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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未央 by 晓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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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得太厉害?”周正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 
      “还,还好。” 
      “先吃两颗止疼药,医生说实在撑不住再打针。” 
      周正喂蒋捷吃了药,从一边取来毛巾给他擦汗。药效升上来,蒋捷觉得稍微好了一些,刚才是疼得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管仍是无力,却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正聊天,: 

      “你中过枪吗?” 
      “嗯,六七次。” 
      “你命真大。” 
      “洪叔说我是老天护着的,命大,死不了。” 
      蒋捷沉默了一下,倚着周正的脑袋,不舒服地转了转。
      “那你给子弹打上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一样,有时候感觉象给人踹了一脚。” 
      “踹一脚?”蒋捷想了想,“呵呵,我感觉象给人咬了一口呢!”
      “真的是那样?我没过那样的。” 
      “其时当时只顾着害怕,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枪的。” 
      “不觉得疼?” 
      “被你扑在地上的时候挺疼的,不过是给你压的。” 
      “哈,那对不起,压疼你了。” 
      “你要是不推我,我不早成了靶子?就不是一个洞那么简单了。” 
      周正低头查看蒋捷,他的脸色好象好一点,有血色了: 
      “要不要吃东西?” 
      蒋捷闭着眼睛摇头,“不要吃,什么都不想吃。” 
      “那我给你买条鱼回来,你给它宰了报仇,可能就没那么疼了。” 
      蒋捷却没有回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转瞬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澄一片: 
      “周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说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是我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
      “喜欢你,难到看你送死?我不合格,还是让你受伤了。”
      蒋捷的脸更红了,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没动,
      “嗯,你真直接,我以为你会说,你大概可能有点喜欢我了。”
      “呵呵,蒋捷,我已经过了害羞的年纪了,喜欢就喜欢,还要装模作样吗?”
      蒋捷有些迷惑,独独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
      “从来没有人象你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你慢慢想,总有想通的一天。”
      “嗯。。。。。。”倚着周正闭目养神,感觉刚才还留在身体里的气力,正在从每一个毛孔向外逃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软软地顺着周正床上瘫去。周正也感到不对劲,怀里的身体明显支撑不住,贴着自己胳膊的脸颊温度升得很厉害。呼吸隔着衣物,喷在皮肤上,仍是烫人。他伸手摸上蒋捷的额头,烫得马上撤开手:
      “你发烧怎么也不跟人说?”周正急忙把蒋捷放平在床上,他的脸红红的,原来自己以为脸色好转,竟是因为发烧?
      蒋捷转了转头,声音微弱,“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
      “那你也得说真话啊!偷着发烧很舒服啊?”说完,周正大声冲外面喊,“叫医生过来!快!”
      “周正,我害怕。”蒋捷忽然抓住周正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掌,那手心热得吓人。
      “你烧糊涂了?怕什么?你老实些,别踢被子。”周正边说,边把毯子给蒋捷盖好。
      蒋捷却半睁开眼睛,有些红,目光不能集中,隐约带着水光:
      “我怕那天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周正楞楞看着蒋捷,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有些失神,直到医生走进来,给蒋捷检查。
      医生给蒋捷连打了退烧,消炎和止痛的针,才对周正说:
      “今晚可能要折腾了,要不要请个护士来照顾?”
      “我看着就行了。这烧什么时候能退?”
      “不好说,看他的体质和对药物的反应。”
      蒋捷开始只是沉睡,体温持续在39。5…40度之间不退。后来医生又扎了两支退烧的针,还是不管用。不知道是伤口的疼,还是医生用的粗大针头出入皮肤间带来的锐痛,蒋捷开始低声的,仿佛是呻吟一样的哭泣,然后渐渐声音高了,开始佞语,反复都是那两句:
      “妈妈。。。。。。妈妈。。。。。。小捷错了。。。。。。别走。。。。。。妈妈,别扔下小捷。。。。。。呜呜,别走。。。。。。妈妈。。。。。。妈妈,妈妈。。。。。。”
      到最后就是一连串的不停地唤着“妈妈”“妈妈”,接着身子跟着抽搐,手脚尤其厉害,身子在床上翻转,一会儿挣扎着要坐起来,身子扭动不停,嘴里的字也逐渐念不清楚,都是呜咽和破碎的音节。眼睛一直没睁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扑簌簌”掉个不停,脸很快湿了。周正手忙脚乱压着蒋捷,怕他挣了肩头的伤口,又要给他不停地换冰袋敷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气极问医生,“你给他打的什么针?怎么一点儿用也没有?”
      医生拿出酒精棉,让周正按着蒋捷,在腹股沟胸前脖颈处反复擦着。蒋捷并不配合,还是哭,身体一直挣个不停,幸好他体力不行,也用不上什么劲,周正仔细护着他的伤口,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不停的安慰着:
      “蒋捷,乖,一会就好了,别动,蒋捷,马上就不疼了,忍一忍。”
      “他现在没有意识,听不见你说的话。”医生在忙碌的空隙告诉周正。
      没想到平时那么乖巧的人,生病的时候这么难侍候。周正头大,却没放弃。心里捉摸着,为什么蒋捷只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才敢大声哭?上次醉酒的时候也是一个反应,哭了那么久。他注视着蒋捷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被泪水打湿,却因为高烧而红晕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颤抖的双唇吸引着他的目光,不能移开。周正的嘴迎上去,在火热的唇齿间流连着,并不深入,只挑拨着两片嘴唇,一下一下,轻轻地吮吸。蒋捷开始还是呻吟拒绝,慢慢不再躲,却也不迎合。周正的嘴唇在蒋捷的脸上游移,挪到耳边,低低地说着:“小捷,别哭,小捷,小捷。。。。。。”周正重复着,象蒋捷梦里那样呼唤着他。果然,蒋捷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哭泣。有汗水正在从脸上,身上慢慢渗透出来。
      蒋捷再次醒过来,晨光正从淡色窗帘缝隙间透进屋子。肩头的伤不象之前那么火辣辣地疼,眼睛越很难受,眼皮跟砂纸一样,一睁一阖磨得生疼。
      “醒了?”周正好象很久没刮胡子,黑乎乎一片,跟大猴子似的。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跟你一样糟?”
      “比我俊多了,我看挺好的。”周正扶着他坐起来,“看不出来你挺能哭的,是水做的啊?哪来那么多眼泪?”
      蒋捷的脸“腾”地红了,“我说什么了?”
      “呵呵,抓着我叫妈妈。”
      “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印象。”
      “哈,你要赖帐啊?”周正捉弄的看着蒋捷,目光慢慢柔和又认真,“蒋捷,没必要压抑自己,想哭的时候就哭,我不笑话你是大姑娘。”
      蒋捷的脸红透了,连耳朵都跟着红,“你会,你肯定会笑话我是大姑娘。”
      “我要是敢笑你,你就罚我。”
      “怎么罚?”
      “罚我,”周正转了转眼睛,“罚我穿女装,你可以拍照留念。”

