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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子的故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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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不语,只慢慢往身上撩水,他自知形貌怪异,旁人取笑他,他并不怎么理睬。林惠然问他因何成了这番模样,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从小就是如此。”
  林惠然不信,道:“你又不是外族人,怎么会天生如此,我瞧你倒像是生病了。”
  燕不搭理他,林惠然自讨没趣,也不再说话了。两人洗过澡,又吃了一点东西,才回帐篷内休息。林惠然感叹蛇肉好吃,可惜太少了。燕却一阵阵地犯恶心,他的食欲似乎一直都不好,怪不得会如此瘦。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各自睡了。
  外面月光渐渐变淡,将近子夜,元流火身上的妖力消散,他趴在地上,恢复了白白净净的少年人模样。经过了这几天地狱般的生活,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牲畜的命运。他赤着脚跑到湖水边,用把布条打湿,一点一点搓洗自己的身子。
  元流火将自己洗的干净芬芳,坐在岸边,用石头打磨自己的指甲,又找来干净的布条,缠在自己受伤的脚趾头上。夜间的沙漠十分寒冷。他在外面坐不住,轻手轻脚地钻进帐篷,蜷缩在林惠然旁边的床铺上,周身才觉出一点点温暖。
  林惠然夜里睁开眼睛,看见元流火白净稚嫩的脸庞,心里一时觉得很迷糊,开口道:“流火,你怎么躺在这儿?”
  元流火打了个哈欠:“我和你一块儿来的。”
  林惠然没有说话,把身上的毛毯匀出一些,盖在元流火的身上,又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林惠然抽出小鞭子,把小毛驴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原因是这畜生半夜竟然钻到帐篷里取暖,还把林惠然的毛毯给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仇恨

  两人在沙漠中走了几天,渐渐偏离了图纸上的方向,林惠然一心想走出沙漠,却越走越迷糊,心里不禁焦躁起来。好在身边的燕是常年在此地行走的,即使迷路,也不至于丧命。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大漠被染得一片金黄。忽然远处沙丘里,显出一个小村落。村落由十几个帐篷围拢而成,四周长着几簇仙人掌和酸枣树。
  林惠然大喜,就要奔过去,燕伸手挡了一下,疑惑道:“我在此地行走数年,为何从未见过这个村落。”
  “不会是海市蜃楼吧?”林惠然忽发奇想。
  燕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你看那些帐篷在地上还有投影,肯定是实物。咱们的水和粮食不多了,再走下去必是死路一条,不如去跟他们求救。”
  林惠然欣然应允,燕又跟他说:“你见了陌生人,万万不可露出金银,边塞地区民风彪悍,见了你这种娇弱有钱的公子,难免起歹意。”
  这个林惠然自然晓得,他随口道:“燕兄也忒小心了,这里的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燕沉吟片刻,道:“当年我父亲也是如你这般……”
  两人走近了帐篷,就有两个皮肤黧黑的男人,手里挥着赶羊的鞭子,疑惑地盯着两人,林惠然拱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牧民盯着燕,用粗犷的边塞口音问道:“你为什么蒙着脸?”
  林惠然忙解释说他生了病,并教燕把面纱摘下来。
  燕刚露出本来面目,那两个人吓得后退几步。林惠然又再三恳求,说两人被困在沙漠里,眼看就要没命了,又拍了拍自己瘦弱的小毛驴,展示自己的窘境。
  牧民原本不想搭理两人,见了这毛驴,眼中露出惊异好奇的身神采,其中一个道:“这是中原地区的毛驴,听老大说过,驴肉非常好吃。”
  林惠然听见两人的对话,虽然有些不舍,但此刻保命要紧,还是很大方地把手里的缰绳一丢,对牧民说:“若是贵村肯收留我们,我愿将这毛驴当做谢礼,赠给二位。”
  于是林惠然和燕终于走进了这个村落。他俩被牧民带去见了村中老大,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独眼男人。身体干瘦,面容阴冷,独自坐在蒲团之上,有些老态龙钟的感觉。
  男人和他们俩略微攀谈了几句,原来他也是中原人,后来独自在沙漠做生意,又招揽了一批伙计,就留在此地了。
  聊过一阵,男人神情倦怠,吩咐属下带他们俩离开。
  林惠然和燕被安排到旁边的小帐篷里。
  村落中间的沙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锅,上面烧着热水。小毛驴被拴在木桩上,浑身发抖,遭受着那些牧民们惨无人道的围观和调戏。
  燕坐在地毯上,望着远处的那些人,忽然开口道:“林兄,咱们今天夜里趁他们不备,还是快点逃走吧。”
  林惠然正打算躺下睡觉,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惊:“怎么了?”
