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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幽明录·七情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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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孟婆点点头,唤道。“轮转王。”
轮转王忙上前应道:“孟婆。”
“派人带着两人去见鬼君处,登名造册。”
“是。”
“来人。”轮状王唤来鬼差,吩咐道。“可听到孟婆的吩咐了?”
鬼差点点头,道:“听到了。”又对秋月夜两人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秋月夜道了声“稍等”,扶着邬夜啼起身,两人一同走到谢洛城面前,拜道:“我夫妻二人,拜谢幽明子大恩。”
说着就要下跪。
“哎!”谢洛城忙将两人扶住,“不必不必,洛城身为幽明子,此事不过是份内,焉能受此大礼?”
秋月夜道:“公子何必过谦?你既然抓到了我,大可以将我魂魄打散,又何必亲自将我交回阴间?若非公子相助,秋某如何能找得到妻子?适才若不是公子出面求情,我夫妻二人如何能有命在?更罔论得此千万年的相守。这一拜,公子且莫推辞!”
“……”谢洛城无法,只能受了两人的跪拜。将两人扶起,谢洛城道:“你们到鬼界也要好好的,无论天上地下,真情都是不多的,需好好珍惜彼此。”
“我夫妻省得。”秋月夜抱了抱拳,“公子,相见无期,各自珍重。”
谢洛城点点头,道了声“珍重”。秋月夜便携着邬夜啼随鬼差去了。待二人走下忘台,谢洛城便转身笑道:“事既已了,在下也不多加打扰了,这便也告辞了吧。”
孟婆淡淡道:“不错。凡人之躯,在阴间呆久了终究是不好。”说完有意无意地往谢洛城身后看了一眼。
谢洛城一愣,那秦广王已笑道:“小王送幽明子出去,这边请。”
“劳烦秦广王了。”
既然他人不点破,何必要自己戳穿呢?
谢洛城笑了一笑,带着身后的两人一妖,慢悠悠地离开了阴间。踏进京兆尹府后院的一刹那,身后的光门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香案还是香案,院子也还是黑漆漆的。
“散了吧。”谢洛城这样说,靠在楼向寒身上不动了。楼向寒将他横抱在怀里,走向卧房,留下一只跳脚的猫妖被沈北亭拉住。
谢洛城打了个呵欠往楼向寒的怀里更深处靠去,懒得给那两人解开咒符………反正过几个时辰那禁锢自然会解开。现在他累得慌,可不想再去给小猫妖拉着衣袖问长问短。
数日之后,长安茶楼中说书人的本子又多了一个,讲的乃是一对生死相随的夫妻。
“却说那云州太守姓邬,有一小姐名唤作邬夜啼……”
“哎呀,诸位客官你道巧也不巧?那剑客却叫做秋夜月,需知乌夜啼乃是词牌,别名便是秋夜月,这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么?”
“……那秋夜月道:你既留在阴间,我却去投胎作甚?人间纵有美景千重,若是没了你相伴,不过是虚设而已……”
这故事引人落泪,又与之前长安城中女子被劫一事遥相呼应。被掳过女儿的父母劝慰自己儿女道:“你可听了?这不过是鬼魂在找他的妻子罢了,不是有恶贼害人。”城中的说书先生说:“现下那鬼魂已与他妻子在阴间厮守,再不会出来害人了。你们瞧瞧,这半月多来,城里可再没有女儿被掳啦。”
故事总是玄乎其玄的,半真半假尤其受民间喜爱,不多时竟也传到宫中去了。早朝归来的皇帝边叫宫女内侍们更衣,便对那头翻阅奏折的太尉笑道:“也只有洛城才想得出这么个法子,也好,若非如此,向寒可要烦恼如何安抚人心了。”
面容冷峻的太尉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怪力乱神之言,圣人不语。”
皇帝愣了一愣,呵呵地轻笑起来,换好了衣服跑过来道:“荷花要开了,去太液池边划船吧?”
这一厢太液池上荷叶如伞,红花羞颜,一叶画舫情正浓。那一厢朱雀门外绿叶成荫,年轻的京兆尹大人仰头看了看如洗碧空,心想不如先去那里喝喝茶。
再远一点,幽明馆大门紧闭,白衣散发的幽明子正边逗着白猫便想,该来了吧?该想想今日煮什么茶了。
荷花开时叶成荫,那是春日已过,真真叫人伤春呢。哎哎,无妨啊无妨,秋日尚且胜春朝,纵然林花谢了春红,还有五月榴花照眼呢,何况六月的荷花?
