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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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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恐怕连你自己都搞不明白。”
“那你就让我明白明白吧。”
“光一,你不去山上拍照吗?去有雪的地方?我跟你去。我对江之岛的贝壳没有兴趣。”
光一本打算去吃茶泡饭,可是一进西银座却走错了路。
“我们两个毕竟是大阪人呀!”光一尴尬地笑了笑。
“走在银座大街上,反而会觉得这里离自己很远。”
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寿司店吃了晚饭。
阿荣对自己十分注意,同时也留意那些回头看自己的男男女女。
“光这么走太没意思了。这里是干什么的?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演唱通俗歌曲’。我们进去看看吧。”说着,阿荣在门口向里面探了探头。
“哎呀,好害怕……里面真暗,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阿荣缩回脚,紧紧地依偎在光一的身旁。往地下室去的楼梯是用五颜六色的彩灯组成的,底下宛如一个黑暗的洞穴。
“想去个宽敞明亮的地方玩玩都不能。前几天,伯父带我去了一家夜总会,那次玩得真痛快!那种地方两个人去不行……”
“去那儿也可以呀!”
“很贵的哟!”
“那我们就去一个小酒吧怎么样?”
“酒吧?我不愿看那些搂着不三不四女人的醉鬼。”
“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不看他们。”
阿荣点了点头,然后缩起肩膀,紧贴着光一向前走去。
街上烟雨蒙蒙,宛如夜雾。裸露在雨雾中的肌肤感到阵阵寒意。
他们穿过了几条车水马龙的大道,找到一家小酒吧。光一侧身用肩膀推开了酒吧的木门。
落座后,光一自己要了一杯冰威士忌,然后为阿荣要了一杯杜松子酒。
“把毛衣脱掉吧,不然,一会儿出去该冷了。”
“我想过一会儿再脱。”
酒吧像个山间小屋,上面没有吊顶,屋内面积大约有四坪①左右,木雕桌椅显得古色古香。
①每坪约合3。3平方米。
雪白的墙壁上也点缀着古老的西洋织物及剑和盾牌等。桌子上摆着栀子花,那甘苦的花香飘荡在四周。
喇叭里播放着节奏缓慢的舞曲。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招待暗中打量着似乎懵懂无知的阿荣。
“跳舞吗?”光一轻声问道。
“就在这么小的地方?”
光一的威士忌尚未怎么动,阿荣却早早就把那杯杜松子酒喝光了。在喝第二杯时,她脱下了身上的毛衣。
阿荣的肩膀浑圆而富有光泽。进入这个季节,姑娘始露的臂膊宛如新出的莲藕,美不胜收,把光一看得心旌摇荡。
“这个时候,佐山夫妇大概以为你也离家出走了呢!”
“……”
“是了,他们正好乐得心静。”
阿荣扭过脸去。光一又要了一杯冰威士忌。
“我如果有钱的话,就开一个带有花园的咖啡馆。”阿荣忽然说道,“人们散步累了可以进来休息,想跳舞的尽管来跳,跳舞的人和看舞的人可以尽兴,没有时间限制……”
“想跳的时候,在哪儿都可以呀!”光一忘情地捉住了阿荣的手臂。他对自己的大胆行为感到十分惊讶。
阿荣站起身,抚平了裙子上的皱褶。光一绕到挡住酒吧招待视线的柱子后面,一下子抱住了阿荣。温馨的香水味和着淡淡的发香令光一几乎都陶醉了。
“好可爱的小脑袋啊!”
早在很久以前,光一就梦想着将这个可爱的小脑袋抱在怀里。
“我已跟佐山先生约好,带贝壳和你的照片去他家。不过,你能去我那儿一趟吗?”
“还是你来吧,我不在乎……不过,你不能对伯母想入非非。”
有客人来了。两人回到了座位。阿荣把手按在心怦怦直跳的胸口上。光一却劝她喝点儿威士忌,于是,她拿起酒杯小口儿呷起来。
“我认为自己一直做得很好,从没感到自己是被佐山伯母当作小猫来养的。”
光一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临出来时,阿荣拿起一朵栀子花,将它插在胸前的毛衣上。
“我家三楼就有这种花的味儿,讨厌死了!”
