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骗子的糊涂情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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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呜——
先是爆炸声，然后是军号长长的暸亮颤音。
「敌袭！敌袭！是那些该死的劣魔和骷髅，兄弟们拿起武器呀！」杂乱的脚步声，铿锵的武器碰撞声，分属不同国籍不同种族的军官们的命令呼喝中，又以矮人粗鲁的大嗓门最为引人注目。
「去他XXOO的！鬼火烧起来了！」
苍青色的地狱魔焰不需要任何助力般从空无一物的荒地上冒了出来，瞬间把一刻钟前还很平静的土地化为炼狱。
一股焦灼的恶臭开始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亲爱的杰瑞，我到底是该夸你鼻子灵，还是该说你胃口好呢？」
到底是最顶尖的冒险者，瞬间就进入战斗状态默发了一个大地守护的棕发法师，这种危机关头还不忘损人。
「你该夸我运气好……」同样瞬间气息全消，进入潜行状态的杰瑞连嗓音都变得飘忽——不对，他是真的眼神飘怱一脸呆滞的望着远处天空的某点——
「叙旧就告一段落吧，你们帮我通知各兵团军官收拢队伍，接下来的战斗……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巨龙的目力同样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个黑影。
巨大的灰黑色骨架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悬浮在空中，翻腾涌动的负能量气浪成为了它前进的动力，完全化为骨骸的空洞眼窝里，跳动两团莹绿的灵魂之火。
死冥骨龙——
水晶神情一肃，压倒一切的高阶龙威从他看似纤细的身躯里散发出来。
虽然他不认同圣龙谷的态度，但是对于要从邪恶的亵渎法术中拯救死去同胞灵魂一事，他也是下定决心了的。
借着这一战，他也许能够找回自身灵魂中所缺乏的，所谓巨龙的品德吧。
所以这一战，无可避免。

