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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几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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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流派的京都土风舞与吸取歌舞伎流派的江户风韵的夸张动作完全不同,具有温馨古雅的韵味。对于这些,麻子虽然在京都艺妓舞的说明书上读过,但却仍感到节奏太慢,不习惯,感到不过瘾。
南座的舞台对京都艺妓舞来说,也许有些太大了吧。
“噢,都在纷纷议论的京都艺妓舞原来是这样啊。漂亮倒是漂亮……”
麻子很随便地看着。
百子也显出感到很新奇的样子。
在没有幕布的舞台上不断巧妙更换的背景,像幻灯一般。
在终曲的《圆山夜樱》中,全体舞姬又手持樱枝和团扇走入两条通道。
麻子舒了一口气,看着百子说:“真悠闲啊。”
“还是看舞的我们不好。因为我们对京都土风舞和艺妓都不习惯……我们不是要看熟识的舞姬出场的吗?”
大谷也许已经先走了,没有见到他。
走出南座到了四条街,忽然有人喊:
“水原小姐,水原小姐。”
“啊!”
百子不由愕然地呆立在那里。
“好久不见了。我是青木夏二。”
“啊——”
百子的脸失去了血色。
那个学生见到百子脸色苍白,自己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好久,不见了。听父亲——父亲说,我就到旅馆去了。可又听说你去看京都艺妓舞,我想进去也没用,就在外面等着。因为京都舞蹈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是吗?”
百子像嗓子猛地噎了一个硬块,勉强忍着。
百子身体深处像针扎一般疼痛。那里像火在燃烧。
过去的强烈的羞耻和愤怒复活了。
“嚎,请我父亲设计茶室的,是你父亲吧?”
“是的。”
“是吗?”百子冷笑了一下,回头看着麻子,说,“我们上了爸爸花言巧语的当了。我们不应该来呀。”
麻子抓着姐姐的袖子。
“麻子,他是青木先生的弟弟呀。是我过去的恋人的弟弟,在冲绳战死的人的……”
“哎呀!”
“走吧。”百子催促着。
从南座出来的人,加上往返于圆山赏花的人,四条街上拥挤不堪。
麻子抓着百子的胳膊。
百子沉着地说:“麻子你还小,什么也不知道吧。”
“哎。”
“并不是想隐瞒……父亲也是不知道的。真的……”
夏二从旁边插言道:“我父亲和我都觉得对不起百子。我父亲说想要深深地表示歉意。”
“是吗?不过,我的悲哀,是我任意培育的。你哥哥只是投下一粒小种子。把这悲哀的种子培育大的是我。”百子看着夏二说,“夏二,在上大学?”
“明年毕业。”
“真快呀。是京都的大学吗?”
“不,东京。是休假回来的。”
“回来的?你家在京都了吧。”
“但是,我仍然在东京。”
麻子这才开始注意夏二。
麻子也许想到他是姐姐的恋人的弟弟,要寻找他哥哥的面容吧,便不由怦然心动,凝神注视着他。
夏二说,他受父亲的差遣,来请她们吃晚饭。
百子点头答应了。
“也许能见到你父亲的。”
因为还有时间,所以便到圆山赏花去了。
“满城春色汇聚此地,可叹圆山老樱残年……”就像京都艺妓舞的歌中所唱的那样,那垂枝樱树已经干枯,嗣后栽上了小树。
百子他们从左阿弥的旁边走过,走到吉水草庵前面的高处。四条街笔直地展现在眼前。路的前方西山的天空呈现一片晚霞。
夏二俯视着街市,向麻子指点著名胜。
百子站在后面,看见了夏二的脖颈。那脖颈和他死去的哥哥的脖颈一模一样。
但是,百子看到夏二的脖颈,感到了童贞。百子不由一阵难过,忽地闭上了眼睛,眼睛里噙着泪水。
百子只和夏二的哥哥睡过一次觉。
“真没意思。你这人不行啊。”百子猛地把夏二的哥哥推开,对扭动着身子依偎过来的夏二的哥哥说,“真没意思,你……”
这是百子对夏二的哥哥曾经有过的做法的报复——百子感到悲哀的战栗。她睁开眼睛,看见下面的圆山公园,处处开始燃起美丽的篝火。
桂宫
一
带有红十字标记的救护车尖厉地鸣叫着向圆山公园杂沓的人群疾驰。人们不知何故,不由停下了脚步。
“赏花喝醉酒——打架了——”有人说。说是伤的程度——“打出血——了,可没什么大事——”
百子听到刚才那慢悠悠的语调,不由和麻子会心地笑了。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奇怪,感到那京都口音中潜藏着残酷。
这也许是百子自己的心情使然。
百子看见夏二和麻子的背影,虽然觉得麻子不像自己,但是由于夏二的身姿和他哥哥启太极为相像,所以感到麻子像过去的自己似的,不由生起嫉妒之情。
夏二叉在腰间的一只手上拿着一顶方帽。百子想,那顶学生帽一定是他哥哥的旧帽子。夏二也说过来年毕业,按说学生帽也该旧了,但是百子为什么想到那是他哥哥留给他的呢?