一坐上出租车,阿荣就软作了一团。
“好累呀!眼皮好沉,嘴唇发麻……”说着,阿荣一头栽进光一的怀里。
别做声
长长的玻璃柜台中摆着各式手帕。绘有皮诺曹形象的儿童手帕四十元一条,而一条女人用的抽纱手帕定价竟高达七百元。
自从换到手帕柜台后,近松千代子仅新鲜了两三天,便又怀念起顶层的鸟市了。
玻璃柜台里的照明灯烤得人热乎乎的,大厅内的香水味与人体散发的体臭混在一起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千代子动不动就发牢骚说:“这儿的空气太差了!”
与这里相比,顶层的鸟市和花市就轻松多了,还可以看到蓝天白云。那里的顾客大都是孩子,与他们在一起心情畅快极了。
但是在一楼就不同了。这里的顾客和店员耳目众多,整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梅雨季节时,一到了下午,大家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唠唠叨叨地挑了半天,总算买下了一块雪白的抽纱手帕,这时,千代子也几近歇斯底里了。她疲惫得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好久没见妙子了。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常去顶层买鸟食……”
额头沁满汗珠的千代子正默默地寻思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近松,来顾客了。”
在一串手帕样品的旁边露出了有田的面孔。
“咦?”
“对不起,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
有田满脸焦急的神情,说话时连语调都变了。
千代子暗想,一定又是妙子的事。可是,上班时间她是不能离开柜台的。
“你先去地下的休息室等一下,十五分钟以后我就过去。”
“请你务必要来呀!”
有田不放心似的看了千代子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千代子等别人接班等了很长时间。
当她赶到地下休息室时,只见有田跟另外一家人挤在一张大桌子旁,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
“你要说的事,是不是有关妙子的?”千代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嗯,不错。”
“是不是你没有遵守保证?”
“保证?”
“怎么,你忘了?我让你好好照顾妙子,不要令不幸的人更加不幸……”
“跟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没关系。”
“难道你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我也说不清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妙子她从佐山家逃出来,跑到我那儿去了!”
“哦?是什么时候?”
“七八天前,突然……”
千代子惊讶之余,感到几分羞涩。这是有田与妙子的蜜月呀!奇怪的是,有田为什么愁眉不展呢?
“妙子生病了吗?”千代子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这事同你商量也许不管用……”
有田吞吞吐吐地说道。
“妙子她也没有别的朋友……”
“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请你对她说。”
“说什么?”
“今天,我想从这儿直接回老家去。”
“回老家?”
“是的。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接着说。”
“妙子也知道这件事。”
“嗯。”
“她知道我六月底要回去一趟。所以,她好像要跟我一起去。”
“……”
“可是,那是不行的。”
“你是想让我告诉妙子,你不能带她去?”
“不,我曾告诉她,可以跟我一起去旅行。我担心是由于这个引发了她离开佐山家的念头。”
“你那样说,是为了把妙子拐走吧?”
“不是的。”
“我真不敢相信,妙子竟然会离开那里。你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
千代子以女人的目光盯着有田,仿佛是在审视这个“可怕的人”。
“你回乡下老家是要告诉他们你打算同妙子结婚吗?”
“是的。”
“哦……”千代子仿佛在惧怕什么似的。
“我以前早就警告过你,不能和妙子结婚。可你却……”
“……”
“不过,她还是个好姑娘,按理是可以的。”
“妙子她很爽快地就答应同你结婚了?她愿意随你一起回乡下老家?要是真那样的话,妙子也一定感到很幸福……不过,你问过她的真实想法吗?”
“其实,即便是问了,也……”
“怎么样?”千代子不满地嘟哝道,“你只不过是一时感情冲动而已。你把妙子看得也太简单了!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根本就不了解!”
“她在想我。她每时每刻都不愿与我分开。我正为这个烦恼呢!”
“难道你害怕了?”
“无论如何,你对妙子了解得比较深,我想请你跟她说说。”
“啊,你想背着妙子自己一个人回老家,是吗?”
“我一见她,就没有勇气说了。”
“你很快就回来吗?”千代子感到有些不安。
“看情况再说。我打算当天就回来。”
有田挽着袖子,手腕上没有手表。千代子想,看起来他也不容易。
“我想偷偷地上火车,妙子那边你能帮忙吗?”
“你的房东对妙子还好吗?”
“这个……”有田紧锁着眉头说,“妙子来了以后,房东太太突然就变了脸。她说:‘你要是带个女人进来,就给我滚出去!’开始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出于好奇,她还带妙子出去洗过澡呢!妙子她好像连街上有浴池都不知道。”
“不会吧?”
