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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情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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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有意为自己辩护。她对我的一片深情,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我经常怀着自咎的心情,缅怀她的柔情蜜意,而这股柔情蜜意在一个短时期里不能不引起我的反响,我但愿——我由衷地但愿,要是没有这码事就好了。我不仅伤害了我自己,而且还伤害了另一个人,此人对我的一片深情(我可以这样说吗?)简直不亚于那个姑娘的,此人的心地—一哦!真是高尚无比!”

“然而,你对那个不幸姑娘的冷漠无情——尽管我很不愿意谈论这件事,但我还是一定要说——你的冷漠无情并不能为你对她残酷的弃置不顾作辩解。你不要以为借口她脆弱,天生缺乏理智,就可以为你自己的蛮横残忍作辩解。你应该知道,当你在德文郡尽情享乐,欢天喜地地追求新欢的时候,她却陷入了穷困潦倒的深渊。”

“我以名誉担保,我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威洛比急切地答道。“我不记得忘了告诉她我的地址。况且,普通常识就能告诉她如何查到。”

“好啦,先生,史密斯太太说了些什么?”

“她一见到我就立即责备我的过失,我的窘态可想而知。她这个人一向洁身自好、思想正统、不晓世故一—这一切都对我不利。事情本身我无法否认,企图大事化小也是徒劳无益的。我相信,她事前就大体上对我的行为准则发生了怀疑,而且对我这次来访期间对她不够关心、很少把时间花在她身上,感到不满。总之一句话,最后导致了总决裂。也许,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自己。在她最崇尚道德的时候(慈善的女人!),她表示如果我愿意娶伊丽莎,她就原谅我的过去。这是不可能的一—于是她正式宣布不再喜爱我,把我赶出了家门。就在事情发生之后的那天夜里——我第二天早晨就得离开——我一直在反复考虑将来怎么办。思想斗争是激烈的——但结束得太突兀。我爱玛丽安,而且我深信她也爱我——可是这都不足以克服我对贫穷的恐惧心理,不足以克服我贪财爱富的错误思想。我本来就有这种自然倾向,再加上尽跟些大手大脚的人混在—起,进一步助长了这些错误思想。我当时有理由认为,我目前的妻子是靠得住的,只要我愿意向她求婚就行,我自以为谨慎考虑—下也没有别的出路。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离开德文郡,便遇到一个令人苦恼的场面。就在那天,我约定同你们一道吃饭,因而必须对我不能践约表示道歉。但是,究竟是写信,还是当面陈说,我一直举棋不定。去见玛丽安吧,我感到这很可怕。我甚至怀疑我再见到她能否不动摇自己的决心。可是事实证明,我在这点上低估了自己的气量;因为我去了,见到了她,发现她很痛苦,我离开她时她仍然很痛苦——我离开了她,希望永远别再见到她。”

“威洛比先生,你为什么要去呢?”埃丽诺用责备的口吻说道。“写一封信就足够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这对我的自尊心是必要的,我不忍心就这样离开乡下,让你们和左邻右舍怀疑我与史密斯太太之间真的出了什么事,因此,我决定在去霍尼顿的途中,顺便到乡舍看看。见到你妹妹确实很可怕。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只见到她一个人。你们都不在,不晓得到哪儿去了。我头天夜里才离开她,当时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对得起她:只要再多几个小时,她就永远属于我的了。我记得,我从乡舍往艾伦汉走去时,不知有多高兴,多快活,自鸣得意的,逢人便乐:但是,在我们友好相处的这最后一次会见中,我怀着一种内疚的感觉来到她的跟前,简直连掩饰感情的能力都没有了。当我告诉她我必须马上离开德文郡时,她是那样悲伤,那样失望,那样懊悔——我永远不会忘怀。另外,她还那样信赖我,信任我!哦,上帝!我是个多么狠心的无赖!”

两人沉默了一阵。埃丽诺首先开口。

“你告诉她你不久就会回来?”

“我不知道告诉了她些什么,”威洛比不耐烦地答道。“毫无疑问,这与其说是由于过去的缘故,不如说是由于后来的缘故。我想不起来说了些什么——想也无用。接着,你亲爱的母亲进来了,她那样和蔼可亲,那样推心置腹,使我愈加痛苦。谢天谢地!这确实使我感到痛苦。我当时很悲伤。达什伍德小姐,你不可能知道,回想过去的悲伤对我是一种宽慰。我憎恨自己太愚蠢,太卑鄙,过去忍受的一切痛苦如今反倒使我感到洋洋得意,欣喜万分。你瞧,我走了,离开了我喜爱的人,去找那些我并不感兴趣的人。我进城的途中——我是骑自己的马走的,路上也没人作伴,因而无聊得很——没有个人可以说说话__心里却是多么愉快——展望未来,一切都那么引入入胜!回顾巴顿,多么令人宽慰的情景!哦!那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他停住了。

“嗯,先生,”埃丽诺说,她虽然怜悯他,但是又急于想让他快走。“就这些?”

