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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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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顾客站着,他却能坐着。最令他满意的是,储蓄所很少加班,也几乎不用出

差,他总能按时到家,经营他最为醉心的家务。他不太会做家务,却喜欢坐在一旁,

津津有味地看着苏丛做。时不时,轻声赞叹一声:“丛,你的手指尖实在太好看了

……”或者赞叹一声她的颈窝。他也不希望苏丛出去开会、串门。当然他不会阻拦。

但他会悄悄地远远地在后面跟着。林家有不少亲戚在国外,有一段时间里,几乎每

月都有包裹和汇款单寄到林家。城里总有些“青皮”仰慕林家,时常围着他转。他

也就不客气地让他们帮家里干点木工活儿或泥水匠活儿。给一点外国的口香糖,或

圆珠笔之类的小玩意儿。他们一走,他马上把沏给他们喝的茶收集起来。一口没喝

的,全汇到大茶壶里,继续沏用;动用过了的,留下茶渣,沥净茶水,摊开晒干,

积攒起来填作枕芯,据说能明目清心,利尿安神,降血压,防惊厥。他什么都听苏

丛的,从不跟苏丛顶嘴。家里平静得使苏丛直想跟他吵,但吵不起来。他严格执行

苏丛的规定,一星期只行一次房事。虽然有很多很多次,苏丛睡到半夜里,忽然被

冻醒,发现自己的被子被掀开,半裸地躺在被子外面。而他,却远远地缩在另一个

床角落里,倚墙坐着,紧搂住他那瘦白的双膝,直瞠瞠地瞪着她。到规定房事的那

一天,他总早早去街上华清浴池买了澡票。总是给她买最贵的那种单间盆汤。自己

只买统座大池。还有意无意地让她注意到这点区别。尔后早早做罢晚饭,在床前放

好了拖鞋,早早地去杂和院各邻居家串了门,免得他们天黑下来又上门来叨扰他和

她的好事。这一整天里,他都会格外地顺她的意。跟她说话总是格外细软,有时还

会流露出几分扭捏,一种别有意味的微笑,使她惊愕。她简直厌烦透了。她觉得自

己只是在“例行公事”,在“照章义务”。最后一次,当他刚急着要往她身上爬去

时,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哆嗦,一连迭地大声尖叫。把他的脸都吓白了。后来,

他们再没往一张床上去过。

当然还有一件事,她不能跟大姐说。说了,大姐也不会相信。她也还没十分的

把握来查证这件事。想起它来,她甚至都有些害怕。

说不说?

她犹豫。

睡到半夜,她忽然听见,一直掉背脸、没再理她的大姐,却在轻轻啜泣。

第二天,大姐却像没事的一般,提出要带苏丛到集民县那边走走。那儿离国境

线更近。苏丛说:“你要有什么气儿,就在这儿对我撒,不用带我到什么集民县去。

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大姐只说:“我的五小姐,你就放心大胆跟我走吧,我吃

不了你!”她只得依从。到集民县,得坐长途客车。虽然只有四个小时的路,但当

天是绝对赶不回来了。下了汽车,又去雇马车。出县城,还要往更远处走。随着车

厢底板的颠动摇晃,大姐只是在看车外那些黄土,那些在很远处或不远处秃秃地隆

起的岗包,不说话。开头,苏丛还只是纳闷儿,到后来真有些着急了。因为再往前

走,县城最后一片屋顶都被由那千古风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土包遮去。远近的开阔,

在一望无际中展现的沙荒和草棘、砾石,漫漫延延直到天边。颜色从褐黄转褐红。

而马车只是在一道高梁的脊背上缓缓前行。这道高梁同样没有尽头。没有树木。更

不会有人家。大姐,你到底想干啥呢?苏丛当然不知道,大姐正是要带她去见识见

识那个肖大来眼下待着的那个地方。

这儿原先是集民县地方农场属下的一个骑兵连。一年前才划归独立团管辖。大

来到这儿才半个多月。那天,他挑起一桶马料豆,刚出库房门,一抬头,便看见远

处岗包上缓缓驰来一辆马车。集民县马车站常有这一种简易的篷车供到这个县出公

差的人租用。当时风沙正大,带着呼呼的响声,越过岗包的秃顶,昏昏蒙蒙地直向

岗包下的漫坡扑来。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女人。他看不清是谁。车老板上车后头,掉

转身,扒开裤子,冲着岗梢头轻松。那两个女人赶紧向前走。在大风中,她俩紧挨

着。一个搂住一个。走出三五十米才在梁脊上站定,眺望这个坐落在大阴山脚下的

骑兵连。总有半个来小时,她们不动。风汹汹。掀她们大衣的下摆,一涌一涌地使

她俩站立不稳。其中的一个女人,他看着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能是谁。又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车老板催得紧了,她俩才又相互搀扶着,挣扎回马车里。上马

