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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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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
真理亚指著蛋架,瞬伸手要拿,但一阵晕眩,手一滑,蛋从蛋架掉下。大家深信瞬会让鸡蛋停在半空。我们拜训练之赐而学会压缩真言,无论多长都可瞬间默念,更别说是瞬,他绝不可能失手。
可是,鸡蛋径自摔落地面,破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们愣愣注视著瞬,当下仅有我注意到破掉的蛋。
不,另一人也注意到了。
「好了好了,你们快出去,等等老师来收拾!」
太阳王用惊人的速度介入,他推著瞬和真里亚的背,三两下把我们赶出教室。
「瞬,你没事吧?」觉担心地问,他已经不在意自己被甩。
「没什么大不了……有点累而已。」瞬看也不看觉一眼就回答。
「今天是不是早点请假回去比较好?」真理亚忧心地皱起眉。
虽然我比谁都担心瞬的情况,但无法开口。甚至连出声都没办法。
鸡蛋里的东西,至今深深烙印在我的眼中。
无论怎么看,蛋壳中沾满黏液的东西都不是雏鸡,是诡异的怪物。
2
瞬养了一只叫做昴的狗,名字灵感来自清少纳言在《枕草子》中歌颂的昴宿星云。我查过出处,星云的含义是「许多星球的集合」,昴可念成「统」(注:昂的曰文为「すばる(SUBARU)」,亦可写为「统ばる(SUBARU)」)。
枕草子问世两千多年后的某个寒夜,一只小狗诞生了。母狗因为难产丧命,其他兄弟姊妹也是死胎,幸存的小狗在满天星斗下命名为昴。不过,昴绝不是美如星斗的宠物。养在神栖66町中的狗大多数是竖耳卷尾的纯种日本狗,我从未见过昴这种斗牛犬(斗牛犬应该绝种了,但也可能是我没见过)。
昴比其他狗丑,我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会创造出这种狗,腿又短又粗,脸皱巴巴,嘴好像被人从上方压扁,正中央还有朝天鼻。我在图书馆遗址挖出一些书,里面记载斗牛犬的由来,有趣的是这件事被分在第三类。第三类是「可能有害,须慎重管理」的类别,禁止阅读。为什么狗品种的由来要这么小心翼翼管制?
觉说他私下看过一本书,斗牛犬是古代英国人培育出来的品种,与牛交战。如果他说的不假,斗牛犬的由来就牵扯到我们的门争本能与攻击性,难怪列入禁书。
我并非认为觉全在鬼扯,但有几个理由让我无法相信这个说法。第一,为什么要用狗来斗牛呢?我根本无法了解。觉说书中将之解释成一种娱乐,我不愿承认人类会享受这么无意义又残酷的娱乐;第二,我不清楚当时的牛只多大,可是应该比狗大很多,用狗来斗牛实在太勉强;第三,我唯一认识的斗牛犬昴,个性非常温驯,如果它祖先的存在意义是为了斗牛,子孙却比其他种类的狗都来得温驯,我难以接受。我这辈子只看过昴进入一次战斗状态,后面会详细说明。
瞬是独子,在昴年幼的时候,他代替妈妈照顾疼爱它。昴的腿短,走路慢,经常跌倒,瞬无法随时把它带在身边,不过我常看到瞬带昴散步。身材矮胖的短腿小狗拚命追赶在瞬修长的双腿旁,那幅光景相当教人发噱。
那天,我看见瞬独自待在俯瞰町景的山丘,但没见到昴的踪迹,感到相当不可思议。那天是秋日傍晚,空气洁净到教人多愁善感的地步,而距离前面提的全人班实技课过了两周。
「瞬。」
看著低头沉思的少年走来,我开口喊他,瞬讶异地抬起头,停下脚步。
「早季。」
瞬的声音听起来像大梦初醒。夕阳下,光影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
瞬动也不动,我想走上前,他突然大声喝止。
「别过来!」
我吓得停下脚步,彼此距离还有二十公尺。
「为什么?」我的语气中带著悲伤。
「……对不起,我只是想独处。」
「独处?」
「嗯。」
瞬似乎看我一眼,又移开视线。
「你也是因为这样才跟觉分手?」
「嗯,算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拋弃所有朋友,孤单一人?」
「这……这说了,早季也不会懂。」
瞬从口袋取出一样物品,我在夕阳的反射下发现是颗金属球。这是蜂鸣球。学生进入全人班后,这是能力开发教室最早发送给学生的玩具之一。用咒力让蜂鸣球飘浮起来并高速旋转,它就会发出嗡嗡的蜂鸣声。班上现在根本没人有兴趣,遑论瞬这样的资优生,他会把玩这种初阶玩具让我觉得很不对劲。
「我想,我们有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蜂鸣球大中小三颗在瞬的眼前飘浮旋转,映出闪烁的光芒,同时发出三道音阶,构成震荡的合奏。
「不能见面是什么意思?」
「我暂时不会去学校,得好好疗养。」
「瞬,你生病了?」
我非常担心,难不成是传染病,所以不让我靠近?
