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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散文集-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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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尽有,非常充足。特别是玻璃杯,一年以前几乎少见的,这时也每家杂货铺里都有了。而且还有步哨似的地摊,则洋货之中,间或也有些土货。手电筒和劣质的自来水笔、自动铅笔,在地摊上也常常看到。战争和封锁,并没有影响到西北大后方兰州的洋货商——不,他们的货物的来源,倒是愈〃战〃愈畅旺了!何以故?因为〃中国人自有办法〃。

为了谋战争时的自给,中国早就有了〃工合〃运动。〃工合〃在西北大概其组织了些手工业。但是今天充斥了西北大小城市(不但是兰州)里的工业品,有多少是〃工合〃的出品呢?真是天晓得。大多数商人不知道有所谓〃工合〃,你如果问他们货从哪里来的,他们毫不犹豫地答着:“天津〃或〃上海〃。这意思就是:上海和天津的〃租界〃里还有中国人办的工厂,所以这些工业品也就是中国货了。偶尔也有一二非常干练的老板,则在上上下下打量你一番之后,便幽默地笑道:“咱们是批来的,人家说什么,咱们信什么;反正是那么一回事,非常时期吗,可不是?〃

一个在特种机关里混事的小家伙发牢骚说:“这是一个极大的组织,有包运的,也有包销的。在路上时,有武装保护,到了地头,又有虎头牌撑腰。值一块钱的东西,脱出手去便成为十块二十块,真是国难财!然而,这是一种特权,差不多的人,休想染指。全部的缉私机构在他们的手里。有些不知死活的老百姓,穷昏了,居然也走这一道,肩挑背驮的,老鼠似的抄小路硬走个十站八站路,居然也会弄进些来;可是,沿途碰到零星的队伍,哪一处能够白放过,总得点缀点缀。要是最后一关碰到正主儿的检查,那就完了蛋,货充公,人也押起来。前些时,查出一个巧法儿:女人们把洋布缠在身上,装作大肚子混进来。现在凡是大肚子女人,都要脱光了检验……嘿,你这该明白了罢——一句话,一方面是大量的化公为私,又一方面则是涓滴归'公'呵!〃

这问题,决非限于一隅,是有全国性的,不过,据说也划有势力范围,各守防地,不相侵犯。这也属于所谓〃中国人自有办法〃。

地大物博的中国,理应事事不会没有〃办法〃,而且打仗亦既三年多,有些事也应早有点〃办法〃。西北一带的根本问题是“水〃。有一位水利专家指点那些秃顶的黄土山说:“土质并不坏,只要有水!〃又有一位农业家看中了兰州的水果,幻想着如何装罐头输出。皋兰县是出产好水果的,有名的〃醉瓜〃,甜而多汁,入口即化,又带着香蕉味一般的酒香。这种醉瓜,不知到底是哈密瓜的变种呢,或由它一变而为哈密瓜,但总之,并不比哈密瓜差。苹果、沙果、梨子,也都不坏。皋兰县是有发展果园的前途的。不过,在此〃非常时期〃,大事正多,自然谈不到

卷四 战时生活剪影 风雪华家岭

“西兰公路〃在一九三八年还是有名的〃稀烂公路〃。现在(一九四○年)这一条七百多公里的汽车路,说一句公道话,实在不错。这是西北公路局的〃德政〃。现在,这叫做兰西公路。

在这条公路上,每天通过无数的客车、货车、军车,还有更多的胶皮轮的骡马大车。旧式的木轮大车,不许在公路上行走,到处有布告。这是为的保护路面。所谓胶皮轮的骡马大车,就是利用品车的废胎,装在旧式大车上,三匹牲口拉,牲口有骡有马,也有骡马杂用,甚至两骡夹一牛。今天西北,汽油真好比血,有钱没买处;走了门路买到的话,六七十元一加仑。胶皮轮的骡马大车于是成为公路上的骄子。米、麦粉、布匹、盐……以及其他日用品,都赖它们转运。据说这样的胶皮轮大车,现在也得二千多块钱一乘,光是一对旧轮胎就去了八九百。公路上来回一趟,起码得一个月工夫,光是牲口的饲料,每头每天也得一块钱。如果依照迪化一般副官勤务们的〃逻辑〃,五骑马拉的大车,载重就是五千斤,那么,兰西公路上的骡马大车就该载重三千斤了。三乘大车就等于一辆载货汽车,牲口的饲料若以来回一趟三百元计算,再加车夫的食宿薪工共约计七百,差不多花了一千元就可以把三吨货物在兰西公路上来回运这么一趟,这比汽车实在便宜了六倍之多。

但是汽车夫却不大欢喜这些骡马大车,为的它们常常梗阻了道路,尤其是在翻过那高峻的六盘山的时候,要是在弯路上顶头碰到这么一长串的骡马大车,委实是〃伤脑筋〃的事。也许因为大多数的骡马是刚从田间来的〃土包子〃,它们见了汽车就惊骇,很费了手脚才能控制。

