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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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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去了。

张满全刚走,肖天放就圆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扑向朱贵铃,一把卡住朱贵铃

的喉管,吼道:“我的指挥长,你瞒天瞒地,为什么偏偏要瞒我这个把女儿都给了

你的可怜虫!”要不是大来和天观等人解救得快,朱贵铃那根皮皱肉厚的脖梗儿子,

当场就会像根老黄瓜似的折断在近似疯狂的肖天放手里。

第27章 最后一扭

第二十七章最后一扭

大来回到零七连的当天,就看见武器库所在的那个土山上,竟停着一辆黑马拉

着的篷篷车。篷是白篷。他一惊。他想起张满全的计划。他急忙问哨兵,谁准许那

辆车爬到武器库顶上去的。深藏在土山大漫坡腹内的武器库很有几个通风口,都在

那土山顶上。人可以从通风口悬人库内。所以,土山顶一直被列为绝密级警卫区域。

哨兵却告诉他,这辆白篷车已经在土山顶上等了他三大了。她们是经宋团长的批准,

来找你肖副连长的。

不一会儿,车里下来四个白大褂,捧着医用的白搪瓷盘和全套的取血样器械,

来找肖大来。这三天里,她们已经取了零七连全体官兵的血样。只缺副连长一人的

了。问清了她们是苏丛手下的护士,肖大来对她们说:“我的血样取过了。回头问

你们的苏大夫吧。”

四个女人很不满意地灰白着脸,同时后退一步。动作整齐划一,非常标准。好

像不仅受过长期严格训练,而且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暗地里给她们下着口令。她们都

长得高大、干瘦,有一张颧骨高耸的马脸,白大褂里都没穿长裤。四个人穿了四双

解放跑鞋。这使大来感到滑稽。她们继续后退,步调完全一致,上身挺得笔直,眼

睛严厉地注视着大来。退到第七步,她们又一起向后转,这才各使各的小碎步,快

速向白篷车跑去,仿佛大来在背后拼命追赶她们似的。大褂高高扬起,显露出她们

灰白的大腿。

大来回到自己屋里不久,哨兵来报告说,又来了个女大夫。大来预感到这回是

苏丛。他忙跳起来去开门。果不其然,是苏丛,只是瘦了一些。

苏丛第一次取了大来的血样后,初步的化验,怎么也得不出准确的常规数据。

她怀疑化验仪器失常,试剂变异。她惊诧极了。她立即带着大来的血样赶到省城,

找医学院的教授或副教授。她自己在他们专用的化验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结果。

“你拿来的是动物血,跟我们开什么玩笑?”教授或副教授和苏丛说话时,竭

力不瞟苏丛那过于秀挺的胸部,只去注视那尊立在苏丛背后、他们已熟悉透顶的人

体经络穴位塑像。他们的白大褂上净是黄褐色的药水斑渍。脚上的拖鞋过于肥大,

袜子皱缩到脚踝下,裤管又短了一截,露出干巴发黑的腿杆儿。

苏丛坚定地强调,这血样是她亲手取自一个年轻军人的静脉。

“不可能……”教授或副教授游移着把视线落到苏丛激动困惑的脸上。‘有人

跟你开了玩笑,换走了你的血样?“

“不可能。从取到它的那一刻到现在,它从来没离开过我的视界。”

“那也不一定。比如,你那位可爱的丈夫……”

“我现在没丈夫!”

“那么……你觉得……我这个血液学教研室的副主任,省人民医院化验室主任,

连人血和动物的血都分不清?”

“可这……怎么可能?他跟你我一样,有名有姓有父母姐妹……”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苏丛决定再找一次肖大来。她一到独立团,宋振和和苏可曾联合起来追问,她

跟这位从前的学生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现在当大来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

却脸红了。他没问她为什么要再取第二次。他信任她。她曾使他知道,人完全可以

用跟别人很不一样的方式去穿去吃去走路去笑去哭去喊叫去生活。拔出针头后,她

拿酒精棉球替他按揉那小小的出血口。她柔软细长的手指不时触碰到他壮硕的胳膊。

皮肤光滑而富有弹性。她甚至都忘了他浓稠得像酱汁的血。她一直低着头。她感觉

到他在直愣愣地打量着自己。那激动不安的目光顺着她的头顶,一直滑向她密密地

长着细小茸毛的后脖梗儿。

后来她说她要走。他送她回团部。月色宜人。田野开阔。他替她背着器械箱,

慢慢走下高地。她则抱着那个存放血样的小小不大点儿的冷藏罐。冷藏罐外壳上印

着一个白色的十字。还写着几个中间打点儿的英文字母,好像是一个什么国际机构

的名称缩写。他俩走得很慢,不时抬头去看朦胧的山脊。有人说,晚上别往远处看,

白天别往近处看,心里就不会害怕。但此刻他俩都想让自己害怕。都想做一两件出

格儿的事。特别是她,挺喜欢这种冲动。在这种愿望的逼迫下,她甚至怕冷似的打

起颤来。她并不想说话,只想留在这并没实际行为的冲动和压抑中。

“你跟别人不一样……”也许是他。也许是她,这样说道。

‘称也是。“这好像是苏丛的声音。

“是的,我出生在那么偏远的哈捷拉吉里,我在阿伦古湖带雾的腥风里长大。

我爹每一个巴掌都能叫我鼻子牙龈出一次血。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的脚还可以那样的

