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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相见即眉开-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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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扎打量着陆沉,身后摆放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布包。
“你自己去?”
“嗯。”
陆沉不再看他,开始收拾自己桌上的纸笔。
巴扎站在他身后,少顷,问道,“你也不防我?”
“我防与防何必让你知道?”陆沉眼也没抬。
巴扎嘿嘿一笑。他想行刺陆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这人似乎从没当过一回事儿。起初巴扎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极为愤怒。
可是朝夕相处几年下来,巴扎的想法变了。至于怎么变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人虽不是个善茬,但总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陆沉,你整天写来写去的那是什么?”巴扎问道。
“是诗。”
巴扎一愣,他还以为陆沉一定不会告诉他,但是这人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你会写诗啊,你这样的人,还会写诗呢?”巴扎笑道。
陆沉没理他,还在收拾自己写过的那些重重叠叠的宣纸。
“谁教你写的诗?”巴扎继续问道。
陆沉的身形稍有停顿。
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如烟般在眼前散过。
“小时候,我娘教的。”陆沉淡淡的回答。
走前,陆沉最后提醒了巴扎一句“有事多倚仗林先生。”
就这样,陆沉从东南上路了。
贺平安也从金陵上路了。
素不相识地,赶去那繁华的东京梦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上文说到,陆沉由于一封信就去了京城。
而这封信是谁写的呢?是谢东楼写的。
谢东楼何许人物?前文稍稍提过,估计大家也忘了。这里再提一下,就是那个建议皇帝派谭为松平定东南的枢密副使。
可以说,就是谢东楼间接使陆沉与谭为松结成联盟的。
于是诸位以为谢东楼就是和陆沉一伙的?那倒不一定。
比如说劝说皇帝不要出兵漠北,使陆沉计划泡汤的,还是他谢东楼。
于是,如陆沉这样阅人无数的,也觉得谢东楼心机不可测。
此刻在故事上演之前,先让本人先费费口舌,向诸位介绍一下这大好的京城吧。
梦华东京,已经太平盛世了一百多年,人口密集、教坊林立。交通四通八达,各国的商人聚集于此,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
整个京城的建筑风格也堪称为精美的艺术。一座座雕栏画栋、金碧辉煌。曲曲折折的小巷、月牙儿形的小桥。路边种植着百年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而一条清清的汴河上,杨柳依依。三月柳絮飞,随着春风徘徊在河面上,便皱了一池春水。
倘若在节日里,男女老少纷纷上了街头。青楼画阁、茶坊酒肆便是人满为患。花瓣纷飞,铺满地面,箫鼓乐器震荡长空。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不禁想起一首唐诗来: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我们的京城,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在这繁华的京城里,有一家妓馆,名叫凤鸣楼。主楼一共七层,是御街上最高的一栋建筑。屋檐上搭的瓦是西域送来的水晶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颜色。朱红色的柱子鲜艳而又光亮,不似涂了红漆、反而像一根根参天红玉柱浑然天成。最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建筑的墙面——是用西域香料外加金箔粉混制而成的涂料漆成。于是整座建筑熠熠生辉,芳香飘散可到十里之外。
一位名叫瑾夏儿的姑娘就住在这栋漂亮的建筑里。
而她的职业,说好听点儿叫琴师,说难听点儿叫娼妓。
大家一定觉得沦落为妓·女挺不幸的吧。
但其实瑾夏儿姑娘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天天好吃好睡只用按时去弹弹琴就好,从来没有客人骚扰。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瑾夏儿姑娘的相貌实在太平常了,平常到客人如果去骚扰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特别是在这家京城最大的妓院里,简直连端茶倒水的奴婢们都要比瑾夏儿多几分姿色。
可是瑾夏儿姑娘的琴又弹的实在太好了。于是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们就爱叫她出来弹个曲儿什么的,也好证明自己是热爱艺术的、而不是贪图美色。
总之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瑾夏儿姑娘在妓院里过的悠闲快乐,不过偶尔也会因为相貌稍微自卑一会儿。
而瑾夏儿姑娘的自卑,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自己最好的姐妹云烟。
云烟、云烟,人如其名,飘飘欲仙,是凤鸣楼上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多少富家子弟为了换她一笑而一掷千金。
瑾夏儿善琴、云烟善舞。两个人总是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是,大家注意的往往是长袖善舞的云烟姑娘,瑾夏儿姑娘不过是陪衬罢了。
好了,人物也介绍完了,下面我们就以这位名叫瑾夏儿的姑娘的视角来讲故事吧。
瑾夏儿姑娘弹琴的地方叫做夕晖阁,瑾夏儿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地方有一个轻轻的白纱帷帐,把瑾夏儿姑娘和她的琴都围在了里面。这样,外边的人都看不清瑾夏儿,而由于阳光的照射,瑾夏儿却看得见别人。
瑾夏儿是喜欢观察别人的,来来往往的客人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相貌、嬉笑怒骂。既然自己永远也出不了凤鸣楼,看看别人的故事又何妨?