“就这些!——不——难道你忘了城里发生的事情?那封卑鄙的信!她没给你看?”

“看过,来往的信件我都看过。”

“我收到她第一封信的时候(因为我一直呆在城里,信马上就收到了),我当时的心情—一用常言说,不可名状。用更简单的话来说——也许简单得令人无动于衷——我的心情非常痛苦。那一字字、一行行,用个陈腐的比喻来说——假使那亲爱的写信人在这里的话,她会禁止使用这个比喻的———犹如一把把利剑刺进我的心窝。听说玛丽安就在城里,用同样陈腐的比喻说一—如同晴天霹雳,晴天游雳,利剑钻心!她会狠狠责备我的!她的情趣、她的见解——我相信我比对自己的情趣和见解更了解,当然也更亲切。”

埃丽诺的心在这次异乎寻常的谈话过程中经历了多次变化,现在不觉又软了下来。然而,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制止她的同伴抱有最后的那种想法。

“这是不正常的,威洛比先生。别忘了你是有妇之夫。你只要说些你认为我的确要听的内容。”

“玛丽安在信中对我说,她仍然像以前那样爱我——尽管我们分离了许多个星期,她的感情始终不渝,她也深信我的感情始终不渝。这些话唤起了我的悔恨之感。我说唤起了,那是因为久居伦敦,忙于事务也好,到处放荡也好,我渐渐心安理得了,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恶棍。我自以为对她情淡爱弛,便硬是认为她对我也一定情淡爱弛。我对自己说,我们过去的倾心相爱只不过是闲散无聊时干的一桩区区小事,而且还要耸耸肩膀,证明事情确实如此。为了堵住一切责难,消除一切顾忌,我时常暗自说道,‘我将非常高兴地听说她嫁给了个好人家。’可是这封信使我进一步认清了自己。我感到,她对我比天下任何女人都无比可亲,而我却无耻地利用了她。但是,我和格雷小姐的事情刚刚确定,退却是不可能的。我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你们两个人。我没有给玛丽安回信,想以此避开她的进一步注意。我一度甚至决定不去伯克利街。但是我最后断定,最明智的办法还是装成一个普通的朋友,摆出一副冷漠的神气,于是有天早晨,我眼瞅着你们都出了门,走远了,便进去留下了我的名片。”

“眼瞅着我们出了门?”

“正是如此。你若是听说我经常在注视你们,多次差一点撞见你们,你准会感到惊讶。你们的马车驶过的时候,我钻过好多商店,为的是不让你们看见。我既然住在邦德街,几乎每天都能瞧见你们中的某一位。只有坚持不懈地加以提防,只有始终不渝地想要避开你们,才能使我们分离这么久。我尽量避开米德尔顿夫妇,以及我们双方都可能认识的其他任何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来到城里,我想就在约翰爵士进城的第一天,还有我去詹宁斯太太家的第二天,我两次撞见了他。他邀请我晚上到他府上参加舞会。若不是他为了引诱我,对我说你们姐妹俩都要光临,我当然会放心大胆地前往助兴。第二天早晨,我又接到玛丽安寄来的一封短信——仍然那样情深意长,开诚布公,朴实无华,推心置腹—一一切都使我的行为显得可恶透顶。我无法回信。我试了试,但是一句话也写不出来。不过我相信,我那天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达什伍德小姐,如果你能可怜我,就请可怜可怜我当时的处境吧。我一门心思想着你妹妹,又不得不向另一位女人扮演一个愉快的情人的角色!那三四个星期是再糟糕不过了,最后,这就不用我说啦,我硬是碰上了你们。我表现了好一幅妙不可言的丑态!那是个好不痛苦的夜晚!一方面,玛丽安美丽得像个天使,用那样的语气在喊我!哦,上帝!她向我伸出手,一双迷人的眼睛带着深沉急切的神情盯着我的面孔,要我向她作解释!另一方面,索菲接着,两人沉思了一会儿。威洛比首先从沉思中醒来,随即说道:

“好啦,让我赶快说完走吧。你妹妹肯定有所好转,肯定脱离危险了吗?”

