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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狼-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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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得出来,他努力使我喜欢,向我表示好意。有一次,我和他谈话也是毫无结果,我火了,几乎粗暴起来,他惊愕而忧伤地盯着我,拿起我的左手抚摸我.从一个镀金小罐里拿出一点鼻烟之类的东西给我,说我吸了会觉得舒服的。我向赫尔米娜投去询问的目光,她点点头,我接过东西吸起来。果然,我很快又有了精神,又活跃起来,在烟末里大概有可卡因。赫尔米娜告诉我,帕勃罗有许多这一类药品,这是他通过各种秘密渠道得到的,有时给朋友服用一点,他是配制这些药品的大师。他配制的有镇痛剂、安眠剂,有使人做美梦的,有让人获得快感的,也有催发情欲的。

有一次我在街上,在码头边遇见他,他二话没说就来跟我作伴。这次我终于让他开口说了话。

他手里摆弄着一根黑色的银制细棒,我对他说:“帕勃罗先生,您是赫尔米娜的朋友,这就是我对您感兴趣的理由。可是我不得不说,跟您交谈真不容易。我试过好几次,想和您谈谈音乐,我很想听听您的看法,听听您反驳的意见和您的判断;可是您总不肯给我,哪怕最简短的回答。”

他很诚恳地对我笑笑,这次他不再避而不答,而是沉静地对我说:“您要知道,按我的看法,谈论音乐根本没有意思。我从不谈音乐。对您那些非常隽永、非常正确的言辞,要我回答什么好呢?您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可是您瞧,我是音乐家,不是学者,我不相信,在音乐里‘正确’的意见有一丝一毫价值。就音乐而论,重要的不在于人们是否正确,是否有鉴赏力,是否有教养等等。”

“就说是这样吧,那么重要的是什么?”

“就在于人们在演奏歌唱,哈勒尔先生,就在干人们演奏得尽可能的好,尽可能的多,尽可能的专注。就是这么一回事,先生。如果我把巴赫和海顿的全部作品都记在脑子里,并同。能滔滔不绝地谈论这些作品,这样我对谁也没有用。如果我拿起我的萨克斯管,演奏一首流畅的西迷曲,不管这首西迷曲是好是坏,乐曲会给人们带来快乐,乐曲会进入他们的骨髓,进入他们的血液。重要的仅在于此。当舞厅里长时间休息后,音乐再一次响起的片刻,您好好看看那一张张脸吧,他们的眼睛怎样闪出异样的光彩,他的腿怎样在颤动,他们的脸怎样开始露出笑容!这就是人们演奏音乐的目的所在。”

“说得很好,帕勃罗先生。可是除了刺激感官的音乐,还有使人得到精神享受的音乐。不仅有在某一片刻被演奏的音乐,还有不朽的音乐,即使当前没有人去演奏,它也是传世的音乐。某个人可能单独躺在床,他突然会想起记忆中的《魔笛》或《马太受难曲》的某个旋律,然后音乐就响起来,虽然没有人吹笛子,没有人拉小提琴。”

“不错,哈勒尔先生。连伊尔宁和瓦伦西亚这样的舞曲,每六夜里都被许多孤独的、梦幻的人无声地复制着;即使办公室里最可怜的打字员在脑子里也记着最新的一步舞舞曲,按照舞曲的节拍敲击字键。您说得对,所有这些孤独的人,我让他们大家享受他们那无声的音乐,不管是伊尔宁也好,《魔笛》也好,还是瓦伦西亚也好。可是,这些人从哪里获得他们的孤寂无声的音乐?他们是从我们音乐家这里听去的,这些音乐只有光演奏,让人听见,同他们融为一体,他们才能在家里坐在他们的房间里,回想它,梦见它。”

“同意您的看法,”我冷冷地说。“但是,我们仍然不能把莫扎特与最新的狐步舞曲相提并论。您给人们演奏神圣而永恒的音乐抑或廉价的应时小曲,这可不是半斤八两的事情。”

帕勃罗注意到我的声音激动起来,他赶紧露出笑脸,抚摸我的手臂,用非常柔和的声音说道:

‘啊,亲爱的先生,谈到‘相提并论’,您也许完全正确。莫扎特也好,海顿也好,还是瓦伦西亚也好,您可以把他们分成您认为合适的等级,这随您的便。这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无需决定他们的等级,也没有人问我。莫扎特也许还要演奏一百年,而瓦伦西亚也许两年后就销声匿迹,我以为,这一点尽可让L带去决定,上帝是公正的,他决定我们每个人活多久,他也决定每首华尔兹舞曲和每首狐步舞曲的寿命,他肯定会作出正确的判断。而我们音乐家只能做我们的事情,履行我们的义务,完成我们的职责:我们必须演奏此时此刻人心渴望得到的东西,我们必须演奏得尽可能的好,尽可能的美,尽可能的打动人心。”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谈下去了。这个帕勃罗真难对付。

