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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耕耘记-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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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氏抖了抖甲套,一摆手便打落了近前的两个空碗碟,脆声声击在地上,而飞溅的瓷沫有一粒便划破了那宫女的额角。
  董氏瞪大着怒眸猛烈呼吸。原本瞧着先前几位怀了龙嗣皇上那高兴得劲,便一直谋求着自己亦能怀上而重夺龙宠。却不想现如今龙嗣是有了,可龙颜却再难寻觅。
  “出去!全给本主子出去!”
  奴才们全退出,董氏一个人坐在膳桌前。
  她进宫来就是为那无限光耀的龙宠,就算不能当皇后,也要占尽宠幸。可如今六年过去,新人已进了二批,自己却半新不旧的。前次怀有二格格皇上还能每月来同自己问侯几句,现在再次有孕怎么便连人也不来了呢?如此近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独霸皇宠呢?更何况现今是前有马佳氏后追郭络罗氏呢。这郭络罗氏到底生的是怎样的狐媚心思尽能在皇上与正妃们面前摆弄出特例呢?
  其实,郭络罗宜人到真没动任何心思,怀了孕的女子多是口味迥异。宜人是妻氏所出,面相与本事又好未出阁前自是从未受过任何委屈,家事与马佳氏这等汉军旗的亦是不同,故此面对满桌子份例却没一样可口的自然是全盘禀了上去。
  玄烨如今对皇嗣的重视自然非常时可及,优待有孕后妃是早已对现今代理后宫事务的二位正妃言明了的,钮氏与佟佳氏都是顺善之人,既然郭络罗氏提了出来便没有不允的。故此外人看来是独受圣宠恣意炫耀的郭络罗氏,其本心不过是有话说话而已。
  进入十二月的一个冬夜,窗外正飞着大片的雪花,玄烨宠幸完宝仪起了身,招声传了婢才们进来侍侯。自有奴才抬了木桶放入隔间帘后,宫女们也深知皇上是不许进身侍侯的,便只有二人规立两侧端着茶水等需物。
  玄烨整齐内衫,便接了宫女递上的茶水,一品却是冬瓜熬的汤水,便不自觉看了那宫女一眼,再喝了一口便起身入了隔间沐洗。等他出来,宝仪已齐了内衫高躺于背垫之上。
  “皇上觉得如何?”
  玄烨如往常般再没坐回床上,而是落于床前的椅内,端着几上的汤水再喝了两口:“嗯,是有些个像。”
  宝仪点点头:“臣妾观察她有好些时候了,是个有心思的,亦知道不少的分寸,不知之人定是把她当作好欺的了。”宝仪见皇上喝了杯中之物,便笑焉:“特别是这一手做膳的□夫,宫里怕是再难寻得了。”
  对于表妹的打趣,玄烨不过扯了扯唇角:“朕也不是不能融那有心思的,只要不碍了朕的事。”他盯着杯里清白的汤水,心内便有股子隐痛袭了上来。
  宝仪一直看着皇上,自然是发现了皇上突然皱紧的眉头,正要关心,玄烨已摆了手安抚:“没事。”暗抚了心内对那洗手为他做鱼汤之人思念,“既然可用,那便用吧,再不几日,皇后家的便要入宫了也是时候了。你放手去做就是。”
  宝仪见皇上起身理了理龙袍,便知他要走了,正要起身却听皇上道:“不用起了,躺着吧。你身子不好,明日不用早起了,朕会替你在太皇太后面前请安的。休息一日,后日午后再去乾清宫走宫吧。”
  皇上步履如风亦沉而去,宝仪仍歪在榻上如常般有半刻恍惚。表哥待她的不同自然是可见的,可真正在意之人是可以如此不看一眼而离去的吗?
  次日,宝仪不过比平日晚起了一刻,身子也犹如往昔般沉重,到太皇太后面前请了安回来,便只能气弱地躺在榻上平吸。
  乌雅氏顺柔低首跪于榻前已有一注香的时间。
  宝仪喝过喜浓侍上的汤药,便使了喜浓等人出去,独留下跪于地的乌雅氏。
  “本宫喝了你制汤水到真是好多了。”
  “回娘娘,那是娘娘的福气。”
  宝仪盯着面前低顺之人。
  “你可愿意凭手里的本事到皇上跟前去侍侯?”
