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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散文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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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穷人多啦!可是怎么鸦片一禁就得出乱子?〃
我热心地反问;近来我觉得这位不正当职业的〃下邻〃颇有意思了。
这可打开了这位〃下邻〃的话匣子。他很〃义愤〃似的骂那些贩卖黑货的,他把贩卖黑货的内幕说了出来,——自然一半是他们中间的〃传说〃,然而又一半大概是真的,末了,他看定了我问道:
“你想想,要是当真禁鸦片,这一班人哪里来饭吃?他们砸了饭碗,还不惹事么?我们贩红丸的,抢了他们的生意,就说红丸顶毒,要禁了;可是,朋友,上海人一年一年穷下去了,吃不起鸦片,只好拿红丸来过瘾,我们这项生意是一年年做大。将来总有一天,红丸也要当官,哈哈!〃
这位〃下邻〃是老门槛,他的议论,我不能赞一词。他以为无论什么〃生意〃,一有了势力,——能够养活一帮人,而这一帮人吃不饱时便能捣乱,那就只好让这项〃生意〃当官:他这“当官哲学〃也许是对的。可是他忘记了一点:无论什么〃生意〃,既当官了,本钱大的,就可以垄断。我立刻将这意思对他说了。他好像很扫兴,又侧着脸搔头皮,勉强干笑着说道:“保不定下次航空奖券就有我的头彩呀!〃
后来我知道这位〃下邻〃原先也是斯文一脉,是教书的,不知道怎样一来就混到了这条〃红路〃上去了。这话是住在统客堂楼的邻居告诉我的。
这位〃前邻〃,是个有职业的人了。有老起,也有孩子,本人不过三十岁左右,眼前的职业是交易所经纪人的助手。我同他是在扶梯上认识起来的。全幢房子里要算他最有〃长衫朋友〃的气味。而我也是还没脱下〃祖传〃的长衫,所以很快地我们俩也成为〃朋友〃了。
不用说,我们俩朋友之轧成,是我一方主动的。因为我妄想着,或者他有门路给我介绍一个职业。
我忘记不了我讲起找职业时他的一番谈话。当他知道了我的经济情形,并且知道我是挟着怎样的指望到上海来的,他就很恳切地说:
“你不要见怪,照我看来,你还是回乡下去想法子罢!〃
“哦,哦?〃我苦闷地喊出了这疑问的声音来。
“你现在是屋漏碰到连夜雨,〃他接着说,“你到上海来托朋友寻事体,刚刚你的朋友自己也没事体,你的运气也太坏!可是你就算找到了事,照你说的一个月三四十元,眼前想想倒不错,混下去才知道苦了。”
“哎,哎!我只要够开销呀!〃
“哈哈,要是够开销,倒好了,就为的不够呀!你一个月拿三十多元,今年是够开销了,明年就不够。〃他提高了嗓子,眼睛看着我的脸,〃照你所说,你的事情只有硬薪水,没有'外快',在上海地面靠硬板板的薪水过日子,准要饿死的!〃
“哦,哦!〃
“你想,住在上海,开销是定规一年大一年,你的薪水却不能一年加一年,那不是今年够开销,明年就不够了么?所以我们在上海混饭吃,全靠'外快'来补贴。正薪水是看得见的,‘外快'就大有上落。顶少也得个一底一面。譬如我们的二房东,他要是单靠正薪水,哪里会吃得这么胖胖的?〃
我用心听着,在心里咀嚼着,不知不觉怔住了。过一会儿,我鼓起了勇气问道:
“那么,你看我能不能改行呢?我这本行生意只有正薪水,我想来一定得改行了。”
谈到这里,我的〃前邻〃就笑而不答。但好像不叫我绝望,他迟疑了半晌,这才回答道:
“人是活的,立定主意要改,也就改了。譬如我,从前也不是吃交易所的饭,也是混不过去才改了行的。〃
我觉得是〃机会〃来了,就立刻倾吐了求他帮忙介绍的意思。他出惊地朝着我看,好像我这希望太僭妄。但他到底是“好人〃,并没挖苦我,只说:
“你既然想进这一行,就先留心这一行里的门槛罢。〃
我自然遵教。以后碰到他在〃家〃时,我就常常去找他闲谈,希望得点交易所的知识。但是〃知识〃一丰富,我就立刻断定这一行我进不去,因为第一须有脚力很大的保人,我这希望诚然是太僭妄了呵!
