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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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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算怎么不对,多收了我7块钱!”
“我给你7块钱。睡吧。”
张大民还是睡不着。三合板隔断的北边静悄悄的,静得让人不放心,好像有人
故意跟他捣鬼似的。他又一次推醒了李云芳,小声说你听你听,神秘兮兮的样子令
人恼火。
“听什么?什么也听不见。”
“这就对了。云芳,这说明花钱花得值,我们一点儿也不亏。我不心疼。他们
多收两盘炒腰花儿的钱,我也不心疼。我们花钱买的是什么东西,他们谁也不知道,
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多花7块钱又算得了什么呢?云芳,我真的不心疼。我就
是有点儿堵得慌,这儿,就是这儿……堵得慌。不是腰花儿,好像是一个特别大的
猪腰子,整着堵这儿了。”
张大民指了指脖子下边的某个地方。李云芳敷衍了事地给他揉了揉,知道他醉
着,也知道他是心疼钱,又好气又好笑,真想把他从床上掀下去。
“你别嘟囔起来没完没了,快睡!”
“我睡我睡,值了太值了……这就睡。”
可惜,他想睡也睡不成了。
哇!
张大民一骨碌爬起来,三步两步跑到院子里,一摸便摸到了垃圾桶,埋头就吐。
钱白花了。他吐得很仔细,把一肚子腰花儿和一腔悲愤全都吐出来了。李云芳跟到
院子里给他捶背,听见他满嘴臊哄哄的却还在不停地嘟囔,好像跟那个垃圾桶有说
不完的悄悄话似的。
第二部分
第二天早晨,张大民爬上了墙头,在上边呆立了半个小时。墙外是一棵石榴树,
没有石榴,长着密密麻麻的树叶。墙皮上爬满了牵牛花,开着俗气的粉色的花朵,
一些花朵开到树上去了。石榴树外面是过道,邻居们走进走出,纷纷昂起下巴,看
着墙头上的人,猜不透他要干什么。张大民抱着胳膊,眯缝着睡眼,不屈不挠地盯
着前方偏下的某个地方,一副做梦做不醒要永远做下去的样子。往他胳膊上缝两个
翅膀,这小子呼扇几下,说不定就迷迷瞪瞪飞起来了,说不定就像大蚂蚱一样飞到
无边的美丽的原野里去了!总之,他要不想往外飞,戳在墙头上摆那个臭架势干什
么用呢?
半个钟头之后,张大民爬下了墙头,找了一把铁锨,开始拆他们家的院墙。他
把院门整着卸下来,发现墙体很松,拿肩膀头一顶,半堵墙轰隆一声就塌到外面了。
一股烟尘笼罩了石榴树,就像有人在天上瞄准儿,很凑巧地往那儿丢了一颗大炸弹。
张大民真的飞起来了。他不是蚂炸。他是一架轰炸机。不知道从哪儿载了那么多仇
恨,轰轰隆隆,咚咚锵锵,只几下就把他们家的院墙炸平了。家里人很默契。没有
谁阻拦他,也没有谁帮助他,似乎在遵循某种秘密的部署。果然不出所料,对门儿
邻居家的大儿子跳出来了。
“你丫干吗呢你?”
“我拆墙呢。亮子,你有事儿吗?”
“你丫拆墙干吗?”
“憋得慌,透透气。”
“有你丫这么拆的么?”
“拆慢了,怕你跑出来帮忙。快点儿拆,等你跑出来帮忙,已经拆完了,想帮
忙也帮不上了。没别的意思。亮子,我是不想麻烦你。屁大的事儿,我自己撅撅屁
股就干了,不麻烦你了,你快点儿回家歇着去吧。”
“谁跟你丫贫呢?”
“你不歇着,帮我捡砖头得了。”
“你丫到底想干嘛?”
“不好意思,想盖间小房儿。”
“想砍树是不是?你前脚砍我后脚就告办事处去,罚个千八百的,罚死你丫的!
大民,我说话算话,你丫信不信?”
“我信,我伯你。”
“怕我就别砍树。”
“我不砍树。”
“怕我就别往我们家这边盖!”
“怕你我也得盖。离你们家还远着呢。我不砍树。我真的不砍树。我把石榴树
盖在房子里,让它从房顶中间穿过去。我整个早晨都在想这件事。这件事对谁都没
有坏处,对你也没有坏处。你快点儿告到办事处去,就说这个爱树的绝着儿是你琢
磨的,他们一感动说不定能奖你个千八百的。我一分都不要。我觉得咱们俩完全想
到一块儿去了。我要替这棵石榴树请你喝啤酒,我……”
“傻X!我抽你丫的你信不信?”
“你抽我干吗?”
“我这就抽你丫的你丫信不信?”