  佟佳氏声音低轻,可听在顺柔耳里还是一时间震得她抖上了一抖,不过也只是不为人觉的一霎那,便低俯了全身于地:“奴婢不敢。”
  宝仪轻蔑一笑,盯着榻前的蔓帐说道:“你要有本事,就是不在本宫这里,也仍会出头。只不过……一个人贵在知理守节,随时明白谁才是这紫禁城的主宰。如果你要的是一族如沐皇恩,其实不难……如果你要的是其他——”
  乌雅氏是聪明人,佟佳氏也是,聪明人说话亦不用过多掩释。
  顺柔扣了齐齐的三头:“谢娘娘成全,奴婢定时候禀承娘娘的良言,绝不做那不知分寸的妄行,亦不道半句是非,时刻铭记皇上与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
  宝仪没再说什么。不管现今这乌雅是说道的是真是假,她都是要用的棋子。也不管这棋子是不是真的如表面看来的顺手,她都有她的用处。不管最后是这棋子被充分利用还是棋子反客为主,至少先要发挥她的作用,至于以后她有没有本事翻云覆雨,也要各凭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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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皇上仍旧驾临景仁宫。因景仁宫主位佟佳氏身体不适,便使了近前宫女侍寝。
  玄烨闭着双眸,脑海里全是与宁芳爱爱时她的红润旖迷,只是这般便觉得□难挡。
  顺柔迷离着眼瞳视着压在她身上疯狂却绝不温柔的男人。这便是天下的主宰、那个少年天子吗?虽然早就暗自决定要成为这个男子的女人,可真的如此□地面对,怕是任何女子都会被他强烈的气场振弱了自己。
  下身承受着侵略,顺柔却很想以柔胰抚弄天子的眉眼。可她的臆动却直直被天子抖睁地黑瞳瞪吓了回去。
  玄炫察觉了不属于自己的异动,数月来,无数次的宠幸他人,越来越需要闭着眼睛完成一切。
  “你的茶杯愿意与大臣们共用吗?”宁芳挑眉讥讽他,“普通之物都如此,何况是你喜欢的人,更何况把自己也共享了出去。”
  每每想起宁芳越来越多的话语,玄烨便越来越察觉自己被那些出自宁芳的言语所左右。
  他虽然没有把最爱的宁宁分享出去,却不得不把自己分享出去。一个连自己都要出卖的皇帝,究竟是失所还是得所?
  在一阵烦躁中,玄烨草草收了尾。
  御膳房出身的到真是有料不少,只这一双白 |乳便比同龄人多了三四年的长成,看着白圆红润,要是在早年,怕是令自己爱不释手。可如今,多一眼都觉得作呕。
  玄烨没能止住那种呕吐感,压抑着急急下了榻,披上内衫出了帐揭了几上的茶水便灌下了吐。
  “皇上,那茶凉了,奴婢——”
  “不用!”此刻的玄烨需要绝对的安静,可这个女人不能给她。几乎是丢下茶杯,裹好了衣服,连同正室的宝仪见个面的心情也没有便领着李德全出了景仁宫。
  留下内寝失挫的乌雅氏同只来得及追出殿门的佟佳氏。
  一出了景仁宫,玄烨再也止不住把刚刚喝下去的那半盏凉茶同晚膳的两个窝窝急急地吐了出来,连着一口子的酸水。
  寒冷的北风呼啦啦穿梭在甬道里,在一片雪白中,一切宫墙院瓦都换化出了浅浅的轮廓。冬夜的发白并不使人温暖。
  吐出了腹中一切,玄烨突然觉得虚脱,晃了晃身形在李德全急急的扶持下靠在了冰冷的宫墙上。
  透过那屋顶隐隐的走兽看向夜空,苍灰灰磬着一种凄凉。
  这皇宫好大呀——为什么只有我一人呢?
  李德全手里的那盏宫灯早已熄灭在雪地里。他扶着最尊贵的陛下,忽然察觉了他眼中闪动的泪光,不自觉自己也湿了眼眸。
  是啊,人生是多么的不易啊,即便是最有权利的皇帝,也不过是一个需要温暖之人。家大业大,权得及天,也不是什么都能握在手里。面对责任,如果不能逃避,便只能舍了温柔成全道义。民间是如此,皇帝更是如此啊。
  第二日,皇上抱恙上了朝,却昏倒在御道梯级之上,昏倒在众大臣直前,同那后方前来扶持的李公公一同滚落级下。
  也许每个人都需要一碗属于自己的鱼汤,特别是在深冬的晚夜,在你心灵最脆弱的子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 病后
  雪上加霜的是,不几日,王辅臣叛变致使经略莫洛中枪而死,八旗兵不能前行退守汉中的消息在此时传来,病榻之上的玄烨气血上涌传了李德全去榻前招了众臣下旨要御驾亲征。
  亲征既是愤慨上涌亦何常不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众大臣力劝无效,只能再请出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见直跪于地却意志坚决的孙儿,并没有任何安劝,只是坐在椅子上仔细看着他。
  “皇上开年多大了?”
  “二十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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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曾立了嫡子可接衣钵?”
  “不曾。”
  “可曾留有贤妻可育孤子?”
  “……不曾。”
  “可曾内有良计可安社稷?”
  “……”
  “可曾妥有善人安护长者?可曾委有全心平那千里之外所爱之人的孤凄?可曾全了祖宗父辈依托的厚望?……”太皇太后视着面前低首躬起身背的孙儿,“皇上这一去,太半是要去送死的,死前却没一件事安排妥善又如何安心去死又有何面目去那地下见列祖列宗?!你死了到是解脱,可这满宫的孤儿寡母要如何在内忧外患下从那些豺狼嘴里留块整尸?”太皇太后也不去看他那气馁之相了,“别的不说,一朝天子朝臣,你都没了,皇太后还能逍遥于世、留个安享天年?玄烨啊,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犯这时糊涂——博雅娜做个女子的都舍得下一切成全于你而你怎么还在这里自怨自艾呢,大半年都忍过来了,难道现在到要退、到要绝了爱新觉罗家百千人的性命?”