在我热心于这项幻想的时候,因为闷在〃家〃里无聊,就时常到北京路,宁波路,汉口路一带观光。这里是华商银行和钱庄的区域。我记不清那许多大大小小的银行名字,只觉得起多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些银行的名字乡下人都不知道,然而有钱的乡下人带了钱到上海来〃避难〃,可就和这些银行发生关系了。银行的储蓄部尽量吸收这些乡下逃来的金钱。
我的〃前邻〃的上司——交易所第×号经纪人,据说就〃代表〃了好几家银行,有一天,我跟我的〃前邻〃到交易所去看过。这位经纪人手下有六七个〃助手',而我的〃前邻〃夹在中间好像异常渺小。他只听从另一助手的指挥,伸出手掌去,涨破了喉管似的叫,——据说这就是〃做买卖〃。可是后来回〃家〃后我的〃前邻〃问起我〃好不好玩〃的时候,他蓦地正色庄容卖弄他的〃本领〃道:
“你不要看得伸手叫叫是轻便的差使,责任可重要得很呢!公债的涨跌,都从我的伸手叫叫定局的哪!几万人的发财破产都要看我这伸手叫叫!〃
听了这样的话,我只有肃然起敬的份儿。而且我相信他的话并不是吹牛。虽则他的〃伸手〃和〃叫叫〃就同傀儡戏中的木偶一样全听命于他的上级同事——另一助手,可是我仍旧原谅他的自豪,因为那另一助手也是同样的木偶,听命于更上级的那个经纪人,而经纪人的背后牵线者则是那几个银行。
三二房东的小少爷
我的朋友答应再等一星期就有确定的消息。我算算袋里的家财,还可以混上两星期,于是我就安心再等他几天。
出门去,多少得花几个钱,我整天守在〃家〃里,有时闷气不过,就到里门口看街景。这样,我就同二房东的小少爷发生交情了。他是在小学校念书的,可是下午三点以后就看见他挟了书包在弄堂里或是马路旁呼朋引友玩耍。
我去参观过那个小学校。这是上海所谓〃弄堂小学〃,差不多每一弄堂里总有这么一两所。校舍就是〃一楼一底〃的房子,我所参观的那个小学校则同普通人家一样,也是〃后门进出〃。灶披作了办公室兼号房,还兼了〃学校商店〃,楼上楼下是两个课堂,“天井〃里搭了亮棚,却是校长太太的香房了。校门外的弄堂就是上体操课的操场。
这些〃弄堂小学〃实在就是私塾,然而到底比私塾〃高明〃些罢,二房东的小少爷在〃弄堂小学〃里四年,居然便能看〃小书〃了。所谓〃小书〃,是半图半字的小说,名为〃连环图画小说〃。《三国志》,《封神传》,《水浒》,《七侠五义》,差不多所有的旧小说,都有简易的〃连环图画〃本。我第一次看见二房东的小少爷拿着这种〃小书〃一面走一面看的时候,我很惊奇。我拉住了他问道:
“什么书,给我看一看!〃
这位小朋友于是得意洋洋地对我夸说剑仙如何如何,侠客如何如何,——许多剑仙的名儿,我都不曾听见过。他看见我对答不来,更加得意了,哈哈哈笑了一阵,就拍着我的口袋问道:
“你有铜子么?有,我就领你去看去。真多!〃
我还有点迟疑,可是这位小朋友拉着我就走。出了里门不多几步,就是一所〃公厕〃,在那〃公厕〃的墙边,有几个孩子围住了什么东西,热心地一面看,一面议论。我们也是朝那里走去。于是我猛然想起往常见过一个老头子守着两扇门似的东西站在那〃公厕〃的旁边,而那门样的板上花花绿绿有些像是书。要不是二房东的小少爷今回引我去,我是万万想不到〃公厕〃旁边就有书摊的。
到了那摊儿跟前,我又看见还有短衫朋友坐在板凳上也在看这些小书。我的小朋友又拍着我的衣袋问道:
“铜板多不多?〃
“六七个是有的。〃我回答,一面仰脸看那花花绿绿的两扇板门的书架子。
“六个就够了!喂,老头子,《侠盗花蝴蝶》!〃
我的小朋友很内行似的支配了我和那摆书摊的老头子。于是一部什么〃侠盗〃,大约是薄薄的小册子二十多本,到了我们手里。我约略翻了一翻,方才知道所谓〃连环图画小说〃者,不只是改编几本旧小说,简直还有〃创作〃,只要有剑仙,有侠盗,有飞剑,有机关埋伏,便有人欢迎。
并且我又知道这书摊上的书只出租,不出卖,租回家去看的,固然也有,但大多数是当场看了一套再换一套。我的小朋友门槛精得很,他和这老头子有不成文契约,是六个铜子当场租看两套。
于是我觉得这〃公厕〃旁边的尺寸地简直是图书馆,称之曰书摊,还是太失敬了!
这一次以后,我每逢在马路上走,便看见到处有这些〃街头图书馆〃,差不多每一街角,每一里门口,每一工厂附近,都有这些两扇板门的〃图书馆〃,而所有的书也同样是那几种〃武侠〃连环图画。看书的不尽是小孩子,也有大人,不过穿长衫的大人很少很少。
我知道上海并没有完备的公共图书馆,现在我更知道上海却有此种〃通俗〃的街头图书馆,并且还撒下了异常精密的“阅览网〃呵!
