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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的平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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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这年月谁怕谁呀!齐秦也气狠狠地应着。
这时,门忽然开了,高大的单龙泉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把齐秦又吓了一跳。这是不期而遇还是有备而来呢?只见单龙泉威严地扫视大家一圈,立刻沉下脸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嘛,乌烟瘴气的,这还有个领导干部的样子吗?
大家一听,都不约而同站起来,赶紧向老领导赔罪,几个小姑娘却早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单龙泉使劲握住齐秦的手,好半天才说:有个事儿我告你一声,你那儿那位书记马上就要回省城了,听说一两天省委就要开会研究,下一步古城区的工作还主要靠你呀!对不对?
不敢,不敢!
齐秦只好词不达意地连连点头,心里却不由得一阵冷笑。许多年来,他第一次对这位顶头上司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对于他这种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样子十分反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夜里和老婆怄气的缘故呢? 自从单龙泉否决了他的课题,赵广陵就不再对他抱多少期望了。
机关工作是琐碎而繁杂的,就像是一台永不停息的机器,而他不过是这台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不需要思想,不需要主动,只要静静地拧在那里,任由这机器运转下去,走到哪儿算哪儿。 渐渐地他发现,对于工作单龙泉自己也似乎失去了热情和耐性,要不常常不露面,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要不就板着面孔训人,吓得机关干部们一看见他就尽可能躲得远远的。太阳落下去又升起来,市委大门拆掉了又建起来,那个白老汉有时来又有时走,常委会议室就像他刚参加工作时那个柏树院一样又总是灯火通明,不时地任命一些或大或小的干部,一切似乎都在重复都在轮回,只是在这种重复和轮回中有人升起来有人落下去,而他也似乎完全从刚上任时的欣喜中沉寂下来,觉得一切都不过如此,经过这多年的苦恼与奋争,自己也不过是从一个台阶上到了另一个台阶,而这个台阶和那个台阶本质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区别。特别是到后来,听说焦和、冯慧生等等也都各就其位,忙着“请吃”和“吃请”,一副弹冠相庆架势,他就更感到一种耻为同僚的悲哀,简直连一点自尊和荣誉感也没有了……大约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位新的领导以全新的面孔全新的作派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古城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呆久了,就像走在一条漆黑一团的隧道里,遥远处那一点熹微的光亮总是那么遥远,看得到却怎么也走不到,不免让人顿生沮丧。伴随着全世昌的到来,他却突然感到走进了一片阳光明媚的开阔地,炫目的阳光刺得人一时竟睁不开眼。 简直不敢相信,在一向刻板沉寂的机关中,竟突然冒出全世昌这样一位标新立异的人物来。站在那些正统而僵化的官僚中,全世昌就像是鹤立鸡群,他的作风他的思路他的一言一行,都与他们格格不入,让干部群众由衷地充满敬意,也给赵广陵带来一种全新的体验和启迪。这些年来,处在一种低俗的环境中,他一味地适应一味地迎合,现在才突然觉得,也许根本就不该这样。上任没几天,赵广陵就把他主持搞的那份产业调整课题拿出来,送到了全世昌手里。过了没几天,全世昌兴奋地把他叫到市长办公室,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用全世昌的话说,真不敢相信,古城这样的僻地山乡,居然还隐藏着他这样一个高人,真可谓深山出俊鸟、高士卧丘壑了。报告写得非常好,完全符合古城实际,也正中他的下怀。而且当下就表示,要抓住机遇,组织一个强有力的班子,按照这个报告的思路,全面组织实施古城产业调整计划。 听着全世昌的话,赵广陵自然也十分高兴,却又不无忧虑地说:
只可惜您现在还是二把手,恐怕单书记就未必同意这样做。全世昌不以为然地挥挥手:
