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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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瞒我了，我也不想要您对我彻底坦白，您快走吧，赶快走吧！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

　　“阿依，您看着我的眼睛，你倒是看着我说话呀，你真的没事吧？”

　　我的替身只以为人家是悲伤过度，失心疯了。不管我在他的脑子里如何提示，却总不愿往坏处着想。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您尽可放心，我一点事也没有，您放心，爰公子，我最后一个亲人都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我还能有事吗？爰公子，您快走吧！阿依我求求您了，您还是赶快逃吧……”

　　“你是不是已经疯了？阿依……”

　　爰慧学着疯人院里医生的做法，竖起两根手指头，在人家的眼前晃了晃，象是不见明显的反应。只见姑娘这会儿蜷坐在地上，定定地望住那不远处的篝火，一动也不动，嘴里兀自呢呢喃喃个不休，颠来倒去，一个劲儿只是催人快走。

　　凝视了片刻，爰慧突然放怀大笑，霍然站起，一脸悲壮。

　　“疯了好，疯了更好，阿依姑娘，这样我们就更加般配了。我是不该隐瞒，可我也不是成心想隐瞒，只是没有机会，谁也没有给过我一点机会。我确确实实是一个疯子，被人从疯人院里劫持出来，一直到现在，好象谁都没有给我申明的机会。我也不用瞒你，我也没必要再瞒你了，现在你是不是也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哪我们该是多么的般配啊。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不管，哪怕就算是一个同病相怜，我也会把你带回中洲去，带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我真想立刻制止他，只怕人家会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越抹越黑，反而越掩埋了事实的真相。阿依是有可能失心疯，可人家嘴里的瞒字，应该是另外一回事吧。我的替身误会到了这上面，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至于我替身的底细，想着人家也无从知道。发个电文到中洲，也许就能查清，可有那个必要吗？莫非正是那一个心怀叵测的莫尕德？然而，爰慧的身份，好象还不值得人家去大动干戈。

　　只怕另有隐情，正是我先前的那种感觉所在。也许这真是揭露真相的一个时机，如果我的替身一意孤行，反倒会失之交臂。再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正处于言与不言的矛盾之际。只能循循善诱，绝不能自以为是。一念至此，我慌忙警示我的替身，可他却根本不想听，但见他一甩膀子，仿佛跟人憋劲似地自顾自大声嚷嚷。

　　“别说了，彼此心知肚明，我知道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再说这事说与不说，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站起来，你给我站赶紧起来，阿依，你没有亲人了，你就把我当成你唯一的亲人吧。夫君也好，哥哥也好，只要你愿意，随便你怎么定。起来吧！听话，哥哥陪你吃饭去，走吧。你爰家哥哥不是说过吗，从今往后，你阿依的每一顿饭，都要跟哥哥在一起吃，不然的话，哥哥一定要饿着肚子等你。走吧！听话！哥哥喜欢听话的阿依，不喜欢不听话的阿依……”

　　连说带哄，连抱带拽，愣是强迫着，把人家弄回到了篝火边上，一摸锅子还热，我的替身也给她盛了一碗糊糊。

　　“趁热吃吧，这里的天凉得真快，若再不吃，恐怕又得回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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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阿依接过碗，方才笑了一下。阿依这会儿倒也不再叨叨了，只是呆呆地冲着火光出神。

　　“吃吧！总不要让哥哥来喂你吧！哦！对不起，对不起……”

　　忽然意识到这其中不免有一点轻薄的成分，兀自红了脸。掩饰似的，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也端起了自己的碗。正待沾唇，却被人家突然一把打落了。

　　“你？！”

　　只见阿依忽闪着大眼睛，用另外一种目光审视着自己，那一种神情，宛如一头即将捕食的猛兽，跟刚才那一番呆痴疯傻的样子，判偌天地。

　　“您真的什么也没瞒我？”

　　对视许久，阿依突然冷冷地开了腔。

　　“就我在中洲住过精神病院，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本来想找机会告诉你，可眼前烦心事实在太多。再说你看我现在，到底象不象一个不可救药的疯子？”

　　“不用打马虎眼，别的呢？”

　　“别的？”

　　我的替身愈发糊涂了，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你到底想问什么呀？阿依？你为什么不直说呢？”

　　“直说？难道哈里王爷就什么也没有关照过您？”

　　“哈里王爷？关照？他说什么了？好象也没说什么呀，你指的是临别赠言吧？要么是问候我的父母，说是有机会到你们凤麟来一定不要忘记去看他，还有什么呀？不都是一些家常的客套话吗？”

