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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之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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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没了1400美元!

科里非常震惊,一直到离开骰子档时嘴里仍絮絮叨叨地念念有词。接下来他就只能专心一意地去赌21点。玩这种游戏他虽然很在行,可就是在赌的过程中一定要十分谨慎仔细地计算牌架上的每一张牌才能占到庄家的便宜,这可真是一桩苦不堪言的折磨人的劳役,另外,他因为自己能准确无误地记住每一张牌,计算出架子上还剩下的是什么牌,所以往往敢和庄家赌百分之十,并且押上一大堆筹码,但是如果他万一走神,算错了牌,可就会马上输得一塌糊涂,有时甚至在赢了那百分之十后又倒霉地全部输掉,这样就只好重新再计算另一副牌了。现在,他那神奇的右手臂背叛了他,他不得不回到21点赌档上去,而且只能下小注,还必须极其精细地计算着赌,否则在目前的情绪影响下,难免继续输,看来今晚接下去的时间对于科里来说已经成了难熬的光阴。

小伙子墨林也走开了,他也不得不下小赌注,他没有任何技巧来赢钱,完全靠运气。

佐顿一个人在赌场里面徘徊,他喜欢赌场中的嗡嗡声和骰子那清晰可闻的碰撞声,喜欢在人群里的孤独感——在这里即使一个人呆着也不会寂寞,只要你愿意,随便和一个陌生人聊上一个小时也无所谓,反正分手后就再也不会见面。

他在众多的21点赌档之间穿行,两边的纸牌架排成直线。他竖起耳朵想听到那偷换牌时的轻微得近似没有的声响——科里曾把这一欺诈行为告诉他和墨林:一个不老实的庄家想取得他所需要的那张可以赢的牌时,就会干这种偷龙转民的勾当,而且手快得旁人的眼睛绝对看不出来,只能依靠听觉。如果你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地听,当他把另一张牌从面牌底下替换上来时,就可以听见极其轻微的一刹那间的磨擦声。

虽然时间只是七点钟,人们已经在排长队等候看晚餐后的演出。赌场里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大动作,既没有大赌客,也没有大赢家,佐顿故意把黑色的筹码捏得咋咋响,然后走到一个几乎是空着的掷骰子的档日前,拿起了闪闪发亮的红骰子。

佐顿把维加斯赢家外套的口袋拉开,掏出一大把黑色筹码,堆在桌子前面的架子上,然后在线上选了一个号码,押下了200美元,再把所有的号码全买下,每个号码都押上500美元。第一个15分钟后,他的手上好像发出了一股电流穿越赌档,桌面上立刻堆满了他赢来的筹码。他把赌注控制在500美元,那些被击中的号码就如同变魔术似地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下蹦出来。他从意念上把要命的七号排除在外,不让它出现。很快,他那张桌面上的筹码架子就再也装不下这赢来的黑色筹码,连赢家外套的大口袋也塞得满满的了。骰子在他的手里几乎掷了一个小时,最后他的思想再也无法集中,再也无法排除那该死的七号,骰子才从他的手上传给了下一个赌客。赌档里所有的人都为他欢呼,赌档老板给了他几个金属篮子来装筹码,以便他拎着去筹码兑现处。墨林和科里这时走了过来,佐顿微笑着问他俩:“你们也像我一样赢钱了吗?”

科里摇了摇头,说:“我直到最后十分钟才交好运,赢了一点点钱。”

墨林耸耸肩,笑着说:“我不相信你的运气,所以没有借到你的东风!”

科里和墨林陪佐顿到筹码兑现处去兑换现金。佐顿得知光是金属篮子里的筹码累计已有五万美元时吃了一惊,因为他的口袋里还塞满了筹码呢!

墨林和科里又惊又喜,科里马上认真地对他说:“佐顿,你现在应该离开赌城了,如果你继续呆在这里,他们会把钱又赢回去的。”

佐顿把话题岔开道:“天色还不算晚嘛!”他觉得两位朋友把这次赢钱当成一件大事实在很好笑,不过他也感到了高度紧张后的极度疲劳,所以说:“我先到房间去睡一会儿,半夜的时候我们再碰头,我请你们吃顿丰盛的夜宵,好不好?”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数完筹码后对佐顿说:“先生,您是要现金呢,还是要支票?或者储存在我们这里,让我们代您保管好?”