“我们对此确信无疑。”

“你那可怜的母亲也确信无疑?——她可溺爱玛丽安啦。”

“可是那封信,威洛比,你的那封信。对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的,是的,这要特别说说。你知道,就在第二天早晨,你妹妹又给我写了封信。你见到她写了些什么内容。我当时正在埃利森府上吃早饭,有人从我住所给我带来了她的那封信,还有其他几封。不巧,索菲娅比我眼快,先看见了这封信。一见到那么大的一封信,纸张那么精致,还有那娟秀的笔迹,这一切立即引起了她的疑心。本来,她早就听人模模糊糊地传说,我爱上了德文郡的一位年轻小姐,而她头天夜里见到的情况表明,准是这位年轻小姐,于是,她变得比以往更加妒忌。因此,她装出一副开玩笑的神气(一个被你爱上的女人作出这番举动,那是很讨人喜欢的),马上拆开信,读了起来。她的无礼行径大有收获。她读到了使她感到沮丧的内容。她的沮丧我倒可以忍受,但是她的那种感情——她的那股恶意—一却无论如何也得平息下去。总而言之,你对我妻子的写信风格有何看法?细腻,温存,地地道道的女人气——难道不是吗?”

“你妻子!可信上是你自己的笔迹呀。”

“是的,不过我的功劳只在于,我奴隶般地抄写了一些我都没脸署名的语句。原信全是她写的,她的巧妙构思,她的文雅措词。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们订了婚,一切都在准备之中,几乎连日子都择定了——不过我说起话来像个傻瓜。什么准备呀!日子呀!说老实话,我需要她的钱。处在我这样的境地,为了避免引起关系破裂,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话说到底,我用什么样的语言写回信,这会使我的人格在玛丽安和她的亲友们的心目中产生什么结果呢?只能产生一个结果。我这事等于宣布我自己是个恶棍,至于做起来是点头哈腰还是吹胡子瞪眼,那是无关紧要的。‘照她们看来,我是永远毁灭了,’我对自己说,‘我永远同她们绝缘了。她们已经把我看成了无耻之徒,这封信只会使她们把我看成恶棍。’我一面这样推想,一面无所顾忌地抄写我妻子的话,退回了玛丽安的最后几件信物。她的三封信——不巧都放在我的皮夹子里,不然我会否认有这些信,并把它们珍藏起来。可我不得不把信拿出来,连吻一下都做不到。还有那绺头发——也放在那同一只皮夹子里,我随时带在身边,不想让夫人半讨好半使坏地给搜查了——那绺心爱的头发——每一件信物都给夺走了。”

“你搞错了,威洛比先生,你有很大的责任,”埃丽诺说,语气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怜悯的感情。“你不该这样谈论威洛比夫人,或者我妹妹。那是你自己作出的抉择,不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你妻子有权利要求你待她客气些,至少得尊重她。她一定很爱你,否则不会嫁给你。你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她,这么不尊重地议论她,这对玛丽安并不是什么补偿,我认为也不可能使你的良心得到安慰。”

“不要对我谈起我妻子,”威洛比说着,重重叹了日气。“她不值得你怜悯。我们结婚的时候,她知道我不爱她。就这样,我们结了婚,来到库姆大厦度蜜月,后来又回城寻欢作乐。达什伍德小姐,现在你是可怜我了呢,还是我这些话都白说了?依你看来,我的罪过是不是比以前少了点呢,——哪怕少一丁点也好。我的用心并非总是不好。我的罪过解释掉一点没有呢?”

“不错,你当然解释掉一点——只是一点。总的来说,你证明了你的过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你证明了你的心不是那么坏,远远没有那么坏。但是我简直不知道——你使别人遭受这么大的痛苦——我简直不知道,怎么会有比这更恶劣的事情。”

“你妹妹痊愈之后,你能不能把我对你说的话向她重复说说?让我在她的心目中像在你的心目中一样,也能减少一点罪过。你说她己经宽恕了我。让我这样设想:她若是更好地了解我的心,了解我当前的心情,她就会更加自然、更加本能、更加温和,而不那么一本正经地宽恕我。告诉她我的痛苦、我的忏悔,告诉她我从没对她变过心。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告诉她我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爱她。”

“我会把那些相对来说可以为你开脱的话都告诉她。但是你还没向我说明你今天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特殊缘故,也没说明你是怎么听说她生病了?,

“昨天夜晚,我在德鲁里巷剧院的门厅里碰见了约翰.米德尔顿爵士,他一认出我是谁(这是近两个月来的第一次),就跟我说起话来。自我结婚以来,他一直不理睬我,对此我既不惊讶,也不怨恨。可是现在,他那么温厚诚实而又糊里糊涂的一个人,怀着对我的满腔愤怒,对你妹妹的深切关心,情不自禁地想把那些他觉得应该使我气恼的事情告诉我,虽然他很可能不认为我真会十分气恼。因此,他索性直接了当地告诉我:玛丽安,达什伍德在克利夫兰得了斑疹伤寒,生命垂危__那天早晨收到詹宁斯太太的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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