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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如雨月昏黄-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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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住宅烧毁,整个院落也受了牵连,焦痕斑驳,草木成灰,当真是惨不忍睹。几个官差正在清理废墟,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躺著数具盖著白布的尸身,仍有死者从扒开的废墟中被抬出来。
  视野里充斥著已成焦土的余府并这遍地的尸首,秦时月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头顶上的太阳散发著苍白的光,令他有几分眩晕的感觉。
  偏巧这时,有人大力在他肩上搡了一把。
  “你是什麽人?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是凶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失神状态的秦时月险些被推倒,小山连忙扶住他,颇机灵地代他解释:
  “这位官爷,其实,这宅子的主人与我家公子是旧交,故而……”
  未等他解释完,一个捕头打扮的人闻声而来,问明了秦时月的情况後,自我介绍说姓吕,是县城衙门的捕头。
  了解了秦时月与余家的渊源,吕捕头十分通情达理,允许秦时月留在现场。
  “余老爷、夫人,还有二位公子……已经罹难了,余小姐……尚不知生死……”
  秦时月一刹那只觉耳中嗡嗡作响,看得到吕捕头嘴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麽。这个悲惨的可能性早在他方才第一眼看到现场的时候就在他脑中闪现过了,可他并不敢细想,他的心中,本能地拒绝接受这一可怕的揣测。
  而今,揣测成了现实,且远远超出了他所估计的严重性。
  “到现在,已经清出了三十二具遗体。”吕捕头叹了口气,“余员外府中连同所有家眷和仆役在内总共有三十六人,这恐怕是……”
  这恐怕是胤县数十年来最大的惨剧了,非但胤县,如此令人发指的灭门惨案,在全国可能也十分罕见。秦时月闭了闭双眼,强自镇定下来。
  “您能给我讲讲具体的经过吗?”
  “丑时已过,有巡更的来报,说城西余员外家宅院起火,我们赶过来时火势已四蔓不可制,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把火灭掉,宅子已尽毁,人怕是也……”
  吕捕头清了清暗哑的嗓音,又道,“仵作已经察看了先头抬出的尸体,大多烧得面目全非,只有不到一半可凭体征和未烧尽的衣饰辨认出身份,而这些可辨认的死者当中,就有余老爷及他的三位家眷……”
  秦时月说不出话,半晌,用力吐了口气。
  “有什麽发现吗?”
  吕捕头点点头,“仵作检查尸身之後,发现了些奇怪之处。余老爷颈骨碎裂,但身首未分,疑似绞杀;其余可查验的尸首中有三具胸骨凹陷断裂,似一击毙命,但凶器尚未找到。别的尸首无明显伤痕……真是匪夷所思,杀死这麽多人,凶徒究竟如何做到的?又或者,凶手不只一人?”
  秦时月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心。余老爷和二位公子都是练家子,府中又有数名家丁护院,轻易得手绝非易事。况且,这些死者的死状也很蹊跷。身手如此高段,行事如此利落,看起来凶手必定怀有上乘武功,很可能是武林中人。难道余员外曾与人结过什麽江湖恩怨?宅心仁厚、忧国忧民的余恩公……?
  怎麽想都无法确定这种可能性。秦时月压下心中丛生的悲切,刚要开口再问,一个捕快匆匆跑来。
  “大人,”捕快一揖手,“废墟中的尸首已全部清理出来,总共三十五具。”
  “三十五具?”吕捕头和秦时月同声发疑,而後对视了一眼。“有人昨夜不在府中吗?”秦时月问。
  吕捕头困惑地摇摇头,“应是没有。织绣大会在即,听闻全府上下都在加紧准备。织绣大会是胤县的头等大事,连在京畿地方任参军的大公子和在户部任职的二公子也赶回来与全家团聚,谁知竟发生这等惨祸……”
  秦时月沈思片刻,而後问道,“余老爷近来经常同什麽人接触呢?”
  “主要是各地陆续抵达的商贾和工匠,”吕捕头想了想,回答道,“余老爷这些日子经常忙於会客。”看到秦时月眼中微光闪动,他颇无奈地补充,“秦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与余老爷接洽的客人的确有追查的价值,可毕竟人数太多,要一一排查,实在有难度,而且排查的范围也不好确定……”
  说到这儿,又有一个差役赶来,向吕捕头呈上手中的一样东西。吕捕头接过来一看,原是一个荷包。
  “这是在院中地上发现的。”差役禀告。
  秦时月凑上去,接过吕捕头递来的荷包。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土和灰烬,细看之下,秦时月发觉此物有些眼熟。那荷包是葱绿色的,有些旧,正面用金线绣著双凤戏珠。“这是奉珠的!”秦时月失声叫道,错不了,儿时在胤县,他看到余奉珠衣上缀著这个荷包,片刻不离身。
  荷包丝毫没烧坏。如果余奉珠现在还是随身携带这荷包的话,那麽那三十五具遗体之外的、唯一幸存的人……
  吕捕头盯了荷包半晌,失声道:
  “是余小姐……余小姐还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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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而言之,可能会有波折了哦~~