“咱别急,咱先抽支烟吧。”
张大民递出一支烟,被打飞了。他追过去弯腰拾起来,吹了吹土,自己点上,
愉快地吸了一口,又愉快地吸了一口。他笑的很友好,心说你才傻X呢,你不抽我
事情还麻烦了呢。亮子高高大大,在轧钢厂做翻砂工,是个塔一样的人。两个人站
在一起,就像一头驴和一头象站在一起,前景很不美妙。张大民略微有些担心,你
要真抽我,我受得了吗?把我牙打掉了怎么办?把我鼻子打歪了怎么办?他一边抽
烟一边得出了结论,受不了也得受着,打成什么样儿是什么样儿,为了双人床为了
安宁为了受罪的耳朵根子,豁出去了。他故意把烟屁股扔在对方脚边,抬眼看了看
蔚蓝色的天空,就像抓紧时间抒发最后一下的烈士一样。
我……我我我要豁出去了!
“你不是想抽我吗?我站在这儿,我让你抽,你随便抽,我要哼哼一声儿我都
不是人!可有一样儿,咱俩现在就说清楚,你抽完就完了,我转过身儿去盖房,你
可别吱声儿。你要吱一声儿你都不是人养的,你就是王八蛋!”
“我拿砖头花了你丫的!”
翻砂工终于暴跳起来了,真的捡了半块砖头。张大民心头一惊。他用砖头拍我
脑袋怎么办?他把我拍成了大傻子怎么办?翻砂工的眼神儿稍稍往旁边躲了一下。
张大民倍受鼓舞,脑袋又烈士一样昂起来了。
“你花!我把脑袋搁这儿,你快花!”
“……我拍死你丫的!”
“拍扁了我我也得盖房。树南边2米多,我占1米,还剩1米多,长两条腿儿的
长俩轱辘的都能过去,你有什么不乐意的?这棵石榴树是我爸种的,我把它盖在
屋里,是对我爸的纪念,你凭什么说三道四?”
“废话!我妈胖,你丫装不知道!”
“你妈胖跟我有什么关系?”
“废话!我妈胖,我妈过不去!”
“1米多,你妈过不去?汽油桶都能过去,你妈过不去?你妈腰围4尺4,是腰
围!展开了量摊平了量,4尺4当然过不去,一围不就过去了吗?4尺4也甭除4,也
甭除了,你就除以2,能过不去?两个你妈都过去了!当然,其中一个得侧看身子
……亮子,你认为我分析的有道理吗?”
翻砂工站在废墟上浑身哆嗦。
“我妈腰围多少?”
“4尺4,胡同口儿裁缝说的。”
“你丫再说一遍!”
“不是4尺4?4尺6?”
“你丫敢再说一遍?”
“4尺8?”
“我他妈……”
啪!
不轻不重,犹犹豫豫,却发出了很乖巧的一声——啪!张大民脑袋嗡,跟有回
声一样。他记得躲了一下,可能没躲好,躲到砖头上去了。粘糊糊的东西淹住了一
只眼,他用另一只眼哀怨地看来看去,看见了许多胳膊和许多腿,发现自己不知何
时已经躺平了。他真的把我给拍了。他怎么真的把我给拍了,像拍一个生西瓜一样?
张大民听见了亮子的胖母亲在骂人,没骂别人,是骂自己的儿子不是东西不是人揍
的,骂得很纯朴,听不出有抬桑骂槐的味道。血还在流。完了,他把我的主要血管
给拍破了,我要死了!听见有人想去派出所,张大民拼命挣扎,睁大了那只独眼,
像扭亮了一个电灯泡,照照这边,照照那边。
“谁想去派出所?去派出所干吗?谁去派出所我跟谁急!谁报案我踉谁玩儿
命……”
许多只手把他抬起来了。这些手要把这个英雄人物抬到医院的急诊科里面去了。
张大民听见了母亲的哭声和李云芳的几声抽泣。他从那些手上抬起头来,把那只血
淋淋的眼睛和那只干净的眼睛一块儿转过去,鬼使神差地摇着一条胳膊,就像革命
者要远走它乡了。
“没关系!妈,你把砖头挑出来,摞在树旁边儿。云芳,把你们家那袋水泥也
搬过来,上小山子他家借两个瓦刀……等我回来!我没事。你们抓紧时间准备吧。”
不到两个小时他就自己走回来了。他脑袋特别大,有篮球那么大,缠满了纱布,
只露着前面一些有眼儿的地方,别的地方都包着,连脖子都包着了。其实只破了一
个小口子。医生不给缝,他偏要缝,医生就不缝。不光不给缝,还不给包,打算用
纱布和橡皮膏糊弄他。他偏要包,医生就不包,他死活也要包,不包不定,医生一
着急,就把他的脑袋恶狠狠地彻底地包起来了。他要再不走,医生就把他的屁股也
一块儿包上了。张大民很高兴,进了大杂院就跟人寒暄,做出随时都准备晕倒的样
子。
“没事!就缝了18针,小意思。别扶我!摔了没事,摔破了再缝18针,过瘾!
