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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血-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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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白四维那满怀期待的话语,白子新一愣,沉默片刻后,便对白四维说道。

“六爷,俺,俺想和你说件事!”

浓稠的小米稀饭在碗里头静成了浆,往年这插根筷子都不倒的稀饭,白四维连想都不敢想,而这会他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坐在那半截木桩上,叭叭的吸着旱烟。

“爹,你这是咋了?咋不吃饭了?”

白满屯瞧着他爹,寻思着他爹这是咋了,往常拾粪回来,这小米稀饭可是能喝两大碗,这现在家里又不像往年那般揭不开锅。

“爹,想啥那?”

瞧着儿子,打从三岁那年他娘没了,这二十年,一个光棍汉子操大一个孩子容易吗?眼瞅着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可……

“刚才在田里头碰着社长了,”

然后白四维把社长和自己说的事道了出来。

“……这专员要办啥常备民团,和那啥民团不一样,就是过去当兵吃粮的,月月有饷钱,住在营里头……”

若是搁过去,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了,去当兵吃粮,倒也没啥,反正啥粮都是吃,可现在,瞧着这破落的家,想着没准再过几个月,就能住上大瓦房,白四维却怎么也情愿,更何况,他就这一个儿子,他还要抱孙子,还要……

“爹,俺记得,大家伙不都说,咱邯彰的老百姓能过上现在这日子,多亏了专员!”

可不是,若不是专员去年办了合作社,给他派了红衣裳种子,还办了民团,修了水渠,今年的麦子能打这么多,就他租的那孬地,至多也就能打百十斤麦子,可现在那一亩地可都打足了六百斤。

还有现在这棉花,这合作社,一桩桩一件件,可都不是专员的好,这好日子是过上了,人,人……人不能忘本啊!

“在民团上的时候,队长说,若是日本人打来了,杀咱的人,抢咱的粮,再好的日子,也过不好……”

听了这话白四维便不再做声,直到一袋烟吸完后,他才嗑掉烟锅里的烟灰,然后看着儿子默默的起了身,朝屋子里走去。

“满屯,你去和社长说,验兵的时候,算你一个!”

进了屋子,白四维便再一次他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用灰布做的油腻的小荷包,数了数里面装的钱。里面有几张“合作券”还有几个铜板。他打算那天早上从集里带回点肉回来,顺道再从合作社换回些白面。

“这几天得让满屯吃好……”

心里这般想着,白四维便收起一个布袋出了家,然后沿着村口的小路往集上走着,而当他经过村口的时候,却瞧着合作社那边,早就站满了人,一个庄子,不对,社里的后生都挤在那,个个脸上都带着喜色。

没走几步,白四维便瞧着社里本家的老四,手背在身后拿着烟袋,和他一样朝着乡集的方向走着。

“他四叔,你这是干啥去!”

“干啥?还能干啥?”

本家老四头眯眼睛道出这句话来,然后脚顿了顿,待白四维赶上他时,方才跟着白四维朝前走着。

“老六,刚才看着你家四维了!”

“嗯!”

“你家四维,咱全社就数他最壮实,到时候,肯定能验上,验上了,跟他讲……别丢咱白家的人。”

“啥?”

白四维顿时恼了,他说的是啥话?

“啥你个熊……”

嚷骂着,本家老四继续朝前走着,而白四维则跟着他,一边走一边嚷问道。

“老四,你说啥那,啥叫别丢咱白家的人……”

“就是给咱社里争脸面!”

第三百七十九章国之国民

敲锣打鼓声和鞭炮声,一大清早,就让大王庄热闹了起来,在村口,一辆铁**车早早的就停好了,这大车是庄里的地主王朴仁家人的,赶车的是他家的长工,四十几岁的长工这会穿着一身灰布军装,手里拿着赶车的鞭子满面憨状的瞧着远处的东家,而王朴仁则站在远处,面无表情的瞧着庄口的热闹劲。

他的眼睛偶尔会把视线投向那铁**车上的两个白布幡,那白布幡上一面上写着“精忠报国”一面上写着“贺大王庄王家五壮士从军”。

“爹,俺这就走了,就这样了。”

戴着光荣花的王立秋坐在大车上对着王老三笑着,他们一个庄子就只征选了五个常备兵,他是其中之一。

“等那个啥训练结束了,别忘记了回来成亲!”

在车边的王老三特意叮嘱着,就在半个月前,媒人搁邻庄给立秋说了房媳妇,原本就准备等秋忙后就成亲来着,可谁曾想这公署要征兵,老大和老二都是那个啥兵龄期,验兵的时候,老大验上了常备,老二验上了续备,排到了第四期,那是明年的事儿。

“嗯,到时候,让俺媳妇多少几个大胖小子!”

