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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如雨月昏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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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喝了三碗粗茶,并未期望秦兄归还。何况,秦兄救了小生一命,小生尚无以为报,兄若是执意还这三文钱,倒是打小生的脸了。”
  秦时月一愣,白疏影话里的刺扎得他半晌没说出话来。这人好别扭的脾气啊,刚才还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怎麽说了三句话不到就变脸了?自己不过是欠债还钱,哪里惹到他了?
  “白兄误会了,我不……”
  “秦兄的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白疏影打断秦时月还想再说的话,拎起自己打好的包袱,“日後秦兄若是有用得到小生的地方,小生万死不辞。不过现在,小生先行告辞了。”
  秦时月见他一拱手转身就走,连忙跃到他身前挡住。“且慢!白兄可是要渡江?”不然也不会在渡口碰到他了。
  白疏影无奈站下,狐疑地点点头。
  秦时月等的就是他的肯定,“小弟恰好也要过江,白兄与我二人同行可好?”不等对方回答,他即刻补充一句,“小弟不要白兄报答,只希望与兄同行。白兄可否成全小弟?”
  白疏影显然被这一副可怜相搞得无措,与拒绝却有些底气不足,只是面露难色地蹙著眉。
  搞什麽?秦时月挑了下眉梢,又不是要他献身,只是一块儿走都这麽为难?他秦大公子应该没有那麽讨人厌吧?
  考虑著该怎麽进一步说动对方的时候,秦时月看到白疏影终於点了点头。
  白疏影自个儿走在前面,秦时月和小山殿後。小山侧首望望自家公子,拧成一团的眉心一直没有解开。实在忍不住,他凑近秦时月,悄声问:
  “公子,你为什麽坚持要和这位白公子同行呢?”人家明明心不甘情不愿的,显是对秦时月死皮赖脸的纠缠相当反感。
  “啊?”秦时月微怔,他只顾琢磨美人为何对自己不感冒,倒是没花心思去想小山的问题。
  看到秦时月脸上的迷茫,小山不再作声,只悄悄叹气。
  从渡口上了一条乌篷船,摆渡的船夫将竹篙一端抵住岸边,轻轻一撑,小船便向著浩淼的江面徐徐划去。
  依然没有放晴,江上烟波微茫,岸边的垂柳、江畔的屋舍,一切都宛如沾水即化的画景一般,溶进了迷蒙的雾气中。
  白疏影坐在船篷边的位置,眺望著船外。当真是水天一色,只见得白茫茫一片。
  前途几何未可知……他轻叹一息,感觉自己的心就如这天色水色一般混沌。
  再加上这个从一上船就开始在自己耳边聒噪的家夥……这人已将天气风景聊了个遍,还在努力没话找话,白疏影起先还漫不经心应上两句,後来索性不说话了。
  “敢问白兄,此行欲之何处?”实在没话题了,秦时月沈默了一刹,接著又不死心地问。
  白疏影闻言,微微侧首,却仍是没看秦时月。片刻,他回答自己要去一个叫佟里的地方拜访朋友。
  “原来是佟里,那跟小弟的目的地相去不远啊。”秦时月眼睛一亮。
  “秦兄的目的地是?”白疏影顺理成章地反问。
  “小弟欲往胤县。”
  “胤县?”白疏影一怔,望向秦时月的目光有些许凝滞。
  “是啊,”秦时月兴致勃勃地道,“小弟要去胤县参加三年一度的织绣盛会,白兄可有兴趣去看看呢?”
  白疏影沈吟一时,继而移开视线,淡淡地回答:“胤县织绣名满天下,小生早有耳闻。可惜小生另有行程,这次盛景怕是只能错过了。”
  “哦……”似乎有些遗憾,紧接著秦时月又热心建议,“不过,反正距织绣大会还有半月,白兄可以访完朋友後再去啊,抑或同友人一道去游玩一番,也是美事一桩不是?”
  白疏影没有回话,仅是弧度极小地笑了一下。
  见对方明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秦时月想了想又问:
  “白兄,此前我见你包袱里有许多书,你是要参加科考吗?”
  白疏影笑笑,“是有此打算。秦兄呢?没有兴趣科考入仕,扬名立身吗?”
  “家父一直劝我科考,只是,”秦时月挠挠头,“我实在不是那块料,而且也无心功名……”
  白疏影淡淡一笑,“人各有志,只要循著自己选择的道路走下去就好,没有勉强改变的必要。”
  秦时月心下大悦,有道是知音难觅,今天被他碰上白疏影,当真是三生有幸,对白疏影的好感更盛。
   “白兄。”
  白疏影大概已经习惯了他的喋喋不休,随口反问:“什麽?”
  “你我二人今已相熟,用敬称为免生分……我唤你疏影可好?”
