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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城堡-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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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到来了。所以在分手前夕,弗丽达恶毒地攻击巴纳巴斯家的两姐妹,甚至夸大她们在K心目中的地位,表面上是责怪K,谁又知道她的真实用意呢?看来她是借指桑骂槐来突出奥尔伽与阿玛丽哑,让充满了反叛心理的K果真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她们身上,来完成克拉姆交给她的任务。至于她扑向助手的怀抱,那也是为了扇起K的嫉妒情绪,使K已经有点冷下去的爱最后一次变得浓烈。弗丽达说K“不知道什么叫忠贞不二”。她说出了K的本性,这本性经她一强调就更突出。她派出两个助手去巴纳巴斯家监视K,只是为了确定K的犯罪事实。而她自己,在经历了这样多的苦恼之后,也需要休息了;她要回到‘咱己人”当中去,她要在现实中消融,回到从前的位置,在那里将幻想当生活,因为克拉姆交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K将对理想的追求当作生活,但他不是村里人,他不能像弗丽达那样在抽象的爱当中度日;对于他来说,爱一定要有肉欲做基础,也就是说,要追求就要有现实中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弗丽达,也可以是奥尔伽。他自己在村里没有身分,因此只能依附于一个有身分(哪怕这身分多么微不足道)的人,他的追求才能进行。不过就是在追求中,他的身分也总是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他似乎不是一个实在的人,只是一股冲力。又恰好是这种虚幻感在促使他不断向前冲,不在任何一点上停下来。他那非同一般的爱情生活就是他体内冲动的形式。因此可以肯定,他很快又会找到新的对手,重新振奋,将他自己与城堡那种真实又虚幻的关系再次建立,全心全意投入新的追求。

在弗丽达与K的爱情生活中,克拉姆模糊的面貌一直到最后才露了出来。在这之前,弗丽达一直心事重重,被矛盾所折磨,就是由于克拉姆那暧昧的意志——要她爱的同时又不要她爱,两种理由相等。当我们上升到克拉姆的高度时,才发现K和弗丽达的结局并不是可悲的结局。无论什么样的痛苦都会过去,生命将继续延续,旧的模式的破裂意味着新的模式的产生。当然只要城堡存在,痛苦依旧。

结束语

诗人对爱情的描述,由于其抽象、含蓄,也由于其深奥的内涵,很难为人所理解。只有弄清了人物内心的底蕴,才会知道这种爱情形式产生的根源,也才会为这样一种古怪的爱情的深度与复杂性感叹不已。这就是理想中的爱情,一切全是合理的。与K和弗丽达的追求同时发展着的这场爱情高潮迭起,激励、引导着他们勇往直前,大大丰富了他们在追求的路上的风景。

这样一场生死搏斗般的恋爱,也使我们领略到,自从有了城堡的存在,现实中的爱已变得何等的艰难,甚至不可能;而在这样的处境中仍然要爱的人,该具有什么样的强大的冲动。克拉姆在那高高的城堡上导演的这出令人叫绝的爱情戏,以其黑暗的力量,长久索绕于我们的脑际不散。

1997年12月15日,英才园

城堡的意志

肚皮战胜大脑——K所作会到的城堡意志

城堡的意志是从木直接说出来的,无论何时它都只是体现在村庄的氛围里。不能因此而说它没有明白表露出它的意志;相反,它处处表露,只是眼前蒙着一块布的K不太懂得这种表露罢了。

K刚到村里的那天晚上就开始了试探城堡意志的历程。村里人打电话去城堡询问关于K是否由城堡派来这件事,回答是不爽快的。城堡先是说没有这么件事,把K吓坏了;接下去又说有这件事,使K燃起了希望,从而进一步地误认为自己已被任命为土地测量员了。后来K又自己亲自与城堡通电话了。他想得到许可去城堡。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一大片嗡嗡声,像是远方传来的歌唱;其间又幻化出一个单一的很高的强音,这个强音要钻入K的体内;这就是城堡的真正回答,但K没有听懂,他的大脑在和他的肚皮作对。K虽然没有领悟,他却出于本能决不放弃自己的意愿;他采取迂回的方式,通过欺骗城堡,使城堡与他接上了头,于是得到了一个表面看来是明确拒绝的回答。这两次电话中城堡已经泄露了很多东西。首先它不会承认K的身分,让K心安理得地当土地测量员;接着它马上又给予K某种希望,使K感觉到那就和承认了他的身分差不多;最后它又拒绝了K去城堡,但那并不等于不要K为城堡工作。这些回答与话筒里的那些神奇的嗡嗡声是一致的。那永远不会真正拒绝也不会确证的美妙的音乐,一定是强烈地感染了K,所以K才会灵机一动,马上想出了骗人的高招,意外地与城堡取得了联系。也许城堡是对他的这种主动性感到满意,才派出信使送给他一封信,从而更加强了他与城堡的联系的吧。这封信的内容当然在本质上与那两个电话也是一致的,只是从字面上乍一看显得更明朗,更有希望。K的“误解”又进一步发展了。

