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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闲情总是君-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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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樵正想赞一句好茶,只听旁边人道:“听说此次堂会所供茶叶皆是玉茶居所出,方才试过,果然不是凡品,这玉茶居当真大手笔啊!”
一听“玉茶居”,江晚樵当下便觉得嘴里不是滋味,放下茶盏,便想离去。
“晚樵。”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一看玉茶居的少公子驾到,方才几人忙围上前去,拱手的拱手,寒暄的寒暄,问长问短,好不热闹。
眼看着陆其双被人困在一旁离不得身,却眼巴巴地瞅着江晚樵,一脸求助的模样。
江晚樵冷眼瞧了几眼,潇洒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冲突
此次商会是在京城颇负盛名的半月山庄举行,半月山庄远离闹市,深处郊外,在青山之下秀水之滨,辟地筑屋,庄外山水绮丽,绿意重重,庄内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远离熙熙攘攘的前厅,江晚樵独自一人朝后花园走去,此时尚值初春,院内冰雪消融,虽无繁花锦簇绿影扶疏,满庭的枝桠却也染上了浅嫩的绿色,看得叫人心喜。
半月山庄依傍着群山,后花园直通山间,江晚樵便在这闲情逸致中不知不觉地朝密林里走去……
树林里没什么人为的痕迹,树木茂密难行,而空气却异常清新,许是雪水融化的缘故,脚下落叶堆积,土壤松软,更是寸步难行,怕再走下去便要污了鞋袜,江晚樵准备掉头离开。
“喂!小心!”突然有人在身后大喝一声,江晚樵还未扭头,只觉脖颈一凉,随即一阵刺痛传来。
“小心!别动!”江晚樵定住身形,却感觉肩膀处一阵滑腻,随即一双手“唰”地伸过来,赫然从他衣领内拎起一条寸余长的小蛇。
事情发生不过数秒之间,江晚樵尚未感觉到害怕,在看到施救之人面孔时,却大吃一惊。
“其双?你怎么在这!”
陆其双一手捏着蛇的脖颈处,一手捏着蛇尾,脸色有些苍白。紧盯着手中扭动的蛇,抿紧了双唇,终是伸手一掷,将那小畜生远远地抛开去。
江晚樵还未开口,陆其双倒先皱着眉发起责难:“现下正是蛇鼠冬眠结束出来找食儿的时候,你这么冒冒失失地上山,是要拿自己来喂它们吗!”
也不等他答话,又伸手翻开他的衣领,凑近道:“是不是被咬着了?让我看看。”
果然,脖子左侧赫然两个正冒血的小孔。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有没有毒,”陆其双神色焦急,“不成,得放些血出来才行,不然……我帮你吸出来吧?”
江晚樵一惊,忙扶住他肩膀:“如果有毒怎么办?”
“你个傻子,就是怕有毒才要吸啊!”
“你……”有毒的话你吸了怎么办?
陆其双却已不再多想,一手扯开他脖颈上的衣衫,一手摁住他肩膀,俯下身去。
江晚樵只觉两瓣温热的唇在自己耳旁不住地吮吸,身上神经都绷得死紧,别扭地转过头去,艰难忍耐着,然而这双唇却像怕他痛似的,吮吸一会儿,竟伸出舌来,抚慰般的在伤口上舔舐了两下。
江晚樵脑中“嗡”的一声,一把扶住陆其双的肩膀,半强迫地使他抬起头来。
连唇角都被染得嫣红。
“快把血吐出来!”
陆其双呆呆的:“已经咽下去了……”
“……”
江晚樵用袖口替他拭了拭嘴角的血迹,陆其双却突然发现他伤口上还带着被自己舌尖濡湿的水渍,“腾”地一下红了脸,忙伸手给他拉住了领口。
“快回去处理伤口吧。”陆其双声音讷讷的。
“你才应该赶紧回去漱口呢!”看着他嫣红的脸颊和嘴角,江晚樵觉得胸口涨涨的,一半是感动,另一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回到厅堂,陆其双唤了下人去叫大夫,两人的父亲也闻讯赶到。
江晚樵简洁地讲了下方才的经过,急的江父一边查看自家儿子的伤口,一边责怪他粗心莽撞,陆晋则也拉着陆其双连连询问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大夫不一会儿便赶到了。
“伯父,还是快让大夫替晚樵看看吧。”陆其双放下手里的水杯,忙道。
“是,是,看我这老糊涂,大夫快来看看。”
老者替二人号了脉,又仔细地查看了江晚樵颈上的伤口,捋须安慰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山间的普通野蛇,江公子又放过血,不碍事的。”
“你怎知道犬子伤口放过血?”江父奇道。
“看这伤口上明显有唇齿的痕迹,不正是被人吸过毒血了么。”
江陆二人心虚似的低了头没说话,陆其双脸红更甚。
罢了替江晚樵包扎了伤口,又给两人开了清毒的药剂,叮嘱片刻便自行离去了。
江父忙拉住陆其双的手感激道:“其双,这次真多亏你,下次必让晚樵亲自登门拜访!”