在某些时刻,新与旧,痛苦与乐趣,惧怕与欢乐非常奇妙地混杂在一起。我忽而在大上,忽而在地狱里,而大部分时间是既在天L又在地狱里。老哈里和新哈里时而互相激烈争吵,时而又和睦相处。有时,老哈里似乎完全断了气,死了,被埋葬在地下,突然他又在面前,发号施令,专横霸道,什么都比别人高明,新的、矮小而年轻的哈里感到难为情,他沉默不出,被挤到后面。而在另一些时候,年轻的哈里又抓住老哈里的脖子,便指他,两人常常作殊死斗争,常常闹得呻吟声不绝,想起要用刮脸刀了此一生。

痛苦与幸福常常在一个浪头里向我打过来。比如我第一次公开跳舞以后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走进我的卧室,发现美丽的玛丽亚躺在我的床上,我感到惊奇、诧异、恐慌、喜悦。

在赫尔米娜让我经受的所有意外中,这是最出乎我意料的一次。因为我丝毫不怀疑,这只极乐岛正是她给我送来的。这天晚上正好是例外,我没有和赫尔米娜在一起,而是在大教堂里听演奏古老的教堂音乐。这是一次美好而忧伤的远足,到我以前的生活中探幽的远足,回到我青年时代生活过的地方、到理想哈里盘桓过的地区的远足。教堂的哥特式大厅高高的,里面只点着几支蜡烛,在暗淡的烛光中,精美的网状拱顶像幽灵似地来回晃动;在这里我听了布克斯特荷德、帕赫尔相尔、巴赫和海顿的作品,我又一次走上了我爱走的老路,又听见了曾经是我的朋友的一位演唱巴赫歌曲的女歌唱家的优美声音,以前我多次听过她出色的演唱。这古老音乐的声音及其无限的尊严和圣洁又唤醒了我青年时代所有虔诚、喜悦和热烈的感情,我忧伤而沉思地坐在高高的教堂合唱室里,我在这个高尚的、永恒的世界里作客一个小时,这个世界一度曾是我的故乡。演奏海顿的一首二重奏时,我突然热泪盈眶,我没有等音乐会结束,放弃了与女歌唱家再次见面的机会(噢,以前,听完这样的音乐会后,我曾和艺术家们度过多少兴奋而热烈的夜晚啊,悄悄地从教堂里溜出来,在夜晚静静的胡同里逛荡,走得疲乏不堪。街上有些地方,饭馆里爵士乐队正在演奏我现实生活的旋律。噢,我的生活变得多么灰暗迷乱!

在这次夜游时,我思考了许久我与音乐的奇异关系,又一次意识到,这种对音乐的既感人又恼人的关系是整个德国精神的命运。在德国精神中主宰一切的是母权,是以音乐主宰一切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血缘关系,这在其他国家是从未有过的。我们从事精神活动的人对此没有勇敢地进行反抗,没有倾听并服从精神、理智和言词,反而却沉醉在没有言词的语言之中,这种语言能叙说不可言状的东西,能描绘无法塑造的东西。从事精神活动的德国人没有尽量忠实可靠地使用他的工具,反而始终反对言语和理智,与音乐眉来眼去。他沉迷在音乐中,沉迷在美妙优雅的音响中,沉迷在美妙的、使人陶醉的感情和情绪中,这种感情和情绪从未被催逼去实现,于是他忘记了履行他的大部分真正的任务。我们这些从事精神活动的人不熟悉现实,不了解现实,敌视现实,因此,在德国现实中,在我们的历史、政治和公众舆论中,精神的作用小得可怜。诚然,我常常这样思考这个问题,有时感到我有一股强烈渴望去塑造现实的欲望,这种欲望是严肃负责地从事某项工作,而不仅仅是研究研究美学和搞搞精神肝的工艺品。而结果却总是放弃这种努力,向命运屈服。将军和重工业家们说得对:我们这些“精神界的人”一事无成,我们是一群可有可无、脱离现实、不负责任的才华横溢、夸夸其谈的人。噪,见鬼去’便拿起刮脸刀’。

我脑子里充满了各种想法,音乐会的余音在耳际回响,心里充满哀伤,充满对生活,对现实,对意义,对不可挽回地永远失去的东西的绝望的渴求,终于回到家里。我登上楼梯,进屋点了灯,想读点什么却又读不下去。我想起孤单迫使我明天晚上到泽西水酒吧去喝威士忌和跳舞的约会,于是心里感到一阵恼恨,不仅摘报我自己,还恼恨赫尔米娜。尽管她是个绝妙的姑娘,对我心怀好意——,她倒不如让我毁灭的好,她不该拉我下水,把我拉进这个混乱的、陌生的、光怪陆离的游艺世界,在这个世界我永远是个陌生人,我身上最美好的东西受尽苦难,逐渐荒废。

于是我悲伤地熄了灯,悲伤地走进卧室,悲伤地开始脱衣服。这时,我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心头一惊,那是淡淡的香水味儿,我环视四周,看见美丽的玛丽亚躺在我的床上。她脸带笑容,略微有点局促,一双蓝眼睛睁得大大的。

“玛丽亚!”我叫了她一声。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是我的房东知道了,她会收回住房的。

她轻轻地说:“我来了,您生我的气吗?”

u不不,我知道是赫尔米娜把钥匙给您的。是吧?”