白……”

“我不是那种意思。”

“不用解释。我明白我自己。”

“不。我的确没半点意思,想把你看得很土很糟糕。我说你跟别人不一样,是

因为我觉得……而且我有确凿的证据,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

寻找你原来的世界。你并不在乎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得到什么,或失去什么。”

“不。我在乎。”

“你并不了解你自己。”

“从前我不了解。现在,了解了。”

“你做了你自己的教师。”

“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自己的教师吗?”

“太多的人做不到。不是他们不愿意。”

“苏老师……有句话能让我大着胆儿,说出来吗?”

“你要说啥?”

“你听了别见怪。”

“可我还不知道你到底要对我说啥哩。”

“那你就再考虑考虑。”

‘怎么,不想说了?“

“啊,没什么……”

“怎么又‘没什么’了!”

大来不做声了。

第二天清早,天麻壳笋似的刚有点泛青,哨兵文来通报,那个女大夫来了。大

来这一夜根本没睡,忙熄了灯出门,只见苏丛远远地在连部外头那座瞭望哨棚下站

着,好像长在那儿的一棵女贞树。她没带大衣,只裹了条招待所里的棉毯就跑来了。

他要带她进屋去。她不肯。

“我还得去赶班车,别瞎耽误工夫了。快说,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我想了一夜,

决定了,不管你说啥,都不怪你。”她笑着。声音发瓮,好像有点感冒。

“就这么……待在外头说!”他反而拘束起来。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到底要说啥嘛!“她叫道。这时,他俩已远远地

