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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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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呀。”胜也点头说,然后往下看着雏子。我再次仔细看他,他的眼睛真的很大。不仅如此。眼睛和他的头发还有眉毛、睫毛一样都很黑。那不是那种象征静寂和平稳的黑,而是带着霸气的黑。现在更是突破障碍,以燃烧的火焰之姿显现出来。

“阳台的灯怎么办?我带来了。但是这种雨……”胜也说。

我因为想听两人的对话,就开始慢慢地收捡散落在走廊的垃圾。雏子往我这一撇,又回过去望着大久保说:“不在今天装也没关系,或是等雨停再说?”

大久保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用近乎恐怖的率直视线盯着雏子说一那样最好”。雏子小声地回问他:“什么?”雏子充满着期待,因为过分地期待而心悸起来。像是马上要呼吸困难一样,心中大大地起伏不定。

大久保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地说:“我是想等雨停。”

这会儿雏子沉默不语,在唇角泛起微笑。像是要应战一样,隔着距离望着大久保。

“但是,很不巧。”大久保先开了口,“这边完了以后还有工作要做。”

雏子用高分贝的声音说:“是吗?那么,我再和你连络。可以吗?”

“好。”

“你们店是礼拜同公休?”

“夏天的七、八月没有公休。九月到六月是休礼拜天。”

“这样。那么,我两、三天之内会和你连络,可以吧?”

“可以。”胜也说。他有一会儿用想吃人的目光看着雏子。在更衣间的窗外强烈地闪着电,两人的身影有一瞬间发白。

胜也绕过雏子的身旁走到走廊来,然后和我轻轻打招。手提起捆绑用的工具,往玄关走。雏子从换衣间跑出来叫住他。在玄关正准备穿球鞋的胜也,慢慢地回过头来看着雏雏子一接获他的视线,就止住脚步两手勾在胸前靠着墙壁微笑着说,“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大久保。”他说,然后停了一下问:“太太您呢?”

“我叫片濑,你知道的嘛。”

“我是说名字。”

“我是先问你的名字的。”

胜也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在他脸上展现出稚气,缓和了那种黑色的强烈印象。“我叫胜也。”

“我叫雏子。是雏菊的雏。很少有人会马上写得出来。”

“我会写”

“是吗?”

胜也在玄关的窗框上用食指写下一个大大的雏宇。

“奇怪了。”雏子说:“给你写对了。”

“我无聊的时候常常翻字典。我喜欢笔划多的宇,看得久了就自然记得了。”

“举例说,你喜欢哪些字?”

“蔷薇、缠足……等等。”

雏子笑着说:“喜欢难写的字,真是奇怪的嗜好。”

“但是简单的名却容易忘记,也没什么好。”

又闪起电来,将窗户染白。就几乎在同时,雷声轰隆,响得连家里都震起来。但雏子脸色变也没变。

“反正”雏子说,“我会和你连络。”

“我等你电话。”胜也低声说。有一会儿,他很舍不得地凝视着雏子,然后终于打开门,消失在豪雨中。雏子动也不动地靠着墙壁,好像想把胜也留下来的余香一点都不剩地品尝一样,闭着眼大大地喘气。

就在那时电话铃响了。我跑去接,是信太郎从万平饭店打来的。

“风好大呀,你们那还好吗?”他问道。我心里不由得想才不好呢,虽然还不到陷入不安的地步,但是说不出理由地感到不乐观……一面这么想,我朝着电话筒说“还好。现在还没停电,但是雷打得好凶。”

“这边也是一样,工作倒进行得很顺利。托你的福,结果很不错。发现了好几处错翻的地方。等下我和他们夫妇在酒吧喝一杯再回去,这样子,大概六点半可以回得去。”

在听筒的另一端听得到喧哗声。“老师。”我说。

“什么?”

雏子走到起居间来。我握着听筒看着她,用很轻松的语气,装着好像讲得在兴头上一样。

“刚刚,洗衣机和烤面包机送来了。”

“哦。”信太郎说。

“灯也带来了,但是因为雨太大,没有装。”

“那也没办法。”

雏子从后面温柔地抱住我,我的颈项感到她的气息。

“老师,回家时小心点。”我说。

“知道了。”信太郎说,然后挂上电话。是那种慌忙地挂掉。

我将听筒摆回原位。雏子仍然抱着我。我想要哄她,抚摸着她绕在我脖子上的手。

“我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哪儿不对劲,从三天前就一直想那个人,也不知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好像无所谓。不厌其烦地一直想,想着想着胸口就热起来。”我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个人,谁呀?”

呵呵,雏子笑出来离开身,转过来面对着我。

雏子将掉在前额褐色短发往上拨,“我到底是怎么了,好像发烧了一样。”

“那个电器行的男人,我看不怎么样。”

“是吗?”