此刻瑾夏儿观察的是朝廷的官员——他便是谢东楼。
这男子,斜躺在美人儿堆里。右手执扇,左手一白玉樽。相貌,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好看的眉形宛如墨画,一双杏眼儿顾盼生辉,鼻梁挺直俊秀,唇瓣仿若含朱似笑非笑。
身着玄黑色的直裾,罩一层乌纱,金丝绣线隐隐约约。腰间的玉佩碰撞清脆,挂在一旁的紫金鱼袋显示着朝廷大员的身份。
原本厚重正式的服装,却偏偏穿了个万种风华。
美人儿们一个一个的向他劝酒,他毫不推辞,杯杯一饮而尽。
瑾夏儿细细观察着,春晖、昭华、秋月、惜瑕……都是最漂亮的姑娘,带着最漂亮的步摇簪花,红颜绿鬓交相映、玉脂粉面蕊芬芳。仿佛比美一般,都依偎在这男子的身旁。
这时候云烟姑娘也来了,穿着平平常常的青色衣装,面色素白、不施粉彩。却把这一屋子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铅华弗御,清水无香。
云烟姑娘皱眉,她对谢东楼说道,“你,莫要醉了。”
谢东楼笑道,“那姑娘猜我是醉了还是没醉?”
云烟一怔,道,“我管你是醉与不醉。”
谢东楼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烟好久,然后道——
“云烟姑娘,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我吗?”
云烟姑娘整个人都呆住了,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
哪有人这样的?还没问过人家喜不喜欢自己,反而先问人家可知为何喜欢自己。
“你当然不知道。”谢东楼继续说道,“其实你也在想,自己为何会喜欢上我这样的纨绔子弟?”
满屋鸦雀无声,只有瑾夏儿默默继续弹着琴,轻叹一口气,她知道,这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猜人心思。而且最喜欢卖弄自己猜对了别人的心思。
“来来,云烟姑娘,让谢某来帮你分析一下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云烟像木人一样呆呆地站着,一语不发。
“姑娘第一次见到谢某,是在去年的中元节上。当时只道在下是个疏狂之辈,并未在意。第二次,姑娘旧疾复发,在下一副药便医好了姑娘。姑娘心道,如此纨绔子弟怎么会懂医术?一定是刻意卖弄。所以,姑娘就以为谢某喜欢上了姑娘,殊不知,其实却是姑娘对谢某上了心思。第三次,谢某在夕晖阁做词一首,姑娘把它谱成了曲,却不好意让人知道。第四次,和姑娘同住的瑾夏儿姑娘无意中弹了此曲,被谢某听见,谢某不知此曲是姑娘做的,便夸她弹得可真好。姑娘生气,好几天没理瑾夏儿姑娘。心中,却还有些许其他期盼。第五次,是在花朝节……”
……
就这样,谢东楼把一个女子内心深处的想法变化一点点娓娓道来。
这些心思,竟连云烟自己也不如谢东楼看的透彻。
结果可想而知。
云烟姑娘红着眼跑走了,其他姑娘也纷纷去劝。
瑾夏儿是琴师,却是不能扔了琴去安慰云烟的,只好继续弹琴。
于是,夕晖阁里只剩下了瑾夏儿与谢东楼。
瑾夏儿不动声色地弹着琴,心中却道,这男人也忒过分了,不过图一时口快却置云烟与不顾。
“我才不是为了图一时口快的。”谢东楼笑道。
瑾夏儿一怔,隔着一围白纱,这人却又猜中了她的心思。
“云烟姑娘现在只是喜欢谢某,还没有爱上谢某。若是再过半年,云烟姑娘定了心思,恐怕便是误终身了。”
那做法也不必如此极端。瑾夏儿心想。
“可云烟姑娘心思高傲,你以为好言相劝便能好说好散?一定要激她才行。”男子下来罗汉床,满桌的狼藉只得自己收拾,自作自受地苦笑。
这天是京城大小官员聚会的日子,地点便是凤鸣楼,谢东楼是常客,就早来了一会儿。
渐渐地,其他官员也来了,每来一人都免不了要和谢东楼恭维几句。许多的党派争执、勾心斗角也便藏在这一句句的恭维寒颤之中。谢东楼需要一一分辨,并且以最巧妙的方式来回复。
繁忙的公务外加不知检点的生活,男子的脸上有着些许倦意,鬓间的发丝也乱了几根,但眼中却依旧含着笑意。
这些都在瑾夏儿的眼中。
男子忽然回身对她笑,虽然疲惫,却如往常般打趣道,“不知瑾夏儿姑娘又观察到了什么?一会儿可定要请教。”
被这男子猜透心思,瑾夏儿已经习惯了。
第一次见到谢东楼,这人突然走过去,掀开她的帘子,含着笑,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吓了瑾夏儿一跳,就觉得这人可怕,隔着帘子也能猜出人心思。
接触的日子长了便也习以为常,这男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却并没有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百人多的宴席,钟鼓馔玉、玉杯相交。瑾夏儿姑娘一首一首的弹着曲,宴席上的人们一首又一首的接着诗。漂亮的姑娘来行酒令,或赏或罚酒……
