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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作者:尼罗-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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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两句话,请你一定要带给我大哥。”
  马从戎当即轻声答道:“你说。”
  白摩尼看听差站在了院门里,未必听得到自己说话,便匆匆的道:“第一句,你告诉他仗打完了,我在等他;第二句,你告诉他,我手里留了一张支票,是他上次给我的,我还没有动用。”
  话音落下,他恳求似的拍了拍马从戎的手背:“求求你,一定帮我带到。”
  马从戎把信封揣进大衣口袋,然后微笑答道:“放心,这么两句话,我一定忘不了。既然白少爷不能同行,那我今晚儿就和顾军长出发啦!”


  168、宝贝来信

  马从戎这一趟出门,因为是要搭乘顾承喜的专列,所以没敢前呼后拥的摆架子,只带了一名最得力的随从。此随从生得五短三粗,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够拎着两只硕大的皮箱健步如飞,并且是个虎头虎脑的相貌,有他陪衬着,马从戎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了。
  顾承喜听闻白摩尼不能同行,心中也说不清是喜是忧。若是从治病救人的角度来看,白摩尼自然是一剂良药,不能缺少;可白摩尼和霍相贞一旦凑在了一起,会立刻拧成一股绳子,拧得连马从戎都成了外人,自己更是外上加外。顾承喜对于白摩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见;但是一想起霍相贞当年提起小弟时那种温柔的、自得其乐的神情,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马从戎坐在包厢里,摸出了白摩尼给他的那封信。封口被粘得太严密了,并且还盖了个小小的红色图章。马从戎很想知道白摩尼在信中写了什么,可是迎着电灯光研究了半天,他发现想要读到信中内容,就非得毁了信封不可。偏偏手头又没有可替换的新信封,到时候直接捏着几张精致信笺去见大爷,看着既不对劲,恐怕也不能自圆其说。
  马从戎思来想去的,末了把信往怀里一揣,和衣躺上了床。闭着眼睛转了脑筋,他默默的打着算盘——见了大爷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怎么晓之以理,怎么动之以情……全是问题,全是学问,简直够他思索一夜了。
  翌日上午,马从戎随着顾承喜在邢台县下了火车。下了火车,转乘汽车。顾承喜这一趟走了好几天,如今终于回了来,要说急也不是急,因为没有接到凶信,知道霍相贞必定还没有死;但是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的跳,越是临近家门了,越是跳得厉害,仿佛和霍相贞是久别重逢一般,紧张得出了一头热汗,两只手却又是冰凉的。
  马从戎和他并肩坐着,双手紧紧的抓着长袍大襟,同时还在心中掂量着他的情理和计策。大爷犯起倔来,岂是好对付的?不过大爷也不是第一次犯倔,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对付他——总会有办法的。
  没等马从戎的办法成型,汽车在一片青砖碧瓦的大院子外停了。院门大敞四开,一名副官从院中小跑着迎接出来,很殷勤的打开了后排车门。顾承喜带着马从戎下了汽车,大步流星的往院子里走。天很晴,风很冷,顾承喜走得飞快,是归心似箭的模样。穿过一重院子之后,他直奔了前方正房。
  马从戎目不斜视的追着他进了房门,房内太热了,扑面就是一阵郁闷的暖风。一名勤务兵守在堂屋里,见军座回来了,立刻挺身敬了个军礼,随即伸手掀开了卧室的棉门帘子。顾承喜弯腰走了进去,只见霍相贞静静的躺在炕上,身体被棉被盖得密不透风。忽然忘记了马从戎的存在,他自然而然的在炕边坐下了,又把一只手搭上棉被,俯身和霍相贞贴了贴脸。
  手臂顺势收紧了,他连人带被的一起抱住,差一点就扭头亲吻了对方的面颊。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站在炕前的马从戎,他的动作一顿,随即松手直起了腰,又向后退了退。
  然而马从戎根本没有留意他的举动,只是一眼不眨的盯着霍相贞看。足足的看过半晌之后,他轻声开了口:“这是……大爷?”
  向前迈了一步,他向霍相贞伸出了一只手,失魂落魄的又道:“大爷怎么成这样儿了?怎么都脱相了?”
  他用手指在霍相贞的脸上轻轻摸,从眉毛摸到鼻梁,从鼻梁摸到嘴唇,再从嘴唇摸到下巴。手指修长而白,衬得脸皮暗红,干巴巴的粗糙。
  眼窝凹陷着,面颊也凹陷着,马从戎的手一路向下伸进了被窝。隔着一层白绸小褂,他摸到了两大排清晰坚硬的肋骨;肋骨高高的支成架子,绷着一身薄而松弛的皮肤。手掌继续往下走,触感依然是坚硬的,大腿已经细成了两根骨头棒子。
  扭头再去看霍相贞的脸,马从戎忽然想起那一年在河南遇险,自己坠了马,被他一把拎上马背压到了身下——那么强壮的大爷,带着结结实实的分量和热度,怎么兜兜转转到了今天,会变成无知无觉的一具活骷髅?
