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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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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于扬州农专的高材生。五年来一直是场长最得力的左右手。按场长的心思,早就
想提他当生产股股长,甚至当个副场长也不为过。现在也只能是生产股的“中心”
技术员。为这事,场长对政委也一脑门子火。
谢平去恁早,是怕严技术员一早跟场长下连队走了。场长常常是这样,背个军
用水壶,带支步枪(他喜欢打猎),让驾驶员小王带足了备份汽油,一出去三五天。
下边的情况他了解掌握得比股长、参谋、助理员们还多还细还及时。所以听各股室
汇报,听得没趣了,他就老站起来走动,看窗外,或折腾在座诸位手里的打火机,
免费给修理。
老严没想到政治处这么早就有人堵到家门口来找他商量起草文件。
“坐呀,快坐……”严技术员的爱人正在外间梳头,见谢平突然闯进,忙把隔
断里外的布帘放下来,遮去那起早来不及收拾。还摊得乱七八糟的里间,邀请道。
她也是扬州农专的毕业生,有了孩子,跑连队不方便,就改行到子女校教生物和农
业常识,做了政委爱人的下属。据说,政委的爱人待她满不错。据说,政委的爱人
不掺和那些,不管谁是谁的老婆,谁身边睡的是司令部的还是政治处的人,只要能
给她教好书就行,她能一视同仁。
谢平说明来意。正在做早饭的严技术员往炉膛里添进一勺泥煤,慢慢拉着风箱,
问道:‘你……来找我……跟你们陈助理员商量过吗?“
“是他分工让我搞劳动竞赛的嘛。”谢平解释道。严技术员浓重的扬州口音,
叫他感到亲切。上海市里扬州籍的人不老少。小弄堂里,理发馆里,到处能听到
“辣快辣快”的“法语”。
严技术员听出谢平没悟到他问话的意思,猜度这小伙子初来乍到,还没弄清楚
机关内部的龈龋;但又不忍心这会子就点破个中细处,给满腔热忱的谢平当顶浇一
瓢凉水,便沉吟了一下,还是应允了,同时关照道:“那些文件你带回去。政治处
的文件是不能随便给我们这些司令部的人看的。”
谢平说:“嗨,你不看文件,不掌握精神,上午我跟你咋研究方案?”
严技术员笑了笑,翻开卷宗,随便抽出一份,撂在案板上说:“先看一份吧。
多了,也消化不了。”案板上还撂着几只没洗的隔夜碗。
事情办得还算顺利。谢平到齐景芳那儿要了点茶叶,准备老严来研究文件时给
他沏水喝。老哈却哑着嗓子喊进来了:“文件用完了吗?”
谢平拍拍卷宗,回答道:“上午用一下,就还你。”
老哈翻翻卷宗,数了两遍,问:“咋少了一份哈?不对头哈!”
“我请严技术员看去了。”
“啥?谁同意你把政治处的文件捅给他们的哈?”老哈的脸陡地变色了。黑黄
黑黄。紧着又把文件全从卷宗里倒出来,数了第三遍。
“怎么了?”谢平困惑,翻翻空卷宗壳。
“怎么了!不懂,虚心问问哈!”她一把从谢平手里把卷宗壳抽走了。
谢平火了:“老白同志,这是我的业务范围!”
老哈沙哑的嗓门也尖细起来:“陈助理员让你去找他们生产上的人了?”
谢平觉得她已经到了不讲理的地步,便说道:“只要把竞赛方案制订好,我该
找谁就找谁。你收走了我文件,方案制订不出来,你负责!”
