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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的马鞭-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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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透过光可鉴人的地板,元子攸忽瞥见元彧的脸上竟默然滑落着泪液。
  “文若,你怎么了?”抓起元彧冰凉的手,元子攸伸手抚上元彧的脸颊并轻轻向上托起,“抬头。”
  元彧依言将头抬起,只见昔日朗朗如芝兰玉树的他,如今却是这般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元子攸不禁有些鼻酸眼红。
  “陛下……你回来了。”双眸虚泛着垂灭的微光,自喘喘欷殻е校獜芰烦黾父鲎盅鄣溃澳慊乩戳恕倍喾杂种梗季茫獜潘档溃氨菹拢娜粑弈堋荒堋
  轻轻拂拭他脸上斑驳的泪痕,元子攸细声宽慰他道,“元颢愚蠢,岛夷狡诈,羯狗多变。文若,这不怪你。”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见元彧惶然不语,元子攸便又自顾说道,“文若,三个月前,元颢、陈庆之逼近洛阳,当时的我本想城破人亡、一死了之,你将这个计策告诉于我,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惜那元颢占领洛阳后竟沉湎犬马声色,再无北伐的动静。”见元彧情绪已然稳定,元子攸便起身踱步,接着说道,“萧衍竟不遣增援,导致元颢、陈庆之如此不堪一击,到让那尔朱荣立了大功。”话至于此,元子攸不禁蹙起了眉头,“往后再要除掉他,恐怕更难了。”
  “陛下……”
  “嗯?”元子攸回头望去,只见元彧已然停止啜泣,面色却依旧是愁云惨淡。“文若,你想说什么?”
  “陛下,可你……”话语在喉咙口踌躇徘回了许久,元彧终究还是没把它说出口。
  “文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回坐案边,元子攸提笔边书写边说道,“我现在写诏一封,夺回元颢赐你的官爵并不再追究你的罪责,依旧除你为尚书令、大司马、兼录尚书。”
  “臣何罪之有……”
  “你生气了吗?”元子攸轻声叹息道,“还是后悔了?为了我而蒙受这不白之冤。”
  “不……”元彧不假思索道,“无怨无悔!”
  “委屈你了。”搁笔对视莞尔,只见元子攸双眼半翕半开,眸中透出温暖光芒,“文若,你回家好生修养,你身子太弱。”提笔接着书写,他又说道,“我……失去了很多人。我不想再失去你。”
  “是……”元彧的嘴边总算又携回淡淡笑容,“臣告退。”
  “临淮王。”刚行没几步,元子攸的呼喊又自身后传来。
  “何事,陛下?”
  “临淮王,陈庆之他竟然逃脱了。”元子攸轻笑道,“这是为什么?”
  “臣……臣也不知道啊……”
  “待敌恩悯,实乃自掘坟墓。”元子攸缓缓说道,“临淮王,请务必谨记。”
  第四十章,对决(3)
  元彧做了一个梦,一个黑暗而冗长的梦。
  “不!”
  “文若?”眼见元彧的眼角潸然滑落泪液,在榻前守候已久的元天穆便上前探问道,“你醒了吗?”
  元彧惊醒起身,呆滞片刻又顺势瘫倒进了元天穆的怀里。紧揪着元天穆的衣衫,元彧周身如筛颤抖着,究其一生,他未尝表现出过如斯的狼狈与无助。
  “没事……”元天穆安慰道。轻抚着元彧的肩膀,元天穆的声音温软如棉,“文若,你做噩梦了吗?”
  “天穆吗……?你是。”轻轻推开元天穆的手,元彧缓缓抬起了头,“果然是天穆……”静静端视着元天穆,半晌,面无表情的元彧方才道出一句,“我看见长枪刺进了我的心脏,胡骑踏过了我的尸体,一步步逼向陛下……”他开始凉笑,“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梦吗?”
  “嗯,都只是噩梦罢了。”元天穆微笑着,眼低绽放的净是温柔,“现在你醒了。”
  “太好了……”元彧似是如释重负,“是梦的话,陛下就……”褪去方才的愁雾惨淡,元彧的脸上渐渐携回了几缕光彩,“太好了……”
  “可你怎么会……”话道出一半,元天穆又仔细想了想,便还是把它收了回去,只说道,“你就别再这般忧心忡忡的了。”
  “多谢关照。”元彧欠了欠身子,“天穆……方才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是会做那样的梦,是吧?”
  “嗯,是啊。”元天穆苦笑道,“你对太原王他们,终究还是有芥蒂。”
  “抱歉。”或许是害怕看到元天穆的为难颜色,元彧便将视线移向窗外,诚恳地说道,“天穆生性宽和仁厚,我由衷敬慕,遂与你结好。可太原王他……光看着他那双眼睛……就……”
  元彧忽然缄默。
  “你见过太原王了吗?什么时候?”“嗯?怎么不说话了?”
