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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女人-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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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荣对市子的崇敬与忌妒交织在一起,她行事既执着又古怪,在她那媚态与恶作剧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若是单单喜欢上了市子的丈夫似乎还可以理解,可是,她竟然又纠缠上了市子昔日的情人!市子感到十分痛心。
她不能丢开阿荣不管。
“我对于阿荣曾想过很多。”市子仿佛是在艰难地坦白,“我想,我们的孩子或许是拜阿荣所赐。”
“什么?”
“阿荣是为我而来,也许正是她给我带来了孩子。”
“你别胡说了!”
佐山厌恶似的皱紧了眉头。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不认为我是在嫉妒吗?”
“嫉妒……”
“有时,嫉妒也会使人怀孕的。”市子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
佐山愕然呆住了。
“你大概已觉察到我的嫉妒心了吧。最近,只要我一提起阿荣,你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我一见阿荣就觉得这孩子很可怜,不知来到我身边的是一个天使还是一个妖精。现在,我这么大岁数竟又怀上了孩子,很出人意料吧。阿荣出于对我的敬慕不顾一切地投奔到这里,也很出人意料吧。我就觉得早晚会有什么事发生,出人意料的事一件接一件……”
市子虽未向丈夫明言,但在她的言谈话语中明白无误地暗示,正是阿荣为自己注入了不可思议的新生命。
从东京站的旅馆里将阿荣带回来的那天晚上,自己那莫名的喜悦、被阿荣吻过的那天夜晚自己那莫名的战栗,一个女人被另一个女人所爱或去爱另一个女人,在阿荣的青春攻势中,市子心荡神摇,几乎把持不住自己。
阿荣有时也会令人怜爱痛惜。
“这姑娘就像一只灯蛾,拼着命地扑我而来,可我却不知不觉地将她的翅膀一片片地撕落下来。也许,正是我把这姑娘给毁掉了。所以,我有时觉得是她给我带来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听起来,这像是在为我的自私自利开脱罪责……”
“得了吧,我可没有如此复杂的想法……胡思乱想也该有个限度,我真是服了你了!难道你想替阿荣生孩子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
“阿荣不过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罢了。”
“你是说,她想对所有的人试试自己的魅力?她就是为此而来我们家的?”
“不……”
“你不是也不相信阿荣会生孩子吗?这就证明,在你的心中阿荣的形象十分完美。”
“我只是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佐山狼狈地辩解道。
佐山受伤住院期间,许多人带着慰问品前来探望,对此,他都一一致信感谢,并附送了薄礼。
“阿荣和妙子为照顾我也十分辛苦,我打算请她们吃一顿饭,再送她们每人一件礼物。”他曾对市子这样说过,但却迟迟没有请她们两人。
出院回来那天,恰巧阿荣和妙子都在,于是大家就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权当庆祝佐山出院。可是,佐山认为这不能算是请客。
“分别请似乎不妥,我看,还是两个人一块儿请吧。”佐山对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不似市子那般苦恼,“在医院里,阿荣还请我出面为她们调解呢!”
“我看靠不住。那姑娘反复无常。”
市子也有些心虚,对于同阿荣一起重新庆祝佐山痊愈这件事她仍犹豫不决。因为,在她看来,佐山出事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阿荣的心里也十分清楚。
“待妙子父亲的案子判决之后再说吧,这样对妙子比较好,因为,我确信她的父亲肯定会减刑。”佐山的决定今市子松了一口气。
自从被确诊为妊娠反应之后,市子感到自己与周围的人的关系仿佛为之一变,孕育在体内的新生命不仅原谅了别人,同时也原谅了她自己。
尽管佐山嘲笑她是胡思乱想,但是她之所以固执地认为孩子是阿荣这个天使或妖精的化身送来的,大概是出于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她甚至觉得佐山的这次交通事故也与自己体内的小生命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这次事故难道不是对佐山、市子乃至阿荣的一次警告和规劝吗?从怀孕与交通事故相继发生的时间来看,也许不是出于偶然。
但是,打从逮住老鼠的那日起,阿荣就再也没有来过市子家,也没在佐山的事务所露过面。市子怀疑是由于自己的怀孕使阿荣的幻想破灭,从而导致了绝望。阿荣就是这种性格的姑娘。
一进十月,阴雨连绵。垂在石墙外面的白胡枝子已渐渐枯萎,大门内的树丛旁却开满了绚丽的山茶花。
九月份,光一的父亲村松曾携作品来参加二科会商业美术部举办的摄影大赛,而且光一的作品也第一次入围了。可是,当时正值佐山不幸出了交通事故,所以未能招待他们父子二人。
最近,村松又来东京了。
“这次除了村松先生父子以外,最好是把阿荣和她母亲也请来,就算是祝贺光一的作品入选吧。”市子兴奋地说,“如果音子也来的话,肯定会谈起光一和阿荣的事。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阿荣的心思,但两个人一旦坐到了一起,我们大家再从中撮合,也许……”
吃饭定在明天,所以,市子马上让志麻出去采购了。
市子忙着将客人用的餐具一件一件地搬到厨房,以备明日之需。佐山见状,担心地劝道:
“你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了,从外面叫菜也可以嘛!”