嚷喊着,王立秋瞧着远处瞧去,可不是,那李家的姑娘就站在远处的大树下和几个村里的闺女不知道在说着啥,许是她听着了自己的话,脸一红头一扭,人便躲到了大树后头。

“爹,还有啥说的,就说吧。”

王老三看了立秋一眼,看见他胸前的大红花不住地跳跃。衬在那绿色的军装上,红花显得格外鲜艳,把儿子的脸都映红了。

瞧着儿子脸上的高兴劲,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一阵阵的发堵,长长地喘了几口气。

“这地里头的活,有春山那!”

“嗯,俺知道!”

“到了队伍里头,给咱村里争脸。”

争脸,许是各个庄子里头都较着劲,与续备兵就服三个月的役不同,这常备兵的名额金贵的很,一个村子百十号人,才只能选出来几个,那可是要服三年的役,虽说一个月才几块钱的饷钱,可在村子里的老少爷们眼里头,他们看的不是钱,看的是感专员的恩,再说这当兵,就像专员说的那样,是为他们自己,这年月,没兵保着,日子过不着好。

“嗯。”立秋又应着。

“给祖上争脸。”

“嗯。”

“咱王家,出身齐国田家,以王为姓,田横就是咱王家的祖宗。”

“老早就听讲过啦。”

“这保长说,北头不太平,日本鬼子没准那天就打过来了。”

“早知道了,民团上天天都讲。”

“没准要是打起来,你们能开上去。”

“开上去就打,打他个狗日的小日本。”

“嗯,要精忠报国。”

“嗯。”

“像岳飞。”

“嗯。”

“不能当孬种!”

“嗯,像田横。”

“当年义和团练拳那会,你爷爷出拳练,操着大刀在保定和洋鬼子打,枪子儿打掉了辫子,没眨眨眼儿。”

“爷爷英雄孙好汉。”

立秋笑了,笑得很是灿烂,瞧着旁人时,脸上更是得意,这邯彰百万民团,一共才选出一万常备兵,个个都是百里挑一汉子。

披红挂彩的大车,一辆辆的在乡公所聚集着,在乡公所周围一早就贴满了标语。

“父招子来兄招弟,保家卫国把兵当,卫土之责人人有!”

那标语写的直白,瞧着那墙上的标语,再瞧着那一个个披红挂彩的新兵,韩小武很难把他们和他印象中的当兵联系在一起,别说是他,就是那些从新一军转到常备民团的老兵,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同样傻了眼。

“龟儿子的,这是去当女婿,还是去当兵啊!”

可不是嘛,一个个披着红,挂着彩,坐着大车过来的,更有甚者,还有骑着大马,一路跨马游街过来的。

“啧、啧……”

天在一个新兵的身边转了圈,瞧着那人胸前佩着的大红花还有那红绸,只见那红布上写着“国民兵役常备兵、一人参军全家荣!”,这句话只让他一阵称奇。

“妈了个八子,这邯彰的老百姓,可真他娘的疯劲了!”

可不是疯了劲,不是疯了劲,那能像是迎女婿、娶媳妇似的送兵,而置身于其中,大岛庆一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就在他的商社对面的旅馆,此时正在举行着欢送会,在店门两侧十数名店员和妇人手中拿着国旗,而一名穿着军装,戴着红花的青年,则站在那大声说着。

“请东家、四邻放心,我李宝山参军服役,保证服从长官命令,临战时,定奋勇杀敌、誓死报国……”

简单的话语,看着人群中手持的一面面并不大的国旗,再看着那高达数尺的布幡,望着布上书写着“贺李宝山从军行”以及诸如“精忠报国”、“奋勇当先”之类的字样,在这一瞬间,他只感觉到一种画面的重叠,和大岛记忆中的一些画面重叠着,而此时,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回到日本的错觉。

“怎么会这样?”

在商社二楼的窗边,望着窗外那些披着红花的中国征召兵,大岛不断的在唇边喃语着,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在中国生活了十几年,他早就习惯看到征兵者在集市上搭起一个台子,然后烧上一大锅米饭、一大锅肥肉。

树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

吃粮,才是中国人当兵的原因,在中国士兵的地位是低下的,当兵只是为了吃粮,他们不知道何为国家,不知何为义务,更不会有任何使命之感,而现在,为什么他们会表现的如此亢奋,为什么?

在大岛的心中浮现出无数个为什么,并为之警惕的时候,同样在邯郸城内,在民团司令部内,那些职业军官们的心中同样浮现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民众会勇跃从军?

“为什么?”