一个星期的期间过后,我的职业还是没有找到。我的朋友动我再等一星期,再去碰碰门路,可是我觉得已经够了。”住〃的问题,“外快〃的问题,“红丸〃的问题,内地银子跑到上海变成公债的问题,已经叫我了解上海是怎样一个地方,而上海生活又是怎样一种生活了。尤其那些〃弄堂小学〃和〃街头图书馆〃在我脑子里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我很怀疑,世界上找得出像上海那样的第二个大都市么?
卷三 上海面面观 上海大年夜
在上海混了十多年,总没见识过阴历大年夜的上海风光。什么缘故,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大概不外乎〃天下雨〃,〃人懒〃,“事忙〃:这三桩。
去年,——民国二十二年,岁在癸酉,公历一千九百三十三年,恰逢到我〃有闲〃而又〃天好〃,而又是小病了一星期后想走动,于是在〃大年夜〃的前三天就时常说〃今年一定要出去看看了〃。
天气是上好的。自从十八日(当然是废历)夜里落过几点雨,一直就晴了下来。是所谓〃废历〃的十八日,我担保不会弄错。因为就在这一天,我到一个亲戚家里去〃吃年夜饭〃。这天很暖和,我料不到亲戚家里还开着〃水汀〃,毫无准备的就去了,结果是脱下旗袍尚且满头大汗。当时有一位乡亲对我说:“天气太暖和了,冬行春令,…—春令!总得下一场腊雪才好!〃
似乎天从人愿,第二天当真冷了些。可是这以后,每天一个好太阳把这〃上海市〃晒得一天暖似一天;到废历的〃大年夜〃的〃前夕〃,简直是〃上坟时节〃的气候了。
而这几天里,公债库券的市价也在天天涨上去,正和寒暑表的水银柱一般。
“大年夜〃那天的上午,听得生意场中一个朋友说:“南京路的商店,至少有四五十家过不了年关,单是房租,就欠了半年多,房东方面要求巡捕房发封,还没解决。〃
“这就是报纸上常见的所谓'市面衰落'那一句话的实例么?〃我心里这样想。然而翻开〃停刊期内〃各报的〃号外〃来看,只有满幅的电影院大广告搜尽了所有的夸大,刺激,诱惑的字眼在那里斗法。
从前见过店铺倒闭的景象也在我眼前闪了一闪。肩挨着肩的商店的行列中忽然有一家紧闭着栅门,就像那多眼的大街上瞎了一只眼;小红纸写着八个字的,是〃清理帐目,暂停营业〃;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贴满了的,是客户的〃飞票〃;而最最①触目的是地方言厅的封条,——一个很大的横十字。
①〃飞票〃商号倒闭后,债权人索债不得,黏贴于对方门上的索债字条。
难道繁华的南京路上就将出现四五十只这么怪相的瞎眼?于是我更加觉得应该去看看〃大年夜〃的上海。
晚上九点钟,我们一行五个人出发了。天气可真是〃理想的〃。虽然天快黑的时候落过几点牛毛雨,此时可就连风也没有,不怕冷的人简直可以穿夹。
刚刚走出弄堂门,三四辆人力车就包围了来,每个车夫都像老主顾似的把车杠一放,拍了拍车上坐垫,乱嚷着〃这里来呀!〃我们倒犹豫起来了。我们本来不打算坐人力车。可是人力车的后备队又早闻声来了,又是三四辆飞到了我们跟前。而且似乎每一个暗角里都有人力车埋伏着,都在急急出动了。人力车的圆阵老老实实将我们一行五个包围了!
“先坐了黄包车,穿过××街,到××路口再坐电车,怎样?”
我向同伴们提议了。
“××路口么?一只八开!〃车夫之一说。①
①一只八开上海话。一角银毫的意思。
“两百钱!〃我们一面说,一面准备〃突围〃。
“一只八开!年三十,马马虎虎罢。〃
这是所谓〃情商〃的口吻了。而且双方的距离不过三四个铜子。于是在双方的〃马马虎虎〃的声音中,坐的坐上,拉的也就开步。
拉我的那个车夫例外地不是江北口音。他一面跑,一面说道:
“年景不好……往年的大年夜,你要雇车也雇不到。……哪里会像今年那样转弯角上总有几部空车子等生意呢。〃
说着就到了个转角,我留神细看,果然有几辆空车子,车夫们都伸长了〃觅食〃的颈脖。
“往年年底一天做多少生意?〃我大声问了。其实我很不必大声。因为这条××街的进口冷清清的并没为的是〃大年夜〃而特别热闹。
“哦—…打仗的上一年么?随便拉拉,也有个块把钱进帐………〃
“那么,今年呢?”
“运气好,还有块把钱;不好,五六毛。……五六毛钱,派什么用场?……你看,年底了,洋价倒涨到二千八百呀!〃
“哦——〃我应了这么一声,眼看着路旁的一家烟兑店,心里却想起邻舍的×太太来了。这位太太万事都精明,一个月前,洋价二千七的时候,她就兑进了大批的铜子,因为经验告诉她,每逢年底,洋价一定要缩;可是今年她这小小的〃投机事业〃失败了,今天早上我还听得她在那里骂烟兑店〃混帐〃。
“年景不好!〃拉我的车夫又叹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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