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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作者:smtlove(阿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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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沉沉地,胡璇终于还是被疲惫打倒,渐渐睡了过去。直到天光放明,又是一个清晨才醒来。
  看看身边的宴子桀,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迹像,胡璇强打着精神,挨到篝火边接着熬药。
  直到一碗药又熬好,胡璇端着碗,边向碗里吹着气散热度,边走到宴子桀的身边,像往常一样,他要把他扶起来,一点一点的把药喂下去……
  蓦然间,胡璇发现宴子桀睁着双眼,虽然他的目光还没有什么神彩,但他确是睁着双眼,直直的望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胡璇太过疲劳,没有什么体力欢呼一声的话,他一定会惊喜得把药碗掉在地上。可惜也可喜的是他太累了,连高兴起来的体力都没有——以至于保住了这碗药。
  “子桀!你、你醒了!”把药碗放在草铺边的平石上。胡璇跪坐在宴子桀身边,脸颊上不自觉地现出了久久末有喜悦神情。
  “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只顾着高兴,胡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口不择言的望着他一直念着这几句话,全然没注意宴子桀盯着自己的,仍是那一副漠然的神情。
  “你没走么……”宴子桀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响来,胡璇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胡璇兀自欢喜着,将脸微微侧了过来,把耳朵向宴子桀的唇边凑近了些,道:“你想要什么?饿了还是想喝水?”
  “……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宴子桀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放大了声音。
  “……”由喜悦中惊醒,胡璇缓缓的坐正身子。
  有些力虚,仿佛连日来的疲累一起压到了身体中,让人透不过气来。刚刚的那种喜悦,完全让自己忘记了他是多么的恨自己的家人,包括自己;完全让他忘记了他曾经是怎样的冷酷残忍……完全让自己忘记了现在无论是在宴子桀的眼中也好、在自己的心中也好,自己都是个卑贱且肮脏的人……
  “待你好了,我就走。”胡璇端过放在石台上的药,下意识的轻晃着药碗,缓缓的道:“现在你的身体还伤得很重……”
  宴子桀几乎没有力气跟他说话,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喝药吧。喝了就会好得快些。”胡璇把药碗送在他脸边,宴子桀便似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一下。
  咬咬牙,反正宴子桀现在身体虚得很,药是不能不喝的。胡璇便一声不响的把他扶坐起来,便如他昏睡着时候一般,扳着他的嘴给他灌了下去。然后也全然无视宴子桀厌恶的目光,给他擦了擦嘴角,便拿着空药碗,走到外面捡柴烧饭去了。
  过了晌午,老郎中按时来给宴子桀复诊的时候,宴子桀早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胡璇便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又一睡不醒,郎中一转身,他便急不可待的问道:“先生,他怎么了样了?”
  郎中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缓缓地道:“醒是醒过来。毒也清了。可是这毒拖得太久,又偏偏解不得其法,伤了元气……怕是……”
  “怕是什么?会怎么样?”胡璇急道。
  “……怕是就连挑水砍柴这样的活都做不来啦。”郎中无耐的摇着头,低头收拾起自己的药具来。
  “没有什么法子能补么?”
  “……哎……”郎中抬头看看胡璇:“我之前给你开的方子就是在补他的元气。可是这一套药补下去,你们补得起一辈子吗?要是有可能的话,就让他吃一辈子千年人参呀、鹿茸鹿血呀、灵芝、雪莲……凡是体虚进补的宝药,就得用一辈子!世上除了当今天子,还有哪个这么补得起?断下了……哎……也就肩不能拎,手不能挑了……”
  “……”那不就等于一个会喘气的废人?胡璇转头看看仍在沉睡中的宴子桀,心里便说不出的纠痛:“先生……”忽然想起上次郎中提起的灵丹妙药,忙道:“我记得先生上次提起过,楚先王命道人们用灵药炼就的三颗……三颗天尊丹,那个也不行么?”
  郎中“哧”的笑了起来,摇摇头道:“那三颗天尊丹乃是楚国的医药之宝。就算没有天子玉玺那般重要,也可以算得上人间起死回生的妙药了。哪里是我等一届草民可以窥望的?况且……终是人间的丹药,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服用了,医不医得了他的病根,也还是未知之事……哎!好好的一个年轻人……”郎中摇了摇头:“选服这些药调着身体,你们住这么远的地方,看病也不方便。要是有条件的话,搬到城里,针灸调理身体也或许有些用处。”
  “先生说的是。这个我会想办法。有劳先生了。”
  付了诊银,胡璇送走了郎中,心底便愈发的难过起来。
  宴子桀没有醒的时候,每天抱着的希望便是他醒来的那一刻。现在醒来了,却落入了无望的境地。
  难倒他要像个垂危重病的老翁一般、一辈子都躺在床上过活么?