第四章…01

  小山为秦时月披上件外袍,勉强忍下今夜第四个呵欠,劝道:
  “公子,夜深了,安歇吧。”
  秦时月了无睡意,但总算良心发现地意识到小山没必要陪著自己熬夜,便吩咐他,“我睡不著,你去睡吧,不必管我了。”
  “你这几日白天奔波劳累,晚上回了客栈再不好好休息,身体会受不了的。”
  对於小山的晓之以理,秦时月只摇了摇头。
  小山数劝无功,只得依言退出房间,回隔壁房间睡觉去了。
  秦时月沐浴著从窗户倾洒一室的幽幽月光,坐在桌旁发呆。距离余家的灭门案已经过了五天,整个胤县却仍沈浮在这个惊天的惨剧所引发的惊悚与哀痛中。余家是地方上的中心,备受人们尊敬景仰,现在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祸事,人们悲痛之余又难觅惶惶不可终日,纷纷期盼著早日捉拿到凶手偿还余家这一血债,也好还大夥儿一方宁静。
  官府的愿望当然也与民众如出一辙。县衙出动了一半以上的差役和捕快,一方面尽可能排查案发前与余员外接触的那些人,另一方面全力寻找惨案中唯一幸免遇难的余奉珠的下落,找到她的话,或许就可以从她那里得到破案的关键。可是这两方面进展都微乎其微,特别是对於余奉珠,大家都认为她应该不会跑到太远的地方,可官府几乎将整个胤县连同周边地区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余奉珠的踪影。
  秦时月也和官府一起寻找余奉珠,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但他一定要找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不仅如此,他还要找出杀害余家数十口人的真凶,让他血债血偿。
  他不是为了伸张正义,只因那余员外是对他们秦家形同再造的大恩人,那余奉珠是他恩人仅存的骨血,是他当做妹妹的人。他们的存在,对秦时月而言有著不同寻常的意义。
  月芒在屋内的地面投下一片青白,期间映著些许窗外的树影。秦时月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影子,不觉想起了那个与此情此景有著相同名字的人。
  那仿佛月下树影般,恬静独立的人儿……
  他想到他们的相遇,那本是茫茫人潮中微不足道的偶然,偶然得如同清风卷起地上千万落叶中的一片;他想到他们的相处,那是他单方面牵强附会的结果,牵强得宛如溪底的石子与高天的流云对望;他想到他们那近乎疯狂的一晌贪欢,那时节几可灼伤人的温度至今犹在记忆中,却又那样虚幻,令秦时月时常以为那只是一段被自己修饰过的梦境。
  秦时月涩然地一笑。唯今,那像风一般匆匆而过的三日中,清晰印在秦时月心上的,就只剩对方与自己诀别的话。
  我们最好……後会无期……
  自己之於白疏影的情意,究竟为哪般?「喜欢」,小山轻轻巧巧吐出的字眼,在秦时月心底引起巨震後,却令他越来越迷惘,与之同时,对白疏影莫可名状的思念,也与日俱增。
  为什麽呢,疏影,明知道你的态度,这种时候,我却只想见你……
  二更的梆子已打过多时,秦时月眼皮渐沈。说来也怪,方才明明清醒得很,现在困劲却说来就来,秦时月甚至等不及到床上去,倒在桌上便睡著了。
  人事不知地睡了许久,一丝寒意闯入了他的梦中。秦时月朦胧地觉得似乎是披在身上的衣袍脱落了,却连眼皮都懒得张开,更别说去捡了。梦中飘荡著一片薄雾般的月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从银光中走出来,一袭衣裳洁白如雪,行动间衣裾摇曳,仿佛乘著流云而来。
  秦时月看到他一径来到自己近前,微微绽出一丝绝美的笑容。唇齿开合,似在对自己说什麽,可任他如何努力倾听都听不见声音,同样也发不出声音说话。秦时月这边焦急不已,对方又深深凝望了他一眼,便转身往回走,而後消失在淡薄的月光中。
  “疏影……!”
  秦时月终於得以长声喊出,同时从梦中醒来──是的,一切都是梦。不过……
  秦时月瞅瞅自己周身,外袍还好好披在身上,原来,并没有掉到地上吗?骤然,他眸光一闪,发现了其他异样:桌上的灯烛已经熄灭,房间的窗户也关上了。
  蜡烛有可能是被夜风吹灭的,可原本敞开的窗户……秦时月一跃而起,奔到窗边推开窗户。月已西沈,东方的天空中,太白星灼灼独升。楼下的地面安然如初,没有任何异象。
  果然,我仅仅是在做梦吗?还是……
  第二日,秦时月没有四处奔走查访。知县派人请他到衙门,与吕捕头几人一同商量余员外一家的後事问题。
  余员外等人的遗体在凶案发生的第二天已入殓,因为凶手还未捉拿归案,无以告慰亡灵,便先停在县衙内;然而数天过去案情也无进展,不得已只能先吊唁下葬,待日後抓住凶手再告祭死者。秦家虽只是受到余员外恩惠的众中之一,但毕竟两家其後一直是至交,关系较其他人更密切,因而县官将秦时月请来共计。
  秦时月没有太多表示,只说同意衙门的安排。凶手追查不到,余奉珠又下落不明,余员外一家大概死不瞑目。想起亲人般关怀过自己的余员外夫妇,幼时整日一起嬉戏、情同手足的余氏兄弟,想到他们遭遇的惨忍袭击和烈火炙烤,含冤带愤死於非命,秦时月又感到心口气血翻涌,几乎难以自支。
  案件尚未告破,未免人心惶惶造成动荡,众人商定,局部封锁消息,只限本县人士前来吊唁;对外,则昭告全国的织绣工匠,本次的织绣大会因故取消。秦时月也写了一封信托人捎回乡给父亲,信中只说他们不必动身来胤县了,并未提及余府的噩耗。
  在胤县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的一片哀恸中,余员外一众人终於入土为安。
  