走到了高地的边缘。脚下磕磕绊绊净是碎砖和石灰。这里曾计划修筑炮台。刚开始

备料,计划便被取消。草的枯叶上结满浓霜。胡杨树古怪而阴沉,大多数低矮粗壮。

枝叶像悍妇的头发一样蓬乱。黑团团的鸟窝。有白颈鸦的呱叫。扇动悠长的翅膀。

脊背上黑色的羽毛在幽微的晨曦中发亮发颤,酷似上等的绸缎。

“让我拉着你的手说。”大来鼓起勇气。

苏丛一震,倒退了一步,忙转到树的背后。他却逼了过去。她伸手去推挡。灰

黑色的棉毯蛇蜕似的软溜溜滑落到她脚边。于是他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觉得她的手

原来这么小。这么柔软。

“苏老师,假如我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根本没那么好……或者我根本就

不是个人,你会怎么看待我……”他怕她疼,没敢使劲,即便是这样,她仍无法挣

脱。

“别胡说了……放开我……”她躲到树后,把红热的脸贴住粗糙的树皮,呻吟

着。

他执意不肯松开她。可是看到她竟是那样的慌乱、难堪,他也慌乱了,不由自

主地松开了她。她顾不得去拾棉毯,退得远远的,惊惧地下意识地揉搓被大来捏疼

了的双手。

大来显得垂头丧气。他不满自己一时的冲动、鲁莽,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便去

拾棉毯;抖掉毯上的尘土草屑,向苏丛道歉。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的道歉。她觉

得自己比他还难堪。她觉出有一瞬间,他想把她拉进怀里。她想不到他会这么粗鲁。

她觉得自己推拒的还不是他的粗鲁。是另一种什么她不敢接受的逾越。它究竟是什

么,她说不清。很惶惑。

肖大来脸色苍白,扭过头去看一无所有的荒野。那是一片叫东大洼的荒野,绵

延在高地的下边。假如有太阳,那会是一片焦黄。焦黄里稍稍泛出一点棕红。但这

时却没有太阳。槽子地头撂着一台生锈的马拉播种机。几棵斜长的钻天杨高耸人云。

听不到拖拉机和牛群的迟重吼声,只剩下遥远空寂。

“对不起……”他又重复道。很想解释清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而这种解释必

须在得到对方很亲近的表示后,才能进行。他寻找这种彻底透明的亲近。他要叙述

自己。这一向,他的确感到自己在古怪地变异。常常忍不住在自己屋里无目的地走

动。从表面上看,他比任何一个老兵更像老兵。着装规整。步履孔武有力。作风粗

放干练。目标明确但又带着很大的随意性。而且慷慨大方。温和地罗锅起他那已过

分高大宽厚的背脊。垂下他那双奇特地白净的双手。但实际上,他无所适从,他总

想从一个什么绷紧的壳里挣脱。连里的文书经常瞧见他在自己屋里,在一堆堆书的

中间来回穿行。他在屋里钉了许多搁板。他有时烦躁到一天之内同时看如下的几本

书;非洲人塞塞。塞科。恩关杜。瓦。扎。卢希写的《黑色DNA的转移》,这一长

串名字意译过来,就是“卢希村这地方的比辣椒还要辣的像烧焦了的土地一样伟大

的儿子”。还有法国人帕斯卡写的《思想录》,罗海依姆著的《万物有灵论、巫术

和天帝》,亚历山大的克里门特写下的《告诫古希腊人》三部曲,罗马哲学家采利

斯的《老实话》,日本人福岛邦产的《视觉生理与仿生学》和一部中国人写的《飞

机空间机动飞行曲线运动和质心运动方程式》。还有一本已被他撕得很薄了的《北

京及晋冀鲁豫老区方言词典》。这本词典他已看了半年多,每背熟一页,便撕去一

页。他不停地在书堆中穿行,随手抓起这些书中的一本来阅读。飞快地跳读,丢下

这本又去抓那一本。每一回结束这样的穿行阅读,他都会累得四肢巴叉地倒在小屋

的地板上,再没半点力气挪动一下酸软的脖梗儿或身躯。但他会觉得无比的满足。

那些天里他常常做梦。梦到在一个崇山峻岭之中的小火车站上,他独自一人候车。

雨从小山背后的小林子里飘来,空空荡荡的月台上淡淡地飘散着掺和起硫磺味的煤

烟。候车室的红砖墙并不冰冷。那些小山丘上长满细密的茅草。他总想回到候车室

温暖而黝暗的门洞里去。他总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穿着一式的白连衣裙,

提着同一牌号的小皮箱,在检票口等着他。她们不说话,只微笑。她们一边一个挽

起他胳膊,带他向那浑圆的隆起的土丘走去。细雨浙沥。茅草缠绵。步调一致。后

来他又回到小车站上。她俩又在检票口等着他。他们再一次向小土丘走去。雨还在

下着。信号灯全灭了。火车总在不远的地方鸣叫,却开不过来。她们的脚步声轻软

整齐细碎。当他回过头来看时,发现自己仍在那空空荡荡的月台上站着……他发觉

自己白天不想呆在太阳地里,老想找背阴处。老想戴墨镜。老式的。透过黑玻璃看

太阳。太阳中间有一蛇土黄色的泥团,柔柔地流汤。闷蒸。烤灼。他觉得自己没法

应付周围的变化。他们变得那么快。没人脸红。昨天的。去年的。还有七千年前的。

所有那些被算作“人”的东西,所要求于他的,无非一个“听话”。要一个人的壳

架。有时候的确需要听话。但如果只剩下一个“听话”,只有它才能构建成这种壳

架,那又会咋样?

他要摆脱这壳架。

他扭动。常常扭动。逃脱心底的空白。脱去了灰军服。把衬衣磨破。下半身反

复甩打高大的窗框。在暮色里拉严实了窗帘。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在这样从各种

“人壳”和“人架”中扭动。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真的扭成了。他睁不开眼,

只能听到自己下半身来回甩打地板窗框墙壁的声音,听到坚韧的皮肤在磨赠中发出

的窸窸声,撞倒玻璃瓶辞典和煤油灯。他觉得屋里总弥漫烟雾,腥黄地流动。每次

这样扭罢,他总是渴,好像每一根血管里都只剩下了滚烫的黄沙,脑袋里装的也是

烧热了的红砖。他总要跳起来,跑到自流井上,咕嘟咕嘟喝上两桶冰凉的水。有时

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窝扭得零乱不堪,床单几乎被冷汗塌透。还有一

次,连部的文书去找他。看见他在书堆里来回穿行。累了,但没倒下,只是倚着墙,

闭眼歇息。手里还端着一杯凉白开,已经喝了一多半。文书不想打扰他,便掉背身

去看跟落日一起袅袅地接近地平线的暮鸦。这时,突然地,屋里一下变得很暗很暗。

所有的书堆和高架只剩一点模糊的阴影。屋子臃肿得喘不过气。肖大来不见了。玻

璃杯歪倒在窗台上,剩下的一点水正从杯口往下滴答。而窗前的地板上却盘曲着一

条粗大的黑蛇,昂起水桶般大的蛇头,张开大嘴,耐心地接着那股细小的水柱。文

书差一点吓晕过去,一个跟头从台阶上倒栽下去,再抬起头来看时,没蛇,仍是那

个肖大来,好端端地在窗前站着,手里还端着那半杯凉白开,正温和地向文书点着

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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