“有点阴沉。”

“会吗?”

“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雏子笑了。“当然啦。才刚认识,不晓得是正常的。”

“但是反而像他那样的人大多不太用大脑。”

“嗯”雏子说,然后摇着头。“但我觉得他不一样。”我忍不住想笑出来。“雏子简直就像是少女漫画的主角一样。”

“不一样?是指什么?和雏子的共同点吗?”

“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确不一样。”雏子这么说的同时,好像被甜美的苦痛所折磨一样,眼睛望着远方。

雨继续下个不停。信太郎真的在六点半之前回到家,但是大雨仍然不见方停。

看着送来的洗衣机和烤面包祝,信太郎说:“看起来还不错嘛。”他也就只说了这句话。雏子在用餐时告诉信太郎说,信浓电器行的职员名叫大久保胜也,他的兴趣是翻字典记难写的字。

信太郎觉得颇稀奇。“那么雏子的名字也写得出来罗?”

雏子点头说:“嗯,他真的会写,他有写给我看。”

“了不起。”信太郎说,“而且很符合在这种避暑地的、谜样的美男子。”

“那人,很适合穿黑的。”

“很性感。”

“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声音很低沉好听。”

“小信也这么觉得呀。”

信太郎点头,把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然后像是开玩笑地一样一面笑着,一面将身子倾向雏子说:“看来这会儿雏子又多了个新朋友了。”

“是吗?”雏子说,颇有含意地望着我,轻轻地耸肩,然后低声笑了起来。

第17节

猛烈的雨下到晚上终于停了,第二天从一大早便是个艳阳天。

我记得是信太郎提议去神津牧场吃冰淇淋的。

越过位于南轻井泽的八风山,再穿过好几个山峰往荒船高原的途中,会经过神津牧场。在牧场内有卖用刚挤出来的鲜奶做的冰淇淋。信太郎说那是会上瘾的人间美昧。

信太郎的工作也已到一段落,天气又是好得设话说。虽说是观光季节,道路也没么拥塞。开车兜风到牧场吃冰淇淋实在是很不错的休闲计划。

但是雏子却面有难色。她说一大早起床以后就头痛,今天实在是不想到大太阳底下晒。她迟缓地用完早餐在阳台的桌子上杖着头这么说。

“是不是感冒了?”信太郎用手摸雏子的额头,“好像没有发烧。”

“因为老妈不在,为杂事忙来忙去的,可能是累到了。今天一天好好待在家里就会没事。所以你们两人去牧场玩吧,我还想睡个午觉呢。”

雏子很少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放弃游玩的。她是那种即使感冒发高烧一听到有好玩的,就会马上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化妆的人。

在那个时候,信太郎心中应早已起了疑心。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把雏子一人留在别墅没有显出任何犹豫。我想他恐怕是想看看,趁我们不在的时候,雏子到底玩些什么把戏吧。他心里冷静地盘算着,要是自己不在家,她应该会有所行动,只要她有动作,就可以清楚看出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么小布,今天就我们两个人来约会罗。”信太郎用那种情人好不容易可以单独相处的眼光望着我说。

要是在一年前和信太郎两人独处,一定会让我开心地想叫出来。但是在那时我没有特别高兴。我担心着雏子,她那么迷恋着电器行的男人。她想要一个人留下来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谁都看得出来她根本是装病。

一直到那时为止,雏子绝不会向信太郎撤谎。她要是想和新的男友上床会直接告诉信太郎。要是她有必须撒谎而留在别墅的理由,那一定是那种绝不想让我或信太郎郎知道的理由。我这么一想,就打心底感到恐怖。

由于阳光很刺目,我向雏子借了一顶大帽子。我们一坐进车,雏子就套上凉鞋出来送我们。她的脸庞美极了,一点都不像正在头痛,隔着窗对着我们微笑。

那天的雏子,穿着我看过好几次的浅黄上衣和白色短裤。肩膀上被着白色的披肩。我幻想着,看见那大久保胜也用强烈的目光把她的披肩弄到地上,静静地往衣服里伸进手去……

她说:“小心点,好好玩。”没有涂口红的嘴唇,像是被雨露淋湿一样看起来很湿润。雏子的视线同等地朝向我们两个看过来。但是那样的目光却好像既没有看着信太郎,也没有看着我。

我隔着窗挥手,信太郎向她送了个飞吻。雏子也一面挥手徽笑,一面还了个飞吻。我们开车走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已经没有她的身影。只看到被树木围着的别墅屋顶。

除了雏子让人担心之外,到神津牧场的路上倒是相当舒服。虽说是七月最后的一个礼拜,但是拜了梅雨刚过、又不是周末之赐,往来车辆不多。也不太见到观客的踪影。四周是一片寂静。