百子像胸部被勒紧似的。乳房硬了起来。
那“乳碗”怎么样了呢?——百子想起了“乳碗”。
这是启太以百子的乳房为模型制作的银碗。也许不能叫做碗,但是启太却称之为“乳碗”。
那时两人也接了吻。
启太搂着百子的脖子。他的手指尖从百子的肩头悄悄地移到胸上,触到乳房。
“不要,不要呀。”
百子缩起胸,两手捂着乳房。
“啊,妈妈。”启太说。
启太的手掌用了力。百子的手本来要防着启太的手掌,这时反而把启太的手掌按向自己的乳房。
“妈妈。啊,妈妈。”启太又呼唤了一遍,一只胳膊更有力地搂紧百子的后背。
“妈妈?……”
听到启太的呼唤声,百子好像听到在自己家的某个地方的回声,好像在遥远的地方呼唤。
百子的头有些麻木,有些昏昏然。
“妈妈?……”
百子感到好像自己也在呼唤着母亲。
百子筋疲力尽,身体瘫软了。启太把搂着百子后背的手移到胸上,用手掌上下抚摸着她的乳房。
“不可思议啊。”
启太把额头贴近百子的胸。
“我刚才叫你为妈妈,我也真是那么想的。我的心情好像是见到了妈妈,然后安心地去死。”
启太是一个也许明天真会去死的航空兵。而且,启太没有母亲。
百子爱情的堤坝决口了。
百子的乳房让启太感受到了母性,这减缓了百子女性的羞耻。
百子沉浸在神圣的慈祥之中。
同时,自幼丧失母亲的百子自身的恋母之情也被启太的呼唤唤醒。
“为什么能这么安心呢?”启太说,“这些日子,我是自暴自弃了,但是对于死还是害怕的。这样,就很好理解了。”
百子把胸展开,知道露出了两个乳房。
“啊——”
启太发出低低的声音,把额头贴在乳房之间。
同时,他好像想用乳房内侧把自己的额头包起来似的,用手掌按压两个乳房的外侧。
“啊!”
百子颤抖着要从长沙发上起来,但是腿却站不起来。
百子脸色苍白,发冷般地战栗着,而却不由自主地抱着启太的头。于是,她的异样的感觉反而减退了。
启太抬起湿润的眼睛,说:“百子小姐,能不能让我把你的乳房当模型?”
“啊?”百子不解其意。
启太说,把她的乳房当模型做银碗。
“我想把这银碗当做酒杯,把我最后的生命喝干。”
百子感到有些恐惧。
“过去曾经有以水代酒的诀别酒。现在,特攻队出击时,让我们喝凉酒。这最后使用的酒杯,请让我自己制作吧。我要用这酒杯去告别人生。”
百子虽然觉得有些可怕,但是现在感到难以拒绝了。
启太和好了石膏。
百子躺在长沙发上。她哭丧着脸,闭上了眼睛。
启太要解开百子的衣领,她遮挡了两三次,后来也就听任其便了。
“真美啊!”
启太站在旁边,稍稍有些踌躇。
“我觉得这对百子小姐来说好像是一种牺牲,还是不做了吧。”
“没关系,请做吧。”
但是,当启太用竹制的压刀把石膏滴在rǔ头上时——
“哎呀,好凉。”百子不由缩起肩膀,侧身把腿也蜷曲起来。
石膏流到胸上。
“真痒啊。不要……”
百子不再保持原来平静的姿势。启太的眼神也乱了。
百子皱着眉头睁眼一看,正和启太的这一眼神相遇。她像身子僵硬了似的,躺着一动不动了。
百子疼得难以忍受。她强忍着,以致脸上失去了血色。她紧紧闭着眼睛,感到启太的手在颤抖。
粘糊糊的石膏盖满乳房,似乎渐渐从里面硬了起来。
那石膏稍稍有点重,紧紧地箍着乳房,似乎有些疼。
百子感到乳房在缩紧,但又好像乳房在抗拒着石膏的压力,从底部强烈地膨胀起来。那乳房热了起来,身体也温暖起来。
百子壮着胆,小声说了一句:“死人面型就是这样做的吗?”