墨林建议道:“要张支票吧。”

科里贪心地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即注意到佐顿那秘密的内袋还鼓鼓囊囊地塞满了筹码,于是也微笑着说:“支票更安全些。”

在等候签支票时,科里和墨林站在佐顿的两旁,就好像两尊保护神,而佐顿则把目光转向了灯火辉煌的赌档。工作人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锯齿状的黄颜色支票,把它交给了佐顿。

接过支票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急速转身离开了柜台,墨林和科里一人一边地把佐顿护送到他的房问。一路上,三个人外套上面的红蓝色和赌档的灯光交相辉映,好不威风凛凛。

佐顿的房间装饰得十分豪华:厚厚的红地毯,金色的窗帘,巨大的床上铺着银色的被褥,这里面所有的布局和浓烈的色彩都是专门为赌徒设计的。佐顿洗了个热水澡,看了一会儿书,仍然与以往一样无法入睡。赌城那霓虹灯的彩虹透过窗户在墙上熠熠生辉。他把窗帘拉紧,但在他的脑海里依然隐隐约约响着赌场的声浪,就好像遥远的海滩上传来的波涛一样一阵阵冲击着他。他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让自己完全处于催眠的状态,然而他的大脑偏要和他作对,顽固地拒绝休息,还要用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已经熟悉了的恐惧和焦虑把他紧紧笼罩,似乎在时刻警告他千万别睡着,否则就会死去。他困极了,倦极了,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心理,硬是没办法入睡。

他想到了安眠药,月初曾借助它而睡着过,只可惜那随之而来的噩梦充斥了整个睡眠过程,以至于他醒来后更沮丧更消沉更疲倦,他打消了入睡念头,干脆任其自然。

躺了一会儿,佐顿打开灯,起床穿好衣服,把所有口袋里的钱都掏空,还把赢家外套上的内外口袋的拉链全扯开,让里面那些黑的、绿的、红的等等颜色的筹码都抖了出来,然后将这些东西一块儿堆在丝质的床罩上,只见百元钞票叠成一垛,各色不同价值的筹码组成了奇妙的螺旋形和棋盘形。为了消磨时间,他开始数钱,把筹码分门别类,大概花了一个小时才干完这件事。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共有5000美元现钞,8000美元的百元黑筹码,6000美元的25元绿筹码以及将近1000美元的五元红筹码。望着这堆花花绿绿的财产,他莫名惊诧,接着又把桑那都大酒店开的那张锯齿形支票翻出来,仔细地看着上面的红黑色字体和绿色数目——一共是五万美元,支票上面有三个不同的签名,其中一个特别大的最引人注目,字体清晰,一目了然:埃尔弗列德·郭鲁尼伏特。

他始终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记得白天他去兑换过几次现款,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居然赢了这么多!他一屁股坐到床上,便那些刚才精心堆砌起来的筹码又立刻散乱无章。

他为自己能有足够的钱留在维加斯而感到兴奋,最开心的是再也不必考虑到洛杉矶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去开始新的工作新的职业新的生活和组织新的家庭了,他又重新把钱和筹码数了一遍,加上支票,他总共拥有71000美元,看来可以永远地赌下去。

他关掉了床头灯,使自己躺在黑暗中,躺在金钱中,试图依靠身体摩挲钱财而产生的快感来驱逐恐惧的心理,冀求得以入睡,然而他一闭上眼睛就又听见自己的心脏由于恐慌而跳得越来越快,最后还是不得不再次打开灯,爬下床来。

在大楼顶层的套间里,酒店的大老板埃尔弗列德·郭鲁尼伏特拿起电话,查问筹码库被佐顿赢去了多少钱,当他得知该赌档当天的利润全被佐顿赢去了以后,马上叫总机接线员传呼桑那都的第五号人物。他知道要找到这个人得花几分钟时间,而且恐怕要传呼遍酒店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没把电话挂断。他坐在那里,懒洋洋地从窗口望出去,只见近处那五彩缤纷的巨蟒一样的霓虹灯正在争辉斗艳,而远处黑沉沉野茫茫的沙漠和群山交错环绕。多少年来,在这块风水宝地上,数以千万计的赌客试图跟他的赌场较量,妄想把赌场财库里那千万资产赢进自己的腰包,到头来,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几乎都输得血本无归,有的甚至连性命都输掉了。

他在电话里听见了科里的声音——科里就是他要找的桑那都五号。郭鲁尼伏特自己是一号。

“科里,你的朋友弄得我们输得好惨啊,你能否肯定他没有做手脚?”

科里用很低的声音回答他道:“是啊,郭鲁尼伏特先生,他是我的朋友,他绝对没有耍任何花招。请您放心,他在离开这里前一定会把钱输回给我们的!”

“他要什么东西都尽量满足他,别让他跑到别的赌场去把我们的钱白白送给了别人!设法让美女缠住他!”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科里说。郭鲁尼伏特听出他的声音有点异样,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对科里开始有所戒备。科里是他安插的间谍,负责监察赌场的运作情况,曾揭露过21点赌档的庄家和手下联合作弊骗取赌场钱财的秘密。就是由于这一杰出成果,郭鲁尼伏特本来打算破格提拔科里,但现在他有些犹豫了。

“你那帮朋友中的另一个人,那个小伙子又是什么人?他的目标是什么?他究竟在这里要干些什么?怎么会一呆就三个星期?”

