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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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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说这个干嘛?”

“你的名字只有一个,不管爹是白丁也好,是中人也好,你永远都是徐长今,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就是你只有一个名字的原因,明白了吗?”

长今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她好象并没有听懂父亲的话。再怎么聪明,她毕竟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这样想着的时候,天寿极目眺望远处的群山,突然想起铁匠铺里的事。

天寿站起身来,一把抱起了女儿。

“现在我们该回家看你娘了。”

“如果今天我订下来,什么时候可以做完?”

训育尚宫摸着小刀,目光冷冷清清。明伊只想快点儿把她打发走。

“大概需要五六天时间。”

“好,给我做三把小刀。”

“您能抽出时间来取吗?”

“从进贤谷回来的时候,我还会再过来一趟。”

训育尚宫不等明伊回答,就走出了铁匠铺。突然她又回过头来,斜着眼问道。

“你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奴婢怎么可能见过尚宫嬷嬷呢?”

明伊努力装得若无其事,脸却早就红到了耳朵根。还好,训育尚宫没有继续追问。

训育尚宫刚走,天寿就回来了。长今靠在父亲腿上,悄悄看了看大人的脸色,然后就无声无息地跑开了。天寿皱着眉头问明伊。

“不是以前认识的人吧?”

“对,她订完货就走了。”

“这么说她还会再来的。”

“看来是相公做的刀太好了。”

“以后我应该做得稍微差点儿才行呢。”

“你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不,我应该做得差点儿,免得陌生人听了传闻来买刀。”

天寿回答得很认真,明伊情不自禁地笑了。 

第六章 我一定要像娘那样

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天寿独子留在铁匠铺里,明伊进了厨房。长今正往豆芽篮子里浇水,刚才哭肿的眼睛现在还红红的。长今专心致志地浇水,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挨打的事。

明伊假装没看见,走到锅台前点上火,然后把米放上去。明伊偷偷瞟了长今一眼,看见长今正在摘豆芽,明伊欣慰地笑了。这个时候的长今真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虽说是明伊亲生,明伊却怎么也搞不懂她。

切萝卜丝、捣蒜、切葱,然后摆好,明伊的动作敏捷而又娴熟。有一段时间,厨房里只有菜板发出轻快的声音。明伊觉得厨房过于安静,于是回头去看长今,却发现长今正用豆芽摆出一个“天”字。明伊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撕裂般难受。应该趁她不太懂事,就教她学会放弃,可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长今啊。”

孩子压根没听见母亲在叫自己。

“长今啊。”

“……怎么了?”

“你真想学写字吗?”

“是呀,娘。”

“从明天开始,娘教你写字。”

“这是真的吗?”

“是的,但你以后不许再去学堂了。”

“娘,您也会写字吗?”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条件是你不许再去学堂!”

“是,娘,我知道了。”

孩子回答得很痛快,但是明伊仍不放心。什么时候高兴起来,她肯定会忘记一切的。

“娘的心情……长今啊,娘害怕失去你和爹,你一定要理解娘的苦衷啊。”

“不用担心,娘,我以后不去学堂就是了,那个秘密我也会藏起来的。”

年纪轻轻的孩子表情却是无比坚决,明伊决定相信她的眼神。

“娘又是什么时候学习写字的呢?”

孩子兴致勃勃,高兴得喃喃自语。

“爹说得对。娘会画画,还会做衣服,娘做的饭菜也是天下第一。哪怕是土呢,娘也能做出可口的食物。”

孩子的话让明伊感到幸福,却也激起她心灵深处的不安。

“爹要我向娘学习,我一定要像娘那样。”

那天夜里,天寿和明伊房间里的煤油灯直到很晚才熄灭。不谙世事的长今睡着了,明伊给她胖乎乎的小腿敷上碾碎的药草。长今因为隔三差五就要挨打,小腿上留下了颜色不一的伤疤。

天寿默默地打量着妻子和女儿,他在寻找说话的机会。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单凭说话时的语气,就知道天寿有多么怜惜妻子了。明伊的心里更加难过了。

“孩子既然看见了,她就会刨根问底追问个没完。”

“其实,我也是想给孩子留点希望才跟她说的。”

“……”

“当我告诉她白丁人家的孩子不可以读书识字时,你不知道她的叹息有多么悲伤……”

“希望,恐怕也会变成妄想吧。”

“不过你做得好象有点过火。这个孩子的理智像你,而不管不顾的性格好象是受了我的遗传,天生的性格谁都不能否认啊。”

