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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皇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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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没有说完就含恨九泉。
至今,咸丰时时想起父皇死不瞑目的神色。而今,不但没有继承父业收复丢失的土地,甚至连半壁江山也守不住了。《江宁条约》不仅无能收回,如今又有几个条约等待着自己签字盖印。这一落笔不要紧,可又是无数的主权流失,白银外流。
泪水几次涌出,打湿了放在御案上的条约副本。
在这寒冷的暗夜里,痛苦无奈的咸丰帝几乎彻夜未眠,直到黎明前夕在迷迷糊糊爬在御案上睡着了。贴身小太监刘海成多次流着眼泪跪请皇上入睡都被咸丰喝斥了,如今见皇上入睡了,哪里敢喊醒皇上到御榻上安歇,唯恐惊醒了皇上使他再也不能入睡,便悄悄拿了一件狐皮大氅给皇上披上。
由于洋人逼催得急迫,必须尽快把带有皇上手迹的副本送到洋人那里换约,否则,洋人便要攻下北京,火烧紫禁城。
天刚放亮,肃顺、端华、载垣等人就来到烟波致爽殿外等候消息。一听说皇上彻夜未眠,谁还敢再去惊动皇上,都耐着心在殿外等待,希望皇上多睡一会儿,但同时又心急如焚,万一误了时辰,喜怒无常的洋人再发起火来攻破北京,那后果不堪设想。
咸丰一觉醒来,见太阳已经爬上窗格,又听说众大臣早已等在殿外,连送传条约副本的驿马都已经备好正在外面呢。咸丰知道不签不行了,从御案上提起笔速速地签了字,盖上御玺究竟如何下笔、如何盖印的,咸丰已经毫无知觉,他只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签完字,把御笔一摔,大叫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来,往后一仰便不省人世。
幸亏几位太监、大臣就在身边,一见皇上昏倒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救治,快速请御医把脉诊断。那边,肃顺又急.令传递公文的官员火速将皇上签署条约副本送往京城。
感丰终于醒来,见御榻周围跪满了人,有朝中大臣和贞皇后、懿贵妃以及大阿哥等人。感丰看着众人,酸楚的泪水夺眶而出。众人见皇上脸色惨白,面无血色,都请皇上节哀,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御医把过脉,说皇上身体虚弱,加上多日来心情抑郁难解,又劳累过度引起的心火上升才猛然吐血昏蹶,必须细心调料、静养。
御医开了处方,让皇上先服用一段时间后再作打算。
谁知皇上这一病倒竟不见好转,原来皇上得了一种极可怕的病,当时叫咳嗽病,民间叫它痨病,用今天医学的观点看,皇上患的是肺结核。这种病在今天看起来不算难治,但在那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是无可救药的。
事情也特别巧,这种病最怕过冬,只要稍稍受一点风寒就会发作,而发作起来就要咳嗽,起初只是偶尔咳嗽几声,病情严重时彻天彻夜地咳嗽,咳嗽起来心肝肺都振动得发痛,后来痰液中还会带血,如果血由红变暗,则到了晚期。
由于皇上一病不起,只好把朝中事务交给大臣们处理,外延事务由御前大臣载垣、景寿、肃顺处理,内廷事务由端华处理。此外,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裕瀛也一同随皇上来到热河避暑山庄,协同御前大臣和内廷大臣处理大小事务。
为了不让皇上分心朝政安心养病,无论大小事务一律由大臣们全权处理,不必呈报皇上。咸丰这时所做的事就是在贞皇后和懿贵妃等人的服侍下吃药调养。
中英、中法《天津条约》《北京条约》生效后,又签订了一个中俄《北京条约》,西洋列强在中国得到了足够的好外,达到了他们发动战争的目的,自然撤兵回国,北京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安,恭亲王奕䜣及留守朝中的诸大臣便奏请皇上回銮京师。
奕䜣等人的奏折送到热河,首先由御前大臣载垣、景寿和肃顺三人过目。
载垣看过奏折递给肃顺说:“奕䜣要皇上回銮呢?不知肃大人有何打算?”