  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近宴子桀睡着的草铺前,胡璇轻轻的坐了下来,看那张削瘦了的面孔,轻轻伸出去,扶去当在他额头的黑发。
  宴子桀醒来的两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对话。他也不肯吃胡璇的药,每一次都是胡璇强扳着他的嘴灌下去的。饭也不肯吃他的。买来的包子快放坏了,胡璇只好自己吃掉,牛肉和鸡肉都弄成肉碎煮在米粥里,像灌药一样的给他喂下去……
  每次看着宴子桀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目光,胡璇便更清楚他心里对自己和家人的憎恨有多深;每一次听到宴子桀睡梦中的呓语,胡璇便更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沟壑,是任何事情也不能填平的……除非一个人死掉,一个家族消亡——即便是那样,怕是恨意也不会随着仇人的死去化为云烟……
  宴子桀缓缓的睁开眼,胡璇慌张的收回自己扶着他脸宠的手。
  宴子桀用那双充满厌恶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胡璇。
  胡璇脸有些发烧——竟然被他知道自己在他睡着的时候抚摸他的脸,他会更看不起自己吧……不过,这些还重要么?强自镇定了下,胡璇伸手去拿晾在石台上的汤药。
  “喝不喝?”如每次一样,胡璇端着药碗,对峙般的看着宴子桀。
  也如每次一样,宴子桀微微皱着眉头,厌恶的回视他,与往次不同的是,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你走!……我死活……与你无关……
  ”说了几个字,便似耗了他好大体力一般,宴子桀急促的喘息起来:“……从此以后……咱们两不……两不相欠!”
  沉吟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胡璇低声道:“这药……对你身子好的。等你痊愈了,咱们就各走各的!”说完,他把药碗交在右手,左手伸到宴子桀颈子下面,便要扶他起来灌药。
  宴子桀使尽全身力气一挣,伸出手去打掉胡璇手中的药碗。
  胡璇也万万没料到他还有这般力气,被他撞得摔坐在地上。
  一碗汤药整个摔碎在地面。
  宴子桀也累得直不起身来,倒伏在草铺边上,竭力地撑着自己,一双眼狠狠地瞪着胡璇,喘着大气吼道:“……说了让你走!……要么你杀了我!看到你就心烦!害我家破人亡的是你爹爹,下贱爬上我兄弟床引得他急着杀我的是你!你如今……又来装什么好心人了!”总算痛快的骂出一直压在心里的火气,宴子桀也耗尽了力气,勉强仰靠在草铺边的石壁上,急喘不止,虚汗涟涟,却还没能泄恨般的瞪着呆坐在地上的胡璇。
  听着宴子桀的怒喝,望着打碎在地上的药碗,还有那渗进泥土中、在艳月楼弹三天琴也赚不来的一碗药,胡璇的脑海里似乎有无数个念头交战着——走吧!站起来,转身就走!不行,子桀会死的,他这样的身体留他一个人,不行的。他始终是看不起你、恨你的。那又怎么样?扪心自问,就算救他,也不是因为想得到什么回报……太多的挣扎一瞬间涌了上来,反而觉得头脑中交杂的是一片空白。
  胡璇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挪动身子,捡地上碎了的瓷片,声音有些颤抖,却强自镇定般地说道:“这药……得来不易的。”
  宴子桀看着胡璇。
  他又瘦了许多。身上那件土灰色的布衣在肩头钉了个深蓝的补钉。随意换在脑后的青丝散了些,垂在额前和颈子边,随着他捡瓷片的动作轻轻的荡着。原本玉雕般的脸宠削瘦而苍白,他似乎在轻笑着对自己讲那句话,可低垂着的眼帘下,分明隐隐现着泪光……
  还不待宴子桀理清自己那丝心痛的情绪,胡璇已默默的站起身来,转身出去,背对着宴子桀的方向,坐在对着洞口的篝火前,重新下药材熬起药来。
  药没熬好的时候,宴子桀看着胡璇,他就那么抱着双膝,定定的坐在篝火前,身体微微的抖着——
  他在哭么?
