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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闲情总是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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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三和厨娘小娥之间的情愫算是下人间公开的秘密,平日里你送我盒胭脂,我还你个荷包,郎有情妾有意,暗渡陈仓已久,大家虽然心里清楚,平日里倒也不怎么多嘴。然而此刻众人心里高兴,也顾不上当家的在此,纷纷拿起此事凑趣,引得一乐。
  “少,少胡说了,我什么时候想她了!”事主面红耳赤地争辩。
  “哈哈,还说没想,动不动就把你那帕子拿出来看,生怕全天下人不知道似的,哎哟范三,不是我说,帕子就是帕子,你再看它也变不成块金砖呐!”
  “怕是在人家心里,那手帕比金砖都值钱!”
  “我说范三,你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姑娘愿意跟你可不容易,不如这次回去就去跟老爷求个恩典,成全你们一桩没事?”
  “是啊是啊!兄弟们都等着喝你喜酒呢!”
  “哈哈,到时候兄弟们随份子,你可别嫌少!”
  范三终于被说得禁不住了,所幸扯开面皮大声道:“是就是了!我范三敢做还不敢当吗?我,我,只要少爷同意,我就敢娶!”
  说着又怯生生地敲了眼走在前面的当家人。
  江晚樵一直含笑听着后面人的胡闹,却不发一语,照理说下人们是不该暗通款曲的,碰到死板的,棒打鸳鸯也是常事,然而他却不是个不懂变通的主子,知道此时若不顺应民意只会徒增埋怨,适时开恩更能收买人心,便也笑道:“那我回去可要备份大礼了。”
  众人一听顿时哄闹起来,纷纷恭贺大喜,更有想得远的都开始谋策该怎么闹洞房了。
  范三红着脸连连向江晚樵道谢:“谢少爷,谢少爷!”
  江晚樵不参与后头的热闹,只孤身一人静静前行,一到出神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悬挂着的玉佩,触手温润,恰如一直以来的,他。
  不知,他病可大好了。
  不知,他气消了没有。
  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亲口向他解释。
  手指顺着玉石的纹理,一寸寸地摸过去,江晚樵蓦地笑了,是了,都到家门口了,怎的还近乡情怯似的,倒不像自己一直以来的作风,只要他有情,他有意,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府里,已是暮色四起之时,父亲已热好了饭菜在家中等待多时,许久未见的父子在饭桌上热热闹闹地谈话,说起宁州的一些趣闻,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唉,说起来,此次回宁州,风土民情没领略多少,酒倒是喝了一肚子回来。”江晚樵颇有些无奈。
  “听说我尚未成亲,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更是轮番把女儿往我屋里塞,那架势,可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你就没一个满意的?”江父饶有兴致地问。
  “爹!”
  “是了是了,我儿子可得正正经经地找个京城大家的女儿,那旁门小户还倒贴上门的你定是看不上眼。”
  京城大户……那不现成的就有一家么,至于倒贴上门嘛……嘿嘿。
  “晚樵,吃个饭你傻笑什么?”
  “呃,没事,没事。”
  被父亲逼着在家休整了两日,江晚樵终于忍不住了。
  这日上午,江晚樵将自己收拾齐整正准备出发,却在门口碰上也正欲出门的江父。
  看着父亲穿着一身平日没怎么见过的白衣,江晚樵颇有些奇怪。
  “爹,你这是要去哪?”
  “正好,你也准备出门,那便同我一起去吧。”
  “去哪啊这是?”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江父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玉茶居陆府。”
  江晚樵心里“咯噔”一声。
  江父又看了他一眼。
  “陆晋则死了,你不知道么。”
  江晚樵似乎感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踏进陆府,所到之处一片凄凉。
  正厅里,前来吊谒之人正排着队上香,并向死者家属表达慰问。
  江晚樵一眼瞧到那人,便觉一股酸涩轰然涌上心头。
  可心里再怎么疼,眼睛也离不开。
  “唉,陆公子节哀顺便,切莫悲伤过度啊!”
  “是,谢世伯关心。”陆其双静静地跪在那,弯腰答谢。
  中年人捻捻眼角,叹息一番便去了。
  江晚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的,只跟在父亲身后上前上香,行礼,然后,来到陆其双身前。
  江父一脸悲痛地拍了拍他的手。
  “其双,别的话伯父就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伯父开口,现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
  陆其双又是一弯腰:“多谢陆伯父,我会的。”
  说完话,江父便先出了大厅。
  也许是身前人久久的沉默,陆其双扶着膝盖的双手似乎紧了紧。
  “其双……”
  陆其双始终低着头,江晚樵看不清他的面容。
  “其双……”你抬头看看我也好。
  眼前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江晚樵心中酸涩更甚。
  “怎么,会这样。”
  膝盖上的双手攥紧了衣袂。
  “其双。”
  “我留下陪你可好。”
  陆其双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多谢。”
  江晚樵静静地立在灵堂一侧,看各色人等一一走过陆其双身前,表达或真情或假意的慰问。
  “上个月见他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啊!”穿着素白绸缎的妇人握着其双的手哀哀痛哭。
  “你爹为人正派,身子骨又硬朗,是个该长命百岁的人,那山石怎么就那么不长眼,偏偏砸到他!老天没眼,老天没眼呐!”妇人捶胸顿足,一双眼哭得通红,“现下留你一人可怎么办!”