肃顺又把妻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案上一扔说道:
“此事不必报告皇上,我们三人密而不发,然后以皇上名义回复奕䜣,就说天寒地冻无法回銮,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再议回銮之事。”
“这样做恐怕不好吧?是去是留我们先奏请皇上,让皇上决定?”景寿试探着问道。
肃顺冷冷一笑,“奕䜣当然希望皇上回銮,如今皇上免去他的一切罪责,又任命他为守京全权大臣,他是大权在握,就是皇上回去,他仍可能重新掌管朝中大权。而我们呢?皇上在病榻上才赋予我等这处理大事的特权,尚若回到京城,皇上无法料理政务,这外事大权岂不被奕䜣夺去?依我之见暂不回銮,观看皇上病情发展如何再作料理。”
“如果让皇上知道这事岂不——”
景寿没有说下去,肃顺十分自信地说:
“此奏折仅我们三人知道,只要我三人不外泄,何人知道此事?请额附放心,就是将来皇上怪罪下来我也有话相答,就说见皇上病情未见好转,怕提出回銮之事触动皇上心事,让皇上伤心落泪有损身心,不利圣上养病。”
景寿不再说什么,从他的想法当然最好通知皇上,他必定是道光爷的附马,与咸丰、奕䜣也算有半个手足之情吧。但他哪里知道肃顺与怡亲王载垣的想法,肃顺是个权力欲望特别大的人,他已从御医那里了解到皇上患的是痨病,知道皇上的性命不会太久,只要把皇上留在热河行宫,朝中一切大权必在他的手中,这里的任何人都斗不过他。而到了京城就不同了,那里不仅有几位与他过意不去的两朝老臣,更有足智多谋的奕䜣,也许是自己曾经在奕䜣手下当差的缘故吧,在内心深处,他对奕䜣总有一丝恐惧感和自愧弗如的心理。
“在回答奕䜣等人的奏请时,是否要把皇上卧病的消息告诉京中诸人呢?”载垣从旁边问道。
肃顺摇摇头,“这事更不能透露给京城的诸人,尚若他们知道皇上病倒,不仅恳请皇上早日回銮,更会不断有人来此探望皇上,我们三人的御前大权必遭众人的嫉妒,对我们非常不利,只说天寒无法回銮,其他一字不提,为了防止京中诸人怀疑,可以令京中官员整治京城守御工程,修缮英法联军破坏的建筑,以此掩盖这里的情况。”
尽管肃顺自以为安排得巧妙,没有不透风的墙,奕䜣等人请求皇上回銮的事还是让人知道了。
恰在这三人密议扣押奏折的时候,屏风后刚好有一名小太监从那里经过。这人一听有人谈论什么奏折是否让皇上知道的事,便稍停片刻,留心听起来,暗暗把一些重要细节牢记心中。
若是一般人对于朝中大臣所谈论的事也不会留心,因为宫中有个规矩,太监是不准参与政事的,违令者斩。偏偏这名太监是一位投机钻营之人,虽然入宫多年,却一直想爬上去却又苦苦寻不到机会,所以至今仍是一名不显眼的小太监。碰巧皇上离京时身边人手较少,顺便让他到了热河,成为一名跑前跑后打闲杂的事务太监。
这人名叫李莲英,是河北人氏,家境贫寒,父母双亡,自幼流浪街头,和当地的一些地痞流氓混得挺熟。由于在地方犯案无法立身了,便逃到了京城,听说当太监能够大富大贵、荣宗耀祖,便带着这个侥幸心理求人帮忙认识了崔长礼崔大总管,这才如愿以偿当上了太监。
谁知进得宫来才知道宫中并不像人家所说那样美好,更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容易青云直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找个主儿当靠山,他入宫几年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主儿,并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机会。他也时时刻刻留意着升迁的机会,却总是拍马拍到蹄子上,有几次差点丧了小命。从此,他做事处处小心谨慎,该说就说,不该说半个字也不吐,也因此落一个老实诚实的称号。
今天,李莲英虽然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但他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稍一不慎泄露出去就有可能遭到杀身之祸。当然,要看泄露给谁,也许说不定会因汇报有功得到赏识呢?
一天,李莲英到文津阁给懿贵妃送日用的化妆品,还没进人院内,就听见懿贵妃在里面骂道:
“无用的东西,在宫中学了这么多年,连头也不会梳,真是该死!”
李莲英走进院内,见懿贵妃正在训斥一名梳头房的小太监,他把所带来的化妆品往台上一放,恭恭敬敬地说道:
“回贵妃娘娘,娘娘所要的化妆品奴才全部给送来了,请娘娘过目。”
懿贵妃仔细检查一遍,都是自己平日里常用的,也是自己很喜欢的,十分满意地说:
“看样子,你对化妆品还是内行呢?只可惜我身边没一个懂得梳妆打扮的侍从人员,连一个合适的梳头的人也找不到。”
李莲英一听,翻动一下小眼睛,讨好地说:
“奴才曾经专门学过一段时间梳头,如果娘娘允许,就让小人给娘娘梳一次,尚若娘娘不满意,小人再给娘娘重新梳。”
“好吧,娘娘看你也是个忠诚老实之人,心眼好,手也巧,就让你梳一次看看,娘娘满意了一定重重赏你。”
李莲英知道这是诌媚的最好时候,一定要使用拿手好戏,再也不能拍马拍到蹄子上了。他格外小心地使用着每一种工具,轻灵的小手不停地在懿贵妃头上摆弄着,尽量小心翼翼,决不让贵妃娘娘感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就这样整整梳理了一个时辰,懿贵妃不仅不感到厌烦,反而觉得舒服惬意。
梳完头,懿贵妃到铜镜面前一照,嗬!一个光彩照人。玲珑剔透的头型出来了,把本来就十分漂亮的懿贵妃衬得更加娇美动人,也比往常有精神有灵气,格外显得年轻有活力,把懿贵妃美得直夸赞,李莲英手艺好。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真是出乎本娘娘的意料,你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哪个宫的?”
