连脱胎换骨之后都无法忘却的感觉相较之下,这颗生病心脏的疼是那样微不足道……
只是寇翎却害怕这副小小的血肉之躯,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那随时都可能突发的病情?「夭寿」、「折寿」之的词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如果今生不能回到青禹身边,就怕下一世再也没机会了。
于是他很小心很乖地听医生的话,听父母的话,该吃什么药该作什么治疗让怎么保养,每一样他都谨记在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至少,一定要撑到见着青禹的那天。
只是长期身体不好,加上年纪幼小,他始终没辨法找到机离开那个家,独自远行到那遥远的山中。
于是,拖着不健康的病弱身体,带着一天比一天深切的思念,寇翎踏入了小学校园,成了国小一年级的新生。
寇翎的小学生活很简单,不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就是拿出书包里那本不知道巳经被他翻了几千几百次的那本书来看。他不想听台上的老师讲课,对于各类的活动课程参与度也很低。当然,跟班上的小朋友也是几乎没能有什么互动,毕竟他和他们年纪相差太多了,不知道相隔了多少代中间的沟深不可测,根本互动不起来。
他的导师曾经对于他的上课发呆行为采取惩罚手段,不过在发现这招完全没效果,这个孩子连罚站在那都可以发呆之后,也只好放弃。至于上课看课外书的行为,也在一次没收书本事件导致寇翎又急又怒到心脏病发作之后,也渐渐地被视而不见了。
至少这个小孩除了体育之外各方面的成绩都优秀异常,身为老师总是没有理由为难功课好的学生。
后导师找了他父母到学校,跟这对夫妻说出她观察的结论:他们的儿子可能是个自闭症儿童。
后来某天寇翎在报纸副刊上看到一篇自闭儿童相关的文章,上面写到自闭儿童的特征,像是缺乏社交和与人沟通的能力、固着性的兴趣和行为、在某些领域上有优异的表现……等等,寇翎实在无法否认自己的行为还真的挺符合上面所说的特征。
于是他曾经很认真地想着,也许某些自闭症的小朋友是因为身体里装着有上辈子记忆的灵魂才搞自闭的……
不过后来想想可能性也不高,命牌不是随便就换,孟婆汤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人代喝的,他的行为已经严重地违反了轮回的规矩……也许下辈子投胎时,这些事情都被拿出来算总帐,也许因此会得到什么报应。
但这些也许都不会成立。
没有下辈子……绝对不会有了!
他要在这一辈子回到月亮湖,当一个永不得超生的鬼,永远陪着那个家伙。
自闭的小学生涯过了两年,后来因为父亲调职的缘故,举家搬到了另一个县市去。不在乎老邻居们,不留恋班上的同学……对这一世的一切,有时候他会感到有些歉意。没有留恋,没有感情,他只把这个身体当作暂时驻足的容器,只把这个人生当作过来客来活,说穿了,他是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吧……
「小佑,怎么了?你不喜欢搬家是不是?」坐在车子助手席的母亲听见他的叹气声,转过头来关心地看着他。
「没有。」把视线移到了车窗外,看这个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陌生的建筑陌生的街景……明明这应该是个陌生的地方,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彷佛他曾经来到这个地方过……
他把脸靠近窗边,努力地从窗外的景色中想找些什么线索,路和路的排列,建筑物的排列,路边的高大阿勃勒树……
「咦……?」他来过,他确实到过这个地方!他记得那些树,也曾经站在那个路口等过红绿灯,虽然灯号全换了,路边的商家也都不认识了……
也不管车子还塞车卡在车流中,寇翎突然打开车门跳下车,直直往某个方向奔去。
「小佑?!」母亲被儿子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心脏有毛病的儿子那样奔跑着,更是惊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先停了,连忙拉开车门也跟着追了上去。
不停地跑啊跑啊,在陌生的路上凭着不陌生的熟悉觉跑着,最后在一栋大楼前方。
「小佑,你怎么搞的?!怎么可以这样跑!心脏又痛了吗?快吃药!」母亲连忙从皮包掏出随身携带的药,扶起按着胸口蹲在地上的儿子喂他吃药。
「好点没?好点没?」连父亲都随便把车停在路边,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焦急的两夫妻围着脸色死灰看起来随时都要昏过去的儿子,引起了路人的侧目。
「……大卖场……」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建筑物,寇翎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
「什么大卖场?」
「这里应该是大卖场的……本来有大卖场……」
那个从前他常常和青禹一起来购物的大卖场……不会记错的!他记得第一次来到卖场的情形,还记往后无数次两个人一起来这买泡面、买家电、买民生必需品的情形,就那台该死的冰箱也是两个人一起来这里挑选的。尽管青禹每次都是一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勉强样,尽管青禹每次都说因为要监视他以防他偷跑所以才跟来的,尽管青禹总是抱怨同样的东西干嘛出那么多品牌烦麻死了……尽管如此,寇翎却记得很清楚常常采买完毕后,青禹会用很没诚意的语气问他:「你有没有想要吃啥?想吃就自己去卖省得阿南家伙又说我虐待你。」
片段琐碎的记忆一幕幕地展开来,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可是眼前的建筑物却完全不是当年的那间大卖场。那间四层楼的建筑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就算仰着头也算不清楚到底有几层楼的摩天大厦;卖场也不在这了,竖在摩天大厦前的巨碑上显示着这栋大楼是属于一家金融业财团所有。
「小佑!你到底怎么了?」
「……」
没听见父母的质问,呆站在那的寇翎只听见一阵风在大楼与大楼穿梭的呼呼声,呼呼的风将街边种植的金黄色的阿勃勒吹飞了满天,在炎炎日照下看起来像下起了金黄色的雨那样。
「阿勃勒树开花的时候,风吹来时就像在下黄金雨。」
「真的?咱山上没看过这种植物!那什么时候可以看到黄金雨?」
「夏天出太阳的时候,所以你别妄想了。」
青禹,你说的黄金雨,我看到了。
可是我却没办法将这充满阳光气息的金色美丽,传达给留在深紫色幽暗湖畔的你。
***
「什么?!」
「整修房子,还有缴水电费。」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寇翎也不管自己赤裸着全身,哗啦的一声从温泉水站起来吼道。
「我说整修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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