无所谓无所谓,二把手就做二把手的事嘛,况且调产本来就是政府部门的事,我看单书记未必不会支持。同时现实地讲,古城也的确到了非调整无以前进的地步。省委之所以派我来,就是要在这方面有所动作有所突破。我想,只要我们起好步、开好头,就一定会赢得全市干部群众的广泛支持,就更不怕别人不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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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广陵又说:即使像您说的这样,我仍然有一种忧虑,这就是干部问题。毛主席当年就说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而目前古城的干部状况却不是这样,一是过多过滥,十羊九牧;二是跑官要官成风,买官卖官的现象也似乎存在;三是由于导向不正,干部们的心思都集中不到经济建设上,一些干实事的干部灰心丧气、意志消沉…… 不等他再说下去,全世昌已急不可待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一点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也是我最忧虑的。一到古城,魏刚就专门跟我谈了这个问题,而且举了许多令人触目惊心的事例。后来我又接触了许多基层干部,大家也对此反响强烈。不过,要收拢人心,扭转这一风气,却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况且我现在毕竟是二把手,在干部问题上没多少发言权。但是,有一点可以放心,只要我认准了的,就一定要大胆使用。就比如你,还有这次任命的经委主任韩东新,我认为就是人才,就是要坚决提拔重用!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和全世昌谈话,完全不必要拐弯抹角、斟词酌句,更不能来那种常见的官场套话,完全是真诚的坦率的发自内心的,在官场呆久的人简直受不了,但是对于赵广陵来说,完全变成了一种不可多得的精神享受。有时即使不说什么,两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也完全能够心灵沟通。不仅在私下是这样,即使在公开场合,全世昌也实在没多少官气、霸气,不用专车,不配秘书,一天到晚总是亲自夹一个硕大的公文包,整个形象就像一个行色匆匆的大学教授或者访问学者……怪不得常中仁就曾多次在私下讲,新来的全市长太不成熟了,一点儿也不像个官儿,省委怎么能派来这样一个领导,这不是对古城人民太不负责了? 有了赵广陵这样一个参谋长,有了韩东新这样一个实际操作者,全世昌的调整计划浩浩荡荡地实施开了。目前全球煤炭需求萎缩,孚美公司销售困难,利润不断下滑,市里提出变运煤为发电,制定了一个建设特大型坑口电站的计划,逐级上报到国家有关部门后,已经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正在抓紧进行立项准备。一批新的重点骨干技术改造项目也已确定,有的已经开工上马。古城境内关隘很多,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以边塞特色旅游为主的第三产业开发也提上了议事日程。一些个体私营企业看到市委、政府放宽政策,招商引资,也跃跃欲试,纷纷筹资办项目,大街上不时会响起一阵噼噼叭叭的开业鞭炮声……沉寂了好几年的古城,一下子又成了全省瞩目的焦点,各路记者蜂拥而来,报纸、电视天天都有古城的消息,赵广陵他们也常常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了…… 一天,赵广陵正忙着接待记者,魏刚突然又到办公室找他来了。自从魏刚离开市委大院,这已是第二次了。对于这位老兄,赵广陵也早想深谈一次了,连忙把一群记者交给常中仁去接待,关上门恳切地说: 老大哥,你来得正好。自从全市长来了,咱古城的形势大变了,正是咱们年轻人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这位老同学说说,重返政坛做一番事情呢?
下海几年,魏刚似乎胖了许多,在矮矮的沙发上坐着都比较困难,只好站起来在地上踱着:
这话全世昌也和我说过多次了。但是,怎么说呢?我现在已经是闲云野鹤,自在惯了的,哪里还受得了机关的这种种束缚?况且,我现在办洗煤厂,不是也在为古城经济做贡献吗
贡献归贡献,但是你这个人我清楚,并不是一个自甘淡泊的闲人,也不是一个没有政治抱负、两眼只瞪着金钱的商人,在政治上我一向认为你是很成熟的,比我要经验丰富得多,过去下海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形势不同了,为什么不重新出山呢?而且你很清楚,在我们脚下这块土地上,政治两个字始终是很有分量的,要想远离官场做一个纯粹的商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谁说我远离政治了,如果我远离政治,还会来找你吗?魏刚颇有深意地笑着,又重新检查了一次门锁,才压低声音说:今儿我来找你,就是要谈一件大政治的。你想想,既然全世昌干得这么好,而单龙泉这些年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我们不顺应群众的呼声,再设法出一把力,加速一下这个进程呢? 你的意思是……要单下台?
对!正是这样。魏刚说着,立刻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打印整齐的材料,铺在桌子上说:这是一份情况反映,具体内容都是真实的。我已经联络了一批人,包括齐秦在内,他们都同意署名,只是还缺少一个像你这样有分量的人物。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字,其他就不用你管了。 赵广陵看看他,又看看那份材料,不由得吃了一惊,忍不住说:不可能吧,齐秦可是单龙泉最铁的人,他怎么会起来反对他的老上级呢?