“死人面型?是的。”启太有些惊慌地继续说,“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死亡之杯。我是打算用这个酒杯,喝掉我最后的生命。”
百子沉默了。
启太用竹压刀压平石膏的表面。
等到石膏硬了以后,启太把石膏从乳房上取下来,端详着里面。
“底部有一个小坑。那是rǔ头吧。真可爱。”
“真羞死人了。可不要给别人看啊。”
百子系好领扣,坐了起来。
乳房的模型看起来好像比想象的要小些浅些。
“底部有一个rǔ头,不稳,会倒的。安个腿儿吧。”启太稍稍想了一下,“百子小姐的小手指就很好,请顺便让我做一个小手指的模型吧。过去就有把小手指给恋人的事吧。”
之后,启太在百子的小手指尖上抹上石膏制成了模型。
“我父亲从五六年前开始用土烧制茶碗。虽然没有烧出什么太像样的东西,但是,使我产生这种想法,还是父亲的茶碗的功劳呢。”
百子背对启太,缩着胸擦拭rǔ头上的石膏脏痕。
她感到筋疲力尽,感到寂寞得有些难以忍受。
当取下乳房的模型的时候,像生命也被拔掉了似的。
这就结束了吗?……
百子有些尚未满足之感。她从内心深处充满了一股炽热的情感,直想抱住启太。
因此,当她被启太抱起来,抱到套间的寝室,她也没有拒绝。
“你已经玩儿过了,我不愿意。”
百子不过这么说了一句,便把脸贴在启太的胸上。
启太经常是先和妓女玩过之后再来和百子相会。而且,启太还把这事告诉百子。百子为难以猜出启太的本意而苦恼。
为什么需要别的女人呢?为什么要把这事说出来呢?为什么不和妓女玩过之后,便不和百子相会呢?
启太说,妓女也是日本人,是死心塌地为特攻队员服务的。飞机场附近农家的姑娘为启太们献身的也为数不少。就连这样冒险的话,启太也对百子说了。
启太尽可能说得爽快轻松,好像没什么了不得,但是百子却由此而推测到启太的苦恼和痛苦。
启太是在尊重百子的纯洁。他竭力克制不用自己赴死的身躯去伤害百子的纯洁吧。——百子是这么想的。
启太之所以和百子相会之前,先和妓女戏耍,大概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冲动,事先解决好自己的欲望吧。
但是,百子此时似乎像受到了启太的责备似的。对于也许明天就要死去的人,有一种把本应给予他而却没有给予的负罪感。
启太把本该向百子寻求的东西,却向妓女寻求着。
百子想,他为什么不向自己寻求呢?自己是什么也不会吝惜的。
启太到百子这里来,仅仅是要洗去妓女的污浊吗?
但是,启太表面上有着尊重百子的纯洁的伤感,而在其内心深处是不是破罐破摔,沉醉于一时的放荡呢?百子并非没有这种怀疑。
启太以尊重百子的纯洁作为为自己放荡辩解的理由,在对自己进行欺骗吧?这种怀疑中含有百子难于启齿的嫉妒。
因此,启太剥夺百子的纯洁的力量给予百子无比的喜悦。那喜悦像一道闪电划破她那漫长的爱的阴翳的天空,骤然而日朗照。
——启太很快松开了百子。
“啊——”他像倾吐似的长舒一口气,滚向一边。
“啊——真没意思。糟透了。”
百子冷冰冰地坐了起来。
启太仍背对百子,下了床。
“哎,你这人不行啊。你……”
百子像血凝固了似的。不知道是憎恨还是悲哀。
启太坐在长沙发上,闭着眼睛。
“请你把那石膏打碎吧。”
百子燃起羞耻和愤怒之火,喊叫似的说。
“我不愿意。”
启太再也没和百子见面。他死了。
“乳碗”好像是做成了,但是百子没有见到。
启太是在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向南九州的鹿屋的航空基地转移时,在冲绳战死的。
这已经是五年以前的事了。
百子被启太以自己的乳房为模型制作银碗的事,事后想来,好像是一场奇怪的梦,百子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现在百子又想,只有男女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出来,这是无法料到的。
做以乳房为模型的银碗,也许是一种幼稚的感伤。
夏二和麻子的背影,百子有些看不下去了。
百子走近夏二,说:“夏二,那帽子,是你哥哥的旧帽子?”
“是的。我刚戴时有点小,戴着戴着就合适了。”夏二回过头来说。
三人从知恩院的大钓钟堂处来到御影堂前。
绕过殿堂,从“一踩便发出莺声”的走廊下走过。那里,垂枝樱花正在盛开。
暮霭中,一串一串的淡紫色的小花十分娇艳。
这里渺无人影,只有圆山沙沙作响。
“这和只园里干枯的供夜间观赏的樱花是同一品种吧。”百子说。
他们没出山门,以折回圆山公园,沿刚才走过的路回到左阿弥。
他们被领到庭园的一个独房的客厅。百子的父亲和启太的父亲已经在那里了。
“唉唷,爸爸已经先来了……”麻子说。
夏二一闪身,让百子先过去。百子毫不犹豫地进了屋,和启太的父亲打招呼。
启太的父亲离开坐垫,郑重地说:“你好啊。早就想见到百子小姐。欢迎你。”
“谢谢!”百子垂下眼帘,“不过,实际上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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