“没关系,这是盂兰盆节的焰火大会以来第一次在家里招待客人,我一直盼着大家能再聚一次。想起焰火大会的那天晚上可真够热闹的,许多人都出来了,据报纸上说有一百多万人呢!对了,放焰火的那天晚上阿荣没有来。”
“反正,首要的是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客人倒是次要的。”说罢,佐山便在暮色中匆匆离家而去。
最近,市子曾一度懒得见客,可是现在,她俨然又成了一位好客的主妇。
这天傍晚,佐山是去参加一个律师会,会议结束时,夜已经很深了。他快到家时,耳边传来了金钟儿虫的鸣叫声。他开门刚一进屋,立刻虫鸣大作。
望着佐山诧异的目光,市子调皮地笑了笑。
“叫得很响吧?”
“嗯。是从哪儿雇来的?”
“你是说雇金钟儿虫?”
“院子里的虫子可不会叫得这么卖力。”
听声音不止是三四只。虫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是音子让人送来的,除了金钟儿虫还有漂亮的菊花,说是为了答谢明天的招待。金钟儿虫一共有十五只左右,放在一个泥罐里。听说是跟她学书法的学生送的。”
“是阿荣送来的吗?”
“不,是别的人。”
佐山从未饲养过金钟儿虫,他好奇地向泥罐里瞧了瞧。黑褐色的虫子挤在泥罐里,不停地摇动着它们那细长的触角。它们是在用触角寻找食物。据说它们既吃黄瓜或梨等,也吃鱼或各种肉类。虫卵被埋在罐底的土里,幼虫孵化出来以后,就在罐里长大,啾啾鸣叫。到了秋天,它们产下卵后便死去了。就这样,金钟儿虫在小小的泥罐里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现在正值金钟儿虫一生中的黄金时期。
也许是近亲交配的关系,被封闭在一只罐里的金钟儿虫往往一代不如一代,它们的体形越来越小,叫声也越来越弱。因此,据说应适当地引入一部分其他罐里的金钟儿虫。
这些都是音子从送给她金钟儿虫的人那里听到的,然后,她又现买现卖地告诉了市子,市子也如法炮制,将这一切告诉了佐山。佐山方才知道,这小小的泥罐就是金钟儿虫的天地,它们世世代代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生长在泥罐中的金钟儿虫似乎比野生的更乐于鸣叫,声音也尤为高亢嘹亮。
“这是对明天来的客人的最好招待。我把泥罐藏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让音子先别告诉大家。”市子非常喜爱这金钟儿虫,她竟把泥罐带到了二楼的卧室。
金钟儿虫的叫声洪亮而悦耳,吵得佐山睡不着觉。
待市子睡着之后,佐山又把泥罐悄悄地拿到了楼下,尽管如此,那刺耳的虫鸣声仍阵阵传来,令人难以入睡。
在虫鸣声中,市子一个人唠唠叨叨地为孩子十年、二十年以后做着各种打算。她就这样说着说着进入了梦乡。
“还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就……”尽管佐山不以为然,可是却一直耐心地听着。
熟睡中的市子那幸福安详的神态,使佐山感到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温馨。
佐山将市子伸过来的一只手臂轻轻地放回到她的被里,然后,自己也合上了眼睛。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清晨,佐山反而比早早就睡下的市子起来得还早。
来到楼下,妙子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昨晚金钟儿虫吵得你没睡好吧?”佐山说道。
“没有。伯母没睡好吗?”
“她以前就爱睡懒觉。”
妙子所希望的工作,佐山已办的有些眉目了,所以,就把妙子叫到家里来了。今天,妙子还要为此再出去一趟。
过午,音子来了。
“我想先过来帮帮忙,所以就早出来一会儿。”
“来得太好了!阿荣呢?”市子问过之后,不等音子回答,马上又接着说,“啊,你昨天让人送来的礼物简直是太棒了!你听,它们白天也叫得挺欢呢!”
