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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散文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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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此时才把长寿病情之危急程度告诉了外祖母。又叫母亲向长寿舅母透口风,不要全说,防吓坏了她。

外祖母初听时落下泪来,但随即拭干眼泪说:“老头子本来说过,能活过三十就算好了,如今应了他的话。可怜的是媳妇,竟没留个根。我是看穿了。媳妇,她太年轻。〃外祖母叹气,却不哭,对母亲使了个眼色。母亲就上楼去了。

父亲也闻说过外祖父有那样的话,想是外祖父早就猜度到长寿有痨病;父亲后来对母亲说:“病象初见,姚医生就对症下药,何以来此意外的急变?可见我们白白学了医,本领还差得远呢!〃这话,直到三十年后,母亲在上海,因孙子患了肺门炎,同一个西医谈论,才知道长寿的病多半是急性肺炎或者肺大叶炎,早注射可救。不过,二十世纪初年的乌镇既无西医,中医呢,虽知病原,正如渭卿老人说的胆小了些,不敢开头就用猛剂,耽误了。

母亲到楼上,见长寿沉沉入睡,额角烧的炙手;长寿舅母低头坐在床沿。母亲拉着她的手,轻步走到窗前,并肩坐下,看着弟妇,忽然觉得鼻酸,眼眶有点红了;母亲自从听得父亲同渭卿老人议论长寿病情,早已了然,但她克制,从不鼻酸眼红;此时见了良善而又懦弱的弟妇,却忍不住了。长寿舅母一眼就料到事情不妙,她抱住我母亲,低声抽咽。等过一会儿,长寿舅母止泣,抬起泪眼看着母亲。母亲忍不住落下泪来,低声说:“妹妹,苦了你了。”长寿舅母立时泪如泉涌,断断续续说:“姊姊,我对不起婆婆,对不起你,对不其他,我没有侍候好。〃

长寿舅父昏迷了三四天,长寿舅母陪着,不吃也不眠。母亲忙于为长寿备办后事。几次派人告诉潘家,却不见潘太太来,只是潘秀才来了一次,到楼上看了看女婿,又同女儿嘀咕了一会儿,就走了。

第五天黄昏,长寿忽然清醒,叫着〃妈妈,姊姊〃。母亲扶着外祖母上楼,到得床边,长寿声音低弱,叫了声〃妈,姊〃,就喘声大作,接着呼吸转微。长寿舅母发出一声裂人心肺的号就昏倒了。母亲一面扶她躺下,摸脉息,还在跳,一面急请父亲上楼。父亲切了脉,说,“没事,先灌她半杯酒,等她醒来,只用稀粥喂她,明天煮稀粥时加入人参一钱。〃

第一个报丧人是到潘家的。潘太太终于来了。一见女儿昏迷状态,就骂山门。母亲派阿秀专门照管少奶奶,却被潘太太赶走了,她自己守着女儿。

按照当时的习惯,丧事的仪式,都得有〃孝子〃出面,长寿无子,应由近房继承为孝子。这近房就是陈渭卿的孙子,亦即粟香的儿子小名蕴玉。当时粟香早闻丧而来,也带了蕴玉来了,粟香也是学医的,年纪比我父亲大。蕴玉那时大概有七岁或八岁(虚岁),他上面还有两个姊姊,那是粟香前平生的。

按照当时习惯,凡遇有继承或分家等事,姑夫与舅父有最大的发言权。钱家(即长寿的外祖父家)有个三舅(忘其名,他是外祖母的堂侄),本来是个店员,现在闲居在家,五十多岁了,为人忠厚,人面前不大敢多说话,他自然不敢拿主意。姑夫就是我的父亲。粟香以为只要我父亲对蕴玉继承无异议,大事可定。我的父亲到后堂问外祖母的意见。外祖母说:“陈家虽有别的房头在新市(离乌镇二十多里水程的小镇),但久不往来,不知他们情形。眼前是六房(陈粟香家)最近,就是这个蕴玉继承罢。〃

父亲到前厅把外祖母的话当众宣布,不料潘秀才突然发言,说是他的女儿怀孕已两月,虽然将来生下来是男是女尚不可知,但按大清律,此时应虚拟孝子之名以应仪式,将来生下如果是女,然后可以再议继承。

潘秀才是出名的恶讼师,我的父亲向来不喜欢他,现在听这么说,就知道他在玩弄〃装假胎〃这花招了(装假胎,是当时一种恶风俗,年青妇女死了丈夫,诈说已有孕在身,而在大约算来该临盆时买嘱收生气预先从别处弄来一个刚落地的婴儿,冒充儿子;弄这花招大都是为了争夺财产继承权)。我父亲当即正色回答道:“没听说长寿夫人有两个月身孕,你这话从何而来。〃

陈粟香更直捷了当说:“我们会派人来日夜守着你女儿。如果证明是装假胎,就要同你衙门里见,不怕你是个恶讼。〃

前面正吵着,后堂里,外祖母和我母亲都听到了。外祖母冷笑说:“我宁可抱个螟蛉,也不要你潘家装假胎。〃外祖母叫母亲去问长寿舅母。长寿舅母只是伏枕痛哭,不说一句话。母亲把这情形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说,现在不用争,让粟香派人来守着媳妇就是了。