  燕冷笑道:“我还正纳闷为何这里忽然出现村落,原来是沙漠里流窜的土匪。正常的村落里,肯定老人、女人。孩子、牛马,你看他们,全都是面相凶狠的汉子。刚才咱们见到的那位老大,自然是匪首,他说自己来沙漠做生意,我瞧他大概是在中原犯下了命案,才来此地做杀人打劫的生意。”
  林惠然听得后背一凉,这才意识到江湖险恶。两人合计了一番,遂继续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一个精瘦的男人给他们端过来晚饭,又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若无其事地搓麻绳。
  林惠然面对着桌子上的羊腿和糌粑,目光直直地看向燕。燕则是十分淡定,抓起羊腿大咬了一口,吃得津津有味。林惠然见他吃了,微微放下心,抄起筷子也要夹一块儿,忽然筷子被打落掉在地上。燕吃着羊腿,手里拈着小石子,神色森然,露出警告的意味。又用口型示意:“有毒。”
  林惠然迷惑不解,不知道燕练的是什么法术,可以百毒不侵,不过他自己虽然很饿,却是坚决不肯再吃了。
  旁边的牧民手里搓着绳子,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他们两个,最后热情地问道:“这位公子,我们这里的饭菜粗陋,不合您口味吧?”
  林惠然生恐他起疑,忙说:“我前几天吃坏了肠胃,没什么胃口。”旁边的燕不动声色地推过去一碟子糌粑。林惠然会意,抓起糌粑,咬了一口:“我吃这个就可以了。”
  牧民呵呵一笑,又看了看桌子上所剩无几的食物,问二人还要不要添饭,他们俩连连推辞,于是牧民捧着盘子碟子离开了。
  牧民前脚刚走,燕马上扑到林惠然旁边,擂起拳头在他后背上猛击三下,林惠然哇地一声,将吃的几口糌粑全吐出来了。
  燕用脚踢着沙子,将他的呕吐物覆盖,然后取出自己带的水囊,叫林惠然喝水,喝完之后,又拍打他的后背,叫他呕吐。
  林惠然痛苦不堪,呕得心力交瘁,最后瘫倒在地毯上,又瞧燕神采奕奕,一点事都没有,就有些怀疑地说:“那些饭菜真的有毒?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又郁闷地吐了一口酸水,道:“我才吃了一口,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燕不语,只略微撩了撩帐篷,随口道:“他们把你的小毛驴吊起来,打算明天宰了。”
  林惠然站起来,道:“咱们今夜逃走,也带上它吧。”毕竟这是子离赠给他的。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身不由己地倒在地上。
  燕急忙扶住他,又抽出匕首,在他耳后和指尖各划了一刀,挤出了半碗黑血。林惠然这才觉得清醒过来,望着泼在地面上的血,心中悚然:“好霸道的毒药。”
  当天夜里,四周帐篷里的火依次熄灭,这些人并不打算亲自杀了两人,大概是想等待药效发作,第二天再收尸吧。
  两人收拾了行装,趁着夜色走出来,解开了元流火身上的绳子,元流火十分乖巧,一声不吭地跟在林惠然后面。
  燕送他们两个离开,自己却提着长剑,要折返回去。
  林惠然大惊:“你疯了吗?好不容易逃走,你又回去干什么?”
  燕扬了扬长剑,冷淡道:“他们使砒霜害人,我要杀了他们。”
  “全天下的黑店那么多,你杀得过来吗?现在保命更要紧吧。”
  燕摇摇头,冷静而固执:“若是使别的毒药,也就罢了。若是砒霜,我非杀了他们不可。”言语中颇有几分狠戾。言罢掉头而去。
  林惠然牵着小毛驴,望着他的背影,又是叹气又是疑惑又是担忧。他自己没有什么武功,帮不了燕。只好在原地等候。想着等燕杀光了那些人,肯定会折返回来的。要是燕被那些人杀死。林惠然只好独自前行了。
  他等到天亮,不见燕回来,却见那伙土匪的聚集处,冒起了浓浓黑烟,像是几十顶帐篷同时着火了。林惠然心中一喜,骑上小毛驴嘚嘚前行。
  那伙土匪果然全部被杀了。尸体就躺在浓烟和火光之中。燕背对着林惠然,跪坐在地上,旁边摆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林惠然走过去,却看见燕满脸泪痕,望着远处的天空哀戚道:“娘!娘!我报了父亲的仇了,我终于杀死这个仇人了。”
  燕的面前,摆放着那个四十多岁、被众土匪尊称为老大的男人的尸体。尸体脖子上被切开一刀,已经死去多时了。燕痛哭了一阵,面朝家乡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然后扯出匕首,在男人的左腋下切了一刀,手伸进腹内,数了数那人的肋骨,一共十一根。
  燕大喜,流泪道:“是了,不会错了,就是他。”
  他转过身看向林惠然,乌紫色的脸颊上露出孩子似的喜悦神情:“林兄,我终于为父亲报仇啦!我成功啦。”
  林惠然自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笑得如此开怀放肆,不由得也替他高兴:“恭喜燕兄。”
  燕把那人的尸体用粗布包裹起来,沙漠里风大,气候干燥,想来很快就会变成干尸的。他要把尸体带回去,给母亲看。
  两人要前进的道路不同,在一个灰尘漫漫的分叉口坐下,喝酒,然后道别。
