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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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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底如镜,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那大抵相当于一种,绝望来临之前的,自暴自弃与自我放纵。
  这样做,完全无关乎情。
  只是因为痛苦,以及无处投递的怨怼。
  还有在无数的日夜里,在漫无天日的回忆侵蚀中抽生出的寂寞与深深的怨恨。
  一直以来,用意志克制着一切的人,才会在内心深处,渴求着真正的恣意轻狂。
  他怎能不了解。
  这只是一个荒唐的游戏,不需什么投与取,舍与求。
  离开这座后山,便什么也不是。
  但是,却有从心叶中剜出的痛楚,袭上眉间。
  宣于静央专注地,就像面对着真正的恋人一样,深情地拥他吻他,爱抚着他的身子,攫取着他的体温,却不知对方的心底,漫出了阵阵刺痛。
  那种抽搐所牵出的痛楚令人无法忍耐,辛垣焕将他扳开,深深颦眉,嵌他入眼底:“长公子……这样做你会开心吗?”
  宣于静央缓缓回过神,那笑容,生硬得让辛垣焕觉得有些陌生。
  他笑着,奇异,而目光涣散。
  “你若真心希望我开心……现在就该……把我当成自己所爱的人。”
  辛垣焕忧郁地看着他,音调低沉:“……这是命令吗,长公子?”
  “呵……”
  宣于静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靠近了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轻缓地,从朱色的唇边吐出了一个字:“……是。”
  “既如此……”辛垣焕的眼神渐次黯淡下去,其后,他缓缓回道,“臣明白了。”
  长空之中,俄然有雪轻扬而降,盈盈若羽,须臾,便纷纷扬扬地缭乱了视觉,洒满眼眶。
  翼然而立的红亭之中,有两个身影正紧紧纠缠,难解难分。
  一个无端的游戏,造就了一场虚假的温柔,一次无稽的沦陷。
  激烈的拥吻,从指间生出了温暖的错觉。
  难解的唇舌纠缠,以及隔着衣物的恣意抚摸,体温的交叠,令斜倚在柱上的宣于静央渐渐急促了呼吸。
  辛垣焕吻着他的侧颊,随后咬到耳根,后又袭上了他颀长的颈脖。
  宣于静央情难自恃,低头捧起他俊秀的面颊,不停地吮吸着他温软的唇。
  然后他依然不自觉地,情动地去咬他的上唇。
  呼吸急促地拍在彼此的面颊上。
  辛垣焕淡淡睁开了眼。
  情悸之中,他的眼,依然泛着冷而静默的光。
  他很清楚,在上唇那个还残留着当日宣于静央指尖温度的地方,是那个叫做青的男人,唇上的痣所在的位置。
  两年之前,当青还活着的时候,甚至当他辛垣焕还远远没有出现在宣于静央眼中之前,也许长公子就时常这样,深情地吻着那个俊美而纤细的人,小心翼翼地咬着他胭脂色的上唇。
  辛垣焕仔细地看着眼前专注的男子。
  他想起了五年前,宴席之外的月色之下,他所看到的场景。
  那时的宣于静央与青拥吻着,欢欣而甜蜜地笑,蹑住了足下斑驳的树影,甚至没有觉察到伫足在月光中,那一隅的他的眼光。
  突然,辛垣焕的眼神凝成了薄冰。
  有些恨意莫可名状,自己都不知从何而生。
  谁都不是谁的替身。
  纵是自暴自弃,那个死去的人,又与他何干?更何况,他们本无半分相似。
  他本就有着极强的自尊。他从不涉足注定失败的游戏。
  于是辛垣焕翕合唇角,咬着眉眼之间一点不敬的锋芒,对他说道:“长公子,请分清楚……臣是辛垣焕,不是青。”
  方说完,未及对方反应,他便狠狠咬住了怀中之人的唇。
  辛垣焕泄恨似的狠狠咬着他,他芬芳的唇,他柔软的舌,不留一点怜惜。
  “唔……不……”宣于静央痛得四下躲避,然而无济于事。在侵略性的撕咬之中,他只觉自己的舌尖染上了血丝的腥咸。
  宣于静央的唇角被他咬出了血。
  “住手……焕,很疼……!”
  宣于静央奋力推开他时,看到了那终于停下的,颦眉望着自己的他。
  辛垣焕的情感无法辨识。他面中无色,眼却极冷,而那唇角,也被宣于静央的血染红了寸毫。
  两个人对望着,喘息许久未歇。
  良久,却都有些恢复了理智。
  “你……生气了?”宣于静央微微扬眼,小心翼翼地问他,然后伸手轻柔地抚摸他无色的脸颊。
  “……不敢。”他分明还含着愠然的情绪,眼中坠着明显的冷漠。
  宣于静央移动手指,想替他抹去唇角的那一点绯红。
  他那时抵触,对方手指方触到唇角,他便俄然偏头避去。
  宣于静央睁大了眼,手停在了那里。
  在相识的五年之中,眼前的这个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曾对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的不满与不敬。
  “……当真生气了罢?”宣于静央颦眉而笑,忧郁地看着他。
  辛垣焕没有说话。
  “……我是无意的,我没想把你当成他。”
  “长公子,你我既无情爱,还是不要做这风月之事为好。长公子是尊贵之人,臣又怎能污了长公子的身子?”