六盘山诚然险峻,可是未必麻烦;路基好,全段铺了碎石。一个规矩的汽车夫,晚上不赌、不嫖、不喝酒,睡一个好觉,再加几分把细,总能平安过去;倒是那华家岭,有点讨厌。这里没有弯弯曲曲的盘道,路面也平整宽阔,路基虽是黄土的,似乎也还结实,有坡,然而既不在弯道上,且不陡;倘在风和日丽之天,过华家岭原亦不难,然而正因为风和日丽不常有,于是成问题了。华家岭上是经常天气恶劣的。这是高原上一条山岗,拔海五六千尺,从兰州出发时人们穿夹衣,到这里就得穿棉衣,——不,简直得穿起衣。六七月的时候,这里还常常下雪,有时,上午还是好太阳,下午突然雨雪霏霏了,下雪后,那黄土作基的公路,便给你颜色看,泞滑还是小事,最难对付的是“陷〃,——后轮陷下去,成了一条槽,开上〃头挡排〃,引擎是呜——胡胡地痛苦地呻吟,费油自不必说,但后轮切不着地面,只在悬空飞转。这时候,只有一个前途:进退两难。

四○年的五月中旬,一个晴朗的早晨,天气颇热,人们都穿单衣,从兰州车站开出五辆客车,其中一辆是新的篷车,站役称之为〃专车〃;其实车固为某〃专〃人而开,车中客却也有够不上〃专〃的。条件优良,果然下午三时许就到了华家岭车站。这时岭上彤云密布,寒风刺骨,疏疏落落下着几点雨。因为这不是普通客车,该走呢,或停留,车中客可以自择。但是意见分歧起来了:主张赶路的,为的恐怕天变,——由雨变成雪,主张停留过宿的,为的天已经下雨了,路上也许麻烦,而华家岭到底是个〃宿站〃。结果,留下来。那一天的雨,到黄昏时光果然大了些,有檐溜了。

天黑以前,另外的四辆客车也陆续到了,都停留下来。五辆车子一百多客人把一个〃华家岭招待所〃挤得满坑满谷,当天晚上就打饥荒,菜不够,米不够,甚至水也用完,险些儿开不出饭来。可是第二天早期一看,糟了,一个银白世界,雪有半尺厚,穿了皮衣还是发抖。旅客们都慌了,因为照例华家岭一下雪,三五天七八天能不能走,都没准儿,而问题还不在能不能走,却在有没有吃的喝的。华家岭车站与招待所孤悬岭上,离最近的小村有二十多里,柴呀,米呀,菜蔬呀,通常是往三十里以外去买的,甚至喝的用的水,也得走十多里路,在岭下山谷挑来。招待所已经宣告:今天午饭不一定能开,采办柴米蔬菜的人一早就出发了,目的地是那最近的小村,但什么时候能回来,回来时有没有东西,都毫无把握云云。

雪早停了,有风,却不怎样大。采办员并没空手回来,一点钟左右居然开饭。两点钟时,有人出去探了路,据说雪已消了一半,路还不见得怎样烂,于是〃专车〃的〃专人〃们就主张出发:“要是明天再下雪,怎么办?〃华家岭的天气是没有准儿的。司机没法,只得〃同意〃,三点钟光景,车出了站。

爬过了一个坡以后,天又飘起雪来。“怎么办呢?”〃还是赶路吧!新车,机器好,不怕!〃于是再走。但是车轮打滑了。停车,带上链子,费去半小时。这期间,雪却下大了,本来已经斑驳的路面,这时又全白了。不过还希望冲出这风雪范围,——因为据说往往岭上是凄迷风雪,岭下却是炎炎烈日。然而带上链子的车轮还是打滑,而且又〃陷〃起来。雪愈来愈大,时光也已四点半;车像醉汉,而前面还有几个坡。司机宣告:“不能走了,只有回去。〃看路旁的里程碑,原来只走了十多公里。回去还赶得上吃夜饭。

可是车子在掉头的时候,不知怎样一滑,一对后轮搁浅在路沟里,再也不能动了,于是救济的程序一件一件开始:首先是旅客都下车,开上〃头挡排〃企图自力更生,这不成功;仍开“头挡排〃,旅客帮着推,引擎呜呜地叫,后轮是动的,然而反把湿透的黄土搅成两道沟,轮子完全悬空气来,车子是纹丝儿也没动。路旁有预备改造路基用的碎石堆,于是大家抓起碎石来,拿到车下,企图填满那后轮搅起来的两道沟,有人又到两里路外的老百姓家里借来了两把铲,从车后钢板下一铲一铲去掘湿土,以便后轮可以着地;这也无效时,铲的工作转到前面来。司机和助理员(他是高中毕业生)都躺在地下,在泥泞里奋斗。旅客们身上全是雪,拍去又积厚,天却渐渐黑下来了,大家又冷又饿。最后,助理员和两个旅客出发,赶回站去呼救,其余的旅客们再上车,准备万一救济车不来时,就在车上过夜。