丧事既毕,外祖母就处理财产。她召集粟香、我的父亲和母亲,侃侃然说:“蕴玉继承已定,我今天就把财产交给他。可是他太小,不懂事,粟香,我就交给你。〃她指着身边的一叠大小本子说:“这里是市房、桑地的红契、现金的存折,爱珠,你点交他们。〃

于是母亲逐一说明市房在若干处,每月可收租金百来元,但平均摊派每年修理费也得三百多元,所以实收租金每月六七十元。桑地若干亩,扯均算,每季可收二百数十元〔桑地即种植桑树之地,以别于稻田;桑树的叶只能饲蚕,别无用处(枯叶可饲羊及作药材,但价极低),每当蚕季,蚕旺则叶贵,否则贱,甚至不够本——即每年维修之费,及交官之地税〕。但每年桑地上壅肥、修剪老枝,人工连粪肥共计五六十元,所以桑地收益每季只能算它二百元。至于现金,除了长寿丧葬开支,现存九千三百余两,分存本镇两家殷实钱庄生息,长年息金一分。

粟香久闻我的母亲能干,但以为只是管理家务(指伙食、什用之类),不料她对于财产的经理也这样头头是道,不觉其敬之色见于颜面。

外祖母然后正色说:“桑地我不管了,全交给你们。市房仍归我管,租金作为我和媳妇的日常用度,可是市房修理费要由你们出。现金,全数交给你们,息金也归你们。〃

粟香先听说市房的租金不归他而修理费却要他出,颇有难色,后来听说现金本息全归他,则转为喜色。

外祖母又说:“将来我死了。我的丧葬费此刻不另提存;到时由你们办。办得好看,是你们的光彩,办得潦草,难道我还从棺材里爬起来同你们争。〃

这句话,又幽默又带锋芒,母亲听了不禁微微一笑。粟香连忙说:“伯母放心,我也是场面上人,懂个理;况且,妹子(指我母亲)能干,我们办这样大事,怎么会不同她商量呢!〃

外祖母笑了笑,接着正色说:“现金中间,我要提出一千两,给我的爱珠!〃

外祖母话刚说完,我的母亲立刻说:“妈妈,不要给我,我不受。〃

外祖母叹口气道:“不是继承了六房,我才慷慨;如果长寿不死,有子,我也要这么办的。你们都听我说这道理。爱珠十四岁管家,出嫁后她还是管,直到长寿娶亲,她才奉我之命交代给长寿夫妇。她多年管家,每年银钱二、三千从她手中进出,她从没留一钱私房,这都是有帐可查的。现在只给她一千两,一点也不多。〃

我的母亲仍然不受,我的父亲也说不能受。外祖母排揎我的父亲道:“不关你的事,我自给我的女儿。〃

这时,粟香却对我父亲说:“伯蕃兄,你接受了罢。〃又对我母亲说:“妹子,受了罢。伯母说得对,伯父死后,长寿弟年轻,如果不是妹子操心,这份家产,早被别人弄去了一半也说不定。皇天在上,我陈粟香今天这话,出自真心。〃

母亲见粟香说得至诚,就不好再推让了。吃过午饭,粟香带蕴玉告辞,我和父亲也回家。

母亲在外祖母家又住了几天,和外祖母商量好几件事。第一件,请王家大姨仍来陪伴外祖母。大姨自外祖父故世即来陪伴外祖母,长寿成亲后她回家去了。第二件事,请外祖母的堂侄儿,五十多岁的三表伯(母亲的表兄)来做管帐,外祖母每月给他十元;名为管帐,实际只管收房租,是照顾他的意思。第三件事,派定陆大叔专做〃管门〃,任何闲人,不许随便进来。因为母亲觉得外祖家,坐落在比较空旷的西栅风桥南,人烟稀少,左右邻居又良莠不齐,而长寿舅母年青寡居,应当谨慎门户。第四件事是阿秀快要出嫁了,应当趁早物色替手,小大姐难找,决定买个丫头。此事托芮姑娘办理。

母亲回家后,陈粟香就派了个女人来看守,防装假胎。此女人约有三十来岁,就睡在长寿舅母的卧室内,寸步不离,而且没有规矩,半真半假地常常讥讽长寿舅母。不到十天,长寿舅母实在忍不住了,便到外祖母的房内,那个女人也跟进来。外祖母本不喜欢这女人,便冷笑道:“你防什么?你竟管到我头上来了!〃那个女人只好退出,但仍在门外偷听。长寿舅母对外祖母说:实在是装假胎,是潘秀才夫妇逼着她做的。外祖母大笑,开了门,对那女人看了一眼,不说什么,却唤芮姑娘赶快去请我的母亲。一会儿,母亲到了。外祖母把媳妇不愿装假胎的事,对母亲说了。母亲拍着长寿舅母的肩头说:“做得对。可是潘家一定不肯罢手,会逼你回去,说不定还会逼你再嫁人。〃长寿舅母说,决不回家,婆婆作主。外祖母想了想说:“这不难。我认她作女儿。〃母亲觉得潘秀才虽是讼棍,此事是他理亏,料他不敢再来纠缠。母亲用外祖母的名义写了封信给潘秀才,却叫那个看守的女人送去,笑着说:“麻烦你走这一趟罢。〃那个女人到了潘家。潘秀才看了信,大肆咆哮,骂自己的女儿不孝。那个女人才猜想一定是装假胎的事,便到陈粟香那里〃请赏〃去了。

