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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皇帝-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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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谋深算的政客实在嫩了许多。

唉——但愿上苍能够保佑我如愿以偿!

那拉氏轻轻撩开车帘向外望去,近处,饱满的谷料散发出香气,高粱正举着火把,偶尔有几株实在举累了,把头低了下来休息休息。远处,枫林在燃烧着,迎着东升的太阳,给人一股激进昂扬的情绪。

那拉氏仿佛被这火一般的情绪点燃了,一扫刚才的忧愁与消沉,哼着欢快的小曲:

秋天里哟太阳红,

姑娘上山采茶忙。

雁儿哟从天上飞。

采茶姑娘唱小曲。

小曲儿哟随水流,

流到山下情哥哥的心窝窝,

情哥哥哟担柴忙,

没有时间把妹想,

只能对着山头把歌儿唱。

那拉氏正小声哼唱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边传来。她蓦地一惊,探头向外望去,一匹战马正从身边经过,马上那人似乎意识到这是皇太后的车,猛然勒紧马缓了下来。

那拉氏抬眼向那人望去,内心一怔,好奇怪这人如此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马上那人也向太后的车子看了看,他一见太后正挑着车帘注视自己,急忙下马施礼说道:

“在下急马惊动大后,清太后恕罪!”

这人虽是一瞥,却也是内心一震,这位太后为何这般面熟,好像似曾相识,但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自己的级别身份哪有见过太后的机会,何况自己从来也没有踏进宫内一步。

不待他细想下去,那拉氏问道:

“这位将军,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在谁帐下听令?”

这人一见太后询问,非常紧张,他受肃顺之命沿途侦探回銮仪队的详细情况,并及时报告正在后面护送梓梓宫的肃顺。

原来肃顺等人商定皇上皇太后回銮仪驾同咸丰梓宫同时行进,由于两宫太后认为这样做不合适,要求喜仪先行,哀仪后随,肃顺所负责的哀仪与载垣、端华等人负责的喜仪拉开了距离。同时,也由于端华聪明反被聪明误,步军统领一职被太后收回委任给奕䜣,更令肃顺生疑。

这步军统领是专管满、蒙、汉三旗步兵的统帅,享有极大的权力。那拉氏委婉向端华夺权时肃顺想出面阻拦,但由于晚了一步才没有出列相阻,但他对两宫皇太后的这一举措猜疑不定,唯恐行进途中有变,才时刻派荣禄不停地骑马巡视侦探回报,一旦发现可疑的举动及时相告。

荣禄因为顺天乡试案而被肃顺收为门下,凭着荣禄的机灵与聪明很快取得肃顺的信任,并成为心腹之人。刚才,他再次奉肃顺之命向前察看情况,因为把马骑得太急惊动了那拉氏皇太后。

荣禄一听大后询问,只好如实答道:

“奴才叫荣禄,向导处侍卫,在肃顺肃大人帐下听令。”

“什么,你叫荣禄?哪个荣禄?何许人氏?”

那拉氏尽量使自己内心平静,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个名字对她太熟悉了,埋藏在她心灵深处,偶尔一提起,必将勾起他悠远的情愫与辛酸的回忆。

荣禄一见太后面露惊疑之色,不知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只谨慎地答道:

“奴才荣禄,字仲华,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人,父亲是骑都尉,曾任江苏镇江总兵。”

哦!果然是那个荣禄,自己朝思暮想的荣禄。

那拉氏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荣禄,你可认识我了?”

“奴才不敢窥视皇太后尊严。”荣禄小心翼翼地答道。

“本宫恕你无罪,仔细看看,能否认出我来。”

荣禄刚才虽是无意一瞥就觉得这位太后似曾相识,如今一听对方这么说,真的抬眼仔细看去,心里想道:倘若太后真是自己的相识或什么亲戚,那自己将来也好有个靠山。肃顺虽然十分欣赏自己,信任自己,但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一条狗来使唤,真正的好处却得不到。再说肃顺得罪人太多,如今虽然有些实权,也有心与两宫太后一争高低,鹿死谁手还难以预料。如果再能攀上太后作为靠山,何愁将来不能够辉黄腾达。

荣禄仔细一看,大吃一惊,脱口失惊叫道:

“兰儿?你是兰——”

荣禄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止住说出的话。他知道眼前坐在车上的女人是贵为千金之尊的皇太后,再也不是自己当年的兰儿。荣禄此时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儿,兰儿,他梦牵魂绕的兰儿,如今就在眼前,他曾在心里呼唤千万遍,可如今只能把话儿咽在肚里,两人之间的差别太大,可谓天壤之别。

那拉氏见荣禄认出了自己,凄婉地笑了一下:

“荣禄,你还记得我吗?”

荣禄又看那拉氏一眼,无语地点点头,他心里在说:我记得,永远记得,我们曾经发过誓,许过愿,我一直坚守诺言,而你——

那拉氏把车帘挑得更高和荣禄边走边谈。

“你是何时从镇江回到京城的?又如何到肃顺府上当差?”