注一：关于水晶和暑龙小队的故事，请见笛梅耶系列第一弹《屠龙英雄的甜蜜试炼》


2　　死路重逢

露出属于高阶巨龙的原形，水晶展开自己被赞美为凌驾万物之上的银翼，一跃飞上高空。那些士兵的雀跃欢呼一下子变得距离他很远很远，只有凄厉的冷风和他为伴，马上要迎来一个危险敌人的颤栗感让年轻的巨龙有那么一瞬间想打退堂鼓。
不能退、不能退！一旦后退，那些信赖自己的士兵们怎么办？
面硕大的同胞骨骼上散发的恶意，有些被对骇住的水晶自己给自己打气，好歹也是在笛梅耶流浪历练了八年，千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露怯啊！
好不容易想通了、下了决心，把过去的一切在此一役了结，临阵却头昏脚软，翅膀扇来扇去，飞不出一米算什么——
哀兵之策也用了，激将法也祭出了，但是废柴龙的本质就是废柴龙，否则他八年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败在屠龙小队手下。所以现在水晶不管怎么给自己鼓劲，头脑中都是一片空白，连一个防护法术都用不出来。
这下完蛋了～闭着眼拼了！
被全身覆盖着漆黑骨甲的恶魔骑士驾驭着的死冥龙，眼看箭一般撞向自己，水晶也只有眼一闭牙一咬，把应战交给本能。
传说中的银翼巨龙本来就是法系龙族，即使在人类眼中一样是庞然巨物，实际上银龙水晶的身形修长秀美，根本就不合适肉搏战斗。
偏偏他小时候缺乏教导又屡屡犯忌，龙语魔法也没学到多少，更兼他一颗说好听是善良平和、说不好听就是胆小怯懦温室花朵的心，实战经验什么的等同于零，现在意气用事跑来打仗的后果，自然就是被修理的很惨——
「哼……无知小辈也敢在吾面前如此托大，现在的龙谷也真是无龙了！」靠得近了，就听到一个阴森苍老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这是……死冥骨龙在说话？
不是说被亵渎的亡灵法术唤醒的巨龙，都没有神志只是一具傀儡吗？
怎么现在这位不但看起来神志清醒，脾气还很大，更为要紧的是，居然能够直接突破自己的精神壁垒，展开精神通话？
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银龙心里一慌，反射性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那比自己大上一倍的狰狞骨架龙。
于是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急速消失，整头龙僵在半空——好险魔法龙族其实并不是靠翅膀扇动提供浮力，否则绝对可以成为笛梅耶创世以来，第一头蠢到把自己摔死的巨龙。
「银翼中的败类——」
即使已经死去很久了，骨龙似乎还保持着那种崇尚绝对力量、傲慢冷酷的龙族性情，对水晶丢尽巨龙颜面的反应极为憎恶的冷哼一声。也不使用什么高深的禁咒，只是扬起它硕大的骨爪一挥，就将已经被完全压制住的年轻银龙重创。
伤口的剧痛和入侵的尸毒让水晶发出一声悲鸣，再也保持不住最基本的平衡，毫无反抗之力的向地面坠去。
这回完蛋了……
好不容易想通了放下过去的伤痛，想要借着这次战斗重新开始新龙生，结果却要这么狼狈的结束，直接去另一个世界展开新篇章了吗？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意识却奇妙清醒着的水晶听着耳际飕飕的风声，为自己死到临头、还如此满不在乎而感到不可思议。
其实如果非要挣扎抵抗，也不是不能从骨龙和它背上那位似乎更加强大邪恶的龙骑将手下捡回一条命，但却提不起那口气。有必要挣扎吗？反正他就算这样死掉了，也没人会为此伤心，甚至不担心有人看中他那点微薄的价值尝试复活他……
这种没人会挂念，也无人可挂念的空虚龙生，早点结束也挺好的。
什么新开始啊，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水晶慢慢地闭上眼睛，并不知道自己的眼角溢出一串晶莹的泪珠。
撒里，如果你的灵魂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是会为了我感到一丝惋惜怜悯，还是嘲笑一头巨龙如此自甘堕落，不管生还是死都毫无价值呢……？
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初恋情人的影像，俊朗的面容总是挂着一丝令水晶心醉的阳光微笑，黑曜石雕琢成的眼珠里盛满了深情。略薄却形状完美的唇不但会说许多有趣的故事，还会轻柔地落到银龙少年微凉的额头上，留下让他忍不住再三回味的温暖。
撒里，哪怕是利用我也好啊，为什么当年你不肯和我签订契约，分享这漫长的生命，反而狠心的弃我而去呢？如果你像那些同族说的那样是个贪婪的骗子，为什么不来骗取对生命短暂的人类而言最为珍贵的财富？
结果我只好一个人，无谓的挥霍掉它了……因为放弃了抵御，负能量入侵，终于渐渐陷入昏迷的银龙脑中最后闪现的，就是这样一个绝望的念头。
原来自我毁灭的种子早已经存在于他的灵魂里。
生无可恋，因为水晶相对于巨龙堪称短暂的一生之中，唯一获得的快乐都是虚妄，唯一能够给他幸福的人，早早就消失了。
巨龙坠落的身影在半空中重新化为人形，小小的、脆弱的少年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落向燃烧着的战场。
这也是水晶潜意识里的愿望，他希望以近似人类的形象，离开这个世界。
「——夏卡，接住他！」
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水晶并不知道，当他显出人形之后，一直端坐于死冥龙背上八风不动的龙骑将，那层层铁甲覆盖下的高大身体骤然一震，突兀命令道。
「你要这个废物干嘛？」
虽然并不能真正与这位临时「主人」心意相通，但是生前死后存在了快要一千年的夏卡，可是猜度他人心思方面的老手了，尽管黑甲龙骑将自己情绪那一瞬间的波动掩藏得很好，但它一双成精老眼看不出来才见鬼了。
「……这可是银翼巨龙，听说现在整个笛梅耶上都没有这种龙了？如果能够带回如此珍贵的礼物，吾皇一定会无比愉悦的。」
对于双方互相监视的情况心知肚明，龙骑将当然不会吐露自己真正的心思，只是随便扯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反正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他相信龙老成精的夏卡绝对不会为这点事儿和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人闹翻。
毕竟在那位喜怒无常的深渊之主面前，高大英俊、舌灿莲花的自己，可比一头只剩下一把骨头、还傲慢过度不善言辞的龙擅长博取欢心得多。
谁让罗伊尔斯雷拉陛下，是一位女神呢？而且是一位极端骄傲自满，最喜欢帅哥奉承，连投个影召见信徒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艳无比的自恋女神。
而对付女人的手段，早在他还活着的那几十年里，就锻炼得炉火纯青了。
「哼，说得倒好听，我看你无非是见色起意。」傲慢的老骨龙冷哼一声，也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在它看来，这头无能但是胜在的确体态优美的小银龙根本无足轻重，大概只是自己临时骑主的某笔风流债，以这个家伙只要脸好看连炼狱女妖都敢招惹的风流情史看来，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它骨爪一卷，默念一道风咒，就把水晶快要摔落到苍炎中的身体卷了回来，直接甩到背上丢给某条色狼骑士处理。
如果它脑后能再生出一只眼睛，并且可以看穿黑甲龙骑将隐藏在厚重防具后的深情目光的话，也许态度就不会如此随便了吧。
可惜老骨龙夏卡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的，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被下面血肉横飞的战场所吸引，强烈要求也下场发泄一通。
当年它就是因为太喜欢在脆弱的笛梅耶大地上施展暴虐力量，最后闹得龙族形象一落千丈，才会被神龙圣殿宣布为堕落叛逆，就地格杀。
可惜，死亡并没有让这头生前就极为热衷于血腥与哀号的黑炎龙忏悔，反而变本加厉，还心甘情愿的加入了深渊女皇的恶魔军团。在这次突破位面结界攻掠笛梅耶主大陆的战争中，也是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先锋军「冥枪」军团长的坐骑。
和兴致勃勃的恶质坐骑完全不同，正小心的护住银龙少年，恨不得立即赶回驻地为他疗伤的龙骑将对战斗是兴趣缺缺。
但他也知道行为太过异常的话，那么就不止是夏卡这头傲慢得有点蠢的骨龙会怀疑，那些巴不得把自己拉下马上位的副官们的视线也会投过来的。
已经忍耐了几十年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啊……
最终龙骑将还是咬咬牙，慢慢的拖长了嗓音，用能气死——不对，是把死龙气活的可恶语调讥讽道：「既然夏卡你那么喜欢打落水狗，我怎么能轻易扫兴呢？」
光听声音猜测，死前大概还很年轻的龙骑将锵的一声拔出他全黑的佩剑，下令：「全军冲击——他们的守护圣龙已经被我击落了，把最深的噩梦带给这些卑微的生者吧！」
后面的事情，他就不忍再看、再听了。