“伯父言重了。”陆其双微微颔首。
陆晋则在旁哈哈笑道:“就说这两孩子有缘不是?上次是晚樵救其双一命,这次其双又帮晚樵一把,哎,都是好兄弟,何必拘那些虚礼!”
江父也笑着称是。
陆其双握着茶盏看向江晚樵的方向,却见他侧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在庄园里用过晚饭,众人纷纷告辞离去,陆其双拗不过江父的盛情邀请,上了江府的马车,与江晚樵同坐一乘。
经过下午的一番意外,江晚樵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安,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些话想对身旁的人讲,然而脑中又是混沌一片。
要和他说什么呢?说那个晚上自己其实是醒着的,什么都知道了,还是质问他昨晚之事?或者是……问今天他怎么敢不顾自己的危险来救他。这到底,哪个才是他呢?
“晚樵,”看着江晚樵一直低着头出神的模样,陆其双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啊?没……”江晚樵一愣,本能地否认。
“你是因为那天的事生气了么?”
那天?是哪天?
“那天晚上,我……我不知道你……我也不是有意要……”
不是有意要吻他么?难不成还能是误打误撞上去的?
听见他拙劣的辩解,江晚樵有些恼,摆了摆手装作随意的口气道:“吻就吻了罢,我又没说什么。”
陆其双好似有些茫然:“你说什么?吻?”
半饷,他像突然想什么似的猛地睁大了眼睛,脸色一下涨红,又倏地变得惨白。
看到他如此大的反应,江晚樵也有些拎不清了:“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你偷吻我的事么……”
陆其双呆愣愣地见鬼似的盯着他:“我,我,我要下车!”
“喂,你疯了?”江晚樵一把拉住他。
“那天晚上……你是醒着的?”
“所以说……你都知道了?”
“所以说……这些天,你躲我,是因为这个?”
“哦,是了,你喜欢的是徐公子么,呵,我,我真是……”陆其双低着头自嘲似的笑,笑得语无伦次。
“其双……”
“我家的马车还在后面吧?我想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会儿。”说着便要伸手撩帘子。
江晚樵见状心里顿时一阵无名火起,一把将门帘从他手中打掉,怒道:“陆其双,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咱们就彻底说说清楚!”
“你想说清楚什么?”陆其双也不看他,淡淡道。
“就说说你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话一出口,江晚樵自己也被唬了一跳,他怎么,就这么问出口了。
“什么女人男人?”陆其双终于将眼睛移向他,似有些茫然。
“行了,别装了!”江晚樵心底里不断地警告自己要忍住要忍住,嘴里的话却像心头的怒火一样控制不住地往外冒着,“你要喜欢女人就赶紧找个好姑娘正正经经地成亲过日子,做什么要和有夫之妇偷偷摸摸做些不耻行径!还……还趁我醉酒偷亲我,你是觉得耍人很好玩吗?”
陆其双似乎已经彻底懵了:“你在说什么?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江晚樵心中一跳,却咬牙冷笑道:“只怕这话不止我一人听过吧陆其双?只是非常的不巧,昨晚上你在淮安街巷子里和那女人的破事儿被我看了个正着!呵,你要真和她情真意切也就罢了,我不拦着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偏偏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你知道么,你这种行为真让我……真让我觉得恶心!”
马车依然疾疾地朝前驶着,车轮摩擦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哐哐啷啷”的声音,而车厢里,除了江晚樵粗重的喘息声,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陆其双好似没了呼吸,只睁大了眼直直地看向他,又好似什么也没看见,眼睛已失去焦点。微微发红的眼里从最初的疑惑,茫然,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到最后,江晚樵似乎在里面读出一种叫绝望的东西,再然后,似乎什么也没有了,空白一片。
“我要下车。”陆其双终于开口,声音却平淡的没有起伏。
“我不准!”江晚樵拦住车门,“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么?难道你不想解释解释?”