人生难得相见欢,且怜取眼前人吧。
怒…折柳曲…01
怒…折柳曲…01 【01】
春日融融池上暖,竹牙出土兰心短。
长安城的茶楼上,一个淡青衫子的文士坐在窗边喝茶,对面坐着一个黑色衣服、面容严肃的男子。
其实那黑衣男子长得十分英俊,眉眼之间还有淡淡的闲适之意。
茶馆外,街道旁,啼鸟落花随风,绿杨烟柳清淡,一派丽日的景象。和风缓缓,茶香袅袅,恰逢良辰美景,佳朋在侧。这样的时刻,谁又能真真的板着一张脸呢?不过是因为他天生便生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脸而已。
这黑衣男子,便是长安城里的京兆尹楼向寒。他对面坐着的,自然就是幽明馆的大夫谢洛城了。
诸位看官要问了,这谢洛城不是自己就精于茶水一道么?怎么到这地方里来喝这十文钱一壶的?
谢洛城一定会回答道:“楼向寒喝了我那么多茶,不叫他请我一回,我心里头可不舒服!”
诸位可不要给他骗了去,他呀,这是想看看烟柳满皇都之景呢。
长安城虽不在那烟水迷离的江南,近旁却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在城四周穿流,是所谓“八水绕长安”。周、秦、汉、唐以及往后数代,都有在御道中种柳的习惯。皇家有所谓的隋宫柳、华清宫门柳、御沟柳。年深日久,便是平民坊肆,也种柳蔚然成风,什么青门柳、章台柳的。古诗有道:“烟柳满皇都”,说的便是这一情景。
如此美景,便是仕女都要簪花悠游了,何况是他谢洛城?
于是这天楼向寒来找他时,他便将楼向寒拉来了这茶馆里。
谢洛城伸手给两人斟茶,笑道:“这几棵柳树,可真是越来越壮了。当初种的时候才拇指大小呢,这才多久?就比碗口粗了!”
他说着垂下眼,摇摇头装出一副悲春伤秋的样子,说道:“洛城北归,经朱雀道,见年轻时所种之柳皆已十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楼向寒放下茶杯,提醒道:“哪里有十围?一围都不曾到。”
“哎!”谢洛城斜了他一眼,“我这是效仿文人骚客呢!难得文雅风趣一回,你都要揭穿我!”
楼向寒笑了笑,道:“你若是真的迎风落泪见月伤怀,我可要头疼了。”
谢洛城笑道:“啊呀,今日不得了了,木头脸也学会说俏皮话哄我了?”
楼向寒道:“我几时说的俏皮话?几时不哄你了?”
谢洛城想了想,二十几年来,似乎还真的没有他不哄自己的。但谢洛城什么时候吃过楼向寒的亏啊?当即便笑道:“你叫我担心那么久,哄我是应该的。不哄我,你要去哄谁?哪家的女儿?齐府那位大小姐么?”
楼向寒无奈道:“洛城!”
谢洛城喝着茶不语,只是笑。
楼向寒道:“那边那人怎么回事?”
谢洛城笑道:“这招用了半年,你都不腻么?”
去年春天,长安城里出了个鬼怪掳人的案子,那齐府的大小姐差点给掳走了。先前楼向寒等人上门询问,那齐府大小姐被她父亲逼着要讨好楼向寒,叫楼向寒给不动声色地回绝了。原本以为这事就此便罢了,哪知后来楼向寒破了这案子,那齐府大小姐却对楼向寒一见倾心,整日里不是送糕点便是送香囊荷包,叫谢洛城开心了好久。
到现在,齐大小姐死心都半年了,谢洛城一旦想揶揄楼向寒,说的还是这件事。楼向寒每每听到,无奈得很,训也不舍得,由着又觉得要惯坏了,只能找借口岔开话题。
楼向寒却微微皱眉道:“这次不是,你看那边。”
谢洛城转头看去,只见那边不远处坐着一桌年轻文士,应该也是趁着春日正好出来游玩的。其中一个看着特别奇怪,不仅仅是神色惊疑不定,还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楼向寒轻声道:“你看他的头发。”
谢洛城定睛看去,只见那人戴着一顶璞头。那璞头看着有些大而松,将那人的眉毛都遮住了,与衣领一同,将那男子的头发牢牢遮住,一丝黑色也不漏。
“不对……”谢洛城喃喃道。
再怎么遮盖,也不能一点发丝都不漏啊。
谢洛城与楼向寒对视一眼,一同站起往那一桌走去。才走近,便听有人笑道:“子瑜兄,你今日怎么总是神思恍惚?是昨晚没睡好么?”
那怪异的男子摆手道:“没有、没有……”随即又点点头,道:“确实是没睡好,这几天一直在为同窗送行,唉……”
一声叹息里苦闷无限,听在他人耳中满是离愁别绪。众人连连出声慰藉,一同饮了一杯酒。
谢洛城适时走上前,笑问道:“几位可是怀远书院的学生么?”