魏刚嘿嘿直笑:这你还不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哩,关键还在于单龙泉做得太过分了,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现在可是众叛亲离了……原来这样……赵广陵一边自语,一边却犹豫起来,匆匆浏览着那份材料。尽管心急眼花,一目十行,但他依然很快就弄清楚了。正像魏刚说的,这份材料的细部倒是真实可信,但是那种种言过其实的表述,过分激烈的措辞,却总让他觉得不舒服,似乎有一种“文革”的味道……他的心沉下来,正准备从头再看一遍,魏刚已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一把抢走了文稿。 怎么样?签吗?!
魏刚沉下脸来。
老兄,你知道,我不是齐秦,我有我自己的观点……你让我再看看……不行,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来痛快点,你到底签还是不签?
我觉得有些词句不太妥当,也不太公允……再说,我毕竟是单龙泉用起来的,这样做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赵广陵尽可能和缓地说着,魏刚的脸却已经铁青了,声音不大但很凶狠地说:
软骨头!我就知道你没骨头,韩东新还不相信。算啦算啦,君子不强人所难,由你去吧。不过——咱可有话说在明处,如果你把这事捅给单龙泉,我可饶不了你!
不等赵广陵反应过来,魏刚已猛地一摔门走了。
天哪,这次真算是把魏刚彻底得罪了!赵广陵觉得一阵头晕,躺在沙发上再也爬不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前前后后的楼房都熄了灯,小保姆也和孩子睡了,只有赵广陵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云迪从卧室出来,叭的一声关掉电视,他才发现原来电视屏幕上也早打出了“再见”的字样,只好长叹一声跟着云迪进了卧室,和衣躺在床上。 云迪已睡了,又呼地坐起来,不高兴地瞪着他。
云迪,你说说看,人们为什么总要斗来斗去,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生活呢?
云迪冷笑一声:毛主席他老人家早说过了,中国有七亿人,不斗行吗?(四十一)
赵广陵又说:如果一个人心不狠,是不是就搞不成政治?
云迪依旧冷笑着:这也是一位名人说的,姑隐其名。
赵广陵也冷笑几声:一个人,如果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是一种人生悲剧?
云迪却哈哈大笑了:我记得你当年曾经说过,你就是知其可为而不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你自己的豪言壮语嘛。
那是许多年以前,我现在大概真的老了……不要再胡说了,睡觉!
云迪叭地一关灯,拉拉被子蒙上了头。
()
但他依然睡不着。
黑暗中看不清云迪的面容。只看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朦胧身影,好像一只卧着的小猫。只有一片细微又匀称的呼吸声,表明她早已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他轻轻溜下床,光着身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出去溜溜吗?夜的确已经很深了,整个宿舍院静悄悄的,整个古城市也静悄悄的,一切好像都已经睡去,也许只除了某些夜行的动物。
打个电话说说心思?南方人叫拷电话煲。这几年电信产业迅猛发展,但是打开手机却不知道该给谁拨,谁又愿意深更半夜和你聊天呢?全市二百万人,你有一个可以倾心相谈的朋友吗?
想到聊天,赵广陵忽然想到了上网。家里就有现成的电脑,也早已上了网,平时工作起来昏天黑地,竟从来也没有正经八百上过一次网。在这个时候,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可以倾诉的强烈的冲动。他于是溜进书房,迅速打开电脑,在那么一个漫无边际的虚拟空间里游荡起来。名字嘛,就叫孤魂野鬼好了。不一会儿,便有人钩住他了,坐定老僧,有意思。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最孤独的人。
你知道什么叫孤独?
孤独就是你周围挤满了人,却没有一个可以沟通,孤独就是你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却没有一句发自内心,孤独就是你们天天都在交流,却永远走不进对方心中。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孤独吗?
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你知道之后也就不会再觉得孤独了。
为什么?
你孤独,是因为你走得太远了。你孤独,是因为你和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你孤独,是因为你和流行的也就是社会普遍认可的价值体系发生了龃龉。
那……我该怎么去做?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纵遗世以独立兮,虽九死其犹未悔……那就只好享受自己的孤独吧!
忽然间停电了,一片漆黑。
在剑拔弩张的紧张对峙中,古城上空的空气也似乎含着隐约的焦糊味儿。星海广场的早晚聚会更加频繁,干部们见了面,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色各异、各怀鬼胎地秘密交谈。终于有一天,一位省委副书记亲自来到古城,召开了一个全市处以上干部紧急大会,当众宣布“免去单龙泉古城市委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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