车子在没铺柏油的路面上爬上爬下。一路上好几次发现了不错的风景,就把车停下来。有一座好像是由一群险峻的岩石所汇集的山,信太郎告诉我那是妙义山。我说好像是有魔力一样。他点头说,这种说法虽然有点幼稚,但是很像小布会说的话。有魔力的妙义山……

就在翌年的二月,于轻井泽发生了浅间山庄事件。而在那之前,赤军搬离了位于群马县的迎叶山和秦名山的据点,而到妙义山落脚。他们知道警方准备来搜索,没多久又被迫逃离妙义山。从那儿逃走的路之一,就是经过神津牧场到深山。也是我和信太即在那天开车经过的地方。

改变我一生命运的那一天,我国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有关浅闯山庄事件的新闻报道上。面我呢,在赤军正于轻井泽不断地开枪抵抗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轻井泽,拿起猎枪。在我的手指扣板机的时候,开着的电视机正播着有关浅间山庄事件的新闻。

当然,我引起的事件和浅间山庄事件什么关联也没有。我甚至对赤军的左派思想也没有认同感。但是在他们展开枪战的同时,我也拿着猎枪和他们一样扣上板机。

他们在抵触法律牺牲了几条性命的同时,也葬送了一个时代。和他们几乎同年龄的我,也一样地杀了人,自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要是浅间山庄事件算是宣告那个波浪万丈时代的结束,那我也是在那一天将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休止符。

那是一个被某种幻想面迷惑的时代,我与那个时代共生,也与那时代共亡。这么一想,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车在神津牧场停下来。我们下了车,牧场内没有太多携家带眷的游客,看起来好像完全摊在阳光下一样。风中有肥料的味道,阳光很强,只要向着太阳站一会儿,头就会晕起来。

浏览完中群和山羊的小屋后,在草原的树荫下休息,吃着信太郎买来的冰淇琳。就像他说的,用刚挤好的鲜奶做的冰淇淋好吃得不得了。

吃完了以后手黏黏的,我们两个就到附近洗手的地方,去把手洗干净再回到树荫底下来。我一把烟从皮包里拿出来,信太郎也从夹克的口袋中把香烟取出来。两人默默地吸着烟,看着天空、眺望着流云。在草丛中行进的小蚂蚁将烟灰弹开。

“你今天话不多嘛。”信太郎说。

“拼命忙着吃冰摸琳呀。”

“有点晒黑了哟。”

“老师也是。”

他点了下头,然后就好像没话说了一样。

“那个电器行的男人。”我静静地把香烟在草地上弄熄说,“完全不是我会喜欢的那一型。”

“怎么说?”

“我不懂为什么雏子会这么夸他。”

“现在雏子的兴趣好像完全在他身上一样。”

“雏子对谁都会感兴趣,但是对那个人有点太过了。真奇怪。”

信太郎对着阳光眯起眼,往前方看着没有往我这看。

我又想抽烟,嘴里叼起一根烟点上火。

在第一口烟吐出来的时候,我就像是不吐不快地说:“老师或许没发现,雏子可是真的迷上了那个人。”

我没多想地就从嘴里溜出来这句话。好像是打小报告一样,才一讲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讨厌。一阵短暂的沉默在我们之间流窜。但仅是很短的时间。信太郎像是要看穿我一样望着我,用手指温柔地把我被汗淋湿的刘海拨上去。

我看着他。他徽笑着。

“我知道。”他说,然后一说完就像是忘记自己说什么一样,把我下巴端过来轻轻地在我嘴上吻了一下。

我的唇上还有冰淇琳甜甜的味道,但是他的吻没有超越那样的甜昧。而只是像在敷衍了事一样,感觉他只是顺势轻轻碰一下。

我记得是在下午一点左右走出牧场,然后说好到镇上去吃已有点迟了的中饭。

我们到了佐久镇,看到一家卖养麦面的店就走进去吃凉面。那是一家很暗很破旧的店。连用的碗筷,还有店员都看起来很寒酸。我记得在我和信太郎旁边的那一桌是两个男客人。一面吸着面一面说着农场的事,说什么今年已经出了第二位死者了。

吃完饭以后,人们在镇上信步而行。发现了一家很漂亮的糕饼店,就买了一些蛋糕带回去给雏子。

标高比轻井泽要低的佐久镇相当炎热,商店街没有特别吸引入的店,我们也没有特别的兴致想去发掘。和信太郎并肩在不熟悉的小镇上散步的确是蛮幸福的,但是情绪上就是不起劲。

我们有时牵着手、有时拥着肩、有时大声笑着。走着走着会在古老的店面前停下来,看橱窗内的摆饰和价钱,就这么继续散着步。

谁都没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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