车时,那个让大来感到眼熟的女人又回过头来张望了一下骑兵连,大来这时才突然

想起,她像索伯县县中教物理的那个苏教员。哦,是她!他浑身一紧,撂下马料桶,

向岗包跑了几步,刚要张嘴叫喊,却被一阵狂风灌进许多沙子。不一会儿,马车掉

头,在秃黄秃黄的岗包上颠动,渐渐地就只剩下那一片高凸起的旧帆布棚顶在昏蒙

的地面上摇晃。甚至一直摇晃了许久许久。

集民县县政府县委县武装部县招待所,全在一个不大点儿的院里,甚至包括

“工青妇”。统共才一幢灰砖小楼。楼后边有个平顶车库,车库顶上加砌了一层,

那便是县政府招待所。整个县城一共才两千来人。人说,即便到星期天,抱一挺机

枪,站在县百货公司门前的十字交叉路口,那么来回扫射,你也打不住几根人毛。

并不夸张。那天夜里,在招待所住宿的只有她们姐俩。窗户后头便是布满黄沙的山

丘。沙丘里并不是没有草,更不是没有鸟。只是天黑得太晚。风又太硬太冷。招待

所并没有单独的食堂,跟机关干部合开一个伙仓。即便这样,也没几个人用餐。锅

灶旁边只搁了一张小方桌。擦得还算干净。买了馍,用手捂着,赶紧回家去就刚偎

烂了的白菜粉条。食堂门外是一条坡度挺大的沙石路。路边有几棵不算年轻的老榆

树。在远近三公里之内,它们可能就算是惟一能称得上“树丛”的东西了。

这姐俩根本不能适应这儿的气候和环境,一吃过晚饭,便紧锁了门,只希望火

炉别在半夜里灭了。只希望明天一大早,回木西沟的班车能准时开出。不出故障。

“跟我说实话,你跟那男孩之间到底有什么没有!”大姐躬身坐在火炉旁边,

用炉钩在烧红了的炉盖上来回画着一些毫无意义的线条和圆圈。

‘大姐,这怎么可能!“

“跟我说实话!”

“你到底要我对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不会生气?你干吗要这么逼我?!”苏丛

不知所措地对大姐嚷嚷。

“最近你跟泅洋到底又闹腾什么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

“所以,你把兴趣又转向了这么个小男孩?”

“没有没有没有!你要逼死我,是不是!”

“你能抛开索伯县城那个环境,到这地方来跟这么个小男孩过?”

“大姐!”

“听着!别任性。一个人只能年轻一回。你已经不算太年轻了……”苏可紧攥

着炉钩,两眼炯亮地瞪着苏丛。“因为任性,你姐姐付出过什么代价,你清楚吗?”

“别说这些了……我全知道……”

‘你不知道!“苏可哽咽了,忙背转身去紧紧咬住嘴唇。因为深深地垂下头去,

她那原先就跟男人似的肩背此刻越发显得宽大。”任性……我当时就不该别出心裁

非要自己栽培个’小丈夫‘,不该又去爱上个神甫,不该留下他的孩子……老宋那

年曾说过,只要我能把孩子还给林德,别的,他都能忍受……可我……“

“这些事情过去了,别说了,我求求你……”

“没过去!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从那以后,老宋和我一直没有同过床。十多年

……十多年……他一直……一直……”

“……”苏丛一下呆在那儿了。“你……你……不是每年都来探亲的吗?你们

……”

“是的,我每年都来探亲。我们都想去弥合这道旧缝,但谁都没勇气先去撩开

隔在我们中间的那一条薄薄的”门帘‘。从表面上看,我们一切照旧。尤其在客人

面前,我总是最好的主妇,他也是彬彬有礼的家长。但只要等客人一走,夜深人静,

他就会从大床底下搬出那张行军床,到另一间屋子去歇息。他一直藏着那张行军床。

我早该把它劈了的……我早该去劈了它……“

“老天,这么多年,你们……”

“不要再任性。懂了吗?!”大姐再一次叫道。

苏丛忽然被一阵莫名的酸涩和委屈所压迫,她突然觉得喘不出气来。她什么也

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冲过去,紧紧抱住她这位可怜的姐姐,伏在她软

实丰腴的肩头上,大哭起来。

苏丛不知道怎么向大姐说清,这一段时间她和泅洋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她甚至

不能确定,究竟有没有发生所谓的这“一切”。也许什么也没发生,一切的一切,

只是她的敏感、神经质和幻觉。只是由于她自私,只顾及自己,不会体恤丈夫的结

果。她第一次提出离婚时,全家人一起向她扑过来,大吼时说的也是这句话:“还

说人家不好?你就只顾你自己,从来不懂什么叫体贴男人!”

