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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楼-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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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男人的普通规则:在工作岗位上不能……

粗心的爹妈在生下这个女儿的时候给她取名安热莉娜,却没有想到她长大了会变成怎样一个魔鬼。列夫·列昂尼多维奇斜瞅着她那尽管有点像狐狸的招人喜欢的脸蛋儿,真想用和解的口吻说:

“您听着,安热莉娜,或者安热拉,反正您喜欢什么我就叫您什么!要知道,您并不是完全没有才能。假如您不是把才能用于找对象,而是用在外科学上,那您必定会干得相当不错。听我说,咱们可不能闹别扭,要知道,你我是站在同一张手术台旁边的…,,

然而,她会把这番话理解成:他终于招架不住,准备投降了。

他本来还想详细介绍昨天的审判会情况。但他只是在吸烟的时候向叶夫根尼姬·乌斯季诺夫娜简单地说了几句,至于对这些同事,他甚至提都不想再提。

他们的工作安排刚一结束,列夫·列昂尼多维奇便站起来,点上了一支烟,接着就大幅度摆动两只长胳膊,让白大衣紧绷的胸膛劈开空气,沿着走廊向放射科快步走去。他想把整个情况单单告诉藏拉·汉加尔特。在近焦距器械室他见薇加正跟东佐娃坐在同一张桌旁阅读文件。

一是吃午饭的时候了,你们该休息啦!”他过去就说。“请递给我一把椅子!”

他把椅子往自己屁股底下一放,便坐了下来。他本打算高高兴兴像朋友似地聊聊天,但发现气氛不对:

“这会儿你们似乎不怎么欢迎我,是吗?”

东佐娃淡淡一笑,手指转动着那副角质宽边眼镜:

“恰恰相反,我正不知道该怎样讨您的好呢。您肯给我动手术吗?”

“给您?决不!”

“为什么?”

“因为我要是把您宰了的话,别人就会说我是出于妒忌,因为您的放射科比我的外科成绩好。”

“一点也不是开玩笑,列夫·列昂尼多维奇,我是认真地问您。”

的确,很难想像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还会跟人开玩笑。

薇加坐在那里,神情忧郁,身子紧缩,两肩拱起,似乎有点怕冷的样子。

‘“近日内我们就要给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检查,列夫·列昂尼多维奇。原来她早就感到胃疼,可她一直不说。自己还是个肿瘤专家呢!”

“不消说,您已经收集了所有的证据,证明您那里是癌噗?”列夫·列昂尼多维奇从一鬓延伸到另一鬓的奇异眉毛弯曲起来。在毫无可笑之处的最普通的谈话中,他的表情总是带有嘲弄的意味,只是不知嘲弄何人。

“还没收集齐全,’东佐娃承认。

“都是哪些,能举个例子吗?”

她说出一些症状。

“证据不足!”列夫·列昂尼多维奇指出。“正如拉伊金所说的那样:远远不足!等薇加奇卡在诊断意见书上签了字,咱们再好好谈谈。我不久就会被派去主持一所医院的工作,那时我想把薇加奇卡带去当诊断医师。您放不放?”

“薇加奇卡我可绝对不放!您带别人吧!”

“任何别的人我都不要,只要薇加奇卡!否则给您开刀又图什么?”

他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把一支烟抽到不能再抽的地步,可心里想的却完全是正经事。正如那个科里亚科夫经常说的:年轻的没有经验,年老的精力不足。但汉加尔特目前(和他自己一样)正处在顶峰时期:经验的稳子已经灌满了浆,精力的茎秆茁壮结实。他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姑娘似的住院医师成长为如此干练的诊断医师,以致对她的信任不亚于对东佐娃的信任。有了这样的诊断医师,外科医生纵使是个怀疑论者,也尽可高枕无忧。只是女人的这个顶峰期比男人的短。

“你哪儿还有点心吗?”他问薇加。“你反正吃不下,还得带回家去。让我吃了吧!”

玩笑归玩笑,夹干酪的面包片当真出现了,他一边开始自己吃,一边劝别人也吃:

“喂,你们也来一点!……昨天我去参加了一次审判会。你们真该去参加,大有教益!是在学校里进行的。到会的有四百人左右,要知道,这是很有意思的…情况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因肠套结发生梗阻,需要开刀。手术做了。孩子活了几天,已经能做游戏!——这是确定的事实。忽然又发生局部梗阻,结果孩子死了。在调查过程中那个可怜的手术大夫被折腾了8个月,在这8个月的时间里看他怎么给病人做手术的!现在,出席审判会的有市卫生局里来的人,有全市首屈一指的外科大夫,有来自医学院的公众起诉人,你们听见了吗?这公诉人猛攻‘白大褂’的犯罪态度!把家长也拉来作证,——也算是找到了证人!什么连被子都盖得歪斜了,反正什么蠢话都有!而群众,我们的公民,坐在那里眼睛都气鼓了:瞧,这些混蛋医生!而听众里面也有医生,我们完全明白事情有多么荒唐,明明看到这是个泥沼,却又扭转不了局面:要知道,这是在把我们自己往泥沼里抱,今天你倒霉,明天也许就轮到我!而我们谁也不吱声。如果我不是刚从莫斯科回来,大概也会一言不发。但在莫斯科呼吸了1个月的新鲜空气之后,我的好多观念似乎都起了变化,原先以为是生铁浇铸的隔墙不料竟是朽木的。于是我就跳出来发了言。”

“那里可以自由发言?”

“嗯,有点像辩论会。我会:你们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么一场戏来演,不觉得害臊吗?(我就是这样放的炮!他们企图制止我:‘不许他讲!’)你们以为医疗错误容易发生,而审判错误就不容易发生是不是?!要知道,这一事故应是科学分析的课题,而决不是审判的对象!应当只把医生们召集起来,进行专业性质的科学分析,无须他人参加。我们外科医生每星期二、星期五都要冒险通过布雷区!我们的全部工作都应是建立在对我们信任的基础上,母亲应当信任地把孩子托付给我们,而不是到审判庭上来作证!”

列夫·列昂尼多维奇即使这会儿也激动不已,只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他忘记了干酪面包还没有吃完,撕开只剩下半包烟的包装纸,抽出一支点上,吸了起来:

“而这个手术大夫还是个俄罗斯人呢!倘若他是日耳曼人,或者是犹太人,”他掀起嘴唇把“犹”字说得很轻又拖得很长,“那岂不有人会喊:‘绞死他,还等什么?’……不少人为我鼓掌!想想看,怎么能沉默呢?既然绞索已经套到了脖子上,那就应该把它扯断,还等什么?!”

在听这番叙述的过程中,毅加受到极大的震动,连连摇头。她的眼睛现出聪明、紧张、会意的神情,正因为如此,列夫·列昂尼多维奇喜欢把一切都告诉她。而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听了却困惑莫解,她抖了抖大脑袋上剪短了的灰白色头发:

“我可不同意这种看法!对我们做医生的不这样要求怎么行?有人把纱布缝在病人肚子里,是忘记了!有人把生理盐水当成普鲁卡因给病人注射!有人上石膏造成病人腿坏死!有人把剂量搞错十倍!输血的时候把血型也弄错!把病人烫伤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这类情况怎能不由我们医生负责?应该像对待孩子那样揪住头发把我们加以教训广

“天哪,您简直要把我置于死地,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列夫·列昂尼多维奇把五指张开的大手举到头上,仿佛是在自卫。“您怎么能这样说话?这里的问题可说已经超出了医学的范围!这是关系到整个社会性质的斗争问题!”

“喂,请听我说!请听我说!”汉加尔特力图抓住两人的手不让挥动,促使他们平静下来。“当然,应该提高医生的责任感,但具体办法是减少他们的工作定额——减少一半,减少三分之二!门诊时一个钟点要着九个病人——脑子里难道能容纳得下?应当让医生有可能从容不迫地跟病人谈谈,从容不迫地进行思考。如果动手术,一个外科大夫一天只做1例,而不是做3例!”

但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和列夫·列昂尼多维奇依然各持己见,一而再、再而三地互相叫嚷。最后,我加终于使他们平静了下来,并且问道:

“后来怎么结束的?”

列夫·列昂尼多维奇把眯缝的眼睛睁开,微微一笑:

“顶住了!整个审判会的预期目的破灭了,只有一点得到确认;病历写得不够确切。不过且慢,这事还没有结束!判决之后,市卫生局的官员发了言,说什么我们对医生的教育不够,对病人的教育不够,工会开会太少。最后由全市首屈一指的那位外科大夫发言!他从这一切得出了什么结论呢?悟出了什么道理呢?他说:‘同志们,对医生进行审讯,这是良好的创举,十分良好!…”

第27章 人各有所好

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巡诊也是一般性的: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独自去看由她负责照爱克斯光的那些病人,到了楼上穿堂里,一个护士陪她一起去。

这个护士就是卓娅。

她们在西布加托夫床边站了一会,但由于对这个病号采取任何新的措施都由柳德米拉·阿法纳西耶夫娜亲自决定,所以她们没待多久就走进病房里去了。

原来,她俩的身材高低完全一样:嘴唇、眼睛、帽子都相应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因卓娅结实得多,所以显得大些。可以设想,过两年她自己当上了医生,那她看上去会比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来得神气。

她们沿着另一排床位走去,奥列格始终只看到她们的背影,看到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帽子下面深褐色的发会,还有卓娅帽子底下露出的金色望发。

然而,即使对卓娅这金色的馨发,奥列格也已有两次在她值夜班的时候没去看过了。她从未说过什么,可他猛然意识到,她之所以那么迟迟不肯让步,那么令他烦恼和生气,完全不是出于卖弄风情,而是由于恐惧:害怕迈过从暂时到永久这条界线。要知道,他可是个永久的流刑犯。跟一个永久的流刑犯在一起——这是闹着玩的吗?