此刻,江晚樵竟隐隐地希望陆其双真能向他解释,告诉他这不过是个误会,一切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他没发现,自己几乎是带着期盼的眼光在看他了。
陆其双背对着他,手扶着门框,他能明显感受到眼前单薄的脊背正控制不住地发抖,指尖紧紧捏着木头,用力之大,像是要掐进去般,骨节都失去了血色。
江晚樵神使鬼差地抬起手,竟想放到眼前颤抖不停的背上,抚平他的颤栗。
“江公子,让我下车。”江晚樵一愣,手停在半空中。
“六子,停车!”陆其双高声向门外喝道,马车应声而停。
“其双!你……”不及江晚樵在此开口,陆其双已撑开门帘,起身下车。
“陆其双!”江晚樵心有不甘地喊了一声,也紧跟着跳下车,却眼看着他伸手拦下后面自家的马车,再次启程,从他身旁擦过。
“少爷?”六子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用奇怪的眼神瞅瞅自家少爷,又看看前方渐行渐远的陆府车马,犹豫地问道:“陆公子他……没事吧?”
江晚樵愤愤地朝车轱辘踹了一脚,一掀竹帘,翻身上车了。
赴约
子时,江晚樵书房里依然灯火如昼。
望着眼前的生意协约,江晚樵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不成,得放些血出来才行,不然……我帮你吸吧?”
“你个傻子!就是怕有毒才要吸啊!”
“晚樵,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你在说什么?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江晚樵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脑子里却突然闪过陆其双下车前难以言表的表情,呼吸一窒。
“叩叩叩。”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见江父端着杯牛乳走进来。
“爹,还没睡啊。”
“嗯,看你书房还亮着,就过来看看。”说着在桌上放下茶杯。
江晚樵有些哭笑不得:“爹,我都多大了,还喝这个。”
江父笑道:“你睡的晚,喝这个对睡眠好的。”
江晚樵挪了椅子过来让父亲坐了,又提笔继续研究眼前的协约,正准备向父亲讨教一番,却突然听江父道:“听六子说,你今日和其双那孩子闹矛盾了?”
江晚樵笔下一滞,抬头笑笑,“一点小矛盾,没什么大事儿。”
江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事就好,我看那孩子,也该是个懂事儿明理的,只是……别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才好。”
江晚樵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定是六子在车外听到什么只言片语嘴巴没闭紧了。
“晚樵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爹盼着抱孙子的心可比什么都重啊!”
“爹,这大半夜的,您又操的是哪门子的心,我这还忙呢,您没事就赶紧回房睡吧。”江晚樵头也不抬,故意口气随意道。
江父站在桌前,定定地看了儿子半饷,又静静地去了。
这几日,陆府上下愁云惨淡,自从上个礼拜自家老爷少爷自半月山庄回来,少爷便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连饭菜都是下人们做好了送进去,却大多没怎么动过便又送出来了,陆老爷在家焦急劝解了几日无果后,又出门北上谈生意,临行前告知全府下人,在他回来之前务必让陆其双恢复正常进食,否则全府人罚三个月的俸禄。这下可苦了陆家下人,别看陆公子平时总是副温温和和的性子,当真拗起来时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愁得全府上下一边变换着花样做吃食往书房里送,一边企盼着自家老爷能晚几日回来,就在大家都顶着乌云扳着手指头过日子时,第五日下午,紧闭的书房大门突然打开,几日不曾露面的陆公子沉静地唤来下人,沐浴,备轿,前往江府。
从前厅出来,六子一路上都在向江晚樵汇报这几日商铺里遇见的麻烦,缘由是前几日一位出手阔绰的买家一连在珍宝阁挑中数件堪称上品的器物,玉器、瓷器、珊瑚皆有之,着实算一笔大买卖,没成想在对方付了买金,织锦堂也按要求亲自将货物送达府上之后,买家却突然找上门来说货物在运送路上受了颠簸有破损,要求全额退货,在商铺纠缠两日无果后,终于闹到少东家这里。
“少爷,这送货上门的买卖咱做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铺子里不可能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这肯定是那人自己不小心把宝贝弄出了毛病,赖在我们头上!”六子一脸愤愤的表情。
“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一群废物!”江晚樵面色不善。
六子连连陪着小心。
刚出自家大门,江晚樵从随从手里接过缰绳,正欲翻身上马,却见不远处一顶乌青色软轿迎面而来,瞧着甚是眼熟。轿子不急不缓行到眼前,轿帘一掀,江晚樵只觉心跳顿时漏了两拍。
“晚樵。”陆其双望着对面的人,神色坦然。
这才几日不见,怎的瘦了这么多。江晚樵看着他明显变尖的下巴和过分苍白的面色,心中不由得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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