  这一次,燕终于向林惠然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燕的父亲是一名年轻的富商公子,与妻子成婚几个月,就外出经商。他携带重金来到边塞地区做皮毛生意,却被一家黑店使砒霜害死。他的小书童目睹了主人被害的过程,也隔墙听见了匪徒们的谈话,知道那匪首曾与人斗殴,折断了左腋肋骨,再没有痊愈。
  书童连夜逃出去,那些匪首只当他是小孩子,就由他去了。书童却一口气跑回了江南,跟主家通报了少爷被害的消息,并提供了两个信息,砒霜和肋骨。
  富商一家子自然大哭了一场,但是天下黑店那么多,却无从追捕,只得罢了。彼时那公子的妻子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旁人都怜她青春守寡,又叹息那腹中的胎儿。
  这位太太却是极坚韧冷血的,听见丈夫被奸人所害,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把书童叫过来,细细询问了其中经过,心里暗暗记下。然后照样吃吃喝喝,一点不亏待腹内孩子。
  太太尚未产下孩子,就因为各种矛盾,不容于婆家,她直接收拾了自己的嫁妆,率领自家仆人,另外买了一处房子居住。然后独自将孩子生了下来。
  自生下这个孩子的第一天起,太太叫侍儿去药店里买了一罐砒霜,用温水化开,蘸了一点抹在自己R头上,喂给婴儿。
  那婴儿起初嫌苦,不肯吃,哭得哇哇大叫。后来被强行喂了几次,竟也习惯了,从此家里的砒霜从未间断过,用量也越来越大,先是掺在奶水里,后来是掺在饭菜中。
  这孩子顿顿吃着掺了砒霜的饭菜,渐渐长到了十六岁,也学了一身的好武艺。太太把孩子叫到自己面前,讲述了他父亲被杀的经过,叫他去边塞一带,寻找杀父仇人,为父报仇。”
  “儿啊。要是你在外面吃饭,尝到了和娘亲做的一样口味的饭菜,那就是杀你父亲的仇人。”这是那位太太临行前,给自己儿子说的话。
  “我每次杀了那些黑心的店家,总要剖开了腹部,查验肋骨,可惜都不是。所以才在边塞流浪了这么久。”燕轻声说:“如今手刃了仇人,我可以回家了。”
  林惠然听得全身发冷,不知该如何作答,又见到燕全身漆黑,骨节扭曲,宛如夜叉恶鬼似的,半晌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么?”燕愉快地说:“我把仇人的尸体带回去,我娘亲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是问你。”林惠然微微提高了语气,凝视着他:“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燕呆了一下,别装过脸,淡淡地说:“那不重要,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父亲报仇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手掌,道:“我以前遇到过一个高明的大夫,他看了我的脉象,说我至多活到二十岁。”燕微微一笑道:“其实下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生日了。我很开心,在临死之前,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并且……还有多余的时间回去,跟娘亲在一起。这就很好了。”
  谈到这里,风沙弥漫,两人遂起身道别。燕将那具干尸绑在自己身上,沿着羊肠古道而去,同林惠然挥手道别。他说:“林兄,我很高兴遇到你,并且能跟你讲述自己的故事,这样即使我不在了,至少有人可以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林惠然目送他离去,心中一阵惆怅。天底下离奇怪异的事情,还真是超出人的想象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朋友

  林惠然走出边塞,重新回到中原地区,在客栈休息了几日,拿出地理图志翻了翻,忽然想起此地几公里处的小镇上,住着自己的姨妈。他小时候跟自己的姨妈关系很好,后来长大了虽然很少联系,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聚在一起的。林惠然心想反正没什么事情,去小镇里逛逛好啦。
  姨妈一家忽然见他到来,喜出望外,忙把他迎到屋子里,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又叫他在这里多住几日。他们家的孩子都搬出去另立门户了,家里只有姨妈姨夫和几个老仆人。所以大家都把林惠然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他在这里住了几天,这一日姨妈忽然跟他说:“镇上李员外家要娶二房,咱们家跟他沾上一点亲戚,明天少不得过去喝一杯喜酒。”又叫林惠然陪她一起去。林惠然正好想见识一些小镇上的婚丧嫁娶事宜,欣然答应。
  第二天两人来到李府,四周张灯结彩,管家在门口笑脸相迎。姨妈领着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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