　　“他给您的信呢？”

　　“信？他什么时候给过我信了？”

　　“您不是要到太阳部落去送信吗？”

　　“喂喂，你搞错了没有？要到太阳部落送信，寻求人家的保护，那可是你今天下午才提出来的呀，你看了人家仆人身上的信之后。再说从前我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太阳部落，还不都是你给指点的迷津？你难道都忘了，怎么反倒指鹿为马了？”

　　“仆人身上的信是不错，可您身上应该还有一封啊……”

　　“我身上还有一封？你是不是也想好好搜一搜？”

　　“不用……”

　　“哪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到手不明白，你凭什么认为我身上应该还有一封信？”

　　“让自己的旧臣假扮仆人，这也太明显了吧，谁多知道这样的信使骗不住人，因此他们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你说他们，竟然是为了掩护我？”

　　“除了我的哥哥之外，就您了，莫将军不怀疑您，还能怀疑谁呢？”

　　“莫将军？！这么说你确实是……”

　　“一点不错，原本莫将军命我监视哈里王爷，可他老人家倒是不错，竟然反过来把我指婚给您，不仅不费吹灰之力就除去了我，而且还要万里送嫁，让我来替他的秘密信使保驾护航。真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莫将军只好命令我将计就计，以便找机会截拿真正的信使……”

　　“真正的信使？你不是已经拿到人家的信了吗？”

　　“那信我已经看了，不过是一些顺道借光的客套话，语焉不详，只怕不会是真正的原本……”

　　“那你就这么吃定了我？看来你是非搜不可喽？……看吧！看吧！好好地看看吧，这些都是你的哥哥亲手为我整理的东西，信，要真有的话，肯定在里面，否则你就太失望了不是？看吧，好好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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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如此，我的替身当即也来了脾气。吃软不吃硬，这小子就是这德性，我让他再多忍耐一会儿，他都不听，那架式，真象一个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丈夫。只见他霍然起身，从骆驼身上解下自己的行包，倒提着一抖落，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火堆边上。那些比较轻薄的亵衣，还差点溅落上了火星。

　　“假如我只是为了拿到那信，我也不用说这么多了……”

　　阿依根本就没去看那些东西，坐着一动也不动，等到爰慧不再大喘气了，方才幽幽地说道。

　　“白天我就试探过你，幸好您没接口。想来您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否则您就不会不防范我了……”

　　“王爷赐给我一个老婆，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让我去防范自己的老婆，除非我真是疯了。再说我们根本无仇无怨，我凭什么要一天到晚防范你？就你刚才杀人不眨眼，我也不过是有些害怕而已，看你待我那么温柔体贴，我又在自己的心底里为你百般解释，千样开脱，只怨都是该死的战争，是它在惹祸，而不是你，你倒是自己看看，敢把一个小可人儿都变成了什么？”

　　我的替身咆哮着，依旧余怒未息。阿依没有接口，只是默默地捡拾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一一放回行包中去。

　　“为了使命，我几次都想杀了您算数，刚才的糊糊也算一次吧，我已经在里面掺下了剧毒。我越来越不想动刑拷问您，于您于我，那都是一场难以忍受的痛苦。只要把您从肉体上彻底消灭了，我也就彻底解脱了……”

　　“那你为什么又要改变主意，你应该再下下狠心啊，你以为我活着就能不痛苦了？你知道被人欺骗的感受吗？我算什么东西，一没钱财，二没权势，不就一点感情终算还是自己的吗？一而再，再而三，受骗上当，你知道这个滋味吗？你知道吗？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越说越冲动，他竟然从锅里捞了一把糊糊径往自己的嘴里抹。说时迟，那时快，不知怎的一来，那只捞了一大把糊糊的手，竟然动弹不得了。原来姑娘也会爰翼的那一套，已经锁住了爰慧的胳膊。

　　“您要敢吃，我就陪您……”

　　凭着爰慧的蛮力，就想拗断那两只胳膊也不难，可一见姑娘痛苦得扭曲的脸庞，就再也不敢使劲了。

　　一颗颗豆大的水珠，顺着人家的脸颊哗然而下，已经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汗水了。爰慧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善控制的力量，赶紧垂下了手臂。

　　我可是吓得不轻，生死不过是在倏忽之间，若非这位姑娘眼明手快，只怕我现在的替身就该是一头傻骆驼了。

　　只见阿依一把搂住了死里逃生的爰慧，痛哭失声，那一种抽搐的程度，连躲在人家脑海里的我，也感到了地动山摇一般的震撼，而且绵绵不绝。

　　我的替身也跟着哭了，虽然拚命压抑着声音，但我清楚，他比人家还要伤心，过去的种种，尽在他的脑海里一一闪现出来，犹如电影一般。仿佛一个饱受狂风暴雨浸淫的水库，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决口的时光。

