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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相见即眉开-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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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却又出了问题。
账房先生告诉罗升,军器监没钱了,需要置办的材料都买不成了。
罗升急得去枢密院讨钱,又吃了闭门羹。三司也一文都不肯批。于是只好去问同僚借钱凑钱,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却是杯水车薪筹来仅仅不到百两。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罗升看见了给贺平安喂药的老郎中。
灵光一闪。
贺平安每天喝下去的药可就值几十两。
晋王临走之前担心药材会短缺,给他买了整整三个月的药备在王府。
粗粗一算,这些药再倒卖回药店即使亏点也能赚回几千两……
反正贺平安也快死了,而且这小子从来不知好歹,喝一碗药得吐出来一半,有时候发起疯来还会直接把碗打翻,被他打翻的药都值几百两了。
……
和药店掌柜谈好价,罗大人还算好心的给贺平安留了三天的药量。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过了三天,药喝完了,罗大人干脆把一直照顾贺平安的郎中与小厮也都辞退了。
没药了还留着郎中作甚?
第六天的时候贺平安就把主械做好了。
罗升取走的时候发现贺平安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面如白纸,眼神涣散。
“贺平安,贺平安?”
罗升叫了两声,又把手在他眼前晃晃,两只眼睛死死的,一动不动。
难道这就死了?也是,这人原本就好机巧,做好了主械,最后一口气也就用完了。
罗升想着,又摸了摸贺平安的鼻息,却还有气。
看来是离魂了,估计活不过今晚。
罗升不禁在心里夸奖自己算得真准,给贺平安留了三天的药,贺平安就正好活到第三天。仁至义尽、物尽其用。
跨出门的一瞬间,一个想法忽然在罗升脑子里飘过。
转身,看着半死不活的贺平安。
“对了,贺平安,有个事我一直没给你说。”
罗升咧起嘴,笑了,心中,一股迫不及待的恶意直窜出来。
“你那个相好、晋王爷,死在漠北了。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状元哥哥,刚刚被抓到诏狱,听说是打断了腿,残废了。”
说完,罗升感觉堵在心里整整一年的气都顺开了。一身轻松,转身而去。
突然感觉身后一阴,然后,一只手紧紧地卡住了自己的胳膊。
原本垂死的贺平安,此刻却冲到他面前。
“你说谁死了谁残了!”
贺平安盯着罗升的那双眼睛依旧空洞无神,却睁得极大,声音歇斯底里。
罗升从来没听见过贺平安这样说话,不禁一愣。又觉得自己被抓住的那只胳膊生疼,一甩袖子,“滚!”
却没能甩开,瘦的皮包骨头的手像铁钳一样卡得死死的。
“你给我说明白!”
罗升挣脱了半天都挣不开,他从不记得贺平安这么有劲,难道是鬼附身了?
挣扎之中,只听“哗啦”一声,罗升的袖子就被贺平安撕了下来。
罗升一个踉跄,跌出门外,门外正是台阶,又滚了三阶,重重摔在地上。脑子一翁,等在回过神来,头上的包已经肿的老高。
罗升刚想站起来,贺平安却又冲过来了。
两人推搡之中,贺平安的手在罗升眼前一扫,一道热辣辣的疼痛感在罗升脸上划过。
罗升捂着脸,发现居然流血了,大怒道,“来人!来人!把这疯子给我抓起来!!!”
罗升叫人把贺平安困到了军器监后面的仓库,骂了句“晦气!”,扭头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刀是凶器,扬起生的辉,落下死的血”出自井上雄彦的《浪客行》,很多年前看的漫画了,记不清原话是不是这样了,好像是说宫本武藏的……我这记忆力。
☆、第七十二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便是这么个局面吧。
此时我们再回过头来讲讲贺温玉。
李阖打算御驾亲征的那天晚上,收到了一份谏书。正是贺温玉写的,开头劝说李阖不要亲自涉险之类的倒还好,但是到了后面,就变成了评价李阖当皇帝这些年的功过得失。
好大喜功、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善于猜忌……四个字四个字的词语看的李阖心头怒火直烧。撕了谏书大喊道,“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秉笔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禀皇上,贺、贺度支已经被抓起来了……”(度支郎中,官职名)
“抓哪了?”
“开封府大牢。”
“给我抓诏狱去,先赏他个一百杀威棒!乱臣贼子他娘的给朕好好审审!”