“回大后话,在太后离开镇江的第二年奴才就随家父调任京师回京了。”

接着,荣禄又简单讲述自己如何到肃顺门下做事的经过。这些话本不应讲,或者可以撒一下谎,不知为何,在皇太后面前,确切地说,在兰儿面前,他无法不说实话。

那拉氏也是心潮起伏,内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她抬眼看看荣禄:

“你变多了,人也长高了,变胖了,更加英俊了。”

荣禄苦笑一下,“皇太后也变了,如果不是皇后提醒,奴才还真的不敢认识呢?”

那拉氏淡淡一笑,“你不必客气,也不必多礼,还像从前一样称呼我。”

“奴才不敢。”

“我喜欢你像从前一样称呼我,何况这是私下谈话,你不必拘束。”

那拉氏说着,又瞟了膘马上的荣禄,问道:

“我与从前相比变了吗?”

荣禄又点点头。

“说说看,哪些地方变了?变好还是变坏了?”

几句交谈荣禄心里放松许多,大着胆子说道:

“你变得成熟、大方、稳重、干练、高贵了。”

那拉氏婉尔一笑。

“还有哪些地方变了?”

荣禄更大胆了,把马靠近车厢,小声说道:

“你变得比原先更加漂亮了。”

那拉氏心里美滋滋的,她又进一步问道:

“你现在是否有了妻室?”

荣禄一听,心里酸溜溜的,带着一丝幽怨的口气说:

“还没有,也不准备婚配。”

那拉氏的情丝仿佛被他的这句话给点燃了,心里热辣辣的,那来自心灵深处的火苗焚烧着,从底向上蹿蹦着。那拉氏沉默片刻,微红着脸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吗?”

荣禄鼻子一酸,几乎流下泪来。

“怎么不记得,那句话已经融入我的血里,就是死了到另一个世上也会记得: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死相许,非你不嫁,非我不娶。”

这最后一句话荣禄几乎是在喉咙里发出的。此时此刻,他的心如打碎了五味瓶,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我没娶而你却嫁了。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爱有几许?

那拉氏也知道荣禄的心十分难受,凄然一笑:

“我知道你埋怨我,可是,我的苦心和处境又有谁能够了解呢?”

荣禄急忙辣容答道:“奴才不敢埋怨太后,奴才应该为太后高兴才对,奴才一时失态请大后原谅!”

那拉氏仍然只顾讲下去:“那句誓言我已经背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回了,可皇命难违,自从离开镇江后我也曾四处打听你,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我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才人选秀女进宫。唉,也是为了生存为了活命吧,我们家的处境你也知道,如果不是那样,只怕活不到今天与你相见了。”

那拉氏已满泪洒满面。

荣禄沉默了。

两人都沉默了,任凭车轮声和马蹄声填补这沉默之中的空白。

过了许久,那拉氏才突然问道:

“你在肃顺门下当差,也一定了解肃顺的所作所为,知道我与肃顺之间的关系吧?”

荣禄点点头。

“一定是肃顺派你来监视皇上和我以及钮祜禄氏?”

荣禄又看了一眼那拉氏,点点头。

那拉氏叹息一声,“我孤儿寡母到今天这地步,大权被他肃顺独揽仍猜疑我等,这个奸人贼子真是心狠手辣死有余辜。可惜我不是六尺男子汉,否则,一定将其杀死!”

那拉氏说着,偷眼看一下马上面无表情的荣禄,又试探着问道:

“莫非肃顺等人准备在回銮的路上对我们孤儿寡母下毒手?”

荣禄意识到那拉氏在套他的话,稍稍迟疑一下,只听那拉氏说道:

“凭你的聪明才智和人生前途不应在肃顺门下当一个不出名的小官,应该积极向上,努力争取,你的前途要比肃顺好得多,肃顺虽然一时掌权也不过是小人得势如秋天田野里的蚂蚌,不会长久的。”

荣禄考虑片刻,把马靠近车厢,低声说道:

“肃顺本来准备在回銮途中有所行动,但他没有扭过载垣、端华等人,才放弃这个念头。但他担心两位皇太后联合醇王爷与恭王爷等人在路上对他们采取行动,特意派我来前面侦察。”

那拉氏故意叹息道:“肃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等孤儿寡母伤心都来不及哪有心思与他争权夺利。皇上如此年幼无知,我们姐妹又都是无用的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加害于他,这不过是他想加害于我们孤儿寡母谋权篡国的借口罢了。你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热血男儿怎能忠奸不辨站在肃顺一方,处处听命于他驱使,岂不辱了祖宗的名声,也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真情,实在令我失望。”

那拉氏见荣禄低下了头,又说道: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你也是初陷不久,又没有做过什么劣迹,改过自新还来得及。又有着这层特殊关系,只要忠心耿耿地效忠朝廷,我会重用你,让你平步青云,将来一定比肃顺的官大。我也一定想办法把你调到宫内任职,那样,你我就可天天相见,朝夕相处了。”

那拉氏故意慢声细语地说着,边说又边向荣禄暗送秋波。

荣禄终于被打动了,下决心说道:

“请太后放心,我荣禄为太后就是死也心甘情愿,既然当年有誓在先:生死相许。你的心你的意你的情我领了,我虽然没有大权,但也会尽力拼命保护皇上和太后的。有什么事请太后尽管吩咐!”