  “我苦命的其双,你爹那么疼你,怎么就忍心早早地撇下你一人啊!”
  “表姨……”陆其双终于失去平静,声音哽咽,双肩轻微颤抖。
  江晚樵心里顿时揪成一团。
  哀哀哭了半饷,妇人终是被手下扶着走了,陆其双恢复平静,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从晌午到黄昏,从晴天白日到暮色四起,陆其双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跪着,除了在表姨面前流露出些许脆弱外,至始至终都平静地向往来之人鞠躬,道谢,还礼,然后焚烧纸钱,江晚樵没看见他流一滴泪。
  天色越来越晚,进屋的人渐渐的少了,没了,只剩跪在堂下的陆其双和几个下人,看着甚是凄凉。
  “少爷,今天估计是没人来了,您去用些饭吧。”管家走到他身旁低声说。
  陆其双一动不动。
  “少爷,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夜里还要守灵,您不吃点东西哪有力气熬下去。”
  “为了老爷,您也吃点吧。”管家说着说着,声音也略带着颤抖。
  陆其双终于开口:“先带他们去吧,我随后就到。”
  管家扶起旁边几个跪着的下人,先行离去了。
  出门前又看了看身在暗处的江晚樵,江晚樵朝他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
  灵堂里光线越来越暗,只剩牌位前抖动不停的烛火。
  陆其双终于抬起头,远远看着堂前父亲的长生牌位,轻唤了声:“爹。”
  江晚樵心里一紧。
  听见他又唤了一声:“爹……”
  眼泪随之簌簌落下。
  “其双不孝,其双不孝。”陆其双喃喃地重复这句话,泪水顺着脸颊低落在衣襟上,大颗大颗的,连结成串。
  江晚樵静静地看着他,只觉手脚都动弹不得。
  陆其双扶着地面,艰难地起身。无奈跪了整整一天,双腿早已麻木,尤其是膝盖,针扎似的疼,身边没有可扶之物,他狼狈地站起来,一个摇晃,便要倒下去,江晚樵冲过去,一把扶住。
  陆其双似被下了一跳,浑身一抖,待看清楚他的面容后,眼中露出写诧异,却一闪即逝。
  “你怎么还没走。”
  “我说了要陪你的。”
  陆其双不再说话,从他怀里退开,堪堪稳住身子,却怎么也迈不出步。
  江晚樵也不理会他的反应,将他一把拦腰抱起,放在宽敞的梨木椅子上。
  将陆其双安置好,江晚樵又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轻轻地帮他揉捏膝盖和小腿,疏散筋骨。
  “晚上睡觉前用热毛巾好好敷一敷,否则这两天都走不了路了。”
  “我要守夜的。”
  江晚樵双手一顿,又道:“那也不能跪着了,伤了腿,以后是个大麻烦。”
  陆其双伸手拂开他,平静道:“去吃饭吧。”

  弥补

  花厅里,饭桌上依然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除了四周立着的下人,空空荡荡。
  “大家累了一天,下去休息吧。”
  下人们安静地撤出去。
  陆其双在江晚樵的搀扶下坐好了,执起竹筷,却不看眼前的米饭,只端过一旁的粥,低头安静地吃。
  江晚樵看看他,也不勉强,向他碗边的小碟里夹了筷菜,柔声道:“不吃饭,多吃些菜也好。”
  陆其双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吃完饭,你便走吧。”
  江晚樵也停下筷子,侧着连脸看他,“我留下陪你不好么?”
  “晚上守灵,没什么好陪的,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晚樵脸有些微热,低声道:“我,我看看你也好。”
  陆其双“啪”地一声放下竹筷,冷笑道:“怎么?怕我寻死觅活?”
  江晚樵一惊。
  “以后整个玉茶居都是我管,这点事还怕我熬不过么?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那方才独自在灵堂落泪的是谁,疼得站不起身的又是谁。
  江晚樵不接他的话,只问道:“你还有别的亲人么?除了下午来的表姨。”
  “都在南方,应该还在来的路上。”
  “那在你亲人来之前,我就在这儿陪这你。”
  陆其双冷冷看他一眼,嗤笑道:“织锦堂呢?你不管了?”