  顺着元彧的视线,元天穆转头望去,只见尔朱荣竟粉墨登场,巍然站立在门前。
  “哥哥。”尔朱荣笑向着元天穆招呼道,“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了。”说罢,也没有知会屋主人元彧的意思,便自顾脱鞋进屋了。
  “你……怎么来了?”元天穆急忙走上前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自是拿尔朱荣没办法,便欲回头向元彧说道几句,但当他看到元彧端坐床榻,仅在这须臾就整顿出了一副泰然冷淡的神色,竟也无话可说了。
  “早就来了,只是哥哥与这匹夫亲热的紧,没有看到我罢了。”尔朱荣小声嘀咕道。也不等元天穆作何回答,他便换了副阴冷神色举步逼近元彧,“你,刚才说做了什么梦?”尔朱荣咄咄凌人道,“胡骑踩过你的尸体,逼向陛下?”他开始冷笑,“你这临阵倒戈的匹夫,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对视着尔朱荣锋利的目光,元彧没有说话,也没有展露出任何不满、委屈、羞愧亦或是愤怒,他像是一个聆听者,聆听着那些好像是与他无关的讥讽。
  尔朱荣见元彧如此不动声色,在被中伤后竟只是这般静静望着自己,便也觉得再无话可说。而元天穆亦是不发一语。
  “天色已晚,”良久,元彧率先打破了静寂,只见他低下头,看似是在微笑,“二位若要于此留宿,请待我吩咐下人准备客房。”
  “哦,不必了。”元天穆见机便上前拉住尔朱荣,“大将军,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不。”尔朱荣却挣开元天穆,“哥哥先回去吧。”自始至终,尔朱荣一直紧紧盯梢着元彧的脸,“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个明白。”
  “你……”
  “太原王如此盛情难却,我又怎敢不洗耳恭听。”眼见元天穆左右为难,元彧便淡然说道,“上党王,请允许文若与太原王单独会谈。”
  “那好吧……”元天穆向着元彧点头示意道,“告辞了。”而后又走到尔朱荣跟前,用鲜卑语低声叮嘱道,“早点回来,等你喝酒。”说罢,便掩门离去。
  整好衣冠,元彧将尔朱荣引至了自家宅园内的小亭,并当着尔朱荣的面吩咐下人道,“温一壶上好的杜康酒,准备几样小菜招待太原王。”
  “我可不是来和你喝酒闲聊的。”尔朱荣冷冷说道。
  望了望尔朱荣的膝盖,元彧微微一笑道,“太原王若是不习惯正坐,不必勉强,我可让下人取张胡床来。”
  “不必。”尔朱荣摆摆手,将坐姿改为盘腿状,“这样就可以了。”
  “士见于大夫,终辞其挚。于其入也,一拜其辱也。”元彧笑道,“宾退,送,再拜。”
  “你在说些什么?”
  “仪礼。”元彧答道,“说的是君子相交接的礼仪——宾客访问当带礼品,主人当推辞三次不接受礼物。宾客入内,主人对宾客的屈尊驾临当一拜表示谢意。宾客告退,主人送,当拜两次。”
  “繁文缛节。”尔朱荣嗤笑道,“多此一举!”
  下人将酒菜送上来时,二人竟有一腔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太原王,这是我府珍藏的上等美酒。”拿起酒壶,元彧替尔朱荣和自己斟了杯酒,“既然太原王不屑繁文缛节,那请便。”元彧举起酒杯,杯口方才触碰到嘴唇之时,却被粗暴地拦截了下来。
  紧紧抓着元彧的手腕,尔朱荣起身将脸凑向元彧,“我说了,不是来和你闲聊的。”
  相距仅在咫尺,几乎可以嗅闻到尔朱荣的体息,元彧不禁一阵反胃干呕。可任凭他使出浑身气力也推不开尔朱荣,他只得面露瞠色呵斥道,“放开我!”
  “来了,这个眼神。”尔朱荣却不假思索诡笑道,“小心翼翼的藏了老半天,终于还是曝露了……为什么?”尔朱荣逼问道,“为什么这么仇视我?”
  “你屠杀我宗室,我与你自然有不共戴天之仇。”
  “哦?他们不该死吗?”尔朱荣冷笑道,“难道由他们执政的大魏比现在更好吗?”
  “这不是你枉杀无辜的理由。”
  “这也不是你恨我的唯一理由。”尔朱荣说着,松开了元彧。“你知道吗?”尔朱荣突然又说道,“子攸很喜欢咬指甲,所以他的指甲时常很扎人。和我接吻的时候,他总是牢牢的抓着我的背,和我做'爱的时候也是,我的背都快被他抓花了。”
  ……
  不……
  “我喜欢看他替我口'交的样子……那样子迷人极了。”尔朱荣笑道。不同于往日的轻浮,尔朱荣笑得十分矜持,“每当他替我口'交的时候,我都会抚摸他头发。并且我每每皆会暗自发誓,发誓我要占有他的一切,他的一辈子。”
  “阁下……阁下可真是不出意外的恬不知耻!”