老哈气得哆嗦起发黑的嘴唇,把卷宗撂还给谢平,连连说道:‘你找嘛,找嘛
……找个痛快!“攥紧了两只小拳头,噔噔噔回保密室去了。
吃罢早饭,谢平几乎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陈助理员捧着茶杯,慢悠悠踱进来,
把一份文件撂在谢平面前。谢平拿起一看,正是他留给严技术员的那份。他不明白
它怎么又到了陈助理员手里去的。谢平刚想解释几句,陈助理员摆了摆手,说道:
“咱们独家搞吧。死了张屠夫,不吃活毛猪。”
“可是……我想……两家商量商量……”谢平结巴起来。
“商量什么?他们开现场会,找我们商量了吗?他们从乌尔禾拉鱼来分,给政
治处留了吗?”陈助理员温和地反问。眼睛里闪现着宽谅的神情,“算了。你就参
照以往的文件搞。”
“我们不能一年年老抄下去。”谢平急了。
“什么抄?”陈助理员的脸色渐渐紫了。慢慢端起茶杯,让它贴住冰凉的下巴,
诧异万分地看着谢平,好像不认识这小伙子似的。
“真有你的……”他最后宽谅地笑了笑,给了这么一句,走了。
屋里留下谢平自己。过了好大一会于,他才平静下来。拿上记事本和那许多文
件,去找严技术员。
生产股在走廊那头,是个有四扇窗户的大房间。可严技术员已经跟场长走了,
给谢平留了张便条,说:“小谢同志:你的热情,难能可贵。我原料你并没跟你们
的陈助理员把这事谈透。看来,确实如此。文件由白保密员取走。必已回到你手中。
我跟场长这回还要去皮坊。我看你身上没一件皮货。住机关,常出差。没皮衣可不
行。如果你需要,给我打个电话。我让皮坊给你弄一件,价格会是优惠的。”
谢平不无失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见老哈竟在屋里,坐在他床沿上,背靠被
褥,把两只细巧的脚蹬住火炉角,一头嗑着她自己特制的葵花子——用加糖的五香
盐水煮熟,又在火墙顶上慢慢焙干——一头朝办公桌那边抬了抬她尖尖的下巴,说
道:“给你的。”
谢平开始还以为给他送椒盐五香瓜子儿来了呢。再一看,是陈助理员给他的一
张便条。又是一张便条:“我跟政委走了。得几天工夫。既然蹲点,就得蹲住。这
是政委一贯的主张,也是我一贯的主张。我经过反复考虑,今年这份劳动竞赛的文
件,还是我自己来起草吧。你刚调人我股,多花点时间,多进入些情况,看来是必
要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先不急于开展工作。工作还是有得你做的。这几天,你
就在办公室值班,做好电话记录。来电人姓名、单位、来电时间、内容摘要和处理
结果,都要—一记清、备查。一般情况下,你不要擅自处理。都转给有关部门的有
关人员去承办。转给谁了,他是怎么答复你的,也要记清。机关里的事,一是要勤,
二是要清。勤就是勤快,清就是清楚。这是政委经常强调的。我认为这是个高明的
归纳。电话记录本挂在我办公桌左手墙上那一排钉子的第三枚上。老白同志处有我
办公室的钥匙。从老白同志处拿的文件,请从速如数归还。切!切!!”
第05章
五
我必须生活在他们中间。但他们真的需要我吗?
现在,谢平终于体会到场部晴明的白天,是多么寂静了。天蓝得像纹丝儿不动
的湖面。秃溜溜的白杨树枝上结满了茸茸的树挂,显见得那般粉妆玉琢。到中午时
分,路面开化,成了一摊稠黏的烂泥,连白脖子乌鸦都不敢往下落。人也只好贴着
墙根,拣阴冷硬实处下脚。吃罢午饭,停了广播,四周围又好像再度沉到湖底里去
了似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尔后,就只能看到运空奶罐的牛车从窗前缓缓走过。
尔后,才有从屠宰场回来的车。车厢板缝里滴着血水。还有拉草的牛车。它们一步
三摇地在泥坑里挣扎。晃荡的车厢撞击在轴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呕当声和吱嘎
声。那高高堆起的草垛,好像每时每刻都会崩散,却奇迹般地团结住了自身。车把
式们还躺在那晃动的草垛上头,从光板子老山羊皮大衣里边,懒散地伸出稀脏的脚
和带着红布条缨络的鞭梢,眯盹着,享受那暖洋洋的太阳的抚爱。
傍晚响,谢平去打饭。走过机关篮球场,他看见渭贞嫂和建国了。他们起先待
在球场边,等着谁,见有人,出溜一下,躲闪进被暮色笼罩得分外幽暗的林带里。
林带外头,停着一辆拖车。没熄火,突突地发动着,还亮着车灯。谢平认得,是试
验站的车。他料定,渭贞嫂和建国是来探望赵队长的,便追过去,喊了声:“渭贞
嫂!”没人应。追出林带,见渭贞嫂和建国慌里慌张紧着往拖车上爬。他又叫了声
:“我是谢平。”渭贞嫂手一软,脚踩了个空,从车厢板上掉了下来。建国原本就
不想躲。这时,跳下地,先搀起娘,回头叫声:“小谢叔叔”,想朝这边跑来,但
被渭贞嫂一把拖住。渭贞嫂都没顾得上去揉揉腿面上蹭肿了的地方,拢拢散乱的鬓
发,只是搂定了建国,缩回到车厢板投下的阴影里,直到谢平走到跟前了,一才抬