“我想是的。她虽然养鸟,可是,她自己就像生活在鸟笼里一样。房东太太跟她聊电影,她却一声不吭。人家来查户口时,她简直就像受了欺负似的,过后竟大哭了一场。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你是她唯一的依靠呀!”
千代子抬起头,向远处望去。
“但是,说不定我们两个人会一起完蛋。我想寻求家里的支持,就算是难为并不宽裕的父母,就算是他们不同意,我也要奋力冲开一条路。”
“是吗?”千代子只是点了点头。
“在你回来之前,我可以去陪妙子住。碰上坏心眼的人,一个人毕竟害怕。”
千代子让有田先上一楼门口等着,然后回到自己的柜台买了两条男人用的手绢。
“拿上这个,留着在火车上擦汗吧。”她把手绢交给了有田。
下班以后,千代子在回去的路上顺便为妙子买了一束观赏樱桃和豌豆花。
千代子没有去过有田的住处。
她在高田马场下了电车,然后按有田给她画的地图,找到了户冢一丁目。那是一座破旧的二层楼,立在那里显得孤零零的。她推门进去后,也不见有人出来。
“谁呀?”黑暗处有人问了一声。
千代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找有田的女朋友妙子……”
一个胖大的主妇突然出现在千代子的面前,她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睥视千代子说:
“有田不在!”
尽管她已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妙子的名字,但是却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架势,存心不放妙子的朋友进去。
“这个泼妇……”千代子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是有田叫我来找妙子……”
“她在二楼!”
二楼的一间六叠的屋子,发黄的木格门大敞着,薄施着淡妆的妙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她一定是在等待着有田。
“哎哟,这不是千代子吗?”妙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妙子,恭喜你!”
千代子觉得这样说比较好。羞红了脸的妙子美若天仙,令千代子惊叹不已。
两只文鸟在房间里飞来飞去,其中一只立刻落在了千代子的头上。
“千代,千代。”妙子叫着小鸟的名字。
“它喜欢人的头发,小心它啄你的头发。”
“这只叫千代?”
“是啊,它是你送给我的那只。”
“给,送你的。”
妙子接过千代子手上的花,木然地立在那里。她在揣摩着千代子突然来此的目的。
“这是观赏樱桃,小家伙们肯定喜欢玩儿……”
曾在鸟市工作的千代子知道文鸟性喜玩弄发卡、火柴棍儿一类的东西。
“有田到你那儿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妙子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啊,刚才他去商店……”千代子不得已告诉了她。
“有田说,回老家商量商量……因为,他见到你就无法一个人回去了。”
“他悄悄地走了?”
“他让我来跟你好好谈谈,并托我在这期间陪陪你。”千代子轻松地笑了笑。不料,妙子陡然花容失色,甚至连秀发仿佛也随之退色了。
“他嫌我碍手碍脚,会成为他的包袱。”
“那样的话,他不就无法回去商量了吗?”
“明知不行为什么还要去呢?”
“有田基本上是靠打工上学的,并没有花家里的钱。因此,他父母也许会帮助他。”
“既然那样,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商量,制定计划……我干什么活儿都行……”
“即使弄不来钱,他也得把妙子的事讲清楚呀!”
“我的事……”
妙子又是一惊。
“你爱有田,对吧?”
“……”
“你若是爱他的话,就该相信他,支持他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再说,他说去去就回来。他回去不过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并不是对你要怎么样。”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有田曾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那是免不了的。你们两人今后怎么生活,他几乎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你突然就闯进来,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知所措的。”
千代子又继续说道:
“你若能在佐山家再多待一段时间就好了……至少,等有田毕业或找到工作的时候。”
“我怎么能……”妙子拼命地摇着头,“我怎么能利用人家呢?”
“你只是住在那里,何况还帮他们做家务呢!”
“我已经背叛了他们。如果再让我厚着脸皮住在那里的话,简直比死都难受!”
“爱上了一个人怎么能说是背叛了他们呢?”
“根本就不是那种高尚的爱,我也没有那种爱。”
“这么说吧,”千代子把手中的樱桃核抛向了落在榻榻米上的文鸟,“无论是哪种爱,到了这一步都是一样!你跟佐山先生的太太谈过吗?”
“那个家里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许我就说了。”
妙子不愿说出阿荣的名字。
“有田来家里的事,我也没敢告诉伯母。我实在是没脸再住下去了。”
“他去了你家?我曾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照顾你,结果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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