  宣于静央看着辛垣焕淡漠的神态,听着他的唇角流出了有些寒冷的言辞,沉音半晌,其后说道:“虽无情爱,但连假装……都不可以?”
  闻者从心底抽出了一缕苦涩的笑:“为何要假装?”
  “……因为我想安慰我自己,告诉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与我两情相悦的人,”宣于静央苦笑了起来,“然而你却连安慰我,都不肯。”
  辛垣焕愣了一下。
  抬眼时,他看到对方轻轻拉紧凌乱的衣襟,遮住了锁骨之上绯色的痕迹。他用右手修长的手指掩住了紧闭的双眼与锁住的眉。
  那容色太过忧戚。
  辛垣焕心中有痛。
  他自己清楚,他见不得他那种伤心得一无是处的样子。
  于是他轻轻伸过手,将宣于静央白皙的左手牵了过来,尔后闭眼,轻柔地去吻他纤细的手指。
  那种吻很安静,也很温柔。
  仿佛怕是折了手中挽起的花枝,像是在用朱唇去轻轻采撷零落的花瓣。没有一丝欲望,只有万分的爱怜与痛惜。
  宣于静央重新睁开了眼。
  目光交汇的时候,他看到了辛垣焕不再冷淡的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儒雅的忧郁。
  “长公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宣于静央停了片刻,之后不屑地笑了起来。他咂唇,满盛着忧伤:“这话实在令我……难以取信。”
  不在他意料之中地,辛垣焕忽而吻了吻他的眼角,然后,又爱怜地吻上了他的额头。
  他轻柔地抱住他,像是在怀中收拢着珍贵的物件,那物件珍贵而易碎。
  这与他此前的暴戾,截然不同。
  “自暴自弃,并不是你的做法……长公子必会遇到两情相悦之人。”
  “……在哪里?”
  “……”
  “你说在哪里?”
  “并不知……如今在哪里,”抑制着内心的情愫,辛垣焕平静地回答,“只是今后,必定会在长公子心里。”
  宣于静央淡而忧伤地笑。
  “焕,我不信,”他笑着摇头,“我第一次不相信你说的话。”
  辛垣焕颦眉,然后将手轻轻按在了宣于静央的心口上:“会有的,今后必定会有人……住在长公子心上。”
  宣于静央没有再说话。
  他轻轻展开雪色的长袖,回应着他的怀抱,并且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焕……若是……”他低低地笑着,声音断断续续,难以识辨“那人若能是你……多好。”
  辛垣焕倏地愣住。
  他霎时无法措置自己空白的思想,只听得耳畔那温雅却忧郁的笑声正淡淡地洒着:“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我突然在想,若能是你,多好。至少你值得信任,至少你可以依靠。”
  辛垣焕努力平稳着呼吸,听他在自己耳畔,自语自语似的说道:“我喜欢的东西……根本捉不住……就算曾经真切地捧在手里拥在怀里,也会突然就失去了。所以我看似光鲜,实则……什么都没得到过。”
  “焕,你若能一直陪我……哪怕我们什么都不是,也好。如今我身边……除了宴,再无一人可说心里话。” 
  然后那公子抱住他的双臂又紧了紧。
  那个清傲冷峻的长发男子,一瞬忧戚了神色。
  “可惜……”他难得地,有些不平稳地翕合着唇角,“可惜臣不可能一直陪着长公子。”
  “为何?”
  “臣来宫中,只留数月。一旦长公子成婚……”
  “我给你令牌,你可随时来宫中看我。”
  他顿生踌躇。
  宣于静央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凝眉道:“……你不愿?”
  “不……”
  “我不会害你,也不需你做任何事,你我只是主仆。我只望你闲暇时能到我身边来,说几句话也好,饮几盏茶也罢,如是而已……”其后他又问,“如何?”