虽然他跟着兴奋冲击的坐骑掠过无数敌人头顶，也用手中的魔刃刺穿划破了数个大胆跃上龙骨与他交锋的敌人喉咙，但是龙骑将的心是麻木的。
不得不麻木，这是他为了追求力量、追求永生所付出的代价。
只是这份代价，沉重得完全超乎了当时无知愚蠢的他所能想象的极限。
战斗的空隙，死冥龙骑将护具后猩红的目光投在尚在昏迷中的银龙少年身上，不易被人觉察的痛苦在那地狱血池般的双眸中涌动。
水晶……他美好纯真，水晶般的恋人。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自己这么个骗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这个失约者怀恨在心？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接受这个……满手血腥，已经不属于生者世界的自己……
原本以为已经麻木无感了的心，又一次剧烈的抽疼起来。
龙骑将一手捂住自己早就不再起伏的胸膛，暗暗的叹了口气。然后他勉强振作其精神，扬声命令道：「收兵！」
得到上级长官不容反抗的命令后，由低级魔物和骷髅亡灵组成的军团立即停止了追击。与那些没有头脑可言的量产士兵不同，龙骑将那几位各怀鬼胎的副官纷纷操控着胯下的亚龙或者夜骐靠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明白写着需要一个说法。
早就知道这些人对资历尚浅的自己并不服气的龙骑将也不生气，只是周身冻结生命的寒气更重了几分。
「没必要将这些丧家之犬赶尽杀绝，我要他们把恐惧绝望的种子带向整个笛梅耶，让他们动摇。放过那些丢尽颜面的虚伪贵族们，使他们为了那点残存的利益彼此争斗，却兴不起背水一战的勇气，反而暴露出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这样，吾皇才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获得她最爱的苍白魂灵……让这些可憎的生者狗咬狗，可比逼他们狗急跳墙有趣多了，呵呵。」
低沉的轻笑在此时显得出奇阴鸷，这段话语中蕴含的恶意让那些自认身经百战的恶魔副官们也忍不住颤栗。
看来女皇陛下选择的这位前锋军指挥官，真的有几分本事。
至少这份邪恶的智慧，就不是他们这些只懂得烧杀抢掠的粗人所能想到的。
这些被年轻龙骑将几句话骗得心悦诚服的高阶亡灵武士们如果知道，这不过是他为了早点回营，顺便多放一点前同胞逃生随口胡扯的歪理邪说，会不会玻璃心碎一地，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注意到气氛微妙的变化，马上明白自己的一番作态已经暂时慑服了这些不听话的副官，龙骑将一甩披风再次强调了撤退的命令。
这一次，连夏卡都一声不吭的乖乖执行了命令。

在骨龙全速飞行带起的寒风中，龙骑将摘下那严丝合缝的丑陋头盔夹在腋下，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来。
他有着一头漆黑无光的乱发，此时正在烈风中张扬的飞舞，与普通人想象中的骷髅烂肉大相迳庭的俊美面容与生者别无二致，即使盘绕着一股青白的死气依然称得上迷人。
男子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因为偶尔闪过的红光而显得邪恶异常，但此时这双眼睛只是怔怔地注视着躺在怀里的昏迷少年，那目光中的无限深情，简直可以打动一名最刻板无情的神祇。
这个男人，就是近十几年来无底深渊中风头最劲，深受不死女皇喜爱的死灵骑士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能以他那柄黑龙翼骨打造的魔剑之名「逆鳞」称呼他，也没人能猜出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不是任何一位生前在笛梅耶已经成名的堕落英雄。
他的神秘莫测让其它邪恶者们畏惧，他的诡谲手腕和花言巧语让追随者们推崇不已，连居住在炼狱最深层的魔鬼都不愿意和他做交易，因为说不定就会落入致命的陷阱……但是只有男人自己明白。
他，只是一个可悲的骗子。
因为一时的虚荣心而编造了一条谎言后，不得不赔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圆谎。
男子微微回过头去，眺望即使在亡灵视觉中也已经远得模糊不清的无名小镇，那里曾经郁郁葱葱的奇香枫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