「嗯……说是病,也不是感冒拉肚子之类的病,怎么说你才会懂呢?这不是身体的病,是心病。」
当时我还不明白心病的意思,难道是会感染心脏的细菌或病毒吗?
「我差不多该走了。」
「等等!」我叫住正要转身的瞬。「我们不能在学校见面,但至少可以偶尔到你家探望吗?」
「这就难说。」瞬有点犹豫要不要说下去。「我不能再待在那个家里。」
我错愕地倒抽一口气。「你要去哪里?」
「养病用的小木屋,我得在两、三天内搬进里面,独自生活。」
「小屋在哪里?」
「我不能说地点。」
我无话可说,我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没有秘密,总是有话直说,这件事情想必已经糟到超乎想像才无法出口。
「瞬……」我不知道要问什么,脑袋一片空白。「你……要自己一个人?昴怎么了?」
我默默等著最糟的答案。
「在家里。」瞬乾脆回答。「我只是想散个步才偷溜出来。」
听到昴没事,我松一口气,但更加担心。瞬究竟怎么了?
「我想帮瞬的忙。」
瞬没回答,三颗蜂鸣球的低吟从未中断。
「瞬,我一直都很喜……」
我想鼓起勇气告白,但瞬打断我的话。
「早季,我一直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应该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咦?」
「你还记得两年前的夏季野营吗?我们以为大人都被欺瞒,不知道我们被离尘师父冻结咒力。可惜事实不是这样。」
「什么不是这样?」我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愣愣地发问。
「全都穿帮了。我不清楚大人怎么想,但大概暂时保留对我们的处分。」
「我不太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们一直都被监视。我最近才发现这件事。」
我顿时像呑下铅,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慢慢渗出冷汗。
「现在警告也没用,不过早季,你要小心猫。」
「猫?什么猫?猫骗吗?」
瞬暧昧地摇摇头,不置可否。
「对了……早季,这给你。」
瞬从脖子拿下项圈般的饰品拋给我。我用双手接下,饰品颇有份量,是厚实的皮项圈,还镶几个金属环,用铰链开阖,或许应该称为颈枷。
「这是什么?」
「驱猫护身符,我做的。」
「难道跟昴的项圈做成一对?」
昴的项圈还比较像样。瞬听见我的玩笑,笑得露出白牙,但没有发出笑声。
「总之把我跟你说的事情转达给大家。」
瞬转身背对我,他正要离去却倏然止步。一只雪白的小动物往瞬的方向飞奔而来,是昴,它尽全力迈开短腿追赶著瞬。
「昂真笨……说几百次不可以跟来。」
瞬嘟哝著独自跑下山头,像在躲避我,也像在躲避昴。
小小的斗牛犬摇著尾巴紧跟在后,我知道它不擅长跑步,但它的步伐未免太不协调,我这时才惊觉昴的右后腿受伤了……不,不只如此,还有更奇怪的地方。
但在我看清楚哪里奇怪前,斗牛犬已经消弭在黄昏的夕阳中。
「现在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我们要找到瞬。」觉镇静地宣布。
「可是……怎么找?」
虽然觉的口气听起来很值得信赖,但我还是得提问。
「怎么找?当然就想尽办法找。」觉怀著毫不动摇的自信。
「觉该不会还想跟瞬重修旧好?」真理亚看著觉,眼神带点讽刺。「毕竟你知道瞬不是讨厌你才离开。」
「我没这么想。」觉冷冷回覆。「不提这,我们应该有很多事情要问瞬吧。我们真的被监视吗?小心猫是什么意思?还有……」
觉握紧拳头。
「瞬到底碰到什么问题?」
我心头一阵抽痛,我还没告诉任何人在实技演练室中看到鸡蛋破掉后的东西,直觉告诉我那跟瞬遇上的困境有关,但我害怕恐怖的猜测成为现实,怎么都说不出口。
四天过去,瞬都没到校,我们放学后聚在校舍后方进行小组会议。
「如果我们真的被监视,是不是别做什么大动作比较好?」守小心翼翼地说。
「是啊,我也觉得太危险。」真理亚附和。
「你们打算不管瞬了?」觉流露出愠怒的神情。
「我没这么说,不过……」真理亚神经质地环顾四周。「我觉得现在也有人在监视我们。」
「附近根本没人。疑神疑鬼的。」觉扭曲著嘴唇。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们记得吗?从奇狼丸那边逃出来的当晚,不是有只很恶心的鸟跟著我们?」