  辛垣焕轻轻触了触眼睫。
  有奇异的念想自心间滑过,好似一翅羽翼划过波心,似是锐利,却又温柔。
  他最终微微颔首。
  宣于静央温雅如玉地笑了起来。
  最后那个在落雪之中淡然如月的男子轻声在他耳畔说:“在假扮恋人的今日……吻我最后一次吧。下山之后,你我在这里做过的事……不要记得。但要记得……今后相伴的约定。”
  远处雪色枯荣,天地一片清冷。
  白雪飘坠,纷纷扬扬,看着,分外清苦。
  两人持续着绵长而温柔的吻。
  有无数的语言,正踟蹰在辛垣焕的心底,那是他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的,他真实的念想。
  但他想了想,却又住了。永远都是住了。
  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有些话,只能藏一辈子。
  一旦得见天日,兴许便是,万劫不复。
  他心底尽是虚空,时而,却又搅出几乎乱了方寸的苦涩。
  唇舌纠缠,交相追逐。他明知这是不可指触的虚假,挣扎过后,却还是在那一刻,心甘情愿地放任自己,投入其中。
  而后却兀自,在心里,缓而沉地对自己说着:辛垣焕,你疯了,你当真疯了。
  你本无情,又奈何,要做有心之事。
  
  
  
  第42章 夜游(一)
  夜色如绸,街灯如昼。
  都城的街市中,宝马香车满径而行。
  冰雪未化,透过灯火的渲染,景致玉琢似的玲珑剔透。行走于街道之上,间或会逢着夹杂在空气中的一点清幽的腊梅香。
  锦衣貂裘,亦未完全阻隔点在身畔的料峭寒意。
  鲤和公子宴在人潮拥挤的道路上并肩而行。
  白衣的少年容颜精致,眼神疏离,紧紧随着身边那个英挺的贵族男子。那时,少年看到了不远处的河道上,泛起的盏盏细小火光。
  “公子,那是……?河流之上怎会有那么多静止的火光?”他轻抬纤指,出言相问。
  宣于宴抬眼而望,然后笑道:“河道结冰,不少人在上边放了灯笼而已。”
  “灯笼?”
  “细小的灯笼,不过手掌那么大。这是习俗,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鲤摇头,认真地看着他。
  想起他的生长环境,宣于宴无奈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我湛国以火为宗,你总是知道的。”
  “是的。”
  “所以火夜是以火为祭祀,祈求来年国运,而在冬日结冰的河道上放置细小的灯笼,则是民间在祈求早日春暖花开啊。”他笑。
  于是鲤认真地点头:“原来如此。”
  “但也不止是这样。”宣于宴说着,指向远处的一棵树。
  离得太远,鲤只能依稀见着树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又是……?”他问。
  “想知道?”宣于宴明亮地笑了一瞬,撩起唇角的同时拉住了他的手,“那么,我带你过去吧。”
  那是一株硕大的古树,不知需要几人合抱。
  古榕繁茂的枝叶在寒冷的冬季中,依然恣意伸展,身姿婆娑。
  根须从横着的树枝上垂下,逶迤于地面,便又落地生根。那衍生出的枝条交错纵横,晃似崎岖的手纹,难解难分,生生不灭。
  在枝叶较低处,垂着许多系上去的细小灯笼,大不过一个手掌,一点点的火光犹如天空中的星辰,密密地织出冬夜的锦绣,远远地辉映着河岸闪烁如萤火的光点,映着如花朵一般合拢了暮色的长空。
  精致的灯笼满目地垂着,每盏灯火之下,悬着一枚细线连着的纸片,上面镌着的,尽是红男绿女的姓名。
  鲤仰首望着垂在树下的星火,各色的灯笼使得视觉分外缭乱,场景宛如织锦般鲜明。
  画面背景之上,还衬着玄色的天空中,一轮玉盘似的明月。
  这时他低下头,向身边的人问去:“公子,那些名字是……”
  正这么说着,回身望了一周,却不见宣于宴的踪迹。
  诧异之时只听一个带笑的声音牵着足音从身后传来:“这里。”
  他回首,看到了手中提着一盏精致华灯的公子宴。
  “公子,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鲤觉得有趣,轻声问道。
  “一路上有不少买灯笼的商贩,你没看见?”
  鲤没说话,淡然而笑。
  他见烛火从油纸面上透了出来,照亮了在细骨上犹自浅翔着的一尾红鲤。
  他拾起垂在灯下的纸片,却见公子宴那镌着英气的字迹在纸上游离,延生出泛香的墨痕。
  纸上写着的是一个人的名字:祁锦鳞。
  鲤的睫羽倏地一绽,正要抬头问他蕴于其中的内涵,却见公子宴提着灯笼走到了灯火较为稀疏的树枝旁。
  “鲤,你说挂哪里好?这里如何?再高我可挂不了。”他回首嬉笑。
  “便由公子。”
  于是他见宣于宴携着温和的笑意,小心翼翼地将写着他名字的灯笼挂在了树枝上。
  他见他的名字,在一尾游鱼之下,因四处灯火的渲染与跳动而微微轻颤。
  他随到他身畔,轻启朱唇:“公子,为何要在树上挂灯笼,而且写上人的名字?这有什么说法?”
  “在这棵树上挂灯笼,必须是月圆之时。用月圆象征天空、圆满,天长之意。榕树根植于地,根须落下更与土地纠缠,地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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