  白疏影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你也可以称我‘时月’。”秦时月笑得很甜,白疏影顿感无力。他不回答,秦时月就当他默认了,笑呵呵地一口一个“疏影”,叫得那叫一个亲热。白疏影脸上虽不太好看,可也没理由拒秦时月的热情於千里之外,终究还是不作声地随了他叫。那边小山对秦时月取得的成绩刮目相看,不得不佩服他家公子耍赖真有一套。
  小舟悠悠荡荡地行了大半日,傍晚时分才著了岸。墨蓝的江面上渔火点点,三三两两的渔船也唱晚而归。
  白疏影刚刚执起自己的白梅包袱,就听秦时月开口了:
  “疏影,天色已晚,我们且寻个地方住下,明日雇辆马车一道出发吧。”
  啥?白疏影险些趔趄,同坐一船听他一直叨念还不算,剩下的路也要一起走?他无语地盯著秦时月,脸色发青。
  秦时月似看穿了他心思,笑吟吟地道:“疏影,你我二人情意相投,今日虽为初见,我已视你为知己,实舍不得与你恁早作别。反正接下来也顺路,我们再同行一段又何妨?啊,店钱车钱由我付,疏影大可放心。”
  白疏影干脆不说话了。他懒得多费口舌──对方摆明了不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
  明知道不可以这样……拒绝的借口也很多,可为什麽每次对上那张不知是虚是实总之温良无害的笑脸,自己总是不由自主便败下阵来?
  出了渡口,往东是片荒山,名为俪阳山。一条古道开於山中。欲至胤县和佟里,需翻山沿古道而行。
  一行人走了约一个时辰,到达了入山前最後也是唯一一个村子。村子挺小,没有几户人家。三人在村里辗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家旅店,虽说简陋狭小,可也没得选择。三人在旅店凑合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秦时月买了两匹马,又置办了干粮和车子。既然他已经承诺过费用全包,白疏影也就懒得跟他挣那慷慨的头衔。




第二章…03

  收拾停当,三人上了马车,向俪阳山出发。山中古道曲折,少有车马行人往来。两旁尽是茂林古木,时有野水蜿蜒,孤鸿惊飞。
  秦时月从袋子里拿出块干粮,殷切地递给白疏影,“疏影,饿了吧?吃吧。”
  白疏影斜了眼帘子挑起的窗外,日头离中天还有老远呢。想说你想吃就自己吃吧,回头瞧见秦时月一脸期待,还是伸手接过。
  小山坐在车前赶车,车厢内的动静他多少听得见。这一夜外加又一半白天下来,小山对於自家公子对这位白公子锲而不舍的讨好已经见怪不怪。本来嘛,白公子这样天上掉下来一般的美人,谁见了不喜欢呢?他到底是个孩子,只道秦时月动了爱美之心再是正常不过,脑中完全不存“是否合理”的念头。
  只不过,这一日多的经验告诉他,他家公子的关怀示好没有一次换得那冷冰冰的白公子的垂青……小山在心里为公子鸣不平。
  秦时月原指望白日里加紧,晚上可找到个地方投宿,於是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路,其间只稍事停留汲了些水。哪知行至黄昏,连个村庄甚至人家的影子也没见。三人二马皆困乏不胜,只好在近旁林中找了个较开阔的地方,停下歇息。
  秦时月让小山把马从车上解下,拴在树上,自己则进了林子。白疏影和小山用捡来的碎石搭了个炉灶,又收集了些树皮树枝做干柴,刚准备周全,秦时月已提了一串鹧鸪和一只野兔回来了。他把猎物拎到附近的溪水边,将它们一只只剥皮开膛,再用水冲洗干净。
  插不上手的小山崇拜地盯著主人娴熟的动作。秦时月回到灶边,用树枝把野味串起放到火上烤时,白疏影也忍不住感慨。
  “没想到你还会干这种活儿。”
  在船上的时候,秦时月为了找话头曾自报过部分家门,白疏影便在心中自动将其归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子弟之列。
  秦时月听出他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幼时家贫,後来又举家逃荒到胤县,一路上什麽苦也吃了,什麽活也干了。”他把烤好的鹧鸪递给白疏影,“我父亲常说,虽然我们现在衣食无忧,但不可忘记过去的苦日子。贫穷或富贵不过是偶然,人心却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爹的教诲他所能记住的为数不多,这是其中印象最深的一句。
  白疏影听了,不作声地望著迸溅著火星的火堆。“你快吃啊,”秦时月催促,“冷了就不好吃了。”
  白疏影依言尝了一口。“好不好吃?”秦时月兴奋地等著评价。
  白疏影点点头,虽未说话,但也够秦时月心花怒放了。连小山也不得不承认,能得到这位难伺候的白公子的肯定,他家公子的确不简单,不过……看到秦时月为了白疏影一个微小的反应乐成那样,小山又觉得心酸。
  公子,您太委屈了……
  秦时月兀自傻笑了一会儿,收起笑容,转脸望著白疏影。
  “疏影,你是哪里人氏?家中都有些什麽人呢?”