我再借他俩胆儿,拿大油锤夯我,缝上108针,那才真叫过瘾呢!你问他敢吗?我
是谁呀!我姓张,我叫张大民,姥姥!”
他一头撞进亮子家的屋门,示威似地举着大白脑袋,把亮子肥硕无比的母亲吓
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妈,亮子呢?”
“上夜班了。”
“回来吗?”
“不回来了,住集体宿舍了。”
“哟,我这儿还缺个活泥的呢。”
“把他叫回来?”
“算了,别吓着他。”
“今儿这事儿……”
“大妈,我们闹着玩儿呢您看不出来?”
“大民子,你说我裤腰4尺8,不是寒碜我吗!记住喽,我的裤腰不是4尺8.是
3尺6!往后别胡咧咧。”
“太好了,来三个您也过去了!”
张大民的宫殿就这样落成了。床架子勉勉强强塞进去,放不下床屉,让石榴树
挡住了。张大民抽了半盒烟,想出了个好办法。他把床屉竖着锯开,在两边各挖了
一个半圆,像古代用刑的木枷,往床架子上咋嚓一合,犯人的脖子--那石榴树就
从双人床中间长长地伸出来了。为了适应这种独特性,李云芳对褥子、床单等床上
用品进行了适度的改造。她还往石榴树上糊了一层白纸、让树干与墙皮保持近似的
颜色。屋里剩了窄窄的一条儿,什么也放不下,就搁了一盆绿萝,顿时春意盎然。
邻居们过来参观的时候,张大民正趴在床底下,两条腿伸到门外边。大家问你干什
么呢,他不说话。又问你趴在那儿干什么呢,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飞。
“我给石榴树浇水呢。”
两口子躺在这张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第一个晚上成了节日。张大民躺在外边,
李云芳躺在里边,中间是那棵石榴树。他们说呀,笑呀,说到要紧处,李云芳还掉
了几滴眼泪。他们坐起来,躺下,又坐起来,再躺下,还是丢不开这棵石榴树。它
愣瞌瞌地竖在两个腰之间,真是太奇怪了,也太有趣了。李云芳把一条长腿搭在树
上,用手指头寻找张大民的伤疤,在头发里摸了半天也投摸着。
“你那18针呢?”
“我也找呢,我的18针哪儿去了?”
“坏!半夜,这棵树可别吓死我。”
“一睁眼,嘿,插了个第三者!它要是男的,我哪儿打得过它呀!”
两个人叽叽咕咕笑到小半夜。张大民把手放在李云芳肚皮上,发现又鼓了不少,
儿子正茁壮成长呢。他的手像一只挂了帆的小船,向美丽的湍急的下游驶去,驶去,
驶去了。
哇!
怎么回事?张大民间李云芳你跟谁学的,你也有毛病了吗?两个人抱着脑袋,
无声地笑成了一团。张大民甜蜜地叹息着,把李云芳的耳垂儿叼住了。
“云芳,学坏可太容易啦!”
两个人又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有了自己的房子、房子里还有一棵树,张大民和李云芳就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
风了。他们为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张树,然后踏踏实实地等着张树准点儿爬出来,
与肚子外面的这棵树会会。等得无聊的时候,张大民又有了新的牵挂,发现两个人
挣钱两个人花和两个人挣钱三个人花不是一回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他把死
期存单摆在床单上,把活期存折放在枕头上,左手拿着现金,右手接着国库券,依
照不同的顺序一遍一遍往上加,越加越无法控制情感,对钱的热爱像潮水一样涌进
胸膛,一直涌到了嗓子眼儿,让他数着数着就数不出声音来了。钱真好,真是好,
就是好,只是太少了,再多一点点就好了,不过多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也还是太少了。
他们的积蓄很分散,加起来只有980元,颠三倒四加了无数遍还是980元,世
上有那么多公母,钱却没有公母,否则处境就会大不一样了。张大民盯着李云芳奇
妙的大肚子,承认了自己的限度,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本事了。不过他又立刻安慰自
己,钱是有公母的,钱要没有公母,利息从哪儿来呢?他想算算980元的利息,算
不出来,小家伙难产了。
钱好是好,少了就不好了。
他们婚前没有积蓄。他们踉多数穷孩子差不多,挣了薪水交给父母,自己不留
钱,花多少要多少。张大民和李云芳稍有不同,是两种风格。李云芳娇气,想花就
要,随花随要。张大民不是这样。张大民是这样——他根本就不花钱!除了买饭票,
他连根冰棍儿都不买。不想花当然不想要,不想要想花也不要。他对钱的珍惜是从
骨子里来的,又渗到血管里去了。后来上夜班熬不住,染了烟瘾。烟德却不好,从
来不敬烟,又染了蹭烟的瘾,比烟瘾还大。他只抽四毛钱以下的烟,通货膨胀以后
地自己也没有膨胀,长时间在一块钱以内一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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