几人一看,见谢洛城一副文士装扮,以为也是个读书的士子,便笑着作揖道:“我等几人,正是怀远书院郑夫子门下,不知这位兄台……”
谢洛城笑着回礼道:“原来是郑夫子门下,在下早闻郑夫子门下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都文采非凡。在下乃是长安城里一名小小的大夫,仰慕郑夫子已久,不知几位能不能……”
他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只是笑道:“在下觉得与几位甚是投缘,不如今次便由在下做东……”
“不必了。”一群人中一个腰佩翠玉的士子道:“我等只是夫子学生中默默无闻之辈,恐怕没什么资格帮兄台。”
谢洛城点点头,道:“如此,是在下打搅了几位的雅兴,实在是失礼。”说着双拳一抱便往后退。
他却忘了楼向寒一直站在后面没动,这一退便撞上了他。楼向寒脸上现了不耐之色,手一推喝道:“站好!”
谢洛城人往后倒,原本就没站稳,这一退他叫了声“啊哟”便往前倒,一下子将那位子瑜兄扑倒在地。那位子瑜兄也叫了声“啊哟”,也不管摔得痛也不痛,双手急忙去扶帽子,快手快脚地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谢洛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给子瑜兄拍衣衫上的灰尘,连声致歉。那位子瑜兄见众人并无异色,便推了推谢洛城,道:“好了好了,一场意外,兄台也不必介意,自去了吧。”
谢洛城又道了声歉,这才跟着楼向寒付了茶钱下楼。
一下到街上,楼向寒便与他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在茶楼斜对面的一家小茶铺坐下。楼向寒叫了一壶茶,问道:“如何?”
谢洛城道:“真的没有头发。”
楼向寒问道:“其他呢?”
谢洛城道:“身上没有檀香味,不是僧侣。没有真气,不是武林中人。身上也没什么病,不会秃头。没有妖气,更不是妖物鬼怪。”
楼向寒皱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世间除了不羁的江湖中人与割断俗世尘缘的僧侣,又怎么会有人将头发剃掉?
两人默默坐着,等那茶楼里的一群士子散去,这才跟着那位子瑜兄走。
那子瑜兄并未朝坊里走去,却是一路行到一处少有人迹的水畔,躲在了绿柳之中。谢洛城与楼向寒靠了去,谢洛城笑道:“子瑜兄,我们又遇见了,幸甚幸甚。”
那子瑜兄猛地一个寒战跳了起来,一张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回身看见笑吟吟的谢洛城与面容严肃的楼向寒,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楼向寒见状,沉喝道:“站住!”
他这一喝威严无比,官威十足,吓得那士子一脚踩歪了摔在地上。这一摔他可没时间去扶帽子,那璞头从头上滑落下来,顿时露出了个光秃秃的脑袋,在太阳下闪闪的反着光。那士子平日里除了读书便是与同窗喝喝酒,整天除了吟风弄月也没有别的事,哪里受过这种事?又急又羞又惊又怕,顿时就哭了出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学生……学生身上没钱!”
谢洛城一听就笑了,“楼大人,你这是第几次被当做强盗恶棍啊?”
楼向寒由着他在那里笑,走上前皱眉道:“男子汉平白无故落什么泪?起来说话!”
那士子抽抽噎噎、东倒西歪地站起来,低着头看那地上的璞头,只是不敢说话。
谢洛城笑够了,上前将那璞头捡起递给士子,问道:“你的头发呢?我看你不像是那么离经叛道之人,是给人欺负了剪掉了?”
他做了好几年的大夫,平日里虽然喜欢对着楼向寒胡闹,真拿出对病人的样子来,还是十分慈悲济世的。那士子一听,立刻又大哭起来。
“学生……学生也不知是何缘故!今日一醒来便没了!”
怒…折柳曲…02 【02】
楼向寒与谢洛城刚进京兆尹府,沈北亭和桑迟便迎了上来。
桑迟一蹦蹦到谢洛城面前,欢声叫道:“洛城,洛城,我今天和北亭出去玩,遇到了一件顶顶好玩的事情,你猜猜是什么?”
谢洛城故作沉思,闭眼掐了掐指,睁开眼睛笑得高深莫测。说道:“我猜,你遇到了秃头。那人既不是和尚,也不生病。不会武功,也没有妖气,对也不对?”
“嗬!”桑迟睁大了眼,一跳又跳回沈北亭身边,抓着沈北亭的手臂睁大了眼。“洛城越来越不得了了,这都能算到!我……我……昨晚的鹅儿卷不是我吃的!”
“嗯,我们桑迟可乖啦,怎么会半夜偷吃呢?”谢洛城笑眯眯地说道,一脸的安抚。“我知道不是你,不然我刚刚怎么会给那人下咒,要那鹅儿卷在他肚子里变作一只虫子,使劲咬他的心儿肝儿呢?”
“啊!”桑迟一下子捂住了肚子,脸色惨白,额头冒汗。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果真下了咒?”
谢洛城但笑不语。
沈北亭无奈道:“不要吓唬小孩子,他要不敢吃饭的。”
桑迟叫道:“我不是小孩子!我七百岁了!”又猛地醒过来,扑过去要掐谢洛城的脖子。“洛城你这个坏东西!你骗我!我今晚还要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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