  江晚樵想说“有我爹在”,话刚要出口,又赶紧咽下去,装作随意的样子说:“也不是离了我就不行。”
  陆其双继续低头喝粥,沉声道:“随你。”
  虽然已入了夏,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下人们关好门窗,又拿了薄毯给自家少爷围上,便靠在墙边一阵一阵地打瞌睡。
  江晚樵坐到陆其双身旁,替他掖了掖边角,低声问:“困不困?”
  陆其双摇摇头,不置一词。
  江晚樵看着他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瘦削的脸庞,有些艰难地开口:“那天晚上,我……”
  “江公子,热水端来了。”
  管家端着水盆,胳膊上搭着毛巾,立在一旁。
  江晚樵接过来,将毛巾浸湿,又蹲下,轻轻卷起陆其双的裤脚,直挽到膝盖上。
  陆其双浑身一震,怒道:“江晚樵!你疯了?”
  下人们一下被惊醒,都莫名地看向这边。
  江晚樵也不松手,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握住他小腿不让他动弹,一手将热毛巾敷在他膝盖上,轻柔地按压。
  陆其双握紧了椅子,指节发白。
  看着江晚樵从他一只腿换到另一只腿,陆其双突然轻声笑笑,了然道:“你这是为那天的事赔罪么?其实真没必要,一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不想天公不作美,让我病了一场,不过也没死不是,你这样,倒真折煞我了。”
  江晚樵心里像被人狠狠抓了一下,抬眼看他,却只看到笑得弯弯的眉眼。
  管家下人们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江晚樵低声说了句“以后再跟你解释”,又转身搓洗毛巾。
  陆其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歪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江晚樵果然言出必行,几日来吃住都留在陆府,前去织锦堂时从陆府出发,处理完生意再回到陆府,陆家下人知道自家少爷此次所受打击甚大,便乐得有人出面帮忙,都把江晚樵当座上宾看待,陆其双则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不再赶他走,也不与他多说话,江晚樵只当他还在生自己那晚失约的气,并不放在心上。
  江府派人来催了他几次,都被他压下去。
  一日,奉了江老爷命的小厮又来催江晚樵回去,正巧陆其双从旁边经过,听了个正着,江晚樵背对着他,原没看见,倒是小厮瞧见了,忙打了个千儿,叫了声“陆公子”,江晚樵扭过身来,一时尴尬不已。
  这边江晚樵还急的不知说什么好,那边陆其双却不瞧他,只倚着廊柱,斜挑着眼跟小厮调笑道:“回去跟你家老爷说,你家少爷不回去了,就在我府上做上门女婿。”
  小厮知自家公子与陆其双交好,又听不出其中的讽意,只当个玩笑话,讷讷地赔着笑。
  倒是江晚樵像生吞了头牛一样,眼瞪得老大,直直地望着陆其双离去的背影,直到拐进屋里瞧不见了,还呆愣愣地立在原地,把旁边的小厮看的莫名其妙。
  这日晚上用饭时,陆其双便发现江晚樵有些异样,先是不停地给他夹菜,嘴里说着“多吃些多吃些”,眼睛却不停地盯着他瞅,瞅一会儿,又扭过头去,心不在焉地扒拉米饭,嘴角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陆其双皱了皱眉,只当没看见,可没一会儿,一双眼睛又瞟过来,偷偷摸摸地看一会儿,又扭过去低着头笑,一两次陆其双便忍了,可一顿饭快吃完,江晚樵就跟抽了筋似的拿他瞅个没完,陆其双终于受不了了。
  “我说,你今天没事吧?”
  “啊?没,没事啊。”江晚樵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愣了一下。
  “那你总瞅着我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江晚樵慢慢放下筷子,脸悠悠地红了,“你,你不是让我做你家女婿么?”
  这下轮到陆其双愣住了,好半天回过神,脸又“腾”地烧起来,骂了句“你脑子有病吧”便急匆匆地出了饭厅。
  江晚樵忙在后面巴巴地跟着。
  “喂,是你自己说的啊。”
  “连我家下人都听见了,你可不能耍赖!”
  陆其双终于停下来,却依然背对着他。
  “江晚樵,耍人很好玩么?”
  江晚樵顿时急了,“你说清楚,这到底谁耍谁?”
  陆其双不再理他,直奔着自己书房走去。这几日来,他不仅要料理父亲后事,还要打起精神重整家里的生意,从早忙到晚,着实辛苦。
  眼看着陆其双一脚踏入房门,江晚樵哀哀地道:“其双,你就莫生气了,我那天……”
  陆其双却突然扭过身来,对门外人笑道:“所以说,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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