“他赌得很小,只是别人的零头,但他是个好小伙。别担心,郭鲁尼伏特先生,我知道为您效劳对我意味着什么。”

“那好吧!”郭鲁尼伏特说完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科里虽然聪明却不知内情。原来赌档老板早就抱怨为什么还让神机妙算的科里留在赌场,旅店的经理也抱怨说把如此紧缺的房间让给没有多少油水的墨林和佐顿长达三个星期地占住,反而把那些来度周末的腰缠万员的新赌客拒之门外,他们都不知道郭鲁尼伏特对这三个人之间的友谊极为关注——友谊的结局将是对科里的最好的考验。

房间里的佐顿正在与是否回到赌场去的冲动作斗争。他靠在沙发上一面抽烟一面在想:现在一切都非常顺利,有了朋友,手气不错,自由自在的,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太累了,他需要在某个遥远的地方长时间地好好休息一番。

他一想到科里、戴安妮和墨林三个最要好的朋友就忍不住微笑。他们听说了很多有关他的故事,因为大家在赌场的大厅里一泡就是几个小时,谁都在抓紧赌博的空隙通过闲聊来放松一下,彼此之间又是无所不谈。佐顿虽然不是口若悬河,也不是沉默寡言,尽管他自己从不向他们提任何问题,但对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都乐意回答。小伙子墨林总是带着浓厚的兴趣对一些很尖锐的问题追根究底,佐顿也从来不会因而生气。

为了找些事来消遣,他从柜子里把皮箱拿了出来,打算收拾一下。打开箱子,一眼就看见的是一支在老家买的手枪,他对朋友们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支枪。当妻子带着儿女离开家,抛弃他去和另一个男人同居时,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买了这支枪想把那个男人杀死。这个反应和他的本性是如此格格不入,以至于如今他还经常为此感到吃惊。当然,结果是他什么都没干,也不想有谁会受到这支枪的伤害。要把这支枪处理掉的最好办法是把它肢解后一件件地扔掉,遗憾的是他可没有这方面的本事。现在他把枪放在皮箱的一个角落,用几件衣服盖好,重新坐了下来。对于是否离开拉斯维加斯,离开金碧辉煌的赌场,他还拿不定主意。在这里他觉得舒服安全,不在乎输赢的心态是他赢钱的诀窍,更重要的是赌场把他一生的烦恼、痛苦和陷阱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想到自己赢了这么多的钱后,科里为他的安全担心时,不禁感激地笑了。是的,这么多的钱该怎么处理才好呢?最佳方案当然是寄给妻子了。她是个好女人,好母亲,是一个有气质有个性的好女子,即使她不念20年的夫妻感情弃他而去和另一个男人结婚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的这些优秀品质。此刻,他们分开已经几个月了,佐顿越发清楚地看到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她有权利追求幸福,有权利最大限度地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和他在一起生活时,她感到窒息,因为他虽然不是一个坏丈夫,而且是一个尽心尽力的好爸爸,但是他不可饶恕的过错是婚后的20年中不能使她这个做妻子的感到快乐。

三个朋友都知道他的这些故事,在维加斯和他们相处的三个星期就像已经过了好几年,就连在家里都不曾对任何人讲的事他都对他们和盘托出。不论是在套间的客厅里喝酒还是在咖啡馆里吃夜宵,他都对自己的故事畅所欲言。

他知道他们认为他是个冷血动物。墨林问他对子女是否拥有探视权时,他只是耸了耸肩,又问他是否会再见他的妻子和儿女时,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可能再见面了,他们过得很快乐。”

墨林紧追着再问:“那么你呢?你过得快乐吗?”

佐顿会心地笑了,他笑小伙子墨林逼得他难以招架。

他继续笑着回答他:“是的,我很快乐。”然后就盯着小伙子的眼睛冷静地说:“再也没有别的可打听了,我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当你年长一些的时候,自然会明白人生就是这么回事。”他从来不生小伙子的气,仅有一次责备他的讲话声音太大,这次也不例外。

墨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双眼温和地问:“你晚上睡不着觉就是因为这个,对吗?”

佐顿承认道:“是的。”

科里不耐烦地说:“赌城里人人都睡不着觉,吃两片安眠药不就解决了吗?”

“吃了安眠药我会做噩梦。”佐顿看着他说。

“不,不!”科里嘻嘻哈哈地说,“我指的是她们。”他朝三个坐在酒吧前的妓女撇了撇嘴,佐顿也忍不住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说维加斯的暗语,也才明白科里有时中断赌博声称自己要去吃两片安眠药的真正含义了。

如果还要召妓的话就只剩下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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