  胡璇再度端着晾了很久的小药锅走了进来,却在离宴子桀远一点的地方站了下来,定定的看着他。
  “……你走吧。”宴子桀转过眼,不再看他,声音平缓地说道:“我不想再跟你们家人有什么瓜葛……现在跟着我……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况且……”他想了想,又抬头看看静静听自己说话的胡璇,接着道:“……况且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就算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也不会爱上你。”
  低下头,胡璇感觉到自己端着小锅的手在发抖。近呼自嘲的笑笑,从把自己的身体出卖给别人那一刻起,就断了和宴子桀在一起的念头——不,或许比那更早的时候。仅管是这样,为什么听到这样的对话,还会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来伤害我……我不过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我知道。”极力压抑着自己要哭出来的冲动,胡璇低着头,低沉且颤抖着声音缓缓地说道:“……我没抱着那种心思,也没想得到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却仍没有勇气抬起头面对宴子桀的双眼,胡璇望着手中的药锅,眼中的潮湿渐渐模糊了影像:“……我只是想你好起来……可我自小没出过宫里,什么也不做不来……这药……是……是我陪人睡了一夜换了银子买来的……”
  没有看到宴子桀蓦然震惊得撑大了眼看着自己,胡璇接着道:“从那时候,我就彻底断了那些念头。……我知道你一直恨我,还……还看不起我……”顿了一下,胡璇竭力的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就当我还了你的。你好了,咱们就各自走各自的路……我没什么才德,这乱世也保不住自己的国家和百姓。你成王成霸也好,救万民于水火。或是你归结田舍也好,咱们都不相干,我们胡家欠下的,我只能还你这些……”
  小心翼翼的走近宴子桀,胡璇仍旧垂着头,将小药锅环抱在胸前,生怕宴子桀再打掉了似的:“喝了吧。你快些好了,就可早些不要看到我!”
  他轻轻的蹲在宴子桀的身边,犹豫了一下,认命的把药锅送到了宴子桀面前,却始终也不肯抬头与他对视。
  “……”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宴子桀实在想不通,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让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可怜?用这个词来讲有点莫明其妙。自己还觉得自己可怜呢……心疼?心疼什么?他本来就是自己该恨的人……爱情?爱情应该可以理解,可怎么会爱上同样是男人的自己……怎么会作为一个男人去爱另一个男人?
  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这是他……是他用自己常常骂作下贱的方式换来的药,为了救自己——喝吧!其实不想死——那就喝吧……
  缓缓伸出手,接过胡璇手里的小锅子,宴子桀自己行喝了下去。
  胡璇接过空了的小锅,依旧垂着头,轻声说道:“郎中说你的身体还得用针灸调理。现在你也不能回宴国……明天咱们进桐城吧。也方便看病。”
  “嗯。”宴子桀低低了应了声。
  胡璇转身再出去,给他拿了些肉粥吃下去。吃过了饭,宴子桀便想要小解,却苦撑了几次都站不起来,无奈只得向胡璇道:“劳你扶我出去……小解。”
  “……”胡璇怔了怔,便走过来,让他把手臂还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出了山洞,转到附近的树边,让他扶住了树干,自己便转过头去。
  宴子桀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睡了这么多天,都不曾起来小解或是出恭,那……给自己清洗干净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如果自己认为他自甘下贱,卖身给别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意外的话,那帮人清理排秽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人就喜欢做吧?
  一边有些羞窘得红了脸,一边又着实觉得他确是委屈了太多,心里不由的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回到山洞里,宴子桀便又只能躺回草铺上,胡璇就在外面整理草药。
  宴子桀不知不觉的又昏睡过去,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山洞前已经栓了一匹褐色的马,边上还停了个木板马车,想必这些是胡璇乘着自己熟睡了去城里买来的。
  吃过晚饭,仍是一夜无语,第二天早上,胡璇便拿出帮宴子桀买好的新衣让他换上,扶上坐上马车,两个人往桐城去了。

  第十一章

  胡璇赶着马车带同宴子桀入了桐城。
  苦于暂时找不到住处,便先寻了家小客栈要了间房,安置了宴子桀,胡璇这才来到街上,打算四处找找有没有便宜的住处可以借住。再加上身上剩的银子不多,宴子桀每次针灸也要用银钱,两个人的生活也成问题,便寻思着再找份安定的杂役,这样才有收入来填补日常的支出。
  “王家哥哥?”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胡璇回过身来。
  宝伶快走了几步到了胡璇面前,神色间几分欣喜,也带了几分忧心,他扯了扯胡璇的袖子,拉他到街边拐角没人的小巷子里,左右盼顾了下,才道:“你那天走了,我都不知道,你还好吗?”
  胡璇有点尴尬,毕竟宝伶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强做无谓的淡淡一笑道:“无碍。让你挂心了。”
  “……”宝伶却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咬了咬嘴唇,轻声道:“你这样都是被逼的……你弟弟……现在好些了么?”
  “我带他进了桐城。大夫说他要针灸才能好些,我打算找间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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