“这一阵子吵得人真受不了!我说的是阿荣。她本来说下午晚点儿来,可是,今天又说要跟什么人约会,比我走得还早!”音子诉苦道。
为避免客人来时手忙脚乱,市子开始为晚餐做准备,音子也跟着来到了厨房。对于音子来说,在厨房里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是再好不过的了。当然,话题都是抱怨阿荣。
“现在,家里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可是,最近她又说想去京都的父亲那儿看看……”
“阿荣莫不是想要为你的事去跟她父亲交涉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她说,妈妈去姐姐家带外孙也能多少有些收入。你瞧,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币子望着音子那过早衰老的面孔暗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才要出生,可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却已成了祖母了。
“对于阿荣,我也有责任。”市子怀疑阿荣今天是与清野约会去了,“不过,我现在只好相信阿荣了。你也不要着急,暂且先等等看吧。”
门铃响了,外面传来了男人爽朗的说话声。正在煮豆腐皮的音子双手合十对市子央求道:“是村松先生。市子,拜托了。”
“是阿荣和光一的事?可是,关键不在光一,而是看阿荣的态度如何。”
“阿荣怎么还不来!这丫头跑到哪儿去了?”
市子解下围裙,走出了厨房。这时,佐山已将村松和光一迎了进来。
“好久没来了,我想再看看这里的多摩河,所以就趁天亮赶来了。天明显地短了……”村松对市子说道。
“若想看多摩河的话,我这就带你们上三楼吧。”
佐山心情极好,他见村松和光一注意到了金钟儿虫的叫声,便得意扬扬地说:“这是多摩河的金钟儿虫。”随后,他带着二人上了三楼的客厅。
三楼的客厅里摆着一张大桌子,周围放了六七个坐垫。市子意欲请村松坐在上首,可是,村松却笑着说道:
“不,今天二位小姐是嘉宾,把美人放在显著的位置更便于欣赏呀!”
“不行,今天也是为了庆贺光一的作品入选……若是光一不介意的话,就让他跟阿荣坐上座吧。”
说罢,市子莞尔一笑,站起身来。她感到光一在注视着自己,于是,便下楼把茶水端了上来。
佐山等三人站在阳台上观赏着多摩河的风景。一听到市子的脚步声,村松立刻回头说道:
“夫人,恭喜你了。真像是个奇迹呀!”
“这……”市子羞红了脸,“来得太晚了,等到孩子该结婚时,我们也许都老得不能动了。”
“夫人,这个您不必担心,孩子自己会处理好的。”光一说,“我相信,您的孩子一定会为有您这样的母亲而感到自豪的。这就足够了。”
光一的一番话令市子非常激动。不过,她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光一的身上,“光一,你也要自己处理?你对阿荣怎么看?”
“您又提阿荣,我都不知被问过多少次了。”
“这是第一次当着你父亲的面问你,你还从未正面答复过呢!”
“我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
“只要有爱,女人都会变成那样的。其实,阿荣心里也想那样,她只是故意……”
这时,楼下传来了音子的呼叫声,市子没说完就下楼去了。
饭菜刚刚准备停当,便听到有人开门,接着,走廊里传来了女人的脚步声。
“是阿荣!”音子从厨房跑出来一看,是妙子。
“我回来了。伯母,我大概要在少年医疗管教所工作了。”妙子径直走进了厨房,站在市子的身旁。
“哦,那太好了!”
“他们劝我要慎重考虑,并带我参观了那里所有的设施,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
“那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就像是一个候车室,那里有一群少男少女。我从前也曾有过他们那种迷失自我的心态。”
“候车室?”
“所长办公室的墙上有一首名叫‘候车室’的诗,据说是里面的一个少年写的。”妙子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诗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这里是候车室,是人生的候车室。走投无路的人,迷失了方向的人,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欲在黑暗的心中点燃希望之火的人,面壁祈求、倾诉的人,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流落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幸福的。这是为什么?”
“……”
“后面我就记不得了。总之,这首诗是说,大家在这个候车室里思索人生,与朋友们畅谈青春,偶有所得就买一张人生的车票,乘上充满希望的那趟列车。”
妙子一直为自己是一个罪犯的女儿而苦恼着,她希望在为教育服刑人员或援助、保护刑满释放人员以及这些人的家属的机构工作。为此,她曾在很久以前就求过佐山。
鉴于妙子的强烈愿望,佐山为她介绍了关东少年医疗管教所。
妙子乘京王线电车在府中站下了车,然后沿着山毛榉树林阴大道向前走去。道两旁大树的树枝交错在一起宛如一条天然的长廊,被雨打湿的树叶已开始泛黄。
远处,可以看见府中监狱那灰色的高墙了。走了一会儿,妙子在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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