“肃顺那边你如何回话?”

“请太后放心,那里该如何做我还是知道的,好歹肃顺还很信任我。”

那拉氏终于放心了,她冲着荣禄点点头:

“如果肃顺有什么举动提前通知我,该如何处理我会随时通知你的。”

荣禄看看时间,对那拉氏说道: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以防耽搁太久引起肃顺的怀疑,他那人生性多疑,谁也不完全信任,有时连他自己他都不相信。”

荣禄说完掉转马头策马而去,给那拉氏留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望着荣禄离去的背影,那拉氏想起她那美丽、甜蜜而又痛苦辛酸的往事。

叽喳,叽喳。

枝上的雀儿蹦跳着,追逐着,似乎正和着明媚的春光争嬉。那树上的枝儿也正吐翠斗姘,招引着蜂蝶,诱引着的怀春少女与多情的少男来此相偎相依。

但这一切,对于匆匆急走的兰儿都是良辰美景虚设,她哪还有心思欣赏着春色春光?父亲已经卧病一年有余,从安徽宁池到安庆,如今又转展到江苏镇江,几经求医访仙,父亲的病不但毫无转机,反而一天重似一天。所有的家资都耗尽了,如今只好将一些值钱的家当拿去典当。

这走向当铺的路她不知走过多少遍了,她不情愿走在这偏僻的路上,也不情愿踏进那当铺的门,她知道那铺子里的掌柜对她唾涎三尺,早就有不怀好意之心。也正是自己的姿色迷住了那掌柜的,自己每次去典当东西,值一两银子的东西总能当回二三两来,但她明白这多当回来的钱是用委曲换来的。每次典当东西,那掌柜都纠缠不休,出语污秽,有时还动手动脚,不过,每次碰到这尴尬的场面,都被她—一巧妙地应酬过去了。不这样做又有啥法?父亲需要用那仅有的当钱抓药,全家靠她养家糊口。每次走在这通过当铺的小路上,兰儿总委屈得泪眼汪汪,但她只能把泪悄悄地咽进肚里,她是一位倔强好胜的姑娘,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弱点。

兰儿走进了当铺,掌柜正在边吸着大烟边拨弄着算盘,一见兰儿来了,急忙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

“啊呀,是兰大姑娘呀,你又来了,这回又当些什么呀,快拿来我看看。”

“王掌柜,我当一副银头花儿,你看能值多少钱儿?”兰儿怯怯地说。

王掌柜接过那银头花儿看了看,往柜台上一放。

“这个也值不了多少钱,最多也只是十块八块的,你家没有更值钱的吗?比如,嘻嘻……”

兰儿见王掌柜色迷迷的小眼睛心里生厌,但她只好强作笑脸地说:

“我们家值钱的东西都当了,只剩下这一副银头花儿还是母亲陪嫁的头饰呢?王掌柜,这可是纯银子的,至少也值三十五十的,怎么只值十块呢?你看走眼了不成?”

“哈哈,你这小鬼精还来骗我老家伙,不瞒你说,我干这行的时间只怕比你的年龄还长呢?怎会看走眼?我是靠什么吃饭的?你这小美人儿。”

王掌柜说着,伸手往兰儿白净的脸上捏一把。

“哼!”兰儿把脸一沉,装作恼了的样子,“你不识货就算了,我拿到别的当铺去当。”

兰儿说着,就要转身离去。王掌柜慌了,一把扯住兰儿的胳膊:

“小鬼精,就依你,当三十块钱中不中?”

兰儿心里高兴,她知道这副银头花儿就是新买的也不过二十块钱,又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说:

“才三十块?低了点吧,至少也应给四十块呀,王掌柜,你说是吗?”

王掌柜瞅瞅兰儿那浓淡适中的眉毛,白净的瓜子脸,樱桃一般的小口,和高高的鼻梁与一排糯米一般的小牙,特别是她那一对勾魂眼儿,王掌柜张着嘴,口水流了多长,傻愣愣地在那里憨盯着兰儿不说话。

兰儿故意用手碰碰了王掌柜的老脸:

“王掌柜,你说给不给四十块钱?”

王掌柜这才醒过神来,把口水吸到嘴里,又顺手抹一下沾湿的下巴,一咬牙:

“再给加五块,三十五,再多一个子儿都不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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