  吕捕头把一杯茶递给秦时月,笑道,“来,秦公子,尝尝这竹香茶味道如何。”
  秦时月依言端起杯子。杯中茶色澄碧,清香四溢。竹香茶是胤县特产,秦时月小时候也曾喝过,其中加入了一种胤县独生的竹叶。
  他只淡淡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吕捕头见状,无奈地劝道:
  “秦公子,别把自己逼得太急。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你若是熬坏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秦时月疲惫地摇摇头。连日来马不停蹄地探访奔走已将他逼至极限,更何况无论是凶手还是余奉珠的消息俱是一无所获。秦时月心力交瘁,几乎快要撑不下去。
  然而,除了强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
  吕捕头默然地喝了会儿茶,忽然开口问道:
  “秦公子,你知道巽影教吗?”
  秦时月一怔,沈思片刻,回答:
  “在下略有耳闻。我只知道,二十年前巽影教神秘显现於江湖,却没有人清楚它的庐山真面目……这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我知晓的并不多。不过,听说後来有人获悉了教址,巽影教因而被武林正道联手剿灭了,不是吗?”
  吕捕头微微颔首,“据说是这样。传闻巽影教行事隐秘,却恶名昭著,奸淫掳掠、杀人越货,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只是苦於掌握不住这些恶人的行踪。後来有人向当时的武林盟主提供了巽影教总坛的位置,各大帮派群起而攻之,杀伤巽影教众若干,总坛也被放火烧成了灰。总之,那场较量白道大获全胜,长久以来都在江湖上传为佳话。”




第四章…02

  秦时月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关於巽影教他了解不多,不便发表议论,不过……
  “吕大人提起巽影教,不知所为何事?”
  吕捕头低头呷了口茶,而後压低嗓音,像要透露什麽秘密。
  “依我看,这巽影教,或许与余员外一家惨死有干系。”
  秦时月闻言,吃了一惊。这销声匿迹多时的巽影教和余家的惨案会有什麽关系?“此话怎讲?”
  吕捕头环视四周,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杀害余员外全家的凶手,就是巽影教的教主,冷驭风。”
  秦时月的眼睛猛然睁大,“什麽……?”
  冷驭风,人如其名,行踪神秘,几乎像风一般无迹可寻。传说此人善於用毒,二十年前突然在江湖现身,成立了一个名为巽影教的组织,被视为武林正道的公敌;三年之後,巽影教覆灭,教主冷驭风也从此不知去向──关於冷驭风,人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没人知道冷驭风确切的下场。”吕捕头解释,“有人说他死在那一战中,也有人说他在混乱中逃脱了,至於逃到何处,众说不一。不过,我相信他还活著。”
  “就算他还活著,”秦时月狐疑地问道,“您又凭什麽认为他是凶手?”
  吕捕头神秘地一笑:“我虽无证据,但却有理由这麽怀疑;而且,我之所以相信他活著,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理由?”
  吕捕头凑到秦时月耳边,悄悄说出令他作出如上判断的“理由”:
  “因为,当年向武林盟主说出巽影教总坛同时也是冷驭风藏身处的,正是余员外本人啊。”
  “你说什麽?”
  石破天惊,秦时月愕然得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余员外告知冷驭风的下落,导致他被围剿?他是如何得知这个神龙见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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