外祖母既认媳妇为女儿,就叫母亲取个名字。母亲说:“既然是我的妹子,也取珠字排行罢,就叫'宝珠'如何?〃

从此母亲和宝珠更加亲爱了。宝珠常恐外祖母百年后,她将与嗣子过活,而这是她极不喜欢的,她私下对我母亲说:“婆婆百年之后,我来陪伴你。〃

此时宝珠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死在外祖母之前。

长寿舅父去世后,外祖母买了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眉目如画,聪明伶俐。外祖母意谓有宝珠和这小姑娘贴身陪伴,老景岂不寂寞,可谓万事如意,就给这个小姑娘取名为〃如意〃。然而事有不尽如意者。一九一二年秋,镇上时疫流行,死者甚多,宝珠也感染上时疫,医治无效。终年二十八岁。母亲因此极为悲伤,常常对我讲起宝珠的一生悲剧,为人之好,所以我对宝珠印象极深,至今闭目瞑思,她的声音笑貌,历历如在面前

卷五 往事自叙 父亲的三年之病

前已说过,父亲在杭州乡试时得了疟疾,用奎宁治疗,回家后又生过小病;接着是长寿舅父的去世,父亲和母亲在外祖母家住了将近一个月,父亲先回家,就有低烧,盗汗,他自己开个方子服了几帖,也不见效。接着是母亲也回家了,她看见父亲脸上气色,觉得不妙,问是什么病,父亲自己说,也还在摸索。总之,不是什么伤风感冒之类。这就见得问题复杂了。父亲自己开方,用的是温补之药。母亲认为此番的病是考试时服了西药,把疟疾遏止,余势未消之故。母亲争辩说:“我没学过医,可是常听爸爸说,疟疾宜表不宜遏。〃父亲却相信奎宁治疟并不是什么遏止。母亲见父亲不听,便写了几封信,请外祖父的门生(包括姚圯塘)来给父亲会诊。来了七、八个人,倒有一大半是和母亲的看法大致相同。姚医生的看法却和我父亲差不多。最后,取了折中办法,仍用原方,加一二味表药。服了三、四帖,不见坏,也不见好。父亲还是天天气来,只是觉得容易疲劳而已。渐渐地,母亲也不那么焦急了,觉得这不是急病,拖个把月,慢慢打听有什么神医,大概不会误事。

因为母亲说要打听有什么神医,祖父、祖母却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件事情。原来父亲幼时(大概九、十岁)曾患一场怪病,也是经常有低烧,有盗汗,那时也是众医束手;拖了半年多,忽然听说本镇到了一个和尚(他是镇上某富户托人请来看病的),精于太素脉,善治疑难病症。当时托人请这和尚来诊视,开了个方子,说可以长服,一个月后当见效,否则,也就不必再服,可到杭州某寺找他。照方服了一个月,果然有效,守着这个方子服了半年,病完全好了,这个方子当时藏在一方大砚台下。大砚台在楼下书房(即祖父教几个儿子侄儿读书那间房),母亲去找,果然方子还在,还有当年和尚留下的他在杭州的住处。母亲高兴极了,就同父亲商量,如何派人到杭州找和尚。父亲说,和尚云游,时隔十多年,知他还在杭州否,不如先照和尚方子服几帖再说。可是母亲瞒着父亲写个字条送给宝珠,叫她想法。随即阿秀来了,说外祖母正在设法,好端要弄个明白:那和尚是否还在。

父亲服了那方子,果然有效。盗汗止了,低烧时有时无。母亲认为这和尚真有本事,更加盼望能找到他。

但就在这时候,我的弟弟(那时虚数三岁)忽然病了;父亲开方,吃了没有用。而弟弟之病来势甚猛,三、五天就不进饮食。母亲又通知了外祖父的那些门生。于是又来会诊,改变前方,另拟新剂,服了二帖,仍然无效,病儿却渐呼吸都很微弱。母亲决心请她的六叔(渭卿)来治。考虑到老人家久已不诊病,母亲就自己去请,说,好歹拉他来一趟,母亲坐了船去,希望原船接回渭老。父亲的那些师兄师弟,此时天天都来会诊,看见“师妹〃亲自去请渭老,他们都坐着等待。他们一边等,一边同父亲谈弟弟的病,一边传观和尚那张方子,都说,怎么方子上只开病情不作判断,又说看他一手字,便知是〃老斲轮手〃。从午时等到太阳西斜,方见粟香进来,大家都心里说,“这回连师妹也请不动了么〃,可又见母亲扶着渭老慢慢进来。这一下,登时热闹起来。茶点早已摆起,渭老上坐,听父亲简单明了地报告弟弟其病及医治过程,问了句〃到今天是第八天了〃,然后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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