  玄烨又何常不知选择便不能后悔只能继续往前走的道理?只是,人都是脆弱的,特别是生病的时候,特别是他这种没什么资格恣意的身份,便更想就着生病把胸中的苦闷一骨脑子爆发出来。
  “除非你是皇帝且是这片土地之上最有权势的主宰,不然,你与博雅娜那点子事便足叫你二人体无完肤,连同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子孙孙招人唾气啊……”太皇太后起身,搀扶起身弱体寒的孙子,扶其坐于榻上,把着他的手苦口婆心:“你打小便聪惠,这些个道理不必皇玛嬷再唠叨上什么。玛嬷知道,你只是太累了,躺下吧躺下吧,”她安什皇上躺下,把好了他的被子,“玛嬷哪也不去,只守着你,给你唱玛嬷小时玛嬷的玛嬷给唱的蒙古小曲好不好?”
  玄烨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泪光盯着面前已年过半百两鬓虚白却逃不过劳碌儿孙命的皇玛嬷,一时间,真不知什么言语可以表露他的心酸、懊悔与苦痛。
  太皇太后怎么可能看不到孙儿的眼泪,她却只当不见,依在床边以一手轻拍着孙儿露在被外的手臂,轻哼着草原之上口口相传的调儿。
  浅浅吟唱间,太皇太后与儿时给他唱睡前小曲的宁芳似乎同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虽是两张不同年岁不同身份的脸,却同样怀握着浓浓真挚的感情。皇玛嬷的浓浓的亲情,还那时宁芳的,也许只是女人天生的怜悯。
  玄烨艰难地吞了几口唾液,感觉额中的沉重轻淡了不少,渐渐的,睡意就着老太太的曲调悠悠袭来。
  距离虽“美”,却美不过实实在在的安抚。人在受伤脆弱之时,不自觉渴望着爱抚与依偎。虚无飘渺毕竟没有真实来的可靠,那些因距离造成的分离,往往不是感情轻易变了,只是抵不过动物寻求温暖的本能。也许有时候,同爱情无关。
  康熙便是康熙。
  玄烨此病愈后,极力弄明王辅臣此人原是与前期管理经略事宜的莫洛有过节,而与其不睦的同领陕西军务的张勇却与莫洛关系佳好,便使王辅臣处处受肘、两相被掣,故致使王辅臣叛于宁羌杀陕西经略莫洛,造成四方震动,人心动摇。
  分析清了事情始末,玄烨遣回王辅臣之子王继贞回去劝说其父言朝廷既往不咎,“朕推心置腹,决不食言”。
  同月,本已叛清的黄芳渡密书言其投郑经实为缓兵之计,半年来已密练奇兵万余人,杀郑经多将,现敌军来攻,请援兵入闽连应。
  玄烨暗定,先后命尚可喜、杰书等从速进兵福建。
  康熙十三年十二月冬至前日,一顶软轿抬进先皇后胞妹年仅七岁的赫舍里悦芳,养于宫中。
  这个春节,并不十分寒冷,宫里如旧般聚在一起守岁。
  烟花如幻。
  玄烨目视着那缓缓消散的烟尾,便觉得自己也随了它去,穿过黑夜与重林,去向心在的某个地方。
  宁芳本欲经水路游闻名于世的京杭大运河直至杭州,却不想秋末起杭,走走看看,至冬便不适了没有暖房的天气染了轻寒,随着水路越走下来病情便越重,终于不得不在济宁下了船租了所民宅停顿下来。
  这一日病得厉害,人事不分,温腕找了几个大夫只说不得好了,便急得不行满城地寻医。路上听一位衣衫嵝褛的婆婆说是什么巷里来了个只医穷家不救富人的怪医很是灵光,便什么也顾不得直直寻了去。
  那郎中一件水洗几乎无色的薄棉衣褂儿就那么坐于寒地之上,膝上放着块黑色的石头给来来往往或急或喜的穷人家们把着脉。
  对于突然出现的貌美姑娘,虽没穿什么菱萝绸缎那不便宜的“粗服”还是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郎中不过盯了温腕一眼,便只当什么也未见的继续手里的活。
  温腕躯近了,却并未开口,只边上仔细听了那郎中为两中把过了脉才上前躯身道:“烦劳这位大夫移五救救我家夫人,并有恩谢。”
  那郎中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给下一个上前来的病人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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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腕见如此,已明白这郎中的固执怕不是一二句可清几两子银子可除的。心下一番计较,便直直跪于郎中边下,不再言语。
  此时冷日不过半中的半中刚往下,又是寒日里,虽没下雪,却可见将有大雪降至。
  来往间人儿不少,不过一刻,人群里便有心善的百姓低声于下求着郎中成全此婢的忠意儿。
  眼瞅着天色渐暗,温腕心下更是乱了心神。如今可再等不得。温腕心下一痕,看了看四周或痛或弱的求医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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