不到半个时辰,贺温玉就被转到了诏狱。
皇上钦点的一百杀威棒自是少不了,原本的玩忽职守也被重判成渎职枉法。
贺温玉被人抬到了一个单人牢,这倒是合了他的意。可是腿站不起来了,剧烈的疼痛感一过去,剩下的只有麻木。
晚上,听见叮叮咣咣的牢门被打开。
进来了个人,任槐。
“温玉公子。”他叫道。
贺温玉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任某正供职于此。”
任槐说着,心里想,原来,他连我在诏狱任职都不知道。
“哦。”贺温玉应了他一声,又不说话了。
任槐一招手,牢里进来了一个郎中。“你这腿得好好治。”任槐望着靠在墙角的贺温玉,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散出来了几缕。额角处有一块紫红,也不知是被撞的还是被打的。面色苍白,身着一件灰色的囚衣,衣摆已渗出血来。
贺温玉张嘴刚想拒绝,又闷下头道,“谢谢。”
他答应过谭墨闲,不惹事,好好等他。
两次审讯贺温玉都低头认错了,没争论半句。
但是皇帝居然要扔下政务去万里之外亲征,这他不能忍。
于是还是进了诏狱。
任槐听见贺温玉说“谢谢”,心一宽,看来贺温玉是不怪他了。
自从听说他杀过人,贺温玉就再没理过他。
郎中上了药,再用木板把贺温玉的腿夹好,任槐便吩咐他离开了。
牢房里留下一堆瓶瓶罐罐的药,任槐拿起一瓶玉脂膏,往贺温玉额头伤着的地方抹。
贺温玉问,“这是什么?”
“药,你的额头撞伤了。”
“我自己来。”
“你看的见在哪吗?”说着,沾起白色的膏药轻轻涂在贺温玉的额头上。
贺温玉的额头很凉,比药膏还凉。只是一小片伤,涂两下就好了,但是任槐慢慢涂抹了很久,贺温玉一直低着头,一缕散发滑下来,蹭到了药膏。任槐挑起他的头发别到耳后,看着他的眉毛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
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然后,就见一双原本低垂着的凤眼忽地抬起来了,眼神冰冷。
贺温玉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经常遇到这档子事。在三司做事的时候,就为了这个,砸了桌子,泼了同僚一脸热茶……这也算他在度支衙门里被人讨厌的一个开始吧。
谭墨闲经常告诉他遇事要先压三分火,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脾气不好,得改。
于是这次贺温玉尽量平淡道,“你走。”
结果任槐并没走,他看着贺温玉,摇摇头,“温玉,我真不希望你这样受苦。”
“走。”
“官场之上尔虞我诈,你这样的一个人,何苦让自己陷入泥潭之中?”
“走。”
“温玉,我、我是真的想让你好、一直好好的……”
“滚!”
任槐仍旧没走,他反而坐下了。一脸的苦笑,“温玉,你可知双溪?”
贺温玉瞪着他,不说话。
“在归云山深处,有个很小很小的水潭,旁边两条小溪经过。是个很不起眼的地方,除了山上几个砍柴人,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我年少时出游曾在那里迷路,当时我就想,住在这里也不错。”
任槐接着道,“温玉,你实在不适合做官,才在三司干了两个月就进了诏狱。现在便遭同僚排挤以后怎能善终?我想好了,等你腿好了,我就带你悄悄离开这里,去双溪,建一间小小的草房,你可以吟诗作画,过你喜欢的生活。我知道,才开始,你一定是怨我的。不过没关系,那和你原本要吃的苦比起来,还是好的。”
贺温玉想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便道,“贺某过的好不好与你有何干系?”