  虽作得出讽刺与不屑的神情,却止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我喜欢元子攸。”充耳不闻,尔朱荣只自顾宣示道,“元子攸是我的。”“和他做'爱的时候,我会先吻他的耳朵,然后吻他的脖子,然后是肩胛、胸膛、肚脐、大腿、膝盖、脚趾,一遍又一遍……只是为了看到他的笑。”尔朱荣忽然不笑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其实,他总是笑得很勉强。但他却自以为演技精湛,可以骗得过我……我不傻。”尔朱荣缓缓的眨动着眼睛,“只是真的很喜欢他而已……他求我上'他时的那个表情……教人欲罢不能。”
  元彧埋下了头。
  “我不懂。”他的语气充溢着无奈,“真的不懂……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说到底,子攸他还不成熟……”“但你不。”尔朱荣说道,“所以,我想请你替我看好他。”“不要教他惹出那些连我也无法收拾的事……安心的依靠我,我会竭尽所能爱护他……直到我死去。”
  望着满面肃然尔朱荣,良久,元彧突然回报以冷笑。
  “你打算如何爱护他?就用你的一厢情愿?”元彧注视着尔朱荣,素日里温和的双眼透出了凛然料峭,“太原王,你不了解我族人。”元彧冷笑着,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冷酷,“我族人的血管中流
  淌着狼血……我们的苟且不为偷生,我们的沉默不是妥协。”元彧鄙夷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便不会放弃。若真是回天乏术,我们会从容的死去……不要妄想我们会屈服于你的淫威,羯狗!”
  听罢这番慷慨激词,尔朱荣先沉默不语,而后放声大笑。抽出马鞭,他一鞭抽向石桌,杯碟器皿被鞭甩至地上,破碎的酒壶中流出的液体翻滚着白色泡沫。
  “你就用这种方法吗?”尔朱荣冷笑道,“想要毒死我?和我同归于尽?蠢货!”以鞭指元彧,“让我看看你族人真正的能耐吧。”说罢,他将马鞭丢向元彧,大笑而去。
  第四十一章,第十夜
  漫无目的游荡在华林园,寒露沾衣,元子攸一宿未眠。回到寝宫,他本想更衣入睡,却又伫足镜前。这不尤他,本就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就将视线从镜中人的脸上挪开……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曾例外。席地而坐,窥镜良久,元子攸忽然取出了腰佩匕首,握着匕柄,锋刃向着镜子,他开始了比划。
  “你不觉得羞愧吗?”元子攸质问镜中人,“你堂堂七尺男儿,能歌能吟,能骑能射。你的远祖是遁迹在大阴山中苍狼,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满足不了你的先祖,渴望文明的他们逐鹿华夏,主宰中原,你的祖先如愿以偿,摒弃愚昧,力求革新,他们开创了盛世,使得后来出生的你成为了堂堂正正的华夏正统……可你呢?”元子攸开始笑,“骑着代马、穿着华服、读着儒书的你,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哦……你的脸,好像在说话。”元子攸笑道,“你那张脸在告诉我……你正在依靠它来苟全你自身的性命,苟全你祖先的基业。”
  “好可悲……你好可悲……堂堂七尺男儿,能歌能吟,能骑能射……你好可悲……”
  镜中人开始流泪。
  “可你不觉得羞愧吗?”元子攸又笑道,“即便是你这张脸……也是靠你先辈给予。”以匕划镜,元子攸突然狠狠凿了下去,“你为什么不杀他!!”元子攸倏然暴怒,“你错失了多少次机会?!你为什么不他妈的杀他?!”
  破碎镜中那千百只眼正怒视着他。
  片刻,即日将返回晋阳的尔朱荣到达了寝宫。本想与元子攸作道别的他,瞥见背对自己凝视破镜,手里拿着匕首的元子攸,想到昨日与元彧那场过节,胸口不禁一闷。那是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不怎么痛,只是千倍苦楚而已。
  “你干什么?”尔朱荣走上前去,语调依旧维持无异。
  半晌,元子攸方才转过身来。望着尔朱荣,呆滞的目光忽复幽光。“我有话……想跟你说。”元子攸起身,晃晃荡荡走到尔朱荣跟前,喘着大气,“尔朱荣。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过几天就要离开洛阳了。”尔朱荣像是明白了什么,打断了他话语。望着元子攸的满面倦容,他又问道,“你怎么?一夜没睡吗。”
  元子攸将头撇回去不理他。良久,他才开口,“你的手下在夜里骑着马横冲直撞到处乱闯,大吼大嚎犹如禽兽一般,叫人怎么睡觉?”
  尔朱荣笑笑,坐到元子攸身边,“所以我说我过几天就回晋阳。”
  “哼……”元子攸冷笑,“你为什么不明天就走?!”倏尔满面怒容,元子攸瞪着尔朱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走?!”
  微怔片刻,尔朱荣摊摊手,无奈苦笑,而后便是起身,将欲离开之际,元子攸突然从背后扑了上来。一把掐住尔朱荣的脖子,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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