“回娘娘,奴才姓李,叫李莲英,原来是梳头房的,随皇上来这避暑山庄后在烟波致爽殿干些杂务。如果娘娘乐意,奴才以后天天来给娘娘梳头?”
懿贵妃一见这人伶牙俐齿,又会讨好人,嘴也甜,还梳得一手好头,如今又在皇上身边做事,有利用的价值,便满口答应:
“好吧,本娘娘今后就天天候着你来梳头,你所得的俸禄除了原来支付的那些银子以外,我再给你一份赏钱,数目一定比你的薪水要高。”
“谢贵妃娘娘!”李连英一揖到地,“奴才能够为贵妃娘娘做事这是小人祖上的荫得,小人岂敢要娘娘的钱。”
懿贵妃随手递过五十两银子,“小李子,这是本娘娘今天给你的赏钱,拿着吧!”
李莲英过去也曾听人说过懿贵妃对手下侍从人员出手大方,没想到今天头一次竟给了这么多钱,急忙推辞说:
“奴才仅给娘娘梳一次头,也不费什么劲,怎能收娘娘的钱,请娘娘收回吧?”
“拿着,本娘娘向来说话算话,说一不二,给你多少你就收多少。”
李莲英这才一鞠躬接过赏钱,点头哈腰道:
“恭敬不如从命,小人就不客气了,今后小人一定天天来给娘娘梳头。”
果然,那以后,李莲英每天都到文津阁给懿贵妃梳头,这成了他每天工作的定例。李莲英便把多种工夫都用在懿贵妃身上,讨好懿贵妃,让她高兴。每天换一个头型,每个花样是越换越好看,对每一个花样也都给起上一个吉利动听的名字。今天梳一个“太平盛世”头,明天梳一个“满园春光”头,后天再换一个“龙凤呈祥”头。其余的,什么“富贵保国”头、“春上江南”头、“月出东山”头之类的,把个懿贵妃喜得合不拢嘴。
李莲英渐渐摸透了懿贵妃爱听吉利话的心理,当然便更会拍马逢迎了,不让贵妃娘娘高兴的话他不说。有时,他也讲一些乡村集市的野趣野间给懿贵妃听,让懿贵妃听后笑得前仰后合,有时都能流出泪来。
时间一长,懿贵妃和李莲英谈一些朝中大事和宫中的事,有时还推心置腹地说一些个人心中的苦衷。李莲英便安慰体贴懿贵妃,该鼓励时鼓励,该讨好时讨好,反正奉承的话又不用花钱买。
有几次李莲英都想把自己偷听到的话告诉懿贵妃,总怕惹来杀身之祸而没敢轻意吐口。
这天,李莲英又来到文津阁给懿贵妃梳头,她们边梳边谈。
李莲英讨好说:“贵妃娘娘真是好福气,深受皇上宠爱,又有一位聪明伶俐的大阿哥做靠山,就是皇后娘娘也抵不上贵妃娘娘这个福气。”
懿贵妃一听,叹口气道:
“每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在你们看来娘娘好象掉到福窝里,其实娘娘的心里也很苦,每天的日子也不顺气,这宫中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高处不胜寒’不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更不假,其余的,后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更不用说了。你手段狠一点会遭众人唾弃,皇上知道也不同意。你性格太柔太顺,别人又会找上门欺你,‘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到哪儿都是这个道理。”
懿贵妃说着,又仿佛一下触动了伤感的事来,话也多了起来。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吧,皇上一病不起,听御医说是患了不治之症,就是调养好——”
懿贵妃没有说下去。过了许久,才悠悠地倾诉道:
“我虽有大阿哥,但他如此年幼无知,不清世事,处处还不得我个人去争去做。何况朝中有些大臣根本不把我这样的妃嫔放在眼里!”
此话一句,李莲英吓了一跳,装出十分气愤的样子说:
“哼,谁敢如此大胆,敢对贵妃娘娘不恭不敬,他是不要命了。不用说是他人,就几家王爷对待娘娘都是毕恭毕敬的。”
“唉,几家王爷也都倒还罢了,就是肃顺那老儿实在欺人太甚,在来行宫的路上他故意给我换了一辆又破又旧的车,又让车夫赶得快,简直把我颠出病来,一不小心,头上被车厢碰烂几处,到达这里后足足让我躺了三天才能够下床。这还不算,如今皇上病倒了,肃顺当上御前大臣,竟作威作福起来,事事瞒着皇上和皇后,本娘娘就更是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了。照这样下去,皇上龙体康复倒还罢了,倘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只怕——”
懿贵妃只是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李莲英心中一动,忽然又想起了那天偷听到的情况,向外看了看,见没有外人,就小声说道:
“小的也曾听说肃顺有许多事都不奏报皇上就独自主张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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