这时四野茫茫,没有一个人影,只见鹅毛似的雪片,漫天飞舞而已。华家岭的厉害,算是领教过了。全车从司机到旅客二十八人,自搁浅当时期,嚷着,跑着,推着,铲着,什么方法都想到,也都试了,结果还是风雪和黄土占了胜利。不过尚有一着,没人想到;原来车里有一位准〃活佛〃的大师,不知那顽强的自然和机械肯听他法力的指挥否。大师始终默坐在那里掐着数珠,态度是沉着而神妙的。

救济车终于来了,车上有工程师,有工人,名副其实的一支生力军。公路上扬起了更多的人声,工作开始。铲土,衬木板,带上铁丝缆,开足了引擎,拉,推,但是湿透了的黄土是顽强而带韧性的,依然无可奈何。最后的办法,人和行李都搬上了救济车,回了招待所。助理员带了铺盖来,他守在那搁浅的客车里过夜。

这一场大雪到第二天早晨还没停止,车站里接到情报,知道东西两路为了华家岭的风雪而压积的车辆不下四五十乘,静宁那边的客人也在着急,静宁站上不断的打电话问华家岭车站:“你们这边路烂得怎样?明天好走么?……呀,雪还没停么?……〃有经验的旅客估计这雪不会马上停止,困守在华家岭至少要一个星期。人们对招待所的职员打听:“米够么?柴还够么?你们赶快去办呀!〃有几个女客从箱子角里找出材料来缝小孩子的罩衫了。

但是当天下午雪停,太阳出来了。”明天能走么?〃性急的旅客找到司机探询。司机冷然摇头:“融雪啦!更糟!〃不过有经验的旅客却又宽慰道:“只要刮风。一天的风,路就燥了。”

果然天从人愿,第二天早上有太阳又有风,十点光景有人去探路,回来说:“瞧这边还好,瞧那边,可不知道。〃十一点半光景,搁浅在路旁的那辆〃专车〃居然开回来了,下午出发的声浪,激荡在招待所的每个角落。两点钟左右,居然又出发了。有人透了口气说:“这回只住了三天,真是怪!〃

沿途看见公路两旁斑斑驳驳,残雪未消;有些向阴的地方还是一片纯白。车行了一小时以后,车里的人把皮衣脱去,又一小时,连棉的也好像穿不住了

卷四 战时生活剪影 西京插曲

四○年五月下旬,华侨慰劳团三十余人刚到了那赫赫有名的西京。就在他们到达的前一晚,这一座〃现代化〃的古①城,受过一次空袭,繁盛的街市中,落弹数枚。炸飞了瓦面,震倒了墙壁和门窗的房屋,还没有着手清除,瓦砾堆中杂着衣服和用具;有一堵巍然独峙的断垣,还挑着一枝晾衣的竹竿,一件粉红色的女内衫尚在临风招展,但主人的存亡,已不可知。

街上时常抬过新丧的棺材,麻衣的家属跟着走;也还有用了三四个军乐队吹吹打打的。这一天,烈日当头,万里无云,人们的衣服都换了季。下午二时许,警报又响了,人和车子的奔流,以钟楼为中心点,像几道水渠似的向六个城门滚滚而去。但敌机并没进入市空。

华侨慰劳团被招待在一所有名的西京招待所。这是西安最漂亮的旅馆,道地的西式建筑,受过训练的侍役(有不少是从上海来的)。不过也只能说在目前西安,它是最漂亮的旅馆。然而我相信〃西京招待所〃这名儿,将与中国历史永垂不朽,因为〃双十二〃事变②的一部分是在这里扮演的。可是那座大饭厅早已被炸一洞。至今未加修补。

①西京即西安;抗战时称为西京。——作者原注

②〃双十二〃事变即发生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的〃西安事变〃。

炸后电灯尚未修好,那一晚西安市上烛光荧荧,人影憧憧,颇为别致。但月色却皎洁得很,西京招待所的院子里停着两部卡车和一二部小轿车,似乎料到今晚还要有一次警报。果然,七点钟左右,警报响了,招待所立刻混乱起来了。事实上那时候西京招待所的客人只有两大帮,一是华侨慰劳团,又一便是第二战区所属的什么队,院子里的两部卡车恰好一帮一部。然而那天招待所里却也有几位〃散客〃,——也不妨说是一小帮,他们全是第一次到西安,什么都摸不着头绪。警报响过,茶房立刻来锁房门了,这几位〃散客〃莫明其妙的跑到大院子里,断定了这几辆汽车一定是招待所准备着给旅客们躲警报用的,于是便挤到车旁。这时候,突然发见了大批警察(后来知道他们是来保护那华侨慰劳团的),更有些穿便服的古怪角色,在院子里嚷嚷吵吵,似乎一面在等人催人,一面又在检点人数。卡车之一,已经站了许多人,另一部呢,却不断的有人上去,也有下来,好像互相寻找。那一帮〃散客〃是五个人,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C君,摇摇摆摆上了那已经站着许多人的卡车。其余的四位,S君①夫妇及其子女,则向另一卡车进攻,可是那一对少爷小姐刚刚挤了上去,那车子就开走了。S夫妇立即转移目标到另一辆小包车,车门开着,里面有人向外招呼,他俩也没问一声,就进去了,他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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