“就因为天生的性格谁也否认不了,所以我才更担心。”

“夫人。”

天寿呼唤妻子的声音充满无限的温柔。明伊感觉奇怪,于是抬头打量丈夫,天寿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邃目光凝视着妻子。而在平时,只要对视时间稍长,他都会感到害羞。

“让我们忘记道士的预言吧,很久以前我就想这样做了,他猜对了两个字只是偶然,第三个字和我们无关。我们权且这样理解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希望这是真的。就应该这样,也只能这样。”

妻子的回应出乎意料,天寿脸上顿时明朗起来,可惜这明朗的表情也只有短暂的一瞬。

“即使没有道士的预言,我们也要小心翼翼地生活。就算预言错了,可那些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尚宫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另外我还听说当今的圣上非常暴戾,简直让人发指,有很多人只因为说错一句话就当场毙命。废后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如果有奸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告,到那时……”

明伊的身体剧烈颤抖,天寿也无言以对。

“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老天的恩惠了。我们不应该再给孩子留下那些没用的希望,而应该教她怎样习惯没有希望的生活。出身卑微怎么啦?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们不应该再给孩子留下那些没用的希望,而应该教她怎样习惯没有希望的生活。天寿表面上静静倾听,内心深处却在大声呼喊,“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话只能对已经没有希望的人说,并且也只有与死亡之恐惧做过斗争的人才能听懂。

长今却不是这样。孩子的希望就像芝麻叶,是斩不断,采不绝的,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只要它的根还扎在泥土中,只要它的茎还有阳光照射,它就永远不会停止生长。这就好像明伊,明知自己会因天寿而死,却依然紧紧追随;这又像是天寿,明知自己会牵累明伊,却还是不忍心把她放弃。尽管他救了人,而被救的人却要因他而死,所谓希望也许就是这样吧。

天寿和明伊埋头于各自的心事,长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那天夜里,夫妻两个辗转反侧,彻夜不能入眠。

又过了七个月,一口轿子悄悄抬进了仁士洪家里。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仁士洪和身着素服的老妇人相对坐在外间。两人纹丝不动,互相对视,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膨胀,几乎淹没了呼吸声。

“大监*(朝鲜时代辅佐将军的武官——译者注)大人!”

急切而紧张的声音分明是一种信号,预示着苦心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圣上驾到!”

仁士洪猛然起身,准备迎接圣驾。谁知不等他迈步,大王已经跑了进来。祖孙二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可怜王后当年连大王的龙袍都没摸过,更没能目睹龙颜。尽管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可一见到外婆,便立刻变成了一个缺少亲情抚慰的外孙。他那尊贵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外婆还有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她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拿出了随身带来的包袱。仁士洪接过来打开,废后尹氏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血迹斑驳的锦衫交到了燕山君手上。

“圣上……这……这是你母后临终前留下的血迹。她一边吐血一边嘱咐我,如果元子将来能登上王位,务必把这个交给他。她请圣上为她报这血海深仇……”

外婆放声痛哭,孙子翻了翻眼睛。

“是谁?是谁害死了母后?”

“圣上……”

“您快说出来!寡人一定会为母后报仇的。元勋功臣也好,先王的后宫也好,寡人一定要斩草除根,一定要为母后报仇。即使谋害母后的人是太后,寡人也要亲手杀了她。您快说呀,一个也不要漏掉,统统说出来!”

当天夜里,大小官员都被召集到景福宫思政殿,分东西两边落座,等候圣上降旨。紧接着,圣上坐上御座,满脸杀气地扫视群臣。所有的人都猜不透究竟出了什么事。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讨论为废后封谥号和陵号的事宜。”

修撰权达手首先站了出来。

“殿下!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左议政李克均也积极参与。

“殿下!先王有遗训,废后之事不得再提。请殿下明察,并收回成命。”

燕山君似乎早有准备,高声断喝道。

“立刻把这两个人关进大牢!”

官员中间哗然骚动。但是燕山君根本就不把他们的建议放在眼里。

“内禁卫干什么呢?立刻把这两个家伙关进大牢!”

内禁卫甲士跑过来带走了权达手和李克均。直到这时,官员们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禁不住冷汗直冒。

“主张赐死母后的王室!不予反驳的大小官员!打点赐死药的官员!把赐死药端到母后面前的军官!配置赐死药的内医院医官!装殓造墓、安置棺椁的内禁卫甲士!一个不漏,统统处死!现在就动手!立即执行!”