起头,红着眼圈,看着谢平,说了声:“是……你……”她显得那样的恭敬谦卑,
又显得那样的陌生。谢平心里好一阵难过。
“来看赵队长?”谢平问。
“不是!”她触电似的答道。
“还没吃饭吧。看巧,场部大食堂刚开饭……”谢平说道。
“不用不用……”她紧张地摆摆手。
这时,机车上的两个驾驶员不知从哪达子弄来一块两米来长的松木寸板,抬着,
往拖斗里一撂,过来招呼渭贞娘俩上车。她不再说什么,赶紧先把儿子推上车。尔
后,车就开走了。
林带里暗得厉害,远远近近亮起许多灯。谢平看着拖车开远,回头向黑暗深处
走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招待所小食堂跟前。他索性再往前走。后边有块开
阔地。开阔地上有个隆起的小高包。其实,那是场部大菜窖的顶盖。那大莱窖里住
部队,睡一个连不愁。大菜窖的西头,有个大坑。一半,棚了些树干、树枝、苇箔、
干草;另一半露着天。露天的那一半里,背阴处积着稀脏的雪。撂着两条用整段圆
木挖成的猪食槽。棚上顶盖的那一半里,黑乎乎地躺着几头架子猪,在哼哼卿卿。
猪圈和菜窖后身是一条稀稀拉拉的沙枣林带。沙枣林带后身,才是那大空场子。空
场西边是场部警卫班和托儿所的窑洞式平房。空场后头东南角,那铁皮烟筒里冒火
星子的,是马号。鸡场。再往后是一片高低起伏的老碱包。碱包的中间,有几小间
成品字形向里一起对着门脸的小屋,四处有些歪歪倒倒的锈铁丝网象征性地围起,
那便是场看守所。
此时,大菜窖顶上站着两个穿皮大衣的看守,倒背起枪,侧身对着呼呼刮来的
西北风,把手插在皮大衣口袋里,斜起眼,看着蹲在小食堂后墙根前吃饭的人犯。
风把他俩的皮帽护耳吹得忽闪忽闪。吹青了的脸面麻辣麻辣。
“报告。”一个人犯吃完了。揭起一碗雪,擦过碗,又把筷子夹在胳肢窝里使
劲捋过,便毕恭毕敬地.上前两步,独自在风里站着了。这家伙原先是下九里分场
的一个教员,糟践女学生娃子。还戴着副黄框子老式眼镜,风一吹,筛糠似的颤。
但为了讨好看守,这混蛋竭力用垂下来的双手贴紧腿杆子,似乎这一来便能叫自己
站稳当了,尽符监规。接着站起第二个。打着饱嗝,支起大衣领,点烟抽。他叫李
裕。鸦八块分场二队的司务长。1956年带支边青年来羊马河前,在河南地方上认真
当过两年乡长。那时还年轻,能干。按说,他这一号的,来羊马河恁些年了,再不
济事,也不能只当个司务长啊。当年由他带来的那一拨里,能力上远不如他的,也
有当副队长的了。但他啃筋儿就啃在过于能干,过于聪明,过于不肯安生上。瞎倒
腾。私种紫皮蒜和黄烟,拿到老乡公社集市上去卖。据说还倒卖皮靴、小刀。旧瓷
器和耳坠。项链之类的小玩意儿。还带着别人这么干。他是全场“社教”的重点对
象。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干部队伍)是板上钉钉的了。现在就等着师社教总团讨
论,交不交给政法部门处理。第三个站起的,赶马车翻车砸死马。第四个还是个中
学生。据说偷了学校食堂存放饭票的木匣子,拿饭票跟人换纸烟抽。四个人里,只
有那个糟践自己学生的教师上着手铐。看守最恨这一号的。上罢铐子,还得紧他一
圈。最后站起的,便是赵队长。
吃罢饭,他很久都没往起站。小食堂的人来收菜盆和馍筐,跟他打招呼:“吃
完了!”他还笑着跟人家点了点头,然后照旧蹲那儿,脊背抵住土墙,卷了根烟。
看守也不催他。那四个也不看他,木人似的,只管自己戳在风里。待烟烧着了,他
才站起来归队。那学生贪馋地看着他嘴上一明一灭的烟头。他还真让他吸了两口,
过了过瘾。然后,毫不客气地从那学生嘴上把烟又夺了过去,一点不怕烫地就用自
己粗硬的指头把烟头捻灭了。红亮的烟粒便随风飘散。谢平给他的那副黄军布里的
连袖皮手套,挂在他壮实而略有些佝楼的身板两旁,跟风一道晃荡。他好像没看见
谢平。或者,装作没看见。只待走到礼堂门口,再往前走,就再见不着了。这时,
他突然站下,回过头来划根火柴,点烟。火光映红他于黑的脸面时,谢平看见他眼
珠子忽地挤到这边眼角,很亮地闪了一下。等那人犯的小队伍完全消失在礼堂山墙
那厢,其中一位看守远远地催他了,他又着意地朝谢平张了一眼,戴上手套,毫不
动声色地跟上了小队伍。
后来的两个星期,过得很平静。陈助理员的老婆常找谢平相帮去鸡场取蛋(扛
上个纸板箱,先到加工厂锯木车间去装锯末),到畜牧队去拿酸奶疙瘩,相帮她家
泥煤堆、翻莱窖、掏火墙、栽晾衣服桩子……
有一天,谢平正替陈助理员汇总各连队交来的党费。陈助理员兴高采烈走进来,
从他那个用了多年的黑人造革拎包里,得意扬扬地取、出一对破马蹄铁。磨得极薄,
锃亮,钉齿秃圆秃圆。贴着掌子面的那边,锈老厚,往起一提溜,直往下掉红皮屑。
真是撂路边也没人瞧的烂脏玩意儿。陈助理员却跟托着个碰不得、摸不起的宝,赶
紧让谢平从文件柜里替他抽个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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