  弯腰把嘴唇凑到了霍相贞的耳边,他轻轻的出了声:“大爷,我来了。”
  顾承喜从棉被下方扒拉出了霍相贞的一只手,双手握住了缓缓的揉搓着:“他现在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想和他说话,得等。”
  马从戎没理会,双手抓住霍相贞的肩膀,他不由分说的开始摇撼:“大爷,醒醒!您别这么吓唬我,您睁眼瞧瞧我啊……”
  顾承喜看马从戎没轻没重,连忙想要起身阻拦。不料霍相贞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竟是真的有了反应。马从戎见状,又用手指去扒他的眼皮:“大爷,您看我一眼,您看我是谁?”
  顾承喜见马从戎那几根长手指头乱摁乱戳,对着霍相贞的眼皮也是乱撕乱扯,心中不由得生气,恨不能一把将他搡开。而霍相贞睁了眼睛,视野先是一片模糊,只感觉面前有人连喊带叫,气息寒冷而又熟悉,一阵一阵的往自己脸上喷。恍恍惚惚的定了定神,他眼前的面孔渐渐清晰了,正是白脸红鼻尖的马从戎。
  怔怔的对着马从戎望了片刻,他很艰难的开了口,声音嘶哑微弱,几乎就是有气无声:“你来了?”
  深深的又看了马从戎一眼,他闭了眼睛又道:“回去吧。”
  马从戎像怕他跑了似的,一手揪着他的小褂领子,一手往自己怀里摸:“大爷,我这里还有白少爷给您的一封信,白少爷听说了您的情况,您知道他急成了什么样儿?他腿不方便,没法亲自过来,只好给您写了封信——”他把信封直送到了霍相贞的眼前:“您瞧瞧,这信多厚,里面可全是白少爷要对您说的话啊,您舍得不听,直接把我撵走?”
  霍相贞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信封封口上的印章。而马从戎沉默片刻,收回信封撕开了封口:“大爷,我来读信,您提起精神听着。”
  马从戎从信封里抽出信笺一看,发现信笺纸张太厚了,撑得信封鼓鼓囊囊,其实只有三张。低头清了清喉咙,他开始朗朗的读。以着白摩尼的水平,自然也只能写最简明的白话信。听众们不用动脑子,有耳朵就能懂。
  顾承喜听着,没听出哪句话情真意切,心中不禁有些失望,怀疑白摩尼这小子是烂泥扶不上墙,越到用得着他的时候,他越没用。而霍相贞静静的望着正在朗读的马从戎,心中却是微微的亮堂了一点,心想摩尼这信写得好,话说得一句是一句,利利索索明明白白,笔上功夫有长进了。
  他对白摩尼的要求素来不高,所以对方哪怕有了一丝一毫的进步,他也能感觉得到。
  马从戎读完第一页信笺,开始读第二页。第二页没读几句,他骤然一愣:“嗯?这怎么——”
  将第三页信笺也看了一遍,马从戎惊诧的告诉霍相贞:“信到这里就结束了,后头让白少爷画很多叉,不知道又是什么奇怪规矩。”
  霍相贞听到这里,竟是颤巍巍的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手。马从戎会意,立刻把信笺全部送到了他的手中,让他亲眼去看。而霍相贞盯着满篇的叉,忽然笑了一下。
  这是西方小孩子的规矩,一个叉,代表一个吻。这么多的叉,这么多的吻。
  他一笑,马从戎和顾承喜看在眼里,五味陈杂的也跟着笑了。两人都没品出这封信的好,就这么一篇淡而无味的陈词滥调,然能够勾出垂死之人的笑容,可见天津那位真是宝贝。
  马从戎以大局为重,暂时放下醋意,趁热打铁的又道:“大爷,白少爷还另托我给您带了两句话,您想不想听?”
  霍相贞转向了马从戎,轻轻的一点头。
  马从戎向他探了头,诡秘而又亲热的笑道:“白少爷说,仗打完了,他在等您。白少爷还说,您上次给了他一张支票,他留着一直没动。”
  然后开玩笑似的一推霍相贞,他低声问道:“大爷,您告诉我,您给了白少爷多少钱?我听着好像是数目不小。那您太偏心了,白少爷现在又不缺钱,我可是坐吃山空,您有钱也该先贴补贴补我啊!”
  霍相贞正在琢磨白摩尼那两句话,这时听马从戎如此厚颜无耻,不由得又笑了;一边笑,一边又感觉自己明白了白摩尼的意思——小弟愿意跟自己回家,而且小弟还存了一笔过日子的钱。
  霍相贞对那日子做了一番想象,只觉有阳光从天而降,把自己的身心全照成了透亮。歪着脑袋向下望去,他看向了顾承喜。顾承喜一直没言语,但是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人一般,肩膀端成水平,腰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骨碌碌的来回转,仿佛随时能从七窍中崩出个弹簧或者螺丝钉。毫无准备的和霍相贞对视了片刻,他突然起身向前,像弹个臭虫似的,一指头就把挡路的马从戎弹开了。
  鸠占鹊巢的坐到了霍相贞眼前,他低头问道:“你有话说?”