“噢,您对这件事生气了,我就走。”

“不,美丽的玛丽亚,请您留下!只是今天晚上我很悲伤,今天我不可能快乐起来,明天也许又能快乐起来。”

我略微向她弯下腰,她突然用她那两只又大又结实的手捧住我的头往下换,吻了我好久。我挨着她在床上坐下,拉着她的手,请她说话轻点,因为不能让别人听见我们说话。我看着她那美丽丰满的脸,她的脸像一朵大鲜花,陌生而奇妙地枕在我的枕头L。她慢慢地把我的手拉到她的嘴边,拉到被子底下,放在她那温暖、安静、呼吸均匀的胸脯上。

“你无须快乐,赫尔米娜跟我说过,你有许多苦恼。这谁都能理解。我还称你的心吗,你前不久我们一起跳舞时,你真可爱。”

我吻她的眼睛、嘴巴、脖子和胸脯。刚才我想起赫尔米娜时还恼她,责备她。现在我手里捧着她的礼物,非常感激地。玛丽亚的爱抚并没有使我感到难堪痛苦,我今天听了这奇妙的音乐,觉得她同这音乐完全相称,她是音乐理想的实现。我慢慢地把被子从美女身上揭开,我吻她的全身,一直吻到她的脚上。当我躺到她身边时,她那鲜花似的脸庞亲切地看着我,似乎什么都知道。

这天夜里,我躺在玛丽亚身边,睡得时间不长,然而却睡得像孩子那样好、那样酣畅。我们醒了几次,这时我尽情享受她那美好活泼的青春,我们低声交谈,我听到了许多有关她和赫尔米娜生活的值得知道的事情。对这一类型的人和她们的生活我以前知道得很少,只是在戏剧里才遇到过类似的人,既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一半是艺术家,一半是花花公子。现在我才稍许了解了一点这些奇异的、无事得奇怪、堕落得奇怪的人的生活。这些姑娘大多出身贫贱,然而她们都很聪明,模样又长得俊,因而不愿意一辈子只靠某一种收入低微而毫无乐趣的职业谋生,她们有时靠做临时工为生,有时就靠她们的俊俏妩媚过日子。她们时而在打字机旁工作几个月,时而成为颇为富有的花花公平的情人,接受零用钱和馈赠,她们有时着罗穿缎,出入有汽车,住在家华的旅馆,有时又住在狭小的顶楼,虽然在某种情况下有人出高价,她们会嫁给他,但总的说来她们并不热衷于结婚。一她们中的某些人在爱情方面并无渴求,她们讨价还价,只有对方付出极大的代价,她们才勉勉强强卖身给他。而另外一些人一玛丽亚就属干这一类人——对爱情方面有非凡的才能,非常需要爱情,大多数人都具有与男女两性相爱的经验;爱情是她们唯一的人生目的,她们除了正式的、付钱的朋友以外,一向还有其他种种爱情关系。这些蝴蝶就这样孜孜不倦、忙忙碌碌、充满忧虑而又轻浮、聪明、麻木地生活着,过着天真和精心安排的生活,她们不依附于任何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用金钱化她们买到手,她们期望从运气和良好的客观条件中得到她们的那一份,她们爱恋生活,而又不像普通市民那样执着地留恋生活,她们时刻准备着跟随某一位童话中的王子走进他的宫殿,他们始终朦胧地意识到她们会有凄惨悲伤的结局。

在那妙不可言的第一晚以及随后的日子里,玛丽亚教给我很多东西,不仅教给我新的优雅可爱的感官游戏和情欲之乐,而且还教给我新的认识、新的看法、新的爱情。茶楼酒肆、舞厅酒吧、影院娱乐场所,这一切构成的世界,对我这个孤独的人和美学家说来,始终含有某些低级趣味的、为道德所不容的、有损体面的东西,而对玛丽亚、赫尔米娜以及她们的女伴们说来,这就是她们的整个世界,既不好又不赖,既不值得去追求也不值得去憎恨,她们那短暂的、充满渴求的生活就在这个世界里开花结果,她们在这个世界里感到熟悉、亲切。就像我们这种人喜爱一位作曲家或者一位诗人那样,她们喜爱香槟酒或者当着客人的面烤出来的一盘特制烤肉;就像我们这种人对尼采或汉姆生表现出巨大的热情、激动那样,她fi肥无比的热情和激动奉献给一曲新的流行舞曲或某位爵士乐演唱者的伤感歌曲。玛丽亚给我讲述那位漂亮的萨克斯管吹奏家帕勃罗,谈起他有时为她们演唱的一首美国歌曲,她谈起这些是那样全神贯注,那样钦佩爱慕,比任何一个有高度教养的人谈起高雅的艺术享受时表现出深的狂喜更使我感动。我已经准备与她一起去遐想陶醉,而不管那首歌曲怎么样;玛丽亚那亲切的言语,她那充满渴望、神采焕发的目光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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