      周正觉得,蒋捷好象是株开在角落里的含羞草,他的心正在悄悄打开。可是,他要他的蒋捷再也不用保护色掩饰自己,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开在太阳之下。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大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蒋捷养伤的日子,周正好象都很忙,连江山和沈兵都不见人。当街追杀,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枪战,想压下去,是有些难。不知道周正的关系有多硬,能摆平这样的事件。蒋捷休息了几天就打着绷带上学,周正劝他也不听,只好让人每天送他,往返接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又怕他吃不消。

      这天蒋捷放学的时候,来接他的竟是傅晓年。
      “正哥今天太忙,让我来接你。”晓年的眼睛细长,笑起来弯弯的。
      “其实我自己也行的。”蒋捷很快钻进车里,坐在晓年的旁边。
      “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以为正哥还能放心你自己出入?对了,正哥给我的检查清单。”
      傅晓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第一,有没有按时吃药。”
      蒋捷吃吃笑起来,点点头。
      “第二,有没有发烧?”
      “没有,很好。”
      “第三,有没有想他?”晓年见蒋捷面露难色,连忙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当面跟他讲。”
      他注意到蒋捷的发间挂着小纸屑,伸手帮他摘下来,
      “怎么弄的?”
      “噢!”蒋捷用没受伤的左手在头上胡乱的拨了拨,“班上的人开了个小PARTY,庆祝我回学校。”
      “学校这里这么放不下?伤还没好就回来上学。”
      “我是拿奖学金的,总是请假不好,再说课业很重,再不上学就跟不上了。”
      “还是谨慎一些好,晓声就是不小心,才给人抓走的。”



      13

      “那个时候乱啊!二叔刚走,把位置给了正哥,那会儿正哥才二十二,多少人不服他,想整垮他。南美那帮人欺负正哥刚接手,逼他接货。正哥也接到风,洪门也有人和警方通气,他一接,我们一伙人个个都难逃生天。正哥警告我们个个小心,就晓声不听话,他自己往外跑,给人诱绑了。” 