  霍相贞还捏着那三张信笺。对着顾承喜吸了一口气,他哑着嗓子说道:“我走。”
  顾承喜听闻此言,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自己是受了刺激,刺激得眼珠子都往外一努——自己这些天对他连求带哭又泣又诉,效果等于放屁;而白摩尼不过是写了那么一封有头没尾的破信,就让他不但要活、而且要走了!
  但现在不是算小账的时候,有话也得顺着霍相贞说。顾承喜因为内心太不服不忿了,所以表面尤其爽朗,简直快要哈哈大笑,以示豁达豪迈:“行!哪天你恢复原样儿了,活蹦乱跳了,我就让你走。”然后他“咣”的往自己胸口捶了一拳:“兄弟够意思吧?”
  这一拳太猛了,捶得他岔了气,以至于说完这句话后,他开始咔咔的咳嗽,咳嗽了没有几声,口水呛进了气管,这一下可了不得了,他前俯后仰的咳嗽,四面八方的咳嗽,躺着的霍相贞和站着的马从戎,全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马从戎拧着眉毛,上前给他又摩前胸又拍后背,及至咳嗽平息了,他面红耳赤的长吸了一口气,吸出“啊……”的一声,声音十分苍凉,简直像哭。


  169、驱逐

  马从戎喂了霍相贞小半碗稀薄的米汤,又拧了一条热毛巾,要给他擦一擦头脸身体。厚棉被掀开来,连霍相贞自己都嗅到了一股子隐隐约约的汗酸气。马从戎先是解开上面小褂,给他抹拭了前胸后背,肋骨一道一道的,脊梁骨一节一节的,看着令人心惊。而霍相贞先是不言语,及至马从戎要给他脱裤子了,他才伸手向下挡了一下,有气无声的说道:“我自己来……”
  马从戎当即笑了:“大爷,您怎么了?对我还带不好意思的?”
  霍相贞不是对着他害羞,是看顾承喜高高大大的站在炕前,一直在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在这个人的注视下先被扒成赤裸,再被摆弄着翻来覆去,他总觉着不体面。在他心中,顾承喜几乎是个异类——说他是兔崽子,他绝不是;说他是男子汉,也不对味。要是换个旁人对他虎视眈眈,他兴许还不会这么窘。
  马从戎嘴上温柔,手上利落。霍相贞还没喘出下一句话,下身一凉,是裤子已经被马从戎扯到了大腿。马从戎低头瞧了瞧,心中生出了一句不好出口的趣话:“大爷浑身上下,只有一处没瘦。兴许这东西皮薄筋粗,本来就是个没油水的物件。”
  没有当着顾承喜开这种玩笑的道理,所以马从戎想想而已,想过就算。孰知顾承喜和他心有灵犀,也觉得霍相贞一身的肉都被熬干了,唯有下身风采依旧,当得起“硕果仅存”四个字。
  马从戎想请顾承喜帮忙,设法把霍相贞偷偷送进天津租界——明公正气的让他露面,那肯定是太危险了,毕竟是上了通缉令的人,身体又虚弱成了这样,哪里还有冒险的资本?
  顾承喜听闻此言,从理智上讲,也知道马从戎是好意;从感情上讲,却是勃然大怒,立刻就想把马从戎撵走——我舍生忘死的把人从河里捞出来了,你说带走就带走了?你怎么这么会占便宜?
  咬牙切齿的咽了口唾沫,顾承喜没对马从戎翻过脸,所以此时也还想气气的拒绝。但是来回思索了一番,他没措出合适的言辞,反倒措出了一团无形的怒火,从心窝向上直攻天灵盖,并且让他暗暗的想道:“一个两个全越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是他们的灰孙子?我欠了他们的?
  思及至此,顾承喜对着马从戎一招手,把人招到了外面厢房。这回离了霍相贞,顾承喜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开始对马从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问话:“你那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马从戎也看出他气色不善了,不禁莫名其妙:“吃的用的,也有西药和鱼肝油健身素。”
  顾承喜点了点头:“好,把箱子留下,你回天津吧!”
  马从戎大吃一惊:“啊?”
  顾承喜一瞪眼睛:“啊什么啊!我把他留下来多养几天,不行吗?当初我为了救他,差点儿在河里淹死,就凭这一手,你还怕我再害了他不成?三爷,咱明人不说暗话,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同意呢,咱是朋友,往后你随时来,我随时欢迎;你要是敢跟我横着干,那我没的说,今天直接让你横着出去!”
  马从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我的顾军长,您看您这话说的,吓了我一跳。您对我们大爷的恩情,那不用说,我心里有数得很。那天在家里一听您讲,我就感激的了不得,只是当时慌里慌张的光顾着着急了,连句正经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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