「连早季都在胡说八道,化鼠会训练夜鹰跟乌鸦来侦查,可是……」
「如果连化鼠都有这样的本事,伦理委员会应该有更巧妙的手段,不是吗?」
「对啊!我听说镝木肆星、日野光风这种水准的高人,还有像建部优这种专业技术士,可以改变基因、操纵突变过程,随心所欲创造生物。命令附近的蜜蜂来监视我们也不意外。」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气氛凝重。没错,如果用昆虫监视我们,根本不可能提防,但昆虫怎么回总部报告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总之我要找瞬,如果你们没兴趣,我不勉强。」
「我也要。」我马上表态支持。
「等一下,别讲得好像我们不担心瞬,好吗?」真理亚抗议。「我是说四个人浩浩荡荡行动太显眼了,分头行动比较好。守你说对不对?」
守正要说话,真理亚的意见似乎和他的本意有点落差,但最后还是不多说一句话地点头应和。
「这么说也对,我们分头调查。」
依照觉的安排,我们分两路调查,真理亚和守负责和其他组别中跟瞬关系不错的同学打听消息,我和觉直接造访瞬的家。
我们到附近码头,正好停靠画著蓝海豚的小船,于是乘船航向町里错综复杂的水道。
神栖66町由七个乡组成,松风乡坐落在最北边,瞬的家则是更往北的郊区。他家是那带最大的歇山顶(注:歇山式屋顶,为中国古建筑屋顶样式之一)式传统大宅,黑亮大柱直径达一公尺,支撑著屋顶的大梁长三十公尺以上,我小时候常到他家,深深受到远高于普通木造建筑该有的壮阔气势所震慑。进入和贵园高年级后,我们就把玩乐场所移往野外,很少造访朋友的家。
小船在水道上轻快前行,进入松风乡的分岔口时,觉放慢速度。
「怎么了?」
「你看。」
我顺著觉的视线望去,分岔口停著几艘船,规模比我们的小船大很多,侧面画著象徵「神之眼」的町徽,还有红色编号。这是町用船的标记。另外,还有象徵守护神的几种梵文表示船只属于哪个部门。我稍微观察,船上有个象徵阿弥陀如来与千手观音的梵文?????,应该属于环境卫生课或卫生所。
「先绕过去。」
小船笔直前进,我在经过分岔口时小心用眼角偷瞄,离水面两公尺高的位置拉起黄黑条纹的绳索,这是禁止通行的标志。
「怎么了?不能进去松风乡吗?」
「应该是不能。」觉沉重地说。
「怎么会?难不成……」
难不成跟瞬有什么关系?我想问,却怕得不敢问出口。
「只能用走的进松风乡了。」
「难道路上不会有人看守吗?」
「我们绕个一圈,从树林里进入。」
我们在一公里外的码头登陆,绑好小船,然后往远离松风乡的方向前进。左手边是草原,右手边是白背栎与茶花树交织成的常绿阔叶林,我们确定附近没人才走进树林。
「我觉得情况不太妙。」
「嗯,我也这样觉得。」
每走一步就愈心神不宁,好像被人扯著后脑勺的头发,又像前方有反向磁场把我们的身体往后推。不知道走过几哩路,我们的面前再度出现黄黑条纹的绳索,连森林里都拉起禁止通行的绳索。
「不会吧。有人会经过这里吗?」
「可能整个松风乡都被围住。」
觉盘起双臂,观察绳索延伸何处。
绳索绑在几棵树干上,途中左拐右弯,但没出现大转折。
「总之先钻进去。」觉穿过与眼同高的绳索,我紧跟在后。重大违规为我们带来心惊胆战的罪恶感,但别无选择。
「嘘!」
觉骤然停步,作势安静,我马上绷紧著身体动也不动。
前方约三十多公尺的树木间,似乎有东西在动。
觉回头用唇语说他看到什么,化鼠……看来是化鼠士兵正在放哨。我们蹲在树丛里屏气凝神观察情况,并且用咒力吹起微风,避免化鼠嗅到气味。
仅仅十分钟,但像天长地久。某处骤然响起尖锐的哨声,在林间摸鱼的化鼠惊跳起来快步跑开。
「好,我们走。」
我们继续前进,穿过常绿关叶林到红土路,另一头是辽阔的赤松林,这也是松风乡的名称由来。小心起见,我们确认没任何人或化鼠在附近就快步横渡红土路,进入赤松林。
一股让人寒毛直竖的诡异氛围顿时袭来。
我惶惶四顾,四周仅仅竖立著赤松、抱栎、粽叶竹等种类的树群,并没可疑处。为什么会让我如此惊恐?
「这里的气氛果然不对劲,也许不该久留。」
觉跟我一样感到不适。
「怎么办?」
「但现在都到这里了,怎能回头?」觉点头说,但脸上笼罩著不安的阴影。
我们又在赤松林里走上四、五十公尺,猛然撞见教人不敢相信的东西。这是目前以来第二条挂在眼睛高度的绳索,但并非黄黑相间的禁止进入绳。
「是八丁标!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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