      傅晓年的嗓音抖了抖,他强吞下哽咽,长长地呼出了口气。蒋捷不敢正眼看他: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说有什么关系?”傅晓年勉强笑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好多了。还是你不想听?” 
      “不是,”蒋捷连忙说,“怕你为难。” 
      “难什么?”傅晓年看了看窗外,车子正静静驶过芝城繁华的“外滩”。“正哥派了很多人去救晓声,谈判过很多次,可是对方防范很严,软硬兼施也没救出来。最后,派了亲信死士潜进去,正哥说,能救就救出来,救不了,给晓声个痛快,省得被人折磨。结果你也知道,死士和晓声,都没回来。” 

      傅晓年忽然转头看向蒋捷: 
      “你知道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吗?行动那天,我坐在天台上,感到有颗子弹穿过眉心,那种很真实的丧命的感觉。我们找到晓声尸体的时候,真的是一弹穿过眉心,他的眼睛还睁着,好象在等着跟我们告别。” 

      蒋捷看见一颗眼泪,还是滚下晓年的脸颊,很快就干了。傅晓年很久没有再说话,无声地缅怀着最后的重逢,尽管已是阴阳永隔。 
      蒋捷想起周正说的,“我若爱他,怎么舍得牺牲他?” 现在看来,那是他的自责吧?恨自己没有保护晓声,空空担了爱的名义。 
      “你恨正哥吗?” 
      傅晓年摇了摇头,“恨什么?正哥如果答应了,我们就都玩完了。做大事的人,不能把弱点暴露给别人。晓声他心里也清楚,他不是正哥最重视的。” 
      傅晓年好象从悲哀中恢复过来,看着蒋捷笑着说: 
      “晓声出事那天,正哥躲在房间里抽了一晚上的烟,我们进去的时候跟着火了似的。他当时说,‘以后再也不喜欢谁了,真他妈难受。’他玩儿了很多年了,焚夜的小官儿,换了一批又一批。他还没对谁动过心呢,就是晓声,那也是他死皮赖脸黏着正哥,正哥对他虽然也不错,可是没用什么真心。你厉害,正哥一看到你就给你逮了。呵呵,” 

      傅晓年看着蒋捷的脸迅速地红起来,“你太容易害羞了!蒋捷,你知道你哪儿长得最好吗?” 
      蒋捷抬眼碰上晓年研究的目光,“你的眼睛长得最好。黑眼球比一般人都大,看人的时候很诱人,一点杂质都没有,混黑道的人对你这种纯净的眼睛,最没有抵抗力。所以你跟正哥一起的时候,最好别乱看人,省得惹麻烦。嗯,我想你哭的时候,眼泪含在眼里一定更漂亮。你在正哥面前哭过吗?你一哭,他保证就丢盔卸甲了。” 

      蒋捷立刻垂下眼睛,刚才还沉浸在痛苦中的人,现在就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了,这个人还真是怪啊! 
      “我是怪人!我知道,”晓年看着蒋捷的表情,立刻哈哈大笑,“可是我喜欢你,蒋捷,你让我觉得好象我弟弟还活着。其实你不用那么防备正哥,他就是单纯喜欢你。你讨厌他是混黑道的?” 

      “不是。” 
      “你嫌他太老了?”晓声坏笑着, 
      “不是的,”蒋捷哭笑不得。 
      “那你有心上人了?” 
      “没有。”蒋捷无奈地看晓年,“我没准备好。” 
      “嗯,我理解,你还小,忽然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家里人可能还骂,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办。其实洪门里的男风也不那么盛的。正哥是第一个说自己喜欢男人的,二叔也保守,还把他骂到臭头呢!晓声就说,哥,你看这就是缘份,我喜欢的男人也是同性恋。呵呵,那就是晓声,特别爱往自己脸上帖金。照他的说法,我就是不幸的,因为我喜欢的男人,只喜欢女人。他大哥泡男孩儿他就没话说,临到我头上他就说我恶心。呵呵。” 

      蒋捷淡淡地说: 
      “说不定,他不是你要等的那个。” 
      “天知道。我才不去想这些难题。你是个聪明的,还很善解人意,猜到了也不点出来,给我面子啊!哈!蒋捷,江山就说你不是个简单的人,心思特别细密。这样好也不好,你总这么端着,什么时候给自己个开始?你不去放开心,怎么知道你和他合不合适?试过以后,不喜欢,再把正哥给甩了就行了。呵呵,你可别跟他说我背后编排他。”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懂,你怎么会懂?不过,也许你是对的。” 
      蒋捷看着车子正穿过一片枯瑟的森林,隆冬,一片静悄悄。 
      蒋捷进到房子里,看见周正已经坐在餐厅。 
      “总算回来了!开饭,厨子煮了好东西。过来吃!” 
      蒋捷走过去,坐在周正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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