就是在这条界线上奥列格刹那间头脑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什么人。

那一排床位今天全是照光病人,所以她们的进度较慢,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在每一个病人的身边都坐一坐,看一看,谈上几句话。

在艾哈迈占那里,她看过他的皮肤、看过病历上以及最近一次验血单上的各种数据之后说:

“很好,照光快要结束了!你可以回家啦!”

艾哈迈占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家在哪儿?”

“卡拉巴伊尔。”

“好,你可以回到那里去了。”

“我的病好了?”艾哈迈占咧着嘴。

“好了。”

“完全好了?”

“眼下已经完全好了。”

“这么说,我不用再来了?”

“过半年你再来。”

“既然完全好了,为什么还要再来?”

“让我们瞧瞧。”

就这样,她走完了整整一排床位,一次也没向奥列格这边转过头来,始终背对着他。只有卓娅总共朝他那个角落瞥了一眼。

她瞥了一眼,带着从某个时刻起所产生的那种特殊轻松感。在巡诊的时候,她总是能够找到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她眼睛的那种时刻,并且抓紧时机把眼睛里闪烁的喜悦火花传递给他,就像发莫尔斯电码那样,进发的火花一长一短,一划一点。

然而,正是根据这种明显的轻松感奥列格有一次才猛然醒悟:这不像车轮继续往前滚动那么轻松,而是就自愿的程度来说早已是森严壁垒的那种轻松——防线是很难突破的。

是的,的确是这样,既然这个自由的人不能抛弃列宁格勒的住宅,岂不也无法离开这里?当然,幸福在于跟谁一起,而不在于在什么地方,但在大城市里毕竟……

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在瓦季姆床边待了很久。她看了他的腿,摸了两侧腹股沟,尔后又触摸了腹部、骼部,不断问他觉得怎么样,还提了一个对于瓦季姆来说是陌生的问题:饭后有什么感觉,吃了不同的东西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瓦季姆思想集中,她轻声地问,他也轻声地回答。当出乎他意外地摸到右骼并问起饮食的时候,瓦季姆问:

“您是在检查肝吧?”

他想起母亲;陆走之前似乎无意中也摸了摸那个地方。

“你什么都想知道,”薇拉·科尔尼利耶夫娜摇了摇头。“如今的病人们什么都懂,简直可以把白大褂脱给你们穿了。”

头发乌黑油亮。皮肤黝黑泛黄的瓦季姆,脑袋端端正正搁在白枕头上,他以严肃而敏锐的目光望着医生,有如一尊少年神像。

“这我明白,”他轻声说。“我看过一些书,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咄咄逼人,没有要汉加尔特表示同意或立即向他解释一切的意思,这反倒使薇加感到窘迫,无言以答,坐在他那床边上,好像很对不起他。他模样端正,年纪轻轻,想必也十分聪明,他使我加想起与她家很熟的一个家庭里的一个青年。那人垂死期拖得很长,头脑十分清楚,医生们却都束手无策。正是由于看到他的这种情况,当时还在上8年级的激加才改变了将来当工程师的主意,决心成为医生。

但是如今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病号,她也无能为力。

瓦季姆床旁窗台上一只罐头瓶子里盛着深褐色的恰加煎汁,常有其他病人怀着羡慕的心情来看这种药汁。

“您在喝矿?”

“是的。”

汉加尔特本人并不相信恰加,她过去从未听人说起过这种东西,不过,它至少没有害处,这不是伊塞克湖草根。如果病人相信这种药,那只会有好处。

“关于放射性金的事进行得怎样了?”她问。

“不管怎样还是答应了。也许最近能给,”他还是那么全神贯注而沉郁地说。“但是这东西看来还不能直接拿到手,得从上面逐级往下转来。请您告诉我,”他直盯着汉加尔特的眼睛,“如果要过……两个星期才能送到,是不是就会转移到肝脏了?”

“不会,您说什么呀!当然不会!”汉加尔特确有把握而又兴致勃勃地说了个谎,看来也使他信服了。“如果您愿意知道的话,那我可以告诉您:这个过程是以多少个月来计算的。”

(可是她在骼骨那儿摸来摸去干什么?为什么还问饮食后有什么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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