几乎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这么一个问题,在过去的几天中,王庚曾前往新兵营中去观察过,也曾亲自去过县、乡的新兵集结站,可看得却多,他越觉的疑惑,在军队中服役的经验告诉他。

与西方军人的义务与责任不同,中国士兵不过是把过去扛长打短时的那种雇佣道德搬到军队,像为人佣工一样,视待遇的好坏,定出力的大小,如果酬劳足够多,玩命也不是不可能,再要么是靠着那种厚饷养兵所带来的效忠报恩意识以及士兵间的信义支撑,可此时,那些新征兵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却远超过他的意料,远非过去所见到的那种,当兵不过只是一种营生。

反倒让他看到国民意识在专员的觉醒。

“为什么?”

面对着司令部内一张张似有些疑惑的脸,管明棠显得有些得意,尽管在最初时,他也曾惊讶非常,先前他所惊讶的是报名应征的人数之多,而后来惊讶的却是他们表现出来那种热情,尽管其中也有那些刚刚走出课棠的乡村建设人员的鼓动,但民众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却远超过他的想象。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

看着王庚、李谟焌等人,管明棠神情凝重的说道。

“因为这里与其它地方不同!”

凝重中带着一丝得意,管明棠有足够的理由去得意,因为不过只用了十个月,他便改变了专区四百五十万民众的生活,甚至改变了他们的思想。

“许多人都曾对老百姓说过,在一个现代国家中,个人必须无私服务于国家,可是他却从没有告诉过老百姓,国家会反过来为个人提供庇护,让个人获得真正的尊严,让个人可以享有美好的生活,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在中国,政府视百姓为任取取之的羔羊,在这种情况下,当兵,只不过他们的营生,一个政府压根不在乎你的国度,凭什么要求居住于此的人们要有国民意识,凭什么要求他们无私付出?”

接连几个问题之后,管明棠站起身,走到民团司令部的小院内,熟练的拿起火机点燃一根香烟,而后深吸一口烟,双手抱于胸前望着天空中的浮云说道。

“在过去的十个月中,专区政府在做什么?我在办民团、在整顿地方治安,在减租、在降息,在兴修水利,在推广良种,在通过成立合作社尽可能保障老百姓的利益,千方百计的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维护民众的利益……”

右手夹着香烟,管明棠朝着远处点了一下。

“所以,这里的老百姓,打心眼里认同我这个政府,他们之所勇跃参军,是因为,他们认同我,认同政府,愿意为这个政府服务,更为重要的是……”

回头看着办公室内沉思的众人,管明棠收起心间的得意,语气变得凝重而不失威严。

“他们愿意为保卫这片土地,和他们现在的生活而战,责任,只有在我们尽到自己的责任时,才能要求他们回报责任,好了!”

收起话语,环视着室内的军官们,管明棠的语气越显凝重,

“现在,我把这一批中国最优秀的士兵交给你们,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够训练出中国优秀军队!这,是你们的责任!”

第三百八十章爱就爱的狂热

责任!

当火车“咣铛、咣铛”的驶入邯郸火车站的时候,坐在火车上,陈国玱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这两个字。

责任。

在过去的几个年间,他一直在武汉的一家洋行中任职,而就在一个月前,他接到老同学,准确的来说是清华留美预备校乙丑级校友的一封信,写信的是李直民,两人在清华时虽有所接触,但却谈不上友谊,至多只是相互熟悉,赴美后便没有任何联系,可这一封信,却让他足足考虑了整整一个月。

“中国以积贫、积弱之国,欲实现御敌卫国之目标,必须不择一切之手段……”

四年前,“九。一八”事变后,当时刚从伦敦大学取得化工硕士学位回国,正在四处寻找工作的他,激于一时气愤而发表了那篇文章,结果文章不仅未获得认同,更引得学界的一致批评,认为他过于不择手段,其言论过于偏激。

“一名科学家在战争时期属于自己的祖国,在和平时期才属于全人类。”作为辩解,他曾在于《化学世界》等杂志上,发表文章为自己辩解,并引用了德国化学家弗里茨·哈伯,那位发明了固氮法,同样也是大规模使用毒气战即“化学战”设想的天才化学家的辩解,但是他的辩解却并没有收到任何成效,甚至连同先前同意他前去任教的大学,亦因他过于“偏激”而拒绝了他的任教申请。

从那之后,他不得不在洋行中任职,对于先后获亚克朗大学化工学士学位,并于伦敦大学化工硕士学位的陈国玱来说,这种遭遇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打击。

“爱国就要爱的狂热!”

狂热与偏激有错吗?

在过去的四年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国玱都会思索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自己没有任何错误,而错误的是其它人,他们从来没有明白一个道理。

“对于弱国而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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