然而K得到这封信之后,又对信中的说法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推敲。这封信实际上是含糊不清、自相矛盾的。写信人似乎将K看作平等的自由人,又似乎将他贬低为渺小的奴隶,就看K怎么理解了。关于他的身分,写信人显然也不想确定,而是将确定身分的工作推给了K自己。信上透出对K的胆量的欣赏,同时又隐晦地暗示了他将受到的严格限制,他必须遵守的义务,而从这义务来看他的地位无比低下。分析了这封信之后,K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困难,也作出了唯一可能的选择。作为外乡人的K,竟能适应城堡那种含糊不清的表达,而且每次行动都抓住了那种意志的核心,这真是太奇怪了,这种一致是如何达成的呢?既然K对这种陌生的形式不习惯?答案很简单:K的行动并不是通过大脑的指挥,而是通过本能的冲动来实施的。城堡不断地给他出难题,使他动不了,可他就是要乱冲乱撞,永不停息;这种本能正好是符合城堡的真正意志的。克拉姆的信可以理解成:你没有希望,你绝对动不了,但你必须动,否则将为城堡所摒弃。K是用肚皮来理解克拉姆的信的,肚皮与大脑是两码事。K的肚皮里有什么?只有一个冲动:要进城堡。

K开始行动,一行动起来就马上发现,处处遇到城堡意志的抵制。起先他以为信使可以带他去城堡,后来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骗局,当局根本用不着下达命令就可以扼制他的行动。接下去他又从弗丽达身上看出了更大的希望;他在与她的共同生活中费尽了心机寻找途径,到头来_证明还是一场空。城堡的意志既独断专行,又给K真正的自由,促使他不断“上当”。那是一种弥漫开来的氛围,不论K走到何处,这氛围总是凶险地说“不”。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早就被这一声“不”吓退了,K却是一个特别的家伙。话说回来,城堡说‘坏’对的态度又是十分暧昧的,那不是普通的“不”,而是在说“不”的同时又反问他:“真的不可能吗?为什么不试一试?除了试一试犯规体还有什么路可走?”表面的严厉后面是骨子里的纵容。这一声“不’售不多可以等于“竭尽你的全力去跳吧厂当然一切都是有限度的,城堡那张门是无论如何进不去的。不过现在离那张门还远得很呢。时间还很充裕,他尽可以从门上的小孔去窥视克拉姆,爱看多久就看多久;他也可以从克拉姆手里去争夺弗丽达,以便与他讨价还价。只是K在奋斗中,在取得小小胜利时总忘记那一声“不”;于是就有人来提醒他,各式各样的人轮流来向他说出这个“不”,不断给他那种盲目的庆幸心理以打击,免得他头脑发热,因为在终极目标所在之处有真正的陷讲。城堡将这样一种可怕的自由给予了K,K将如何来行使这种自由呢?只有傻瓜才会在这种自由里陶醉呢,工于心计的K看出了危险。一切全没有章法可循,眼前的情况看不清模不透,到处隐藏着杀机,官方名义上的权力等于零,实际上的权利则是一切。如果K不小心谨慎,瞻前顾后,完全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关于他的这种处境,村长又给以了进一步的证实。

村长通过他的冗长的对官方机关事务的介绍让K明白了,想证实自己的身分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并不是说K的任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相反,这件事的牵动大得不得了,差不多人人都要来关心;它受到两股势力的牵制,关于它的文件一直保留在村长家中。K不甘心,举出克拉姆的信来作证,说城堡方面早已默认了他的身分。村长向K指出他理解方面的种种矛盾,并告诉他这只是一封私人信件,丝毫无助于证实。村长要K端正态度来理解克拉姆的信,而不是专门从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去理解。最后村长指出他的处境是:可以呆在村里,爱上哪就上哪,但不能确定身分,所以必须小心谨慎。K顽固不化,坚持自己的初衷,他的横蛮不化使得村长对他彻底厌倦了(很可能是假装的)。接下去K就冲破了村长对他的限制,也冲破了老板娘现身说法的阻挠,不顾一切地来到贵宾酒店,决心在那里等待克拉姆;他要面对面地向克拉姆向个清楚。