  白疏影停止咀嚼。与秦时月视线对接,他玩味地一笑:
  “对我有兴趣?”
  他的笑如初绽的魏紫,纯净中带了几分妖冶,令秦时月险些失了呼吸。他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不可否认,白疏影对他的吸引力。如此清豔脱俗的人儿,配上一副平民书生的扮相,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我……”白疏影并未借机搪塞,“自幼离开父母身边,到现在,连父母的样子都记不真切。离家後,我遇到了命中的贵人,多得他,才有了今天的我。所以,我现在,为他而活。”
  秦时月听著他淡然的话语,心里不知什麽滋味。这个人,一定体味过旁人难以想象的孤寂,才会如此安然地道出这些往事。
  特别是,他的最後一句话,听得秦时月心中立时结了个疙瘩。他转而一笑,道,“便是赠你腰带的那位吧?我也有过贵人相助,疏影,你我可真是有缘。”
  赤裸裸的套近乎行径,纵是尚不完全明白人情世故的小山也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公子啊,这招太俗了。秦时月一腔心思都倾在白疏影身上,根本没工夫关心旁的。
  忽然,一阵异样的风声引起了秦时月的警觉,还未等他得空察看声音发出的方向,眼角骤然瞥见有匹马正直冲冲地奔这边而来。听到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山的惊叫,来不及多想,秦时月一把将白疏影拽进怀里,就地一滚,躲开了冲过来的马。
  惊魂未定的秦时月从地上扶起白疏影,转头望望不远处的小片树林。小山方才正是把两匹马拴在其中两棵树上,现在只剩一匹马还在原位。刚才跑掉的那匹是怎麽回事?拴马的缰绳松脱了吗?
  顾不上思忖,秦时月交待白疏影和小山好好呆在原地,自己解了另一匹马去追刚才跑远的那匹。说来也蹊跷,前面那匹马不知是失心疯发作还是怎麽的,四蹄一撒跑得飞快,秦时月驾著马紧赶慢赶追了小半个时辰才追上。秦时月上前仔细查看那匹马,发现它左耳里有一只飞虫在作乱,才明白这便是它发狂的原因。
  不过,这还不能解释拴得很牢的马缰如何会轻易松脱……秦时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拖在地上的缰绳,身子一凛──绳端齐整,显是被斩断的。他立时心下骇然,连忙用缰绳将两马一前一後连在一起,自己跃上前一匹,驱著二马往回赶。回到落脚处,秦时月心里“咯!”一下──竟被他料中了。
  篝火未熄,空气中漂浮的烟火味中夹带著一丝几不可查的异香。火堆旁倒著失去知觉的小山,白疏影却已不知去向。
  小山被秦时月摇醒,睁开迷蒙的眼睛,瞅瞅面前的秦时月,突然回想起方才发生了什麽,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
  “白……白公子……”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白疏影不见了,声音颤抖地嗫嚅著。
  “小山,”秦时月早就等不及了,抓住小山急问,“到底出了什麽事?”
  小山望著自家公子,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公子刚走不多时,我突然闻到股香味。白公子说不好,我们赶快跑,结果……我还没等站起来就什、什麽也不知道了……呜……怎麽办?白公子他……”
  这样看来,那惊马显然也是人为预谋的一部分,预谋的目标是……白疏影?秦时月思及此,剑眉骤拧,他拍拍小山的肩膀:
  “小山,莫怕,匪人当不会再来滋事。你且在这里等著,我去寻他回来。”
  把眼泪汪汪的小山安置在马车厢里,秦时月转身纵入与追马方向相反的密林中。
  其实,除了知道自己走过的那条路上没有白疏影外,秦时月并不确定歹人会挟白疏影往哪个方向去,他只是猜测那家夥不敢明目张胆带著劫来的人走那唯一的一条山道,应是藏匿於此等黑漆漆的林中。
  究竟是什麽人?何时盯上了他们?掳走疏影又有什麽目的……?一连串的问题在秦时月脑中盘桓,脚下却毫不停滞。“疏影,你在哪里?疏影!”他边找边凝聚真气大喊,声闻数里,期望能听到回应。
  黑暗中视物不清,秦时月被一丛荆棘扎了个措手不及,他提气越荆棘而过。几步之外,有团黑影匍匐在地上,秦时月未免重蹈荆棘覆辙,小心翼翼地伸颈探看。借著依稀的月光,他看出那影子正是自己苦觅的白疏影,不由喜出望外。
  “疏影!”秦时月喊著对方,奔至近前。
  地上的人影微微挣动,却起不了身。“是你……”他话音发颤,带著些许如释重负的意味。
  秦时月把他从地上扶起,见他动不了,疑似被封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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