忽然想起,谭墨闲也说过自己不适合做官。
……
但是最后,他苦笑道,“那我陪你一起吧。”
“贺公子其实是瞧不起我,我知道。”
任槐道,“也是,区区任槐,一个乡下人,不懂文墨风雅,如今也不过小小一个狱吏,自然、自然也比不过那宰相公子。”
“滚。”贺温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好吧,公子心气高。”任槐说道,然后出了牢门。
走在黑暗的甬道里,手狠狠的砸在墙上,砸的火辣辣的疼。无数紊乱的情感在任槐脑中交织着。
他冷笑,人家是连中三元的状元,自是连看他一眼都不屑。大概还等着那宰相衙内救自己出来吧,大概还想着将来大有一番作为、封侯拜相吧。
“你知道双溪吗?”任槐又自语道。
贺温玉坐在牢里的草堆上,看着自己被包扎完好的腿。皱眉,若不是任槐,他着双腿就算废了。于是该道歉?该感谢?可是他再也不想理这人了。
叹气,人世间的事怎么总是这么麻烦,不能干脆利落。
然后他又想到一件更麻烦的事。
自从进了牢房他就没得到过弟弟的消息了。原本,虽然他公务繁忙从没时间去看贺平安,但是贺平安总会隔三差五的跑去三司看他,给他送吃的、送纸镇、送木雕……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贺温玉都被送烦了。
才被抓到牢里的时候,贺温玉一直担心贺平安过来闹事。贺平安没来,他还有些放心。结果贺平安一直都没来,他又开始不放心了。
也可能是贺平安被拦住了,开封府大牢可不是好进的。于是贺温玉去问牢头,牢头一脸茫然说没见过这么个人。
贺温玉有点想托牢头替他去找贺平安了,但是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贺温玉就是这么个奇怪脾气,谭墨闲交代那牢头照顾他,可是他平时连买个蜡烛都不好意思开口,更何况让人家整个汴京城的去找自己弟弟?而且这个弟弟早就跑野了,以前没和自己打招呼就去了云台山,半个月都没回来,后来去锦云也是说去就去……
就在贺温玉正犹豫的时候,他又被押到了诏狱。
现在能帮他找弟弟的只有任槐,可是他最讨厌任槐。
所以说人世间的事还真是麻烦。
其实,即使现在贺温玉找到了贺平安也为时已晚。
贺平安还剩下半条命。
那日,罗升令人把他锁到了仓库里。晚上的时候他就把门拆开又跑了出来。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疯子,抓回去,把门从外面钉死。
这会,贺平安还在撬门。没有工具,他敲断了桌子腿在地上反复摩擦来打磨工具,磨得双手鲜血淋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身体的很多感觉都没有了,眼睛也渐渐看不清东西。
但是罗升说陆沉死了,哥哥在牢里被打残了。
他一定得问清楚。就是凭着这口气一直撑到现在。
自那天罗升把主械呈给皇帝,便被调到了隶属禁军的军械所。军械所由国库直接批钱,自然比晋王的军器监升了一个档次。
这几天罗府可谓门庭若市,上门的全是罗大人的老部下。皇帝要扩充军械所,让罗升从军器监挑人。众人巴不得离开这个已经不发俸银的冷衙门,纷纷来找罗大人攀交情送礼。
短短一天功夫,罗大人小金库里挣的钱已经可以抵得上他三年俸禄。顿时感慨,自己在冷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苦尽甘来。
晚上,罗升来到军器监,众人已经早早在正堂等着他了。罗升掏出折在袖子里纸,抖了抖。上面写着将要随他去军械所的人的名单。
几十只眼睛齐刷刷的望着他,鸦雀无声。在这间屋子里,他每念一个名字便可以决定一个人未来的前途,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飘飘然。
正念着,忽然一个一个白色的影子冲进了正堂。
罗升抬头,吓了一跳,是贺平安。
这几天罗升一直在军械所忙活,他以为贺平安被关起来那天就死了。此刻见此人披头散发、身形枯槁顿时觉得撞见了鬼。
“罗升!”贺平安叫了一声就直冲冲地朝罗升跑了过来。
“把他抓起来!”罗升慌忙道。
贺平安的视线很模糊,跌跌撞撞的跑着,突然被人摁倒在地上。剧烈的撞击使得胸口一热,呕出一滩黑血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手脚还在不住地挣扎,想要爬起来。
“我不是说把他锁起来吗?他疯了!”
“禀大人,这、这小子锁不住,会拆门的!”
“拿弦机锁来!”
弦机锁是贺平安亲手做的,军器监的贵重物品都是用这种锁锁起来的。
把贺平安拖回旧仓库,拿来弦机锁,把他的手脚都锁起来,不放心,再锁上脖子。锁链的另一端吊在房梁上锁好,这样贺平安就束手无策了。
眼看着罗升离去,仓库的大门被插上。贺平安趴在冰凉的地上,剧烈的呼吸着,他又发病了。
……
一夜醒来,想要站起来,两条腿却是软的。肚子一阵空虚,感觉很饿。想到晚上才会有人送饭,不禁叹了口气。
每天晚上军器监的厨子都会顺路给他送点残羹剩饭。起初他吃一点吐一点,后来因为没别的吃,只得强忍着咽下。
可是这天直到深夜送饭的人也没来。期间贺平安又发了一次病,他都怀疑是自己发病时给错过了。
第二天依旧没人送饭,第三天亦然……
原因很简单,厨子被罗升带走了。他每天给贺平安送饭只是按照惯例,举手之劳。此时被带到军械所,心道终于离开了这个冷衙门,只顾高兴。至于接下来谁给贺平安送饭,那不是他的事。
罗升只记得把贺平安锁起来,其他的却不曾作想。军器监一共八十多人,六十人都被他带到军械所了。皇帝让他挑人,但没规定人数,自然是自己手下的人越多形势越有利。
至于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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