他在那大雪铺地的院子里等到了什么呢?焦急、紧张、沮丧、失望,当然还有自由,这就是他等到的。原来这就是他经过奋斗而获得的自由,即等的自由,爱等多久就可以等多久,只是面前那张通往城堡的小门刀枪不久。只有等他离开了,克拉姆才会到来,他们的相遇注定是要错过的。但是K怎能不等呢?他活着的目的实际上不就是等吗?不断地改换地点,一次次满怀希望地等,将一生分成一段一段地来等。此时的K,比牌判》中的乡下人要幸运多了。这种激动人心、令人眼花镣乱的等待方式,完全不同于乡下人那种寂寞、冗长与单调,更不用说那些幸福的瞬间了;在那种瞬间里,人往往会产生幻觉,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赢家!此时的K,已变得老练了许多,灵活了许多,可说是有些不择手段了。然而,他从院子里回到酒吧,还是遭到了老板娘一顿讥笑和教训。城堡的意志再一次在这里得到暗示。那种矛盾的表达,那种叫人不知如何是好,说了也等于没说的表达,将城堡的意志弯弯绕似的由老板娘说了出来。老板娘为什么总忘不了不失时机地教训他?为了激励他不要停止自己的奋斗吧。这恐怕是她唯一关心的。当K一败涂地时,她就出现了,表面上是来帮K总结教训,暗示今后的奋斗方向和可能遇到的阻力,再有就是打消他的幻想。而她的话究竟是不是这些意思也是可疑的。K认为她诡计多端,像风一样漫无目的,实际上又受到远方那莫测的力量的主使,那里头的奥秘讳莫如深,从未有人窥见过。最为精通城堡事务的她,每一次的说教都是在行使传声筒的义务。

K在遭到彻底挫败之后,城堡总忘不了给他某种补偿,或许是为了防止他消沉吧。比如让他在寒冷的院子里空等了一场之后,又派巴纳巴斯给他带来一封信,在信上克拉姆对他的工作加以了表扬。这件事说明城堡并不是拒绝与他联系的;城堡只是目前拒绝直接与他打交道,一切都要通过媒介,他的愿望只能附着于中间人身上。这封信也显示出,城堡不仅不远离他,反而对他逼得很紧。但是正从信中看出的是危险,是那种担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他已经有了看信的经验了。他回信抱怨城堡,继续提出那个不可能达到的要求——要进城堡。这时他也得到了信使的保证,答应一定将他的要求传达给城堡当局。且总算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巴纳巴斯拿了K的信一去不复返,K为了从他那里打探回直吃尽了苦头,连弗面达都得罪了,弄得孤苦伶什的。正当他在绝望中喀摸时,巴纳巴斯又从地下钻出来了,还带来好消息:城堡的下级官员要亲自见他。接着就发生了那次伟大的会见,于半梦半醒中的会见。那是城堡意志的真正实现;也是肚皮战胜大脑,新生的幻想战胜古老沉重的记忆,从未有过的生战胜层层堆积的死的奇观。K不是被接见,而是闯入。在那夜半时分,整个酒店已变成了梦幻的堡垒,生与死就在梦中,也只有在梦中晤面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城堡的安排。在这个中间地带,一切界限全模糊起来,只有挣扎的欲望形成波涛,一波一波浪滚向前。滤去了世俗的杂质,这里的一切全是透明的,人在这种透明中只是感到昏昏欲睡,感到无法思想,因为他用不着思想了。只有在这种自觉的梦中,K才能暂时地与城堡短兵相接;接下去就遵循原则踏上了归途。这样一次探险船的经历并没有给K带来实在感,反而更向他展示了城堡机构的庞杂与不可捉摸,展示了那种他所不知道的铁一般的规律,以及人对这规律的无能为力。那就好像是针对K内心的一次示威。但K毕竟见过城堡官员了,从未有过的夜间询查都发生过了,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既然“无”没有将他吓退,“有”也压不垮他,他的戏还要演下去。怀着小小的、可怜兮兮的世俗愿望的K,所遭遇到的是整个人类的意志之谜;这种谜是只能用身体来解答的,任何高深的思想全无能为力。而作为K本人,旅途中永远没有答案只有体验,包括他对官员毕格尔的那种最纯粹的体验,那种让生死两界汇合的体验。城堡让K历尽千辛万苦到达这个边界地区,当然不会让他空手而归;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梦幻的堡垒中风景瑰丽奇诡,人生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问题是看你敢不敢闯进去体验,看你敢不敢做那从未有过的第一人。

历史性的会见结束之后,K马上又从半空落到了底层,落到了比弗丽达地位还低的佩碧的身边,这就是城堡要他呆的地方。他将在他已经熟悉的人当中,已经熟悉的氛围里恢复元气,东山再起,继续向那陌生的、虚幻的目标突进。

幻想中来生——巴纳巴斯体会到的城堡意志

从奥尔彻的口中,K得知了信使巴纳巴斯原来过着一种非人的痛苦生活。这种痛苦也是来自城堡那不可捉摸的意志。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城堡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要将他悬在半空,既不能腾飞而去,又不能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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