泅洋当然不是那个神甫的兄弟。如果说,那位神甫的兄弟从来就没让苏丛醉心

过迷恋过,那么,在结识泅洋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丛确认,对泅洋,自己曾

全身心地投入过,也可以说,熔化过。甚至惟恐熔化得不彻底不长久。

他是一个铁匠的儿子。这一点曾经非常吸引过她。五源城里最热闹的便是铁匠

铺。那些沉默寡言、精瘦但却有力、常年被炉火燎红被煤烟熏黑光着脊梁戴着连胸

的皮围腰的铁匠,连同他们的黝黑的角落里默默替父兄拉着风箱的孩子,都是苏丛

那样的小姐们好奇的对象。她们总把他们想象成一块晶红发亮的铁块。他们是那种

谁也无法接近,正在力的搏击中形成自己生存轨迹,别人无法与之类比的奇人。铁

匠铺低矮的房檐和屋后高大的砖砌烟筒,以及铺面招牌下悬挂着的巨大的菜刀剪子

或火钩镰刀模型,都曾引发过她种种想象和敬仰。当然,她不敢在铁匠铺门前逗留。

那儿往往是最脏的地方,而她的白袜黑鞋白衬衣黑裙子却又是全城最干净的。第一

次见到泅洋,她曾非常失望过。她怕见白面书生。她怕优柔寡断。她怕想得到却又

不敢伸出手。但第一次见到的泅洋恰恰多了这么一股文弱劲儿。后来他笑着承认,

是装出来的。他以为她的出身教养使她喜欢这类“斯文”。他带她到宿舍,她想不

到他根本不住学校分的教员宿舍。自己找了一间早被校方废弃的半地窝子,收拾得

真干净。外间,完全是他独用的物理实验室,里间是个宽敞的起居室。全木西沟还

找不到一张沙发时,他就已动手给自己做了一张多用沙发。到晚上,又是他的床。

他有那么多的朋友。不管有什么事,他们都喜欢来找他出点子。他总有那么多的点

子供他们挑选使用。他常常十天半个月不刮胡子。她喜欢看他瘦瘦的脸颊上长满黑

黑的胡茬。她觉得那样,他的眼睛格外有精神。他知道她喜欢安静,便替她装了一

台能收短波的收音机。朋友们来了,他就让她躲到火墙后边去,戴上也是他做的耳

机,去收听遥远的俄罗斯音乐。她知道他需要朋友。他有许多事情必须和朋友们一

起干才能完成。他精力那么充沛,愿望又那么复杂,他不可能把自己完全局限在这

小小的校园里,更不可能局限在更小的教室里。朋友们一来,他就神采飞扬,格外

有男人气儿。等朋友们一走,他马上爬上自备的“袖珍梯子”,去打开墙头上那一

排他自己设计的小窗户,打开他自制的“排气扇”,还扇动枕巾,大叫大嚷地往外

赶烟气。他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不是烟筒子,没有一个不是酒篓子。接着他就会跑

到火墙后头来向她道歉,说刚才冷落了她,说要给她补偿,嬉皮笑脸地去胳肢她,

逗她发笑,钻到怀里去亲她,亲得她满屋乱跑,最后跟他一起倒在他那张自制的跟

棺材一样笨重的土沙发上。她紧紧地抱着他,咬着他的耳垂,听他喘着滚烫的粗气,

叫她“小妈妈”。是的,他那当铁匠的父亲,曾给他娶回来过三个继母,但她们没

一个对他说过一句软话。结婚后,他发现她有两大箱旧衣服,全是大姐年轻时,把

上海南京苏州的高级裁缝请到五源家中,做的各种各样的旗袍、长裙、工装裤、猎

装和晚礼服。还有几套大姐年轻时爱穿的男式绅士服。苏丛动身来木西沟时,大姐

说:“当布料带走吧。改一改,兴许还能穿,放在我这儿反正也是压箱底。”泅洋

太高兴了。他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好这样眼花缘乱的女服。他把门关紧,拉上窗帘,

让苏丛一件一件试穿给他看。一边还放着广东音乐《步步高》或《雨打芭蕉》。他

有一个自己装的唱机。他让苏丛换上长统丝袜——也是大姐当年到上海“先施公司”

三楼大厅里买来的。再抹上淡淡的口红——这是在大姐一件旧大衣口袋里找到的,

趿上全本西沟第一双半透明半高跟紫色的塑料拖鞋,拿一把现做的“湘妃竹四扇”

或“檀香木折扇”,一手叉住腰,走起来,还要扭上几步,拿时新的话说,叫“猫

步”。假如这时有朋友来了,这可要了命。叫他们看见,再传出去,那算啥?!!

她忙躲进里屋,得把它们全换了。泅洋恶作剧,装着马上就要去开门,一刻都不能

等,急得她直跳,只能叫:“再等一分钟……我数到十……”她解不开吊袜带和古

老的盘香式纽扣,或者把两只秀足同时伸到一条裤腿里去。等朋友们走了,她当然

要找他算账。她会拿手头所有的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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