弹完了春风笑便是羽扇曲、奏过羽扇曲接着是清平乐……每一首瑾夏儿都弹过不下千遍,不过心便弹了出来。她的心思,全在酒宴上面。
身穿绛色袍衫的大人,是三品以上大员,态度故作谦虚,身微曲、抱拳道谢,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座上。
青袍小吏,缠一顶尖头的乌纱幞头,游走在各宴席之间,这边称兄道弟、那边报上祖籍好攀亲戚,却是朱门先达笑弹冠。
偶尔有位黑色儒服的老先生,头上一顶四四方方的东坡巾,轻抚着胡须,不苟言笑却与周围不同。
紫衫的衙内公子瑾夏儿是认识的,面敷粉脂、耳边插一朵簪花,一把折扇开开合合、与行酒令的姑娘眉来眼去。这位,倒是凤鸣楼的常客。
最后,瑾夏儿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人的身上——
这人坐在角落里,一袭微微发旧的黑裳,衣服下摆溅了星星点点的一串泥点,乌色斗笠斜靠在椅子旁边,几滴水顺着滑下。
显然是刚刚赶远路来。
腰间挂着一把古旧的佩剑。与京城公子们为了炫耀而带的宝剑不同,他这把剑又旧又沉,剑鞘便只是剑鞘,一点装饰花纹都没有。握手的地方缠着白布防止打滑,已被雨水和汗水浸得呈污浊的褐色。
与一身的乌衣旧剑不同,这人长着一张白皙的面容,他微微垂着眼,流转之间才可看到那流光熠熠。他仿佛知道自己这双眼睛太过凌厉,于是一直低垂着、收敛着目光。
这人执着一杯酒默默独饮,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是他本人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总之热闹的宴席上竟没一人来理会他。这要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觉得尴尬。而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刚刚好。
但是行酒令却是按着人头一个一个的来玩的,终归是要他来对一句诗的。
姑娘含着笑,出题考他。
他摇摇头说了一声,“我不知道。”
理论上一个客人对不上诗来是要受罚的,大家是会一拥而上要这人出丑的,这才是宴席的乐趣。
可是到了黑衣男子这里,只是冷冷一句不知道,反而让出题的姑娘尴尬了半天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赶快默默逃开。客人们也装作没注意。
酒席结束,客人们渐渐散去,那黑衣男子却从始至终坐在那没动。
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这黑衣男子和紫衫的衙内公子。
这衙内名叫赵奕之,是御史台赵中丞的独子,靠其父得了个荫官,每天便在这御街上花天酒地着。
此时的赵衙内赵公子显然是醉了,晃晃悠悠地来到黑衣男子的身旁,一只手搭在黑衣男子的肩上,道,“这位兄台好不地道啊。”
黑衣男子斜了他一眼,又收起目光,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赵衙内想要一把把他的就夺下,却夺不动分毫。
黑衣男子仿佛没看见他一般,缓缓地喝了一杯酒、又斟上。
赵衙内有些恼怒,指着这黑衣男子刚想骂道——身后却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赵公子。”谢东楼笑吟吟地叫住了赵衙内,“令尊刚才派了人来,要公子回去。”
“我爹?”赵衙内一脸疑惑,“我爹找我做什么呢?”
“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赵衙内一脸为难,他中午才刚来这凤鸣楼,好不容易宴席散去,正想和姑娘们亲热一番却要叫他回去。但是赵衙内很怕他爹,不回去恐怕不行,低头自语道,“客人?什么客人……”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谢东楼道,“谢大人你一定等着我,我回趟家就过来!”
“嗯,行。”谢东楼笑道。
送走了走了赵衙内,谢东楼回身来到这黑衣男子面前。微微弯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陆郎且随我来。”
然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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