　　不管谁见了，都会受到感染。幸好泪腺一类的器官，我都无法拥有，否则的话，我的替身又得添一种新毛病了，脑水肿，而且原因不明。扪心自问，我竟然越来越多了一点自责自罪的感受。

　　
037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有的时候需要千言万语，有的时候需要大量的时间，有的时候也可能只在一瞬间，只需要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等到两人情绪有所平复，已经是一对名副其实的情侣了，相依相偎，喁喁私语。只不过说的不是什么绵绵情话，而是阿依所知道的事情真相。

　　“……我们阿拉人，在地球上的后裔，众所周知，已经分为凤麟和聚窟两大块。事实远非这么简单，洲邦内部，实际上还有很多派系纷争。且不说望族与寒族的矛盾，就是望族阶层，也是宗派林立，相互倾轧。没有战争，好象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务事，战争一旦爆发，种种弊端都暴露无遗了。各自为政，没有一个统一有效的整体抵抗，这是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主要原因，内部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寒族军官，趁机叛乱，无疑又是雪上加霜，就是在那一种情况之下，居于深宫秘闱之中的哈里王爷，才会被敌人轻而易举地掳走……”

　　锅也涮了，碗也洗了，吊架上煮着一壶白水，只缘谁都没胃口。只见阿依背倚在我替身的怀里，款款搂住人家的一只胳膊，一边娓娓道来，一边用一根枯棘条时不时轻轻地拨弄一下火堆。

　　“之所以要竭尽全力营救王爷，莫将军就是想改变这一种局面。凤麟剩余的军队，都变成了地下抵抗组织，只有莫将军的部队，还成建制，现在就在山地一线，与聚窟军队联合抵御蚩着尤人的进攻。那些抵抗组织，依然旧习不改，拥兵自重，虽然大小战斗从来没有停歇过一回，可都是一些散兵游勇式的骚扰，对来犯之敌，根本构不成重大的威胁。惟有上下放弃门户之见，各派联合，拧成一股绳，才能有望跟敌人一搏。不知什么原因，王爷好象并不接受莫将军的提议，相反，还要莫将军把自家的军队也交出来，由从没指挥过战争的他主掌兵权。不管莫将军如何劝说，也没用，王爷好象铁了心，硬是置邦安大义于不顾，至于小小的救命之恩，只怕他老人家更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了……”

　　我的替身全神贯注，宛如伤口等待愈合一样，根本不敢乱动，但怕一不小心，重新迸裂出血，不可收拾。但见我的替身不仅款款也是柔柔地搂住对方，一动也不动，也不顾自己过于紧张的肌肉已经开始酸乏，一门心思，就怕人家稍微有点不舒服。

　　我却很不以为然，阿依所说，不过是莫尕德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至于人家可怜的姑娘，只怕她还不会有如此理智的判断力，这个年纪，自然很容易轻信。

　　“莫将军最担心，就是哈里王爷已经被蚩尤人洗了脑。本来救王爷，莫将军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与其无力回天，不如放手一搏。没想到有惊无险，蚩尤人似乎故意网开一面。一开始，莫将军不免有一点怀疑您，可想着您毕竟不在我们原来的计划之中，蚩尤人不可能未卜先知。充其量，莫将军认为您只不过是一个不请自到的帮凶而已，在那紧急关头，哈里刻意要带您走，就这个疑窦，最叫人放心不下。后来王爷找莫将军商量，说您看中了我，要将我指婚给您，更是不能不叫人怀疑了……”

　　说时，不禁回眸悄然一瞥，虽说不算千娇百媚，叫人看着心里却也禁不住一荡。爰慧的身体因应着，硬是用胳膊和一个屈起的膝盖构成了一个靠垫，这样一来，人家就能更容易回眸顾盼了。

　　“听说您在蚩尤人那里受过一些特种训练？您是不是故意深藏不露？刚才要不是力量相差悬殊，您好象已经被我锁拿住了？”

　　“哪里，我自己还不清楚？他们只是给我做了莫名其妙的两次手术，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药，使我的爆发力变得非常厉害，有时连我自己也不能控制……”

　　“那倒是真的，刚才我只觉得自己好象抱住了一头狮子……”

　　“你抱过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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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我只是……毕竟您还没大象那么壮实吧？”

　　“只怕我也永远不会象狮子那么样壮实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