燕山君狂傲不可一世。燕山十年(1054年)三月,甲子士祸*(燕山君将所有与废后尹氏赐死事件相关的官员、王室、军官、甲士全部处死,这在历史上称为甲子士祸)爆发,那天的天气格外晴朗。

人声鼎沸的集市上,响起了喜气洋洋的太平箫声。长今正拿着一个装饰品爱不释手,听见箫声便像兔子似的竖直了耳朵。

“爹!好象是要演戏吧。”

“是啊,可能吧。”

戏班子恰好从父女二人面前经过。长今拉起父亲的手便在后面跟着,天寿被长今拉着往前走。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板报,板报前面有很多人正在围观。父女两个不以为然地走了过去,天寿怎么也没想到,板报上面贴的竟然是通缉令,而通缉对象正是自己。通缉令上有三个男人的画像,天寿处于中间,格外显眼。

戏班子在摔跤场前停下了,一个男人正跟一位身材魁梧的壮士较量,眨眼之间那壮士便将对方掀倒在地。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叫好声。

看来这是一场有赌注的摔跤比赛。牙子数完钱后,交给了坐在一边神态傲慢的两个贵族。

贵族下了比前面一场更大的赌注,牙子得意洋洋地站到摔跤场中央,高声喊道。

“还有没有人敢跟这位壮士较量?”

人群中一阵混乱,只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长今站在父亲前面,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地散去。恰在这时,长今响亮地说。

“爹,您去试试吧。”

这话让天寿感觉很不舒服,便不置可否,假装没有听见,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长今是如此固执。

“爹!”

“嗬,不许胡说八道!”

“爹,您的力气不是很大吗?连大石头都能举起来,还能搬动大铁疙瘩呢。”

“不许多嘴!”

“出去试一试嘛,爹!”

“现在我们得走了。”

这样说着,天寿站到了长今面前。不懂事的长今终于闯下了大祸。

“等一等!我爹要上场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天寿身上。牙子指着天寿问道。

“喂,你敢不敢上来较量较量?”

众人的目光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天寿不忍心辜负长今满心的期待,他终于无可奈何地走上前去。

天寿一上场,呐喊声就响彻了整个摔跤场。牙子收好了钱,兴致勃勃地观看比赛。加油助威声好似狂风骤雨一般。

沙地上的两个男人紧紧揪住对方的胯部,谁都不肯往对方倾斜,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那人突然在胳膊上用力,同时用脚去踢天寿的腿肚子。趁此机会,天寿使劲抓牢对方,将他狠狠地压倒在沙地上。

比赛以三局决胜负,然而每一局都是同样的结果。看热闹的人群沸腾了,长今跑进沙地中间,兴冲冲地扑进天寿的怀抱。

“赢了!我爹赢了!”

最狼狈的还要数那几个下赌注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搞的?”

“这家伙,一定是犯规了。”

牙子干脆耍起赖来。

“我看出来了,这家伙不是东镇谷那个做刀的白丁吗?”

话音未落,那几个下赌注的人都站了出来。

“你这肮脏的白丁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你这白丁竟敢坏了老子的好事?”

几个男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天寿无意与他们争辩,只想钻出人群,快点儿找到长今。

“这个兔崽子,想溜……”

天寿拔腿就跑,穿过人群四处寻找长今。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对天寿大打出手,紧接着,那些男人不约而同地冲上来,你一拳我一脚地殴打起天寿来。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天寿根本来不及躲避。

“长今!”

天寿倒在地上,扭做一团,却仍然念念不忘长今。突然,伴随一声尖叫,传来了长今的声音。

“不是!我爹不是白丁!我爹……他是保护国王的军官!”

男人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回头望着长今。

“我爹不是白丁,他是军官,是保护国王的内禁卫军官!”

长今伤心地哭着,反反复复重复着刚才的话。

天寿沉默,那些男人们也都沉默了。最后还是牙子打破了死亡般的沉默。

“对,就是那个家伙!”

“通缉令上的家伙!”

“哎呀,真是他呀!”

男人们蜂拥而上,对着天寿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直到天寿不能动弹。然后,他们捆起天寿的手腕拖走了。

“爹!爹!”

长今推开人群,抓住父亲的脚脖子。

“不要把我爹带走,赶快放开我爹!”

牙子粗暴地把长今推倒